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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僧达、颜竣

    王僧达,琅邪临沂人,太保弘少子。兄锡,质讷乏风采。太祖闻僧达蚤慧,召 见于德阳殿,问其书学及家事,应对闲敏,上甚知之,妻以临川王义庆女。

    少好学,善属文。年未二十,以为始兴王浚后军参军,迁太子舍人。坐属疾, 于杨列桥观斗鸭,为有司所纠,原不问。性好鹰犬,与闾里少年相驰逐,又躬自屠 牛。义庆闻如此,令周旋沙门慧观造而观之。僧达陈书满席,与论文义,慧观酬答 不暇,深相称美。与锡不协,诉家贫,求郡,太祖欲以为秦郡,吏部郎庾炳之曰: “王弘子既不宜作秦郡,僧达亦不堪莅民。”乃止。寻迁太子洗马,母忧去职。兄 锡罢临海郡还,送故及奉禄百万以上,僧达一夕令奴辇取,无复所余。服阕,为宣 城太守。性好游猎,而山郡无事,僧达肆意驰骋,或三五日不归,受辞讼多在猎所。 民或相逢不识,问府君所在,僧达曰:“近在后。”元嘉二十八年春,索虏寇逼, 都邑危惧,僧达求入卫京师,见许。贼退,又除宣城太守,顷之,徙任义兴。

    三十年,元凶弑立,世祖入讨,普檄诸州郡;又符郡发兵,僧达未知所从。客 说之曰:“方今衅逆滔天,古今未有,为君计,莫若承义师之檄,移告傍郡,使工 言之士,明示祸福,苟在有心,谁不响应,此策上也。如其不能,可躬率向义之徒, 详择水陆之便,致身南归,亦其次也。”僧达乃自候道南奔,逢世祖于鹊头,即命 为长史,加征虏将军。初,世祖发寻阳,沈庆之谓人曰:“王僧达必来赴义。”人 问其所以,庆之曰:“虏马饮江,王出赴难,见在先帝前,议论开张,执意明决, 以此言之,其至必也。”

    上即位,以为尚书右仆射,寻出为使持节、南蛮校尉,加征虏将军。时南郡王 义宣求留江陵,南蛮不解,不成行。仍补护军将军。僧达自负才地,谓当时莫及。 上初践阼,即居端右,一二年间,便望宰相。及为护军,不得志,乃启求徐州,曰:

    臣衰索余生,逢辰藉业,先帝追念功臣,眷及遗贱,饰短捐陋,布策稠采,从 官委褐,十有一载。早凭庆泰,脱亲盛明,而有志于学,无独见之敏,有务在身, 无偏鉴之识,固不足建言世治,备辨时宜。窃以天恩不可终报,尸素难可久处,故 猖狂芜谬,每陈所怀。

    陛下孝诚发衷,义顺动物,自龙飞以来,实应九服同欢,三光再朗。而臣假视 巷里,借听民谣,黎氓囗囗,未缔其感,远近风议,不获稍进,臣所用夙宵疾首, 寤寐疚心者也。臣取之前载,譬之于今。当汉文之时,可谓藉已成之业,据既安之 运,重以布衣菲食,忧勤治道,而贾谊披露乃诚,犹有叹哭之谏。况今承颠沛,万 机惟始,恩未及普,信未遑周。臣又闻前达有言,天下,重器也,一安不可卒危, 一危亦不可卒安。陛下神思渊通,亦当鉴之圣虑。

    窃谓当今之务,惟在万有为己,家国同忧,允彼庶心,从民之欲。民有咨瘼之 声,君表纳隍之志。下有愆弊之苦,上无侈豫之情。又应官酌其才,爵畴其望,与 失不赏,宁失不刑。至若枢任重司,籓捍要镇,治乱攸寄,动静所归,百度惟新, 或可因而弗革,事在适宜,无或定其出处。天下多才,在所用之。

