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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晦

    谢晦,字宣明,陈郡阳夏人也。祖朗,东阳太守。父重,会稽王道子骠骑长史。 兄绚,高祖镇军长史,蚤卒。晦初为孟昶建威府中兵参军。昶死,高祖问刘穆之: “孟昶参佐,谁堪入我府?”穆之举晦,即命为太尉参军。高祖尝讯囚,其旦刑狱 参军有疾,札晦代之,于车中一鉴讯牒,催促便下。相府多事,狱繁殷积,晦随问 酬辩,曾无违谬。高祖奇之,即日署刑狱贼曹,转豫州治中从事。义熙八年,土断 侨流郡县,使晦分判扬、豫民户,以平允见称。入为太尉主簿,从征司马休之。时 徐逵之战败见杀,高祖怒,将自被甲登岸,诸将谏,不从,怒愈甚。晦前抱持高祖, 高祖曰:“我斩卿!”晦曰:“天下可无晦,不可无公,晦死何有!”会胡籓已得 登岸,贼退走,乃止。

    晦美风姿,善言笑,眉目分明,鬓发如点漆。涉猎文义,朗赡多通,高祖深加 爱赏,群僚莫及。从征关、洛,内外要任悉委之。刘穆之遣使陈事,晦往往措异同, 穆之怒曰:“公复有还时否?”高祖欲以为从事中郎,以访穆之,坚执不与。终穆 之世,不迁。穆之丧问至,高祖哭之甚恸。晦时正直,喜甚,自入阁内参审穆之死 问。其日教出,转晦从事中郎。

    宋台初建,为右卫将军,寻加侍中。高祖受命,于石头登坛,备法驾入宫。晦 领游军为警备,迁中领军,侍中如故。以佐命功,封武昌县公,食邑二千户。二年, 坐行玺封镇西司马、南郡太守王华大封,而误封北海太守球,版免晦侍中。寻转领 军将军、散骑常侍,依晋中军羊祜故事,入直殿省,总统宿卫。三月,高祖不豫, 给班剑二十人,与徐羡之、傅亮、檀道济并侍医药。少帝即位,加领中书令,与羡 之,亮共辅朝政。少帝既废,司空徐羡之录诏命,以晦行都督荆湘雍益宁南北秦七 州诸军事、抚军将军、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欲令居外为援,虑太祖至或别用 人,故遽有此授。精兵旧将,悉以配之,器仗军资甚盛。太祖即位,加使持节,依 本位除授。晦虑不得去,甚忧惶,及发新亭,顾望石头城,喜曰:“今得脱矣。” 寻进号卫将军,加散骑常侍,进封建平郡公,食邑四千户,固让进封。又给鼓吹一 部。

    初为荆州,甚有自矜之色,将之镇,诣从叔光禄大夫澹别。澹问晦年,晦答曰: “三十五。”澹笑曰:“昔荀中郎年二十七为北府都督,卿比之,已为老矣。”晦 有愧色。至江陵,深结侍中王华,冀以免祸。二女当配彭城王义康、新野侯义宾。 元嘉二年,遣妻曹及长子世休送女还京邑。先是景平中,索虏为寇,覆没河南。至 是上欲诛羡之等,并讨晦。声言北伐,又言拜京陵,治装舟舰。傅亮与晦书曰: “薄伐河朔,事犹未已,朝野之虑,忧惧者多。”又言:“朝士多谏北征,上当遣 外监万幼宗往相咨访。”时朝廷处分异常,其谋颇泄。三年正月,晦弟黄门侍郎 爵驰使告晦,晦犹谓不然,呼咨议参军何承天,示以亮书,曰:“计幼宗一二日必 至,傅公虑我好事,故先遣此书。”承天曰:“外间所闻,咸谓西讨已定,幼宗岂 有上理。”晦尚谓虚妄,使承天豫立答诏启草,伐虏宜须明年。江夏内史程道惠得 寻阳人书,言:“朝廷将有大处分,其事已审。”使其辅国府中兵参军乐冏封以示 晦。晦又谓承天曰:“幼宗尚未至,若复二三日无消息,便是不复来邪?”承天答 曰:“诏使本无来理,如程所说,其事已判,岂容复疑。”

