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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强圉大荒落八月,尽十二月,凡五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七年(金天会十五年)
八月,壬辰,张浚奏:“探报,伪齐签军自六十以上则减之,五十以上则增之,科条之烦,民不堪命。出军之际,自经于沟渎者不可胜计。”帝蹙额叹息曰:“朕之赤子至于如此,当思有以拯救之。可谕江、淮诸郡,凡归附者,加意抚纳,厚与赒恤,勿令失所。”
癸巳,帝与执政论漕臣能否,因及向子諲。帝曰:“元帅旧僚,往往沦谢,汪伯彦实同艰难。朕之故人,所存无几,伯彦宜与优叙。”张浚奏曰:“臣等已商量,俟因大礼取旨。更得亲笔数字为明帅府旧劳,庶几内外孚信。”帝曰:“俟到九月,当复与郡。”伯彦之未第也,尝受馆于王氏,秦桧从之学,而浚亦伯彦所荐,故共赞焉。
乙未,少保、江南路宣抚使张俊为淮南西路宣抚使,盱眙军置司;保成军节度使、主管殿前司公事杨沂中为淮南西路制置使,开州团练使、权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刘锜为淮南西路制置副使,庐州置司。
时吕祉至庐州,而郦琼等复讼王德于祉,祉谕之曰:“若以君等为是,则大相诳。然张丞相但喜人向前,倘能立功,虽有大过,彼亦能阔略,况此小嫌疑乎!”于是密奏,乞罢琼及统制官靳赛兵权,乃命二帅往淮西召琼等还行在。
权尚书兵部侍郎兼都督府参议军事、权湖北、京西路宣抚判官张宗元为徽猷阁待制、枢密都承旨。岳飞复任,宗元乃还,既对,遂有是命。
丙申,尚书户部员外郎霍蠡转一官,用权湖北、京西宣抚判官张宗元奏也。蠡在鄂州,应副岳飞军钱粮,宗元言其奉公守正,故特迁焉。
先是飞数言军中粮乏,乃命蠡按视。至是蠡言:“飞军中每岁统制、统领、将官、使臣三百五十馀员,多请过钱十四万馀缗,军兵八千馀人,多请过一千三百馀缗,总计一十五万馀缗。”于是右正言李谊言:“蠡职在出纳,理当究心。然虑检点苛细,若行改正,却合支券钱六万馀贯,才省九万缗而已。望令依旧勘支,务存大体,以副陛下优恤将士之意。”
戊辰,张浚进呈显谟阁待制、知荆南府王庶复徽猷阁直学士,帝曰:“庶尝云:‘今天下不专用姑息,要当以诛杀为先。’谓朕太慈。闻仁宗皇帝尝云:‘宁失之太慈,不可失之太察。’此祖宗之明训也。今百姓犯罪,自有常法,何以诛杀为先乎?”浚等曰:“圣人三宝,一曰慈,未闻以慈为戒也。庶学识浅陋,不知大体。”
浚因奏伪齐尚用本朝军器,帝曰:“祖宗有内军器库,在誗门几百所,藏弓弩器甲,不可胜计,及军器库在酸枣门外,数亦称此。原祖宗置库,有内外之异,及弓弩弦箭亦各异藏,分官主之,皆有深意。”陈与义因奏:“顷为澶渊教官,尝见甲仗甚盛,日久不用,往往朽败。”帝曰:“此等物得不用,亦美事也。”
郦琼叛,执兵部尚书吕祉。
祉简倨自处,将士之情不达。淮西转运判官韩璡,旧在刘光世幕中,光世待之不以礼,至是诸校或以罪去。祉闻琼等反侧,奏乞殿前司摧锋军统制吴锡一军屯庐州以备缓急,又遣璡诣建康趣之,琼闻,颇有异志。统制官康渊曰:“朝廷素轻武臣,多受屈辱,闻齐皇帝折节下士,士皆为之用。”众皆不应,相视以目。先是统制官王师晟于寿春挈营妓去,其家讼于祉;时将士方不安祉之政,师晟乃与琼及统领官王世忠、张全等谋作乱。
