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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初,吏部尚书王敬弘举王弘之为太子庶子,希林为 著作佐郎。后又征员外散骑侍郎,并不就。十年,卒,时年四十七。子蒙,亦隐居 不仕。泰始中,郢州刺史蔡兴宗辟为主簿,不就。
雷次宗,字仲伦,豫章南昌人也。少入庐山,事沙门释慧远,笃志好学,尤明 三礼、毛诗,隐退不交世务。本州辟从事,员外散骑侍郎征,并不就。与 子侄书以言所守,曰:
夫生之修短,咸有定分,定分之外,不可以智力求,但当于所禀之中,顺而勿 率耳。吾少婴羸患,事钟养疾,为性好闲,志栖物表,故虽在童稚之年,已怀远迹 之意。暨于弱冠,遂托业庐山,逮事释和尚。于时师友渊源,务训弘道,外慕等夷, 内怀悱发,于是洗气神明,玩心坟典,勉志勤躬,夜以继日。爰有山水之好,悟言 之欢,实足以通理辅性,成夫亹亹之业,乐以忘忧,不知朝日之晏矣。自游道餐风, 二十余载,渊匠既倾,良朋凋索,续以衅逆违天,备尝荼蓼,畴昔诚愿,顿尽一朝, 心虑荒散,情意衰损,故遂与汝曹归耕垄畔,山居谷饮,人理久绝。
日月不处,忽复十年,犬马之齿,已逾知命。崦嵫将迫,前涂几何,实远想尚 子五岳之举,近谢居室琐琐之勤。及今耄未至惛,衰不及顿,尚可厉志于所期,纵 心于所托,栖诚来生之津梁,专气莫年之摄养,玩岁日于良辰,偷余乐于将除,在 心所期,尽于此矣。汝等年各成长,冠娶已毕,修惜衡泌,吾复何忧。但顾守全所 志,以保令终耳。自今以往,家事大小,一勿见关,子平之言,可以为法。
元嘉十五年,征次宗至京师,开馆于鸡笼山,聚徒教授,置生百余人。会稽硃 膺之、颍川庾蔚之并以儒学,监总诸生。时国子学未立,上留心艺术,使丹阳尹何 尚之立玄学,太子率更令何承天立史学,司徒参军谢元立文学,凡四学并建。车驾 数幸次宗学馆,资给甚厚。又除给事中,不就。久之,还庐山,公卿以下,并设祖 道。
二十五年,诏曰:“前新除给事中雷次宗,笃尚希古,经行明修,自绝招命, 守志隐约。宜加升引,以旌退素。可散骑侍郎。”后又征诣京邑,为筑室于钟山西 岩下,谓之招隐馆,使为皇太子诸王讲丧服经。次宗不入公门,乃使自华林东 门入延贤堂就业。二十五年,卒于钟山,时年六十三。太祖与江夏王义恭书道次宗 亡,义恭答曰:“雷次宗不救所疾,甚可痛念。其幽栖穷薮,自宾圣朝,克己复礼, 始终若一。伏惟天慈弘被,亦垂矜愍。”子肃之,颇传其业,官至豫章郡丞。
朱百年,会稽山阴人也。祖恺之,晋右卫将军。父涛,扬州主簿。百年少有高 情,亲亡服阕,携妻孔氏入会稽南山,以伐樵采箬为业。每以樵箬置道头,辄为行 人所取,明旦亦复如此。人稍怪之,积久方知是硃隐士所卖,须者随其所堪多少, 留钱取樵箬而去。或遇寒雪,樵箬不售,无以自资,辄自搒船送妻还孔氏,天晴复 迎之。有时出山阴为妻买缯彩三五尺,好饮酒,遇醉或失之。颇能言理,时为诗咏, 往往有高胜之言。郡命功曹,州辟从事,举秀才,并不就。隐迹避人,唯与同县孔 觊友善。觊亦嗜酒,相得辄酣,对饮尽欢。百年家素贫,母以冬月亡,衣并无絮, 自此不衣绵帛。尝寒时就觊宿,衣悉夹布,饮酒醉眠,觊以卧具覆之,百年不觉也。 既觉,引卧具去体,谓觊曰:“绵定奇温。”因流涕悲恸,觊亦为之伤感。