    晦欲焚南蛮兵籍,率见力决战。士人多劝发兵,乃立幡戒严,谓司马庾登之曰: “今当自下,欲屈卿以三千人守城,备御刘粹。”登之曰:“下官亲老在都,又素 无旅,情计二三,不敢受此旨。”晦仍问诸佐:“战士三千,足守城不?”南蛮司 马周超对曰:“非徒守城而已,若有外寇,可以立勋。”登之乃曰:“超必能办, 下官请解司马、南郡以授。”即于坐命超为司马、建威将军、南义阳太守,转登之 为长史,南郡如故。

    太祖诛羡之等及晦子新除秘书郎世休,收爵、爵子世平、兄子著作佐郎绍 等。乐冏又遣使告晦:“徐、傅二公及爵等并已诛。”晦先举羡之、亮哀,次发 子弟凶问。既而自出射堂,配衣军旅。数从高祖征讨,备睹经略,至是指麾处分, 莫不曲尽其宜。二三日中,四远投集,得精兵三万人。乃奉表曰:

    臣阶缘幸会,蒙武皇帝殊常之眷,外闻政事,内谋帷幄,经纶夷险,毗赞王业, 预佐命之勋,膺河山之赏。及先帝不豫,导扬末命,臣与故司徒臣羡之、左光禄大 夫臣亮、征北将军臣道济等,并升御床,跪受遗诏,载贻话言,托以后事。臣虽凡 浅,感恩自厉,送往事居,诚贯幽显。逮营阳失德,自绝宗庙,朝野岌岌,忧及祸 难,忠谋协契,徇国忘己,援登圣朝,惟新皇祚。陛下驰传乘流,曾不惟疑,临朝 殷勤,增崇封爵。此则臣等赤心已亮于天鉴,远近万邦咸达于圣旨。若臣等志欲专 权,不顾国典,便当协翼幼主,孤背天日,岂复虚馆七旬,仰望鸾旗者哉?故庐陵 王于营阳之世,屡被猜嫌,积怨犯上,自贻非命。天祚明德,属当昌运,不有所废, 将何以兴?成人之美,春秋之高义;立帝清馆,臣节之所司。耿弇不以贼遗君 父,臣亦何负于宋室邪?况衅结阋墙,祸成畏逼,天下耳目,岂伊可诬!

    臣忝居蕃任,乃诚匪懈,为政小大,必先启闻。纠剔群蛮,清夷境内,分留弟 侄,并侍殿省。陛下聿遵先志,申以婚姻,童稚之目,猥荷齿召,荐女迁子,合门 相送。事君之道,义尽于斯。臣羡之总录百揆,翼亮三世,年耆乞退,屡抗表疏, 优旨绸缪,未垂顺许。臣亮管司喉舌,恪虔夙夜,恭谨一心,守死善道。此皆皇宋 之宗臣,社稷之镇卫,而谗人倾覆,妄生国衅,天威震怒,加以极刑,并及臣门, 则被孥戮。虽未知臣道济问,推理即事,不容独存。先帝顾托元臣翼命之佐,剿于 佞邪之手,忠贞匪躬之辅,不免夷灭之诛。陛下春秋方富,始览万机,民之情伪, 未能鉴悉。王弘兄弟,轻躁昧进;王华猜忌忍害,规弄威权,先除执政,以逞其欲。 天下之人,知与不知,孰不为之痛心愤怨者哉!

    臣等见任先帝,垂二十载,小心谨慎,无纤介之愆,伏事甫尔,而婴若斯之罪。 若非先帝谬于知人,则为陛下未察愚款。臣去岁末使反,得朝士及殿省诸将书,并 言嫌隙已成,必有今日之事。臣推诚仰期,罔有二心,不图奸回潜遘,理顺难恃, 忠贤陨朝,愚臣见袭,到彦之、萧欣等在近路。昔白公称乱,诸梁婴胄,恶人在朝, 赵鞅入伐。臣义均休戚,任居分陕,岂可颠而不扶,以负先帝遗旨!辄率将士,缮 治舟甲,须其自送,投袂扑讨。若天祚大宋,卜世灵长,义师克振,中流清荡,便 当浮舟东下,戮此三竖,申理冤耻,谢罪阙庭,虽伏锧赴镬,无恨于心。伏愿陛下 远寻永初托付之旨,近存元嘉奉戴之诚,则微臣丹款,犹有可察。临表哽慨,言不 自尽。