祉之乞罢琼与靳赛也,其书吏硃照漏语于琼,琼令人遮祉所遣置邮,尽得祉所言军官之罪,琼等大怒。会被旨易置分屯,渊乃曰:“归事中原,则安矣。”诘朝,诸将晨谒祉,坐定,琼袖出文书,示中军统制官张景曰:“诸兵官有何罪,张统制乃以如许事闻之朝廷邪?”祉见之,大惊,欲走不及,为琼所执。有黄衣卒者,以刀斫琼,中背,琼大呼曰:“何敢尔?”顾见有执铁楇者,琼取以击卒,毙于阶下。琼亲校已杀景于厅事,又杀都督府同提举一行事务乔仲福及其子武略大夫嗣古、统制官刘永衡,遂执閤门祗候刘光时,率全军长驱以行。至州东楼下,祉谓琼曰:“若祉有过失,当任其咎,奈何如此负朝廷!”军士纵掠城中而去。时直徽猷阁、前知庐州赵康直,秘阁修撰、知庐州赵不群,皆为所执,既而释不群归,盖不群至官未旬日,无怨憾于军中故也。琼遂以所部四万人渡淮降刘豫。
辛丑,帝闻淮西失守,手诏赐郦琼等曰:“朕躬抚将士,今逾十年,汝等力殄仇雠,殆将百战,比令入卫于王室,盖念久戍于边陲。当思召汝还归,方如亲信,岂可辄怀反侧,遂欲奔亡!傥朕之处分,或未尽于事宜,汝之诚心,或未达于上听,或以营垒方就而不乐于迁徙,或以形便既得而愿奋于征战,其悉以闻,当从所便。一应庐州屯驻行营左护军出城副都统制以下将佐军兵,诏书到日,以前犯罪,不以大小,一切不问,并与赦。”
壬寅,兵部尚书、都督府参谋军事吕祉,为郦琼所杀。
先一日,琼与其众拥祉次三塔,距淮仅三十里。祉下马立枣林下,谓曰:“刘豫逆臣,我岂可见之!”众逼祉上马,祉曰:“死则死此!尔等过去,亦岂可保我也?”军士闻之,有伤感咨嗟者。琼恐摇众心,乃急策马先渡淮,至霍丘县,命统领官尚世元杀祉。世元以刃刺祉,且顾统领官王师晟,师晟不肯。祉骂琼不已。遂碎首折齿死,年四十六。于是直徽猷阁赵康直亦为所害。世元斩祉首示琼,琼标之木末,从者江涣,取而埋之。
主管马军司公事刘锜、殿前司摧锋军统制吴锡,寻至庐州,以兵追之,不及。帝遣枢密都承旨张宗元往招叛卒。制置使杨沂中闻琼已渡淮,乃遣人持羊酒相劳苦,于是锜复还濠州。
甲辰,手诏:“观文殿大学士、两浙东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绍兴府赵鼎充万寿观使兼侍读,疾速赴行在。”
是日,张浚留身,求去位,帝问可代者,浚不对。帝曰:“秦桧何如?”浚曰:“近与共事,始知其闇。”帝曰:“然则用赵鼎?”遂令浚拟批召鼎。桧谓必荐己,退至都堂,就浚语良久。帝遣人趋进所拟文字,桧错愕而出。浚始引桧共政,既同朝,乃觉其包藏顾望,故因帝问及之。
乙巳,伪齐刘豫得郦琼降报,大喜。先是豫闻南师移屯,遣伪户部员外郎韩元英乞师于金主,以南师进临长淮为词,欲并力南侵,金主不许。至是颖昌驰报喜旗至,言淮西百姓十馀万来归附,已交收器甲接纳矣。豫乃命粉饰门墙,增饰仗卫,以待其至,又命伪户部侍郎冯长宁为接纳使,伪皇子府选锋统制李师雄副之。
戊申,权礼部侍郎吴表臣言:“科举校艺,诗赋取其文,策论取其用,二者诚不可偏也。然比年科举,或诗赋稍优,不复计策论之精粗,以致老成实学之士,不能无遗落之叹。欲望特降谕旨,今年秋试及将来省闱,其程文并须三场参考,若诗赋虽平而策论精博,亦不可遗。庶几四方学者知所向慕,不徒事于空文,皆有可用之实。”辅臣进呈,帝曰:“文学、政事自是两科,诗赋止是文词,策论则须通知古今。所贵于学者,修身、齐家、治国以治天下,专取文词,亦复何用!”
