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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车速没来的时候那么快,但是气氛却异常沉闷,这让苏薏倩觉得这条公路似乎长得没有尽头。幸好,叔说婶今天因为她而感到快乐,让她不因冒别人身份而觉得郁闷。
架在脸上的墨镜可以让他观察一路沉默的小倩而不被她发现。敢叫他哭出来,敢拿手帕要替他擦脸的,她都是第一个。他不是故意凶人,是不知如何对待那温柔的关怀。当小倩被他的粗鲁吓得往后退时,他突然恨起推开她的那只手。
严力宏突然将车头转向,走滨海公路去他常驻留的老地方看海和山坡。远远看到天空有漂亮的风筝在飞,他靠边停车,望着苏薏倩看了几秒,就下车往空旷的草地走去。
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她跟还是不要她跟?
路她不熟,车子随着阎王开随着阎王停,就像他双手操控着莲岩和莲岩的员工一样,她没意见。化妆她会,读心她不会,尤其读对方的心必须看着对方的眼睛;而很不公平的,她只看到两片很冷的玻璃。苏薏倩突然很讨厌阎王鼻梁上那副阻隔人和人距离的黑色墨镜。风迎面吹来,苏薏倩下车跟着他扯直喉咙大声喊。
“我只是不想看你难过。为什么?为什么心里难受不痛快地把它发泄出来?没有人能一辈子能不经历生老病死的;如果有朋友关心你的痛苦,起码你也该把那副该死的眼镜拿下来才叫礼貌。”苏薏倩继续对不说话的人开炮:“没听过一句名言吗?这个世上哪里不死人。天灾死人,人祸有人枉死,我爸妈就是分别死于天灾和人祸。死了怎么办?活着的又怎么办?活着的才更需要勇气。放声哭它几天几夜,然后找个好理由续继活下去。我发现在你公司工作有这个好处,能把憋在心里好几年的苦楚给痛快哭出来。我说完了,不高兴你可以把我辞退,钱我会慢慢想办法还你。”严力宏听到“辞退”两字,马上把嘴抿成一条薄线,皱着眉转过头看她。突然他喊:“小心!”苏薏倩整个人就被他抱住往地上滚了一圈。
“怎么了啦?!”苏薏倩痛苦地拧着眉,揉着疼痛的手肘坐起来。
“有人玩回力镖。”严力宏躺在地上说。
本来是要救她闪开回力镖,没想到脚下踩到一颗石头,结果变成抱着只会教训人的迟钝女人一齐跌倒;而为了不让她受伤,他展现高难度的救人功夫,扭腰转圈让自己背先着地。这不是他家的草坪,没平婆把地上拳头般大的石头捡走,扎得他只能皱着眉把“痛”字吞进肚子里,等他想要坐起来时发现这种痛很可以忍受,因为,小倩正瞠大明亮、好奇的黑瞳骑坐在他身上而不自知。
看到了!
阎王的墨镜掉到一边,她看到阎王的眼睛了!原来他的眼睛这么温柔!
严力宏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俊帅的脸上露出腼腆又微怒的复杂表情。“看够了吗?奇怪,你看到我的眼睛竟没有尖叫着躲开。”
“躲开?为什么?”苏薏倩轻柔地说着:“你的眼睛很好看、很温柔。”
“好看!?”听到这句赞美,严力宏皱起的浓眉总算稍微舒平。“你没看到划过右眼上的刀疤?”