    太祖时已戒严,诸军相次进路。尚书符荆州曰:

    祸福无门,逆顺有数,天道微于影响,人事鉴于前图,未有蹈义而福不延,从 恶而祸不至也。故智计之士,审败以立功,守正之臣,临难以全节。徐羡之、傅亮、 谢晦,安忍鸩杀,获罪于天,名教所极,政刑所取,已远暴四海,宣于圣诏。羡之 父子、亮及晦息,电断之初,并即大宪。复王室之仇,摅义夫之愤,国典澄明,人 神感悦。三姓同罪,既擒其二,晦之室属,缧仆狱户,苟幽明所怨,孤根易拔,以 顺讨逆,虽厚必崩。然归死难图,兽困则噬,是以爰整其旅,用为过防。京师之众, 天下云集,士练兵精,大号响震。

    使持节、中领军佷山县开国侯到彦之率羽林选士果劲二万,云旍首路,组甲曜 川。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南徐兗之江北淮南青州徐州之淮阳下邳琅邪东莞七郡 诸军事、征北将军、南兗州刺史、永修县开国公檀道济统劲锐武卒三万,戈船蔽江, 星言继发,千帆俱举,万棹遄征。散骑常侍、骁骑将军段宏铁马二千,风驱电击, 步自竟陵,直至鄢郢。又命征虏将军、雍州刺史刘粹控河阴之师,冲其巢窟。湘州 刺史张邵提湘川之众,直据要害。巴、蜀杜荆门之险,秦、梁绝丹圻之迳,云网四 合,走伏路尽。然后銮舆效驾,六军鹏翔,警跸前驱,五牛整旆。虽以英布之气, 彭宠之资,登陴无名,授兵谁御?加以西土之人,咸沐皇泽,东吴将士,怀本首丘, 必不自陷罪人之党,横为乱亡之役。置军则鱼溃,婴城则鸟散,其势然矣。圣上殷 勤哀愍,其罪由晦,士民何辜。是用一分前麾,宣示朝旨。符到,其即共收擒晦身, 轻舟护送。若已猖蹶,先事阻卫,宜翻然背乱,相率归朝。顷大刑所加,洪恩旷洽, 傅亮三息,特蒙全宥,晦同产以下,羡之诸侄,咸无所染。况彼府州文武,并列王 职,荷国荣任,身虽在外,乃心辰极。夫转祸贵速,后机则凶,遂使王师临郊,雷 电皆至,噬脐之恨,亦将何及。

    时益州刺史萧摹之、巴西太守刘道产被征还,始至江陵,晦并系絷,没其财货, 以充军资。竟陵内史殷道鸾未之郡,以为咨议参军。以弟遁为冠军、竟陵内史,总 留任;兄子世猷为建威将军、南平太守。刘粹若至,周超能破之者,即以为龙骧将 军、雍州刺史。晦率众二万,发自江陵,舟舰列自江津至于破冢,旍旗相照,蔽夺 日光。晦乃叹曰:“恨不得以此为勤王之师!”自领湘州刺史,以张邵为辅国将军, 邵不受命。晦檄京邑曰:

    王室多故,祸难荐臻。营阳失德,自绝宗庙。庐陵王构阋有本,屡被猜嫌,且 居丧失礼,遐迩所具,积怨犯上,自贻非道。群后释位,爰登圣明,乱之未乂,职 有所系。按车骑大将军王弘、侍中王昙首,谬蒙时私,叨窃权要。弘于永初之始, 实荷不世之恩,元嘉之让,自谓任遇浮浅,进诬先皇委诚之寄,退长嫌隙异同之端。 昙首往因使下,访以今上起居,不能光扬令德,彰于朝听,其言多诬,故不具说。 王华贼亡之余,赏擢之次,先帝常见访逮,庶有一分可取,而华禀性凶猜,多所忍 害。曩者纵人入城,托疾辞事,此都士庶,咸所闻知。以其所启及上手答示宗叔献, 又令宣告徐、傅二公。及周纠使下,又令见咨,云:“欲自揽政事,求离任还都, 并令昙首具述此意。”又惠观道人说,外人告华及到彦之谋反,不谓无之。城内东 将,数日之内,操戈相待。华说数为秋当所谮,常不自安。凡此诸事,岂有忠诚冥 契若此者邪?自以父亡道侧,情事异人,外绝酒醴,而宵饮是恣。腼貌囗囗囗囗囗 囗凡厥士庶,谁不侧目。又常叹宰相顿有数人,是何愤愤,规总威权,不顾国典。 保祐皇家者,罹屠戮之诛;效勤社稷者,致歼夷之祸。搢绅之徒,孰不慷慨!遂矫 违诏旨,遣到彦之、萧欣之轻舟见袭。即日监利左尉露檄众军已至扬子。