乙卯,诏:“来年礼部奏名进士,依祖宗故事,更不临轩策试。”权吏部侍郎陈公辅入见,请罢经筵、策士等事,以为三年之内,凡涉吉礼者,皆未宜讲,故有是诏。
己未,刑部尚书胡交修等奏以故尚书左仆射韩忠彦配享徽宗皇帝庙庭。
诏:“自今当讲日,只令讲读官供进口义,更不亲临讲筵。”以权礼部侍郎陈公辅言,恐日临讲筵有妨退朝居丧之制故也。
九月,辛酉,申命吏部审量崇、观以来滥赏。
初,范宗尹既免相,遂罢讨论。及是复开坐二十四项,凡调官、迁秩、任子,皆令吏部审量以闻,自是追夺者众矣。
起复太尉、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初效用,张所为河北招抚使,见而奇之,用为中军将。所以斥死,飞欲厚报之,至是请以明堂任子恩官其子宗本,仍依近例改补文资,从之。
甲子,摄太傅张浚,率百官上徽宗皇帝、显肃皇后谥册于几筵殿。
丁卯,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淮西宣抚使张俊皆入见,议移屯,命俊将所部自盱眙移屯庐州。时俊军士皆以家属行,而官舟少,参知政事陈与义请赐僦舟钱万缗。帝曰:“万缗可惜,其令杨沂中以殿前司官船假之。”
诏泗州并盱眙县仍旧隶京东,以张俊移屯故也。
庚午,张浚言已具奏解罢机政,所有都督府职事,别无次官交割,诏交与枢密院。
辛未,百官受誓戒于尚书省,帝易吉服。先是权礼部侍郎陈公辅,请先期一日尽哀致奠,奏于太上皇帝,以将有事于明堂,暂假吉服;既奏,然后即斋宫,入太庙行明堂事毕,服丧如初。
龙图阁学士、知平江府章谊试户部尚书兼提领榷货务都茶场。
壬申,特进、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临修国史张浚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
给事中胡世将试尚书兵部侍郎。
先是赵鼎言:“臣蒙恩召还经帷,方再辞,而复遣使宣押,臣感深且泣。至西兴,又奉宸翰促行,且谕以图治之意,臣无地措足。然进退人才,乃其职分,今之清议所与,如刘大中、胡寅、吕本中、常同、林季仲之徒,陛下能用之乎?妨贤党恶,如赵霈、胡世将、周秘、陈公辅,陛下能去之乎?陛下于此或难,则臣何敢措其手也!昔姚崇以十事献之明皇,终致开元之盛,臣何敢望崇,而中心所怀,不敢自隐,惟陛下择之。”疏入,上为徙世将,于是公辅等相继补外。
是日,郦琼至汴,刘豫御文德殿见之,伪授琼靖难军节度使、知拱州;閤门祗候刘光时为大名府副总管,统制官赵实臣为归德府副总管,统制王世忠为皇子府前军统制,靳赛为左军统制;以次诸将为诸州副钤辖,馀授准备、使唤之类。正军禀给,皆不及朝廷之数,人人悔恨。独琼以为得策,具言南师必欲北征,且告以诸军虚实。豫入其言,复遣伪户部侍郎冯长宁乞师于金。
癸酉,诏:“三省事权从参知政事轮日当笔,俟除相日如旧,更不分治常程事。”
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言:“伏睹陛下移跸建康,将遂恢图之计。近忽传淮西军马溃叛,郦琼等迫胁军民,事出仓卒,实非士众本心,亦闻半道逃归人数不少,于国计未有所损,不足上轸渊衷。然度今日事势,恐未能便有举动。襄阳上流,即日未有戎马侵攻,臣愿提全军进屯淮甸。万一番、伪窥伺,臣当竭力奋击,期于破灭。”诏奖之。
罢诸路军事,都督府合行事并拨隶三省,其钱物令三省、枢密院同共桩管,遂并入激赏库。
甲戌,张浚落观文殿大学士,依旧宫观。