除太子舍人,不就。颜竣为东扬州,发教饷百年谷五百斛,不受。时山阴又有 寒人姚吟,亦有高趣,为衣冠所重。义阳王昶临州,辟为文学从事,不起。竣饷吟 米二百斛,吟亦辞之。百年孝建元年卒山中,时年八十七。蔡兴宗为会稽太守,饷 百年妻米百斛,百年妻遣婢诣郡门奉辞固让,时人美之,以比梁鸿妻。
王素,字休业,琅邪临沂人也。高祖翘之,晋光禄大夫。素少有志行,家贫母 老。初为庐陵国侍郎,母忧去职。服阕,庐陵王绍为江州,亲旧劝素修完旧居,素 不答,乃轻身往东阳,隐居不仕,颇营田园之资,得以自立。爱好文义,不以人俗 累怀。世祖即位,欲搜扬隐退,下诏曰:“济世成务,咸达隐微,轨俗兴让,必表 清节。朕昧旦求善,思惇薄风,琅邪王素、会稽硃百年,并廉约贞远,与物无竞, 自足皋亩,志在不移。宜加褒引,以光难进。并可太子舍子。”大明中,太宰江夏 王义恭开府辟召,辟素为仓曹属;太宗泰始六年,又召为太子中舍人,并不就。素 既屡被征辟,声誉甚高。山中有蚿虫,声清长,听之使人不厌,而其形甚丑,素乃 为蚿赋以自况。七年,卒,时年五十四。
时又有宋平刘睦之、汝南州韶、吴郡褚伯玉,亦隐身求志。睦之居交州,除武 平太守,不拜。韶字伯和,黄门侍郎文孙也。筑室湖孰之方山,征员外散骑侍郎, 征北行参军,不起。伯玉居剡县瀑布山三十余载,扬州辟议曹从事,不就。
关康之,字伯愉,河东杨人。世居京口,寓属南平昌。少而笃学,姿状丰伟。 下邳赵绎以文义见称,康之与之友善。特进颜延之见而知之。晋陵顾悦之难王弼 易义四十余条,康之申王难顾,远有情理。又为毛诗义,经籍疑滞,多所 论释。尝就沙门支僧纳学,妙尽其能。竟陵王义宣自京口迁镇江陵,要康之同行, 距不应命。元嘉中,太祖闻康之有学义,除武昌国中军将军,蠲除租税。江夏王义 恭、广陵王诞临南徐州,辟为从事、西曹,并不就。弃绝人事,守志闲居。弟双之 为臧质车骑参军,与质俱下,至赭圻病卒,瘗于水滨。康之其春得疾困笃,小差, 牵以迎丧,因得虚劳病,寝顿二十余年。时有闲日,辄卧论文义。世祖即位,遣大 使陆子真巡行天下,使反,荐康之“业履恆贞,操勖清固,行信闾党,誉延邦邑, 栖志希古,操不可渝,宜加征聘,以洁风轨。”不见省。太宗泰始初,与平原明僧 绍俱征为通直郎,又辞以疾。顺帝升明元年,卒,时年六十三。
史臣曰:夫独往之人,皆禀偏介之性,不能摧志屈道,借誉期通。若使值见信 之主,逢时来之运,岂其放情江海,取逸丘樊。盖不得已而然故也。且岩壑闲远, 水石清华,虽复崇门八袭,高城万雉,莫不蓄壤开泉,仿佛林泽。故知松山桂渚, 非止素玩,碧涧清潭,翻成丽瞩。挂冠东都,夫何难之有哉!