    虽以不武,忝荷蕃任,国家艰难,悲愤兼集。若使小人得志,君子道消,凡百 有殄瘁之哀,苍生深横流之惧。辄纠勒义徒,缮治舟甲,舳舻亘川,驷介蔽野,武 夫鸷勇,人百其诚。今遣南蛮司马宁远将军庾登之统参军事建武将军建平太守安泰、 宣威将军昭弘宗、参军事宣威将军王绍之等,精锐一万,前锋致讨。南蛮参军、振 武将军魏像统参军事、宣威将军陈珍虎旅二千,参军事、建威将军、新兴太守贺愔 甲卒三千,相系取道。南蛮参军、振威将军郭卓铁骑二千,水步齐举。大军三万, 骆驿电迈。行冠军将军竟陵内史河东太守谢遁、建威将军南平太守谢世猷骁勇一万, 留守江陵。分命参军、长宁太守窦应期步骑五千,直出义阳。司马、建威将军、行 南义阳太守周超之统军司马、振武将军胡崇之精悍一万,北出高阳,长兼行参军、 宁远将军硃澹之步骑五千,西出雁塞,同讨刘粹,并趋襄阳。奇兵尚速,指景齐奋。 诸贤并同国恩,情兼义烈,今诚志士忘身之日,义夫著绩之秋,见机而动,望风而 不待勖。

    晦至江口,到彦之已到彭城洲。庾登之据巴陵,畏懦不敢进。会霖雨连日,参 军刘和之曰:“彼此共有雨耳,檀征北寻至,东军方强,唯宜速战。”登之忄匡怯, 使小将陈祐作大囊,贮茅数千斛,县于帆樯,云可以焚舰,用火宜须晴,以缓战期。 晦然之,遂停军十五日。乃攻萧欣于彭城洲,中兵参军孔延秀率三千人进战,甚力。 欣于陈后拥楯自卫,又委军还船,于是大败。延秀又攻洲口栅,陷之,彦之退保隐 圻。

    晦又上表曰:

    臣闻凶邪败国,先代成患;谗竖乱朝,异世齐祸。故赵高矫逼,秦氏用倾;董 卓阶乱,汉祚伊覆。虽哲王宰世,大明照临,未能使其渐弗兴,兹害不作。奸臣王 弘等窃弄威权,兴造祸乱,遂与弟华内外影响,同恶相成,忌害忠贤,图希非望。 故司徒臣羡之、左光禄大夫臣亮横被酷害,并及臣门。虽未知征北将军臣道济存亡, 不容独免。遂遣萧欣、到彦之等轻舟见袭,奸伪之甚,一至于斯。羡之及亮,或宿 德元臣,姻娅皇极,或任总文武,位班三事,道济职惟上将,捍城是司,皆受遇先 朝,栋梁一代。臣昔因时幸,过蒙先眷,内闻政事,外经戎旅,与羡之、亮等同被 齿盼。既经启王基,协济大业,爰自权舆,暨于揖让,诚策虽微,仍见纪录,并蒙 丹书之誓,各受山河之赏,欲使与宋升降,传之无穷。及圣体不预,穆卜无吉,召 臣等四人,同升御床,顾命领遗,委以家国。仰奉成旨,俯竭股肱,忠贞不效,期 之以死。但营阳悖德,自绝于天,社稷之危,忧在托付,不有所废,将焉以兴。乃 远稽殷、汉,用升圣德。