丙子,观文殿大学士、左正奉大夫、万寿观使兼侍读赵鼎为左金紫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鼎再相,进四官,异礼也。
前一日,鼎至行在,帝召对于内殿,首论淮西事,鼎曰:“方得报时,臣在远,不得效所见,少补万分,今固无及。然臣愚虑不在淮西,恐诸将浸议,谓因罢刘光世不当,遂有斯变,自此骄纵,益难号令。朝廷不可自沮,为人所窥。”帝以为然。
特进张浚言:“臣荷陛下知遇,出入总兵,将近十年,其所施为,不无仇怨。臣今奉亲偕行,去家万里,泛然舟寄,未有定居,望许臣于都督府借差使臣四员,存留亲兵五十人,以备缓急。如蒙俞允,令所在州于上供钱米内应副。”许之。
自赵鼎召归,浚每以回銮为念,洎罢政登舟,诸人往饯,犹以此言之。秦桧起曰:“桧当身任,果有此议,即以死争之。”其后浚卒为异论。
戊寅,帝致斋于射殿。
左朝散郎魏良臣知漳州。
诏:“庐州、寿春府居民遭郦琼掳掠者,皆蠲其税一年。”
己卯,帝酌献圣祖于常朝殿,特诏尚书左仆射赵鼎侍祠。
庚辰,朝飨太庙,上显恭皇后改谥册宝。
辛巳,合祀天地于明堂,太祖、太宗并配,受胙用乐。赦天下。
故事,当丧无飨庙之礼,而近岁景灵宫神御在温州,率遣官分诣,至是礼官吴表臣奏行之。
召少师、万寿观使、荣国公刘光世、感德军节度使、万寿观使高世则赴行在。
甲申,故武德郎、行营左护军中军准备差使薛抃,特赠二官,禄其家二人,以都统制王德言其不从叛而死也。
乙酉,静海军节度使、安南都护交趾郡王李阳焕薨,子天祚立。阳焕在位九年。
丁亥,徽猷阁待制、枢密都承旨张宗元落职,提举江州太平观。
殿中侍御史石公揆言:“宗元本一富人,初无才能;张浚喜其便佞,奖借提挈,亟跻从班。今当深引不能赞佐之咎,自为去计可也,而乃随众诟骂,力诋其非。”故绌之。
中书言:“川陕宣抚使吴玠,于梁、洋劝诱军民营田,今夏二麦并约秋成所收,近二十万石,可省馈饷。”诏奖之。
戊子,开州团练使、权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兼淮西制置副使刘锜知庐州,主管淮南西路安抚司公事,仍兼制置副使。
张俊既还行在,朝议复遣之,俊欲毋往。台谏交章以为淮西无备可忧,赵鼎独显言于众曰:“今行朝握精兵十馀万,使敌骑直临江岸,吾无所惧。淮是安静不动,使人罔测,渠未必辄敢窥伺,何至自扰扰如此!倘有它虞,吾当身任其责。俊军久在泗上,劳役良苦,还未阅月,居处种种未定,乃遽使之复出,不保其无溃乱也。”于是议者即欲还临安。起居舍人勾涛直前奏事,言:“今江、淮列戍,犹十馀万,若委任得人,尚可用力。当此危疑,讵宜轻退示弱,以生敌心?”因荐锜以所部守合肥,帝从之。时主管殿前司公事、淮西制置使杨沂中亦已还行在,在淮西者,锜一军而已。帝以马步二帅并阙,乃命沂中兼之。
是月,伪齐户部侍郎冯长宁,以刘豫之命乞兵于金主,且言郦琼过江自效,请用为乡导,并力南下。金主虑其兵多难制,阳许之,遣使驰传诣汴京,以防琼诈降为名,立散其众。
先是徽猷阁待制王伦,奉使至归德府,豫授馆鸿庆官,迟之不遣,檄取国书及问所使何命,伦答以国书非大金皇帝不授,而所命则祈请梓宫。留弥旬,金迓使至,伦始渡河,见金帅完颜昌、宗弼于涿州,具言刘齐营私民怨之状,且其忍负本朝厚恩,若得志,宁不负上国?时金人已定议废豫,颇纳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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