    臣非惟寄观世路,谬识其难,即之于身,详见其弊。何者?臣虽得免墙面,书 不入于学伍,行无愆戾,自无近于才能,直以廕托门世,夙列荣齿。且近虽奔迸江 路,归命南阙,竟何功效,可以书赏。而频出内宠,陛下绸缪数旬之中,累发明诏。 自非才略有素,声实相任,岂可闻而弗惊,履而无惧。固宜退省身分,识恩之厚, 不知报答,当在何期。夫见危致命,死而后已,皆殷勤前诰,重其忘生。臣感先圣 格言,思在必效之地,使生获其志,死得其所。如使臣享厚禄,居重荣,衣狐坐熊, 而无事于世者,固所不能安也。

    今四夷犹警,国未忘战,辫发凶诡,尤宜裁防。间者天兵未获,已肆其轻汉之 心,恐戎狄贪惏,犹怀匪逊。脱以神州暂扰,中夏兵饥,容或游魂塞内,重窥边垒。 且高秋在节,胡马兴威,宜图其易,蚤为之所。臣每一日三省,志在报效,远近小 大,顾其所安,受效偏方,得司者则虑之所办,情有不疑。若首统军政,董勒天兵, 既才所不周,实诚亦非愿。陛下矜谅已厚,愿复曲体此心。护军之任,臣不敢处, 彭城军府,即时过立。且臣本在驱驰,非希崇显,轻智小号,足以自安。愿垂鉴恕, 特赐申奖,则内外荣荷,存没铭分。

    上不许。僧达三启固陈,上甚不说。以为征虏将军、吴郡太守。期岁五迁,僧 达弥不得意。吴郭西台寺多富沙门,僧达求须不称意,乃遣主簿顾旷率门义劫寺内 沙门竺法瑶,得数百万。荆、江反叛,加僧达置佐领兵,台符听置千人,而辄立三 十队,队八十人。又立宅于吴,多役公力。坐免官。

    初,僧达为太子洗马,在东宫,爱念军人硃灵宝,及出为宣城,灵宝已长,僧 达诈列死亡,寄宣城左永之籍,注以为己子,改名元序,启太祖以为武陵国典卫令, 又以补竟陵国典书令,建平国中军将军。孝建元年春,事发,又加禁锢。上表陈谢 云:“不能因依左右,倾意权贵。”上愈怒。僧达族子确年少,美姿容,僧达与之 私款。确叔父休为永嘉太守,当将确之郡,僧达欲逼留之,确知其意,避不复往。 僧达大怒,潜于所住屋后作大坑,欲诱确来别,因杀而埋之。从弟僧虔知其谋,禁 呵乃止。御史中丞刘瑀奏请收治,上不许。

    孝建三年,除太常,意尤不悦。顷之,上表解职,曰:

    臣自审庸短,少阙宦情,兼宿抱重疾,年月稍甚,生平素念,愿闲衡庐。先朝 追远之恩,早见荣齿。曩者以亲贫须养,黾勉从禄,解褐后府,十有余旬。俄迁舍 人,殆不朝直。实无缘坐阅宸宠,尸爵家庭,情计二三,屡经闻启,终获允亮,赐 反初服。还私未用,又擢为洗马,意旨优隆,其令且拜,许有郡缺,当务处置。会 琅邪迁改,即蒙敕往反神翰,慈诱殷勤,令装成即自随。灵宝往年沦覆长溪,因彼 散失,仰感沉恩,俯铭浮宠。臣衅积祸并,仍丁艰罚,聊及视息,即蒙逮问,具启 以奉营情事,负举猥多。赐莅宣城,极其穷踬。仲春移任,方冬便值虏南侵。臣忝 同肺腑,情为义动,苦求还都,侍卫辇毂。至止之日,戎旗已搴。在郡虽浅,而贪 得分了,方拂农衣,还事耕牧,宣城民庶,诣阙见请。尔时敕亡从兄僧绰宣见留之 旨。暗疾寡任,野心素积,仍附启苦乞且旋任。还务未期,亡兄臣锡奄见弃背,启 解奔赴,赐带郡还都,曾未淹积,复除义兴。

    臣自天飞海泳,岂假鳞翼,徒思横施,与日而深。自处官以来,未尝有涓毫之 积,羸疾暗疚,又无人一诺。而性狎林水,偏爱禽鱼,议其所托,动乖治要。故收 崖敛分,无忘俄顷,实由有待难供,上装未立,东郡奉轻,西陕禄重。具陈蕲恳, 备执初愿,气置江、湘远郡,一二年中,庶反耕之日,粮药有寄。即蒙亮许,当赐 矜擢。