<b>部分译文</b>
戴颙字仲若,是谯郡钅至人。父亲戴逵、兄长戴勃,都因隐逸而享有盛名。
戴颙十六岁时,父亲去世,因守孝几乎毁坏了身体,因而长年生病虚弱。他因为父死而没有做官,重操旧业。父亲善于弹琴写字,都传给了戴 颙,所有的音乐,戴颙都能弹奏。会稽剡县名山很多,所以他一生就居在剡县。戴颙和兄长戴勃都从父亲那里学琴,父亲死后,所传授的声乐,他们不忍心再弹奏,于是各自创作了新曲,戴勃作了五部,戴 颙有十五部。戴颙又作了一部长曲,这些乐曲都流传于世。中书令王绥曾带宾客去拜访他,戴勃他们正在吃豆粥。王绥说:“我听说你们善于弹琴,想听一听。”戴勃他们没有回答,王绥怀恨而去。
桐庐县也有很多名山,兄弟两人一起去游览,因而留居下来。戴勃生病,医药不足,戴 颙对戴勃说:“我跟随兄长得以闲暇,并不是有意沉默。兄长现在病重,无法求治。我应当去求官禄来接济我们。”于是上书当朝求取海虞令,事情将要办成时,戴勃去世,就此作罢。桐庐县地处偏僻,难以养病,于是他到吴地定居下来。吴地读书人共同替他建房,搬运石头,开涧引水,栽植树木,不多时就长得茂盛繁密,就好像自然长成的一样。于是戴 颙论述庄周精要的思想,作逍遥论,注释礼记的中庸篇。三吴守将和郡里士大夫邀请他一起野游,能走就去,不虚情假意,因此众人都赞美他。
高祖任命他做太尉行参军、琅笽王司马属,他都没就职。宋国刚建,下令说:“前太尉行参军戴 颙、辟士韦玄,保持隐逸节操,坚守志向,始终不渝,应该加以表彰,来弘扬隐逸谦让的美德。他们都适合在通直任散骑侍郎。”戴 颙没有赴任。太祖元嘉二年(425),下诏说:“新任通直散骑侍郎戴颙、太子舍人宗炳,都把志向寄托在山林田园,甘心住在茅屋,过简朴的生活。恬静的节操,长久不变。戴 颙适合当国子博士,宗炳适合作通直散骑侍郎。”东宫刚刚建造时,戴颙又被征召为太子中庶子。元嘉十五年(438),他又被征召为散骑侍郎,都不就职。
衡阳王刘义季镇守京口时,长史张邵与戴 颙结为亲家,迎请他住在黄鹄山。山的北面有竹林和精致的房屋,竹林和溪涧都很美,戴颙就在溪涧边住下来。义季屡次跟从他游玩,他还是穿他的村野服装,不改变平常的习惯。他替义季弹琴,琴曲都是他新作或改编的曲子,其中三种曲调游。。、广陵、止息之类,都与世不同。太祖每每想见他的时候,就对黄门侍郎张敷说:“我巡视东方的那一天,一定要在黄鹄山宴请戴公。”因为他喜好音乐,太祖长期供应他一部正声伎。戴 颙把何尝、白鹄二部乐曲融合起来,以谱成一个曲调,称为清旷。
从汉代开始有佛像,它的形体制作不精巧。戴逵特别善长制作佛像,戴 颙也参与制作。宋世子在瓦官寺用铜铸造一丈六尺高的佛像,已成,嫌铜像面太瘦,工人不能重新修治,于是迎请戴颙来看看。戴 颙说:“这不是脸面瘦小,而是臂胛肥大罢了。”磨减臂胛以后,瘦小的毛病就消除了。众人无不叹服。
太祖元嘉十八年(441),戴 颙去世,时年六十四岁。没有子女。景阳山修成时,戴颙已经死了,皇上叹息说:“遗憾的是不能使戴颙来观看啊!”陶潜字渊明,有人说渊明字元亮,是寻阳柴桑人。他的曾祖陶侃,是晋代的大司马。
陶潜青年时期便有非常高雅的志向,曾经写过五柳先生传自述,文章说:
不知先生是哪里人,更不知姓甚名谁,他家旁边有五棵柳树,于是便以五柳先生作自己的名称,先生沉默寡言,不羡慕荣华富贵,喜欢读书,但总是不深究其中涵意,每当碰到有趣的地方,便欣然雀跃,几乎忘掉吃饭。生性爱酒。但家境贫困,不能经常喝酒,亲朋故友知道这个情况,往往摆酒招致先生,而先生每到必饮,每饮必醉,醉而后返。房子不能挡风,遮不住太阳,先生穿着短褂,打着草带,锅碗常空,但淡然处之,常作文章娱乐自己。不时显示自己的志趣,忘记了成功和失败,用这些来安度余年。他介绍自己也是这样,当时人觉得这说的是实话。