    陛下顺流乘传,不听张武之疑,入邸龙飞,非俟宋昌之议,斯乃主臣相信,天 人合契,九五当阳,化形四海。羡之及亮,内赞皇猷,臣与道济,分翰于外,普天 之下,孰曰不宜。遂蒙宠授,来镇此方,分留弟侄,以侍台省。到任以来,首尾三 载,虽形在远外,心系本朝,事无大小,动皆咨启,八州之政,罔一专辄,尊上之 心,足贯幽显。陛下远述先旨,申以婚姻,大息世休,复蒙引召,是以去年送女遣 兒,阖家俱下,血诚如此,未知所愧。而凶狡无端,妄生衅祸,羡之内诛,臣受外 伐,顾省诸怀,不识何罪?天听遐邈,陈诉靡由。弘等既蒙宠任,得侍左右,自谓 势擅狐鼠,理隔熏掘。又以陛下富于春秋,始览政事,欲冯陵恩幸,窥望国权,亲 从磐歭,规自封殖,不除臣等,罔得专权,所以交结谗慝,成是乱阶。又惟弘等所 构,当以营阳为言,庐陵为罪。又以臣等位高功同,内外胶固。陛下信其厚貌,忘 厥左道,三至下机,能不暂惑。

    伏自寻省,废昏立明,事非为己。庐陵之事,不由傍人,内积萧墙之衅,外行 叔段之罚,既制之有主,臣何预焉。然庐陵为性轻险,悌顺不足,武皇临崩,亦有 口诏,比虽发自营阳,实非国祸。至于羡之、亮等,周旋同体,心腹内外,政欲戮 力皇家,尽忠报主。若令臣等颇欲执权,不专为国,初废营阳,陛下在远,武皇之 子,尚有童幼,拥以号令,谁敢非之。而溯流三千,虚馆三月,奉迎銮驾,以遵下 武,血心若斯,易为可鉴。

    且臣等奉事先朝,十有七年,并居显要,世称恭谨,不图一旦致兹衅罚。夫周 公大贤,尚有流言之谤,伯奇至孝,不免谮诉之祸。慈父非无情于仁子,明君岂有 志于贞臣。奸遘所移,势回山岳,况乃精诚微浅,而望求信者哉!诗不云乎: “谗人罔极,交乱四国。恺悌君子,无信谗言。”陛下躬览篇籍,研核是非,衅兆 之萌,宜应深察。臣窃惧王室小有皇甫之患,大有阎乐之祸,夙夜殷忧,若无首领。 夫周道浸微,桓、文称伐,君侧乱国,赵鞅入诛。况今凶祸滔天,辰极危逼,台辅 孥戮,岳牧倾陷。臣才非绛侯,安汉是职,人愧博陆,厕奉遗旨。国难既深,家痛 亦切。辄简徒缮甲,军次巴陵,萧欣窘慑,望风奔迸。臣诚短劣,在国忘身,仰凭 社稷之灵,俯厉义勇之气,将长驱电扫,直入石头,枭翦元凶,诛夷首恶,吊二公 之冤魂,写私门之祸痛。然后分归司寇,甘赴鼎镬,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伏惟陛下德合乾元,道侔玄极,鉴凶祸之无端,察贞亮之有本,回日月之照, 发霜电之威,枭四凶于庙庭,悬三监于绛阙,申二台之匪辜,明两蕃之无罪,上谢 祖宗,下告百姓,遣一乘之使,赐咫尺之书,臣便勒众旋旗,还保所任。须次近路, 寻复表闻。

    初,晦与徐羡之、傅亮谋为自全之计,晦据上流,而檀道济镇广陵,各有强兵, 以制持朝廷;羡之、亮于中秉权,可得持久。及太祖将行诛,王华之徒咸云:“道 济不可信。”太祖曰:“道济止于胁从,本非事主。杀害之事,又所不关。吾召而 问之,必异。”于是诏道济入朝,授之以众,委之西讨。晦闻羡之等死,谓道济必 不独全,及闻率众来上,惶惧无计。

    道济既至,与彦之军合,牵舰缘岸。晦始见舰数不多,轻之,不即出战。至晚, 因风帆上,前后连咽,西人离阻,无复斗心。台军至忌置洲尾,列舰过江,晦大军 一时溃散。晦夜出,投巴陵,得小船还江陵。初,雍州刺史刘粹遣弟竟陵太守道济 与台军主沈敞之袭江陵,至沙桥,周超率万余人与战,大破之。俄而晦败问至。晦 至江陵,无它处分,唯愧谢周超而已。超其夜舍军单舸诣到彦之降。众散略尽,乃 携其弟遁、兄子世基等七骑北走。遁肥壮不能骑马,晦每待之,行不得速。至安陆 延头,为戍主光顺之所执。顺之,晦故吏也。槛送京师,于路作悲人道,其词 曰:

    悲人道兮,悲人道之实难。哀人道之多险,伤人道之寡安。懿华宗之冠胄,固 清流而远源。树文德于庭户,立操学于衡门。应积善之余祐,当履福之所延。何小 子之凶放,实招祸而作愆。值革变之大运,遭一顾于圣皇。参谋猷于创物,赞帝制 于宏纲。出治戎于禁卫,入关言于帷房。分河山之珪组,继文武之龟章。禀顾命于 西殿,受遗寄于御床。伊懦劣其无节,实怀此而不忘。荷隆遇于先主,欲报之于后 王。忧托付之无效,惧愧言于存亡。谓继体其嗣业,能增辉于前光。居遏密之未几, 越礼度而湎荒。普天壤而殒气,必社稷之沦丧。矧吾侪之体国,实启处而匪遑。藉 亿兆之一志,固昏极而明彰。谅主尊而民晏,信卜祚之无疆。国既危而重构,家已 衰而载昌。获扶顾而休否,冀世道之方康。

    朝褒功以疏爵,祗命服于西蕃。奏箫管之嘈赞,拥硃旄之赫煌。临八方以作 镇,响文武之桓桓。厉薄弱以为政,实忘食于日旰。岂申甫之敢慕,庶惟宋之屏翰。 甫逾历其三稔,实周回其未再。岂有虑于内囗囗囗囗其云裁。痛夹辅之二宰,并加 辟而靡贷。哀弱息之从祸,悲发中而心痗。

    伊荆汉之良彦,逮文武之子民。见忠贞而弗亮,睹理屈而莫申。皆义概而同愤, 咸荷戈而竞臻。浮舳舻之弈弈,陈车骑之辚辚。观人和与师整,谓兹兵其谁陈。庶 亡魂之雪怨,反泾、渭于彝伦。齐轻舟于江曲,殄锐敌其皆湮。勒陆徒于白水,寇 无反于只轮。气有捷而益壮,威既肃而弥振。嗟时哉之不与,迕风雨以逾旬。我谋 战而不克,彼继奔其蹑尘。乏智勇之奇正,忽孟明而是遵。苟成败其有数,岂怨天 而尤人。恨矢石之未竭,遂摧师而覆陈。诚得丧之所遭,固当之其无吝。痛同怀之 弱子,横遭罹之殃衅。智未穷而事倾,力未极而莫振。誓同尽于锋镝,我怯力而愆 信。愍弟侄之何辜,实吾咎之所婴。谓九夷其可处,思致免以全生。嗟性命之难遂, 乃窘纟世于边亭。亦何忤于天地,备艰危而是丁。

    我闻之于昔诰,功弥高而身蹙。霍芒刺而幸免,卒倾宗而灭族。周叹贵于狱吏, 终下蕃而靡鞠。虽明德之大贤,亦不免于残戮,怀今惮而忍人,忘向惠而莫复。绩 无赏而震主,将何方以自牧。非砏石之圆照,孰违祸以取福,著殷鉴于自古,岂独 叹于季叔。能安亲而扬名,谅见称于先哲。保归全而终孝,伤在余而皆缺。辱历世 之平素,忽盛满而倾灭。惟烝尝与洒扫,痛一朝而永绝。问其谁而为之,实孤人之 险戾。罪有逾于丘山,虽万死其何雪。

    羁角偃兮衡闾,亲朋交兮平义。虽履尚兮不一,隆分好兮情寄。俱惮耕兮从禄, 睹世道兮艰诐。规志局兮功名,每谓之兮为易。今定谥兮阖棺,惭明智兮昔议。虽 待尽兮为耻,嗟厚颜兮靡置。长揖兮数子,谢尔兮明智。百龄兮浮促,终焉兮斟克。 卧尽兮斧斤,理命兮同得。世安彼兮非此,岂晓分兮辨惑。御庄生之达言,请承风 以为则。

    周超既降,到彦之以参府事,刘粹遣参军沈敞之告彦之沙桥之败,事由周超, 彦之乃执之。先系爵等,犹未即戮,于是与晦、遁、兄子世基、世猷及同党孔延 秀、周超、贺愔、窦应期、蒋虔、严千斯等并伏诛。世基,绚之子也,有才气。临 死为连句诗曰:“伟哉横海鳞,壮矣垂天翼。一旦失风水,翻为蝼蚁食。”晦续之 曰:“功遂侔昔人,保退无智力。既涉太行险,斯路信难陟。”晦死时,年三十七。 庾登之、殷道鸾、何承天并皆原免。