    遭逢厄运,天地崩离,世蒙圣朝门情之顾,及在臣身,复荷殊识,义虽君臣, 恩犹父子。臣诚庸蔽,心过草木,奉讳之日,不觉捐身。单躯弱嗣,千里共气,继 罹凶涂,动临危尽,生微朝露,不察如丝,信顺所扶,得获全济,再见天地,重睹 三光。于时兄子僧亮等幽窘丑逆,尽室狱户,山川险阻,吉凶路塞,悠远之思,谁 能勿劳。尝胆濡足,是其公愿,分心挂腹,实亦私苦。

    幸属圣武,克复大业,宇宙廓清,四表靖晏。臣父子叔侄,同获泰辰,造情追 寻,归骨之本,欲以死明心,误有余辰;情愿已展,避逆向顺,终古常节,智力无 效,有何勋庸,而频烦恩荣,动逾分次。但忽病之日,不敢固辞,故吞诉于鹊渚, 饮愧于新亭。及元凶既殄,人神获乂,端右之授,即具陈请。天慈优渥,每越常伦, 南蛮、护军,旬月私授。臣三省非分,必致孤负,居常轻任,尚惧网墨,况参要内 职,承宠外畿,其取覆折,不假识见。故披诚启诉,表疏相属,或乞轻高就卑,或 愿以闲易要,言誓致苦,播于辞牍,诚知固陋,当触明科。去岁往年,累犯刑禁, 理无申可,罪有恆典,虚秽朝序,惭累家业,臣甘其终,物议其尽。陛下弃其身瑕, 矜其贵戚,迂略法宪,曲相全养。臣一至之感,口此何忘。利伊恩升,加以今位, 当时震惊,收足失所,本忘闲情,不敢闻命。内虑于己,外访于亲,以为天地之仁, 施不期报,再造之恩,不可妄属。故洗拂灰壤,登沐膏露,上处圣泽,下更生辰, 合芳离蜕,遐迩改观。但偷荣托幸,忽移此岁,自见妨长,转不可宁,宜其沈放, 志事俱尽。

    伏愿陛下承太始之德,加成物之恩,及臣狂蔽未至,得于荣次自引,圣朝厚终 始之惠,孤臣保不泯之泽。夫让功为高,臣无功而让;专素为美,臣荣采已积。以 是求退,诚亦可愍。又妻子为居,更无余累,婢仆十余,粗有田入,岁时是课,足 继朝昏。兼比日眩瞀更甚,风虚渐剧,凑理合闭,荣卫惛底,心气忡弱,神志衰散, 念此根疵,不支岁月。公私诚愿,宜蒙谅许,乞徇余辰,以终琐运。白水皎日,不 足为譬,愿垂矜鉴,哀申此请。

    僧达文旨抑扬,诏付门下。侍中何偃以其词不逊,启付南台,又坐免官。顷之, 除江夏王义恭太傅长史、临淮太守,又徙太宰长史,太守如故。大明元年,迁左卫 将军,领太子中庶子。以归顺功,封宁陵县五等侯。二年,迁中书令。

    先是,南彭城蕃县民高阇、沙门释昙标、道方等共相诳惑,自言有鬼神龙凤之 瑞,常闻箫鼓音,与秣陵民蓝宏期等谋为乱。又要结殿中将军苗允、员外散骑侍郎 严欣之、司空参军阚千纂、太宰府将程农、王恬等,谋克二年八月一日夜起兵攻宫 门,晨掩太宰江夏王义恭,分兵袭杀诸大臣,以阇为天子。事发觉,凡党与死者数 十人。