渊明年老,家庭贫穷,只好出门当本州的祭酒官,但是受不了那些杂事,几天时间,便辞官而归,州里请他当主簿,陶渊明没有应征。而是亲自耕田种地,以获得温饱,又带病再次外出当镇军,建威参军,他对亲朋好友说:“我姑且想出去干一干,作为交友的资财,可以吗?”州的长官听到这话,便用他当彭泽令。公家分给的田,渊明叫部下官吏种上秫稻,他的妻子儿女一定要他种上禾亢米,于是在其中的二顷,五十亩种秫稻,五十亩种禾亢稻。郡里派督邮来县里检查,县里的老官吏说应该整衣相见,陶潜感叹说:“我不能因为五斗米便折腰向乡里小人磕头。”当天便辞职,作赋归去来兮辞,词章说:
“回去吧,田园荒芜。为什么不回去呢?既然觉得自己的心灵被形体驱使,何必遗憾而独自悲叹。可喜的是,明白以往的岁月无法补救,但未来还是可以挽回,确实是迷路了,但还不是太远,只觉今天对而昨天错。船儿缓缓地前进,风儿轻轻吹动衣角,向农夫问前面的路程,恨黎明的光芒太微弱。
“突然看到了我的故居,高兴地奔跑,僮仆们在门前欢迎,小儿子在门口迎接,庭院的小路长满了野草,门内的青松和秋菊还在。我带着幼子到屋里面去,看见满壶的美酒,拿起酒杯自斟自饮,又向外怡然地欣赏庭院,靠在南窗边上傲然自得,看卧室能不能住得舒服,每日到园中走走,兴味十足,大门虽然摆在那里,但常关着,不时地扶着手杖,流连四顾,时不时抬头望远而神游天外,云儿潇洒地卷过山头,鸟儿飞倦了回到窝巢,日影不断地向西移动,我抚摸着苍松不忍离去。
“回去吧,让我同外界人断绝交游。世俗既然同我合不来,我再出去寻求什么呢?我喜欢亲人们的絮语,沉浸在琴书中消除忧愁,农夫们告诉我春耕来了,将要到西边的田地上干活。有时开出简陋的牛车,有时驾一叶小舟,寻幽探隐,穷极沟壑,或者跋涉崎岖的绝壁,或者慢慢游过小山。树木欣欣向荣地生长,溪水淙淙地流动,身与万物为一体,感叹我这一辈子可能会迅速完结。
“算了吧!寄生天地之间还有多长时间,何不随心所欲一任东西,何必惶惶想这想那。富贵不是我的梦想,帝王显贵朝廷是不需希望的,抓住良辰美景体味吧,或者扶起犁钯去耕耘吧,登上东边的小山临风长啸,俯视清辙的小河高声吟唱。姑且与天地为一体,听从命运的安排,再还有什么疑问的。”
义熙末年,陶潜被任用为著作佐郎,他未应命。江州刺史王弘想认识他,但不能召奉他。陶潜曾到庐山,王弘叫渊明的老朋友庞通之带着美酒在半路上等他,陶潜有脚病,他叫一个门生二个儿子抬着床车。碰到之后,便和庞通之喝起酒来,不久王弘到了,陶渊明也拉他一起喝起来,欢然相处。之前颜延之当刘柳的后军功曹,在寻阳时和陶潜交情很好,后来当上了始安郡太守,经过寻阳,每天来看渊明,每次都酣饮而醉,临去时,留下二万钱给渊明,陶潜把它们全部送给卖酒人家,然后来取酒痛饮。一次九月九日没有酒,到屋边菊花丛中坐了好久,恰遇王弘送酒来了,马上喝了起来,醉了之后便回去。陶渊明不懂音乐,但准备了一张普通的琴,其中没有琴弦,每次有酒兴,便抚琴而歌,表达他的心意,无论贵贱,凡是造访他的人,有酒便拿出来,陶潜要是先醉,便告诉客人:“我喝醉了想睡觉,你可以走了。”他就是这么真诚坦率。浔阳郡的太守等候陶潜去喝酒,恰遇酒热了,陶潜便取下头上的葛巾装酒,回来之后又再戴上。