    初,河东人商玄石为晦参军,晦为逆,玄石密欲推西人庾田夫及到彦之从弟为 主,田夫等不敢许。知玄石独谋不立,遂为晦领幢。事既平,恨本心之不遂,投水 死。太祖嘉之,以其子怀福为衡阳王义季右军参军督护。晦走,左右皆弃之,唯有 延陵盖追随不舍。太祖嘉之,后以盖为长沙王义欣镇军功曹督护。

    史臣曰:谢晦坐玺封违谬,遂免侍中,斯有以见高祖之识治,宰臣之称职也。 夫孥戮所施,事行重衅,左黜或用,义止轻愆。轻愆,物之所轻;重衅,人之所重。 故斧钺希行于世,徽简日用于朝,虽贵臣细故,不以任隆弛法,至乎下肃上尊,用 此道也。自太祖临务,兹典稍违,网以疏行,法为恩息,妨德害美,抑此之由。降 及大明,倾诐愈甚,自非讦窃深私,陵犯密讳,则左降之科,不行于权戚。若有身 触盛旨,衅非国刑,免书裁至,吊客固望其门矣。由是律无恆条,上多弛行,纲维 不举,而网目随之。所以吉人防著在微,慎大由小,盖为此云。

    <b>部分译文</b>

    谢晦字宣明,陈郡阳夏人。他祖父谢朗,是晋朝东阳太守;父亲谢重,是晋朝会稽王道子的骠骑长史;他的哥哥谢绚,是高祖的镇军长史,去世得很早。

    谢晦最初当孟昶的建威府中兵参军。孟昶死后,高祖问刘穆之:“孟昶的部属中,谁适合到我的府中?”刘穆之推荐了谢晦。于是高祖便叫谢晦当太尉参军。一次,高祖审讯犯人,当天早晨刑狱参军病了,高祖叫谢晦代理。在车中,谢晦一看审讯的记录,便马上作出判决。相府中的事务特别多,狱中的犯人也很多,谢晦随问随答,竟无一点错误。高祖非常惊奇,当天便任他为刑狱贼曹,又转任豫州治中从事。义熙八年(412),朝庭按地域划定郡县,叫谢晦管理扬州和豫州的户口,因办事公平而被人们称道,于是升为太尉主簿。谢晦随同高祖征讨司马休之。当时徐逵之战败被杀,高祖十分愤怒,要亲自披挂铠甲上岸作战,将领们都极力劝阻,高祖不仅不听,反而更加愤怒。谢晦上前抱住高祖,不让他上岸。高祖说:“你不放手我便杀了你!”谢晦说:“天下可以没有我谢晦,但是不能没有了你明公,谢晦死了又有什么呢?”此时恰好胡藩已登上江岸,敌人退走,于是高祖才作罢。

    谢晦风度翩翩,善言谈,有风趣,眉目清秀,鬓发如漆。他博览群书,学识渊博,通晓事理。高祖对他非常喜爱和欣赏,其他官员们是远远赶不上的。谢晦随同高祖出征关中、洛阳,高祖把里里外外的重要事务都交给他办。刘穆之派人来向高祖报告情况,谢晦往往要提出不同的意见,刘穆之恼火地说:“你谢晦不知有没有回来之日?”高祖想用谢晦为从事中郎,征求刘穆之的意见,刘穆之坚决反对。因此刘穆之在的时候,谢晦一直没有能升官。刘穆之去世的消息传来,高祖哭得很伤心。谢晦当时正值班,听说后非常高兴,并亲自到帐内落实刘穆之的死讯。当日高祖便签署命令,升谢晦为从事中郎。

    宋国国府开始建立时,谢晦任右将军,不久又加官侍中。高祖称帝,在石头城中登基,坐着皇帝的车子进入宫殿。谢晦率领巡逻军队负责高祖的警卫工作。随之他又升为中领军,侍中还照旧。因为是开国功臣,谢晦被封为武昌县令,食邑二千户。永初二年(421),谢晦带着玺印去给镇西司马、南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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