    僧达屡经狂逆,上以其终无悛心,因高阇事陷之,下诏曰:“王僧达余庆所钟, 早登荣观,轻险无行,暴于世谈。值国道中艰,尽室愿效,甄其薄诚,贳其鸿慝, 爵遍外内,身穷荣宠。曾无在泮,食椹怀音,乃协规西楚,志扰东区,公行剽掠, 显夺凶党,倚结群恶,诬乱视听。朕每容隐,思加荡雪,曾无犬马感恩之志,而炎 火成燎原之势,涓流兆江河之形,遂脣齿高阇,契规苏宝,搜详妖图,觇察象纬。 逮贼长临枭,余党就鞫,咸布辞狱牒,宣言虚市,犹欲隐忍,法为情屈。小丑纷纭, 人扇方甚,矫构风尘,志希非觊,固已达诸公卿,彰于朝野。朕焉得轻宗社之重, 行匹夫之仁。殛山诛邪,圣典所同,戮讽翦律,汉法攸尚。便可收付延尉,肃正刑 书。故太保华容文昭公弘契阔历朝,绸缪眷遇,岂容忘兹勋德,忽其世祀,门爵国 姻,一不贬绝。”于狱赐死,时年三十六。

    子道琰,徙新安郡。前废帝即位,得还京邑。后废帝元徽中,为庐陵国内史, 未至郡,卒。苏宝者,名宝生,本寒门,有文义之美。元嘉中立国子学,为毛诗 助教,为太祖所知,官至南台侍御史,江宁令。坐知高阇反不即启闻,与阇共伏诛。

    颜竣,字士逊,琅邪临沂人,光禄大夫延之子也。太祖问延之:“卿诸子谁有 卿风?”对曰:“竣得臣笔,测得臣文,{大}得臣义,跃得臣酒。”

    竣初为太学博士,太子舍人,出为世祖抚军主簿,甚被爱遇,竣亦尽心补益。 元嘉中,上不欲诸王各立朋党,将召竣补尚书郎。吏部尚书江湛以为竣在府有称, 不宜回改,上乃止。遂随府转安北、镇军、北中郎府主簿。二十八年,虏自彭城北 归,复求互市,竣议曰:“愚以为与虏和亲无益,已然之明效。何以言其然?夷狄 之欲侵暴,正苦力之不足耳。未尝拘制信义,用辍其谋。昔年江上之役,乃是和亲 之所招。历稔交聘,遂求国婚,朝廷羁縻之义,依违不绝,既积岁月,渐不可诬, 兽心无厌,重以忿怒,故至于深入。幸今因兵交之后,华、戎隔判,若言互市,则 复开曩敝之萌。议者不过言互市之利在得马,今弃此所重,得彼下驷,千匹以上, 尚不足言,况所得之数,裁不十百邪。一相交关,卒难闭绝。寇负力玩胜,骄黠已 甚,虽云互市,实觇国情,多赡其求,则桀慠罔已,通而为节,则必生边虞。不如 塞其端渐,杜其觖望,内修德化,外经边事,保境以观其衅,于是为长。”

    初,沙门释僧含粗有学义,谓竣曰:“贫道粗见谶记,当有真人应符,名称次 第,属在殿下。”竣在彭城尝向亲人叙之,言遂宣布,闻于太祖。时元凶巫蛊事已 发,故上不加推治。世祖镇寻阳,迁南中郎记室参军。三十年春,以父延之致仕, 固求解职,不许。赐假未发,而太祖崩问至,世祖举兵入讨。转谘议参军,领录事, 任总外内,并造檄书。世祖发寻阳,便有疾,领录事自沈庆之以下,并不堪相见, 唯竣出入卧内,断决军机。时世祖屡经危笃,不任咨禀,凡厥众事,竣皆专断施行。 世祖践阼,以为侍中,俄迁左卫将军,加散骑常侍,辞常侍,见许。封建城县侯, 食邑二千户。

    孝建元年,转吏部尚书,领骁骑将军。留心选举,自强不息,任遇既隆,奏无 不可。其后谢庄代竣领选,意多不行。竣容貌严毅,庄风姿甚美,宾客喧诉,常欢 笑答之。时人为之语曰:“颜竣嗔而与人官,谢庄笑而不与人官。”