陶潜做官不长,轻易辞职,自以为曾祖父陶侃是晋代的宰辅,以再在宋朝臣服效劳为耻,自从刘裕的王业渐渐兴隆之后,不再愿意出仕,他所写的文章都题上所写的年月,义熙以前,便写上晋朝年号,从永初以来都云甲子某某年而已。他给儿子们写信表达自己的观点,并且训诫他们,信是这样说的:
“天地产生了人,有出生便有死亡,从古以来的圣人贤人没有例外,子夏说得好:‘死生都是命中注定,富贵完全由天意决定。’孔门弟子、亲自接受孔子的告诫,说这样的话,难道不是穷通不能随便操纵得了的,长寿与夭折永远不是人为所能控制得了的,我年岁超过五十,但备受穷困艰难的折磨,因为家庭贫困,奔走东西,性格刚正,才能低劣,和人往往不和,为自己细细思想,必然遭到世人的打击,于是悄然离开官场,却使你们幼年时便遭饥寒,常常感叹晏儒仲的贤妻的话,身抱破被而不忧虑,更何况是儿子们。这也是其中一件事,遗憾的邻人中没有两仲子,家中没有安于贫贱的老莱子妻那样的老婆,抱着这样的苦心,非常遗憾。
“我自少年以来便喜爱读书,偶然在闲静无事的时候,打开书籍,从中获得快乐,每每忘掉吃饭。一见树影疏疏,鸟啼声音破空而来,也很欢快雀跃。曾经说过五六月在北边窗子边乘凉,碰到凉风突然到来,便感觉自己成了羲皇时的安乐百姓。我思虑浅薄,见识粗鄙,岁月流逝,思想当年,渺然无可奈何。
“从发病以来,我逐渐地衰弱下去,亲朋故友们没有忘记我们,每每以药相救,然而我认为我的生命恐怕不会很长了,只恨你们年纪幼小家中贫困没有人帮助,获得柴米油盐的辛劳何时可以免除,心中想起这些,又有什么话可说。虽然你们不是一母所生,但想起四海之内皆兄弟,鲍叔、管仲划分财物互不猜疑,归生、伍举,在路上砍荆棘坐下,叙诉旧情,他的才能因败成功,因失而得,他人尚且如此,何况你们都是一父所生。颍川人韩元长,是汉末名士。自身当了公卿,八十岁时去世,兄弟们仍然居住在一起,一直到死。济北人汜稚春是晋代的高尚人物,七代没有分家,家中人没有半点怨恨之色。诗经说:‘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你们应该懂得啊,我还有什么话说。”
陶渊明又写了命子诗给儿子们。他在元嘉四年(427)去世,享年六十三岁。
沈道虔,吴兴武康人,少年便非常仁厚,喜爱老、庄哲学,居住在县城北边的石山之下。孙恩之乱后发生饥荒,县令庾肃之迎接他出来到县城南边的废头里,为他建起小屋,前临小溪,那里有很美的山水。沈道虔不时地回到石山旧舍,和那些成了孤儿的兄长的儿子们共用破旧的家物,不管多么困难,都不改变节操。从戴逵那里学会弹琴,王敬弘深深地敬仰他,本郡和本州一共十二次征用他,他都没有应命。
一次,有人偷了道虔家菜园的菜,沈道虔回来看到了,他自己便躲了起来,等偷菜的人拿够走后,沈道虔才出来。有人拔他家屋后的竹笋,他便叫那人不要拔,说:“我希望竹笋长成竹枝。我另有更好的给你。”于是叫人买更大的竹笋送给那人,那位盗笋的人非常惭愧,坚决不要。沈道虔叫放在那人的屋里才出来。他常常以拾稻麦过日子,跟他一起拾麦的人抢麦穗,道虔劝他不要这样,那人不听,道虔便把自己的全部给他,争抢的人非常惭愧,以后每次争抢时总是说:“不要叫沈先生知道了。”他冬天没有夹衣,戴。。听说便把他接来,为他做好衣服并送给他一万钱。道虔回去之后,把自身的衣服和钱都送给了侄子中没有衣服的。乡中少年,成群地当他的学生,道虔常常没饭吃,无法建立学舍。武康令孔欣之便周济了他很多物资,使他的学生得以成就学业,太祖听说,派人慰劳他,赐钱三万,大米二百斛。沈道虔把它们全部用作为兄弟孩子们嫁娶的费用。道虔接着被征调为员外散骑侍郎,他未应征。沈道虔家好几代信奉佛教,他便把祖父父亲原居住的故宅作寺庙,每年到四月初八,都请佛像,请像的那一天,他们便全家感叹悲痛。沈道虔年老,吃的是素食,常常一天不能吃饱,他却以弹琴写字为乐,孜孜不倦。太祖敕令本郡县随时供给。元嘉二十六年(449)去世,时年八十二岁。