    南郡王义宣、臧质等反,以竣普领军。义宣、质诸子藏匿建康、秣陵、湖熟、 江宁县界,世祖大怒,免丹阳尹褚湛之官,收四县官长,以竣为丹阳尹,加散骑常 侍。先是,竣未有子,而大司马江夏王义恭诸子为元凶所杀,至是并各产男,上自 为制名,名义恭子为伯禽,以比鲁公伯禽,周公旦之子也;名竣子为辟强,以比汉 侍中张良之子。

    先是,元嘉中,铸四铢钱,轮郭形制,与五铢同,用费损,无利,故百姓不盗 铸。及世祖即位,又铸孝建四铢。三年,尚书右丞徐爰议曰:“贵货利民,载自五 政,开铸流圜,法成九府,民富国实,教立化光。及时移俗易,则通变适用,是以 周、汉俶迁,随世轻重。降及后代,财丰用足,因条前宝,无复改创。年历既远, 丧乱屡经,堙焚剪毁,日月销减,货薄民贫,公私俱困,不有革造,将至大乏。谓 应式遵古典,收铜缮铸,纳赎刊刑,著在往策,今宜以铜赎刑,随罚为品。”诏可。 铸钱形式薄小,轮廓不成。于是民间盗铸者云起,杂以铅锡,并不牢固。又剪凿古 钱,以取其铜,钱转薄小,稍违官式。虽重制严刑,民吏官长坐死免者相系,而盗 铸弥甚,百物踊贵,民人患苦之。乃立品格,薄小无轮郭者,悉加禁断。

    始兴郡公沈庆之立议曰:“昔秦币过重,高祖是患,普令民铸,改造榆荚,而 货轻物重,又复乖时。太宗放铸,贾谊致讥,诚以采山术存,铜多利重,耕战之器, 曩时所用,四民竞造,为害或多。而孝文弗纳,民铸遂行,故能朽贯盈府,天下殷 富。况今耕战不用,采铸废久,熔冶所资,多因成器,功艰利薄,绝吴、邓之资, 农民不习,无释耒之患。方今中兴开运,圣化惟新,虽复偃甲销戈,而仓库未实, 公私所乏,唯钱而已。愚谓宜听民铸钱,郡县开置钱署,乐铸之家,皆居署内,平 其杂式,去其杂伪,官敛轮郭,藏之以为永宝。去春所禁新品,一时施用,今铸悉 依此格。万税三千,严检盗铸,并禁剪凿。数年之间,公私丰赡,铜尽事息,奸伪 自止。且禁铸则铜转成器,开铸则器化为财,翦华利用,于事为益。”

    上下其事公卿,太宰江夏王义恭议曰:“伏见沈庆之议,‘听民私铸,乐铸之 室,皆入署居。平其准式,去其杂伪’。愚谓百姓不乐与官相关,由来甚久。又多 是人士,盖不愿入署。凡盗铸为利,利在伪杂,伪杂既禁,乐入必寡。云‘敛取轮 郭,藏为永宝’。愚谓上之所贵,下必从之,百姓闻官敛轮郭,轮郭之价百倍,大 小对易,谁肯为之。强制使换,则状似逼夺。又‘去春所禁新品,一时施用’。愚 谓此条在可开许。又云‘今铸宜依此格,万税三千’。又云‘严检盗铸,不得更造’。 愚谓禁制之设,非惟一旦,昧利犯宪,群庶常情,不患制轻,患在冒犯。今入署必 万输三千,私铸无十三之税,逐利犯禁,居然不断。又云‘铜尽事息,奸伪自禁’。 愚谓赤县内铜,非可卒尽,比及铜尽,奸伪已积。又云‘禁铸则铜转成器,开铸则 器化为财’。然顷所患,患于形式不均,加以剪凿,囗铅锡众诉越耳。若止于盗铸 铜者,亦无须苦禁。”