他的儿子沈慧锋,继承父亲的事业,被征为从事,他都没有从命。
朱百年,会稽山阴人。他祖父朱恺之,是晋朝的右卫将军。父亲朱涛,是扬州主簿。
朱百年少年时便有非常崇高的气节。他在守孝期间,携带妻子孔氏到会稽南山中,以采竹砍柴为生。每次他都把柴竹放在路边,总是被过路的人拿去。第二天照样如此。人们觉得这很奇怪,过了好久才知道是朱隐士卖的,拿的人根据竹柴的多少,留下钱拿走了。有时遇到天寒下雪,柴竹卖不出去,他便无法生活,便亲自划船送妻子回娘家,天晴了再接回来。有时他到山阴市上为妻子买绸缎三五尺。他很爱喝酒,遇到喝醉了便丢下绸缎。他能读一些玄妙的东西,不时作一些诗,其中往往有惊人妙笔。本郡征他为功曹,本州征他为从事,推荐他当秀才,他都未应任。隐去形迹,避开人事,只与本县的孔觊友好,孔觊也好喝酒,二人相会便喝个够,总是非常尽兴。朱百年家境贫困,母亲是冬月去世的,衣服没有棉絮。从这以后朱百年便不穿绸缎棉帛。冬天某次要到孔觊那里拜访,他穿的全部是夹布衣服,喝酒后醉了睡在床上,孔觊用被子裹在他身上,百年不知道。他醒了之后,把被子挪开,对孔觊说:“棉絮一定特别暖和。”于是泪流满面,悲痛万分。孔觊也为他伤感不己。
朱百年被任命为太子舍人,他不应命。颜竣当东扬州刺吏,命令送五百斛谷给他,他拒绝了。当时另有一个寒族人士姚吟,也有高洁的志趣,被士族们看重。义阳王刘昶当本州刺史,征他为文学从事,他没有去。颜竣复赠姚吟二百斛米,姚吟也辞退了。
朱百年在孝建元年(454)逝世山中,当年八十七岁。蔡兴宗当会稽太守,赠给朱百年的妻子一百斛米,百年的妻子派婢子坚决送还衙门。当时人们很称赞这种举动,把朱妻比作汉朝梁鸿的妻子。
王素,字休业,是琅笽临沂人氏。他高祖王翘之,是晋朝光禄大夫。
王素少年时便志气不凡。家庭贫困,母亲年老。刚开始当庐陵国侍郎,母亲去世,他便辞职,守孝期满,庐陵王刘绍当江州刺史,亲人旧友劝修整故居。王素没有顺从,而是丢下家中财物到东阳,隐居不出,做一些田园事务,得以生存。他爱好文章,不因世俗琐事污染自己的高洁胸怀。世祖即位后,想搜寻一些隐士。为此下诏书说:“处理事务,必须使隐居的人出来做官,移风易俗,必须表扬清正廉洁的人,我日夜寻求善良的人,想改变刻薄的风气。琅笽人王素,会稽朱百年,都廉洁俭朴,坚贞淡泊,不和世人争利,在耕耘地中自得其乐,志气不变,应该加以褒奖推荐,让谦让的得到光荣,他们都可以当太子舍人。”大明年中,太宰江夏王刘义恭开设府台,征召王素贤人,任命王素为仓曹部的官职。太宗泰始六年(470),王素又被召为太子中舍人,他都没有出来。王素既然多次被邀请出任,名声越来越响。东阳山中有一种虫玄虫,声音清晰而又绵长,百听不厌,但长的形状很丑。王素于是作虫玄赋比拟自己。七年(471)他逝世了,时年五十四岁。
当时又有宋平人刘睦之、汝南人州韶、吴郡人褚伯玉也隐居自乐。刘睦之居在高州,被任命为比平太守,他不赴任。州韶字伯和,是黄门侍郎州文的孙子,他在湖熟的方山建起居室,被征用为员外散骑侍郎、征北行参军,他没有出来。伯玉隐居剡县的瀑布山三十多年,扬州府征他为议曹从事,他也未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