    竣议曰:“泉货利用,近古所同,轻重之议,定于汉世,魏、晋以降,未之能 改。诚以物货既均,改之伪生故也。世代渐久,弊运顿至,因革之道,宜有其术。 今云开署放铸,诚所欣同。但虑采山事绝,器用日耗,铜既转少,器亦弥贵。设器 直一千,则铸之减半,为之无利,虽令不行。又云‘去春所禁,一时施用’。是欲 使天下丰财。若细物必行,而不从公铸,利己既深,情伪无极,私铸剪凿,尽不可 禁。五铢半两之属,不盈一年,必至于尽。财货未赡,大钱已竭,数岁之间,悉为 尘土,岂可令取弊之道,基于皇代。今百姓之货,虽为转少,而市井之民,未有嗟 怨,此新禁初行,品式未一,须臾自止,不足以垂圣虑。唯府藏空匮,实为重忧。 今纵行细钱,官无益赋之理,百姓虽赡,无解官乏。唯简费去华,设在节俭,求赡 之道,莫此为贵。然钱有定限,而消失无方;剪铸虽息,终致穷尽者。亡应官开取 铜之署,绝器用之涂,定其品式,日月渐铸,岁久之后,不为世益耳。”

    时议者又以铜转难得,欲铸二铢钱。竣又议曰:“议者将为官藏空虚,宜更改 铸,天下铜少,宜减钱式,以救交弊,赈国纾民。愚以为不然。今铸二铢,恣行新 细,于官无解于乏,而民奸巧大兴,天下之货,将靡碎至尽。空立严禁,而利深难 绝,不过一二年间,其弊不可复救。其甚不可一也。今熔铸有顿得一二亿理,纵复 得此,必待弥年。岁暮税登,财币暂革,日用之费,不赡数月。虽权征助,何解乏 邪?徒使奸民意骋,而贻厥愆谋。此又甚不可二也。民征大钱之改,兼畏近日新禁, 市井之间,必生喧扰。远利未闻,切患猥及,富商得志,贫民困窘。此又甚不可三 也。若使交益深重,尚不可行,况又未见其利,而众弊如此,失算当时,取诮百代 乎!”

    前废帝即位,铸二铢钱,形式转细。官钱每出,民间即模效之,而大小厚薄, 皆不及也。无轮郭,不磨鑢,如今之剪凿者,谓之耒子。景和元年,沈庆之启通私 铸,由是钱货乱败,一千钱长不盈三寸,大小称此,谓之鹅眼钱。劣于此者,谓之 綖环钱。入水不沉,随手破碎,市井不复料数,十万钱不盈一掬,斗米一万,商货 不行。太宗初,唯禁鹅眼、綖环,其余皆通用。复禁民铸,官署亦废工,寻复并断, 唯用古钱。

    竣自散骑常侍、丹阳尹,加中书令,丹阳尹如故。表让中书令曰:“虚窃国灵, 坐招禁要,闻命惭惶,形魂震越。臣东州凡鄙,生微于时,长自闾阎,不窥官辙, 门无富贵,志绝华伍。直以委身垄亩,饥寒交切,先朝陶均庶品,不遗愚贱,得免 耕税之勤,厕仕进之末。陛下盛德居蕃,总揽英异,越以不才,超尘清轨,奉躬历 稔,劳效莫书,仰恃曲成之仁,毕愿守宰之秩。岂期天地中阕,殷忧启圣,倚附兴 运,擢景神涂,云飞海泳,冠绝伦等,曾未三期,殊命八萃。详料赏典,则臣不应 科;瞻言勤良,则臣与侔贵。方欲诉款皇朝,降阶盛序,微已国言,少彻身谤,而 制书猥下,爵树弥隆。臣小人也,不及远谋,宠利之来,何能居约,徒以上渎天明, 下汨彝议,灾谪之兴,惧必在迩。今之过授,以先微身,苟曰非据,危辱将及,十 手所指,谕等膏肓,所以寤寐兢遽,维萦苦疾者也。伏愿陛下察其丹诚,矜其疾愿, 绝会收恩,以全愚分,则造化之施,方兹为薄。”见许。时岁旱民饥,竣上言禁饧 一月,息米近万斛。复代谢庄为吏部尚书,领太子左卫率,未拜,丁忧。起为右将 军,丹阳尹如故。

    竣藉蕃朝之旧,极陈得失。上自即吉之后,多所兴造,竣谏争恳切,无所回避, 上意甚不说,多不见从。竣自谓才足干时,恩旧莫比,当赞务居中,永执朝政,而 所陈多不被纳,疑上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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