这道他最在意、狰狞的疤痕让他受师长同学排斥。这道骇人的疤痕让他过去的感情路走得疲惫不堪。这道疤痕也因为“不雅”不能参加检察官特考;后来他写信给立委,经过力争才取得报名资格。只是谁都没想到他做了两年法官,看够了应该公正廉明的司法界的黑暗与丑陋后,在大家预测他前途似锦的情况下辞职不干,跌破远亲近邻眼镜,回家继承父亲创办的莲岩集团,成功地证明弃政从商的外行人也会做生意。
“喔,”苏薏倩低下脸,经他指点才“终于”看到,她笑着说:“一道小疤痕而已嘛。我肚子上也有以前割盲肠的疤。”清灵的黑眸里看不到害怕和嫌恶,严力宏一颗防备的心总算松懈下来。柔软的秀发垂在他脸上和脖子上,麻痒的感觉搔到他的心胸,他不反对双方继续维持这种亲密的姿势,但最好先把背部下面的石头捡开。严力宏像虫一样的动动身体,然后把手伸向背后捡石头。
“啊!”苏薏倩终于发现自己坐得太舒服,她猛吸口气,只觉全身血液全冲上脑门。阎王像四脚朝天的鳄鱼,而她正好双脚分开,尴尬地骑坐在鳄鱼的肚子上。
苏薏倩惊叫一声,来不及脸红先慌乱地站起来。但是,她踩到一颗圆石,脚又一滑。
“哇!”严力宏和她同时大叫,张开手抱住再度跌回他怀里的娥媚。再来几次他命就休了。
不多来几次也不错。
苏薏倩再度压向严力宏时,叫出半声的嘴巴不偏不倚盖上严力宏吓得张嘴但躲不开的唇。四片柔软有温度的唇、两具心跳急促火烫的躯体都贴在一起,连阎罗王都会动凡心的。严力宏双手抱住压在他上面的红色俏脸,闭上眼,温柔陶醉地吻着苏薏倩。
从不曾经历的刺激,苏薏倩生涩地和阎王接吻;她感受到他的味道、他的力量。当阎王压下她的头将轻触改成长吻时,苏薏倩忽然推开他坐起中下下当然是滑到严力宏旁边的地上,双手掩住快烧溶的红脸,背向他坐着。
怎么小倩一跳离他身上,就觉得地球好像忽然失去地心引力、身心都感到空虚的飞向缥缈的外太空?严力宏难得的从心里笑了出来。他没有马上起身,继续躺在地上,伸手把遮住小倩脸庞的发丝拨到耳后。
“你近视很深吗?”
他温柔的动作撩得脆弱的心脏怦然狂跳。她吸口气,先冷静下来才说:“两、三百度而已,不要以为我是盲胞。真的只是个小疤,想不通你为什么会那么在意。”
“小倩,谢谢你,今天婶很快乐。”
过了良久,苏薏倩才鼓起勇气问:“你为什么要欺骗她?”
“我婶知道她自己时间不多了,所以特别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很抱歉,没有事先跟你商量。”
苏薏倩红唇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若以后还需要我帮忙,请不要客气,随时告诉我。”苏薏倩撩开飞到眼睛的头发看着前方,草坪过去就是无际的海洋,风一阵阵吹,让人感到寒冷,让她想起阎王还有个门当户对的女友。她笑在脸上,心里却失望地看着青天,站起来擦着双臂。“天空好美,可惜风好大。回公司吧。”
严力宏跟着站起来,当然那离不开他脸上的墨镜也已经戴上。
阎王减慢速度将车停进莲岩专用停车场。苏薏倩看着莲岩的金字招牌提醒自己:别人有很多路子可以通往成功之道,她家只有这一条;除了壮着胆往前走之外,她要坚强,因为后退无路了。
车子停妥,苏薏倩正要打开车门,严力宏然突然说:“我不很赞成你当孝女。”
苏薏倩对阎王的突然关心感到意外,抱着化妆箱乖乖坐回去。
“以前我也排斥,但当你想哭又怕人家看到的时候,什么地方最理想?难怪贞子姐姐说那是员工福利,有哭又有得赚。而且我想早日把七万块还你。”
精明的严力宏看出苏薏倩快乐地消遣自己是装出来的,他慢慢蹙起浓眉,过了一会儿才问:“你为什么想哭?”
苏薏倩一愣,马上笑着摇头。
“阎王,昨天贞子姐姐跟我说公司有宿舍。”
严力宏很希望小倩像劝他一样,有话直说,但小倩摇着头让他心里陡然有些失望,只好告诉小倩身在莲岩的“保生”之道——“贞子说的宿舍一定是守夜的土公仔睡觉的房间。小倩,贞子爱开玩笑,她说的话,有些你可以不用当真。”严力宏忽然皱着眉问她:“小倩,你没地方住?”
苏薏倩不想露出过度失望的表情,急急摇头笑说:“有的话就能省笔房租,早日把钱还你。没事,我上去了。”
房东说房子要改建又催她搬家,昨天她是有去看一间房子,地点好但租金贵得教人发抖,一个月要七千元!扮虽然有一、二万的实习费可以领,但外科用的原文书贵得要命,有时候她都要塞一点钱给哥当生活费,加上自己的交通和平常杂费等等,想一个月还阎王一万可能有困难——今天晚上再出去努力找便宜房子吧。
“小倩,”严力宏又婆婆妈妈地把苏薏倩叫住。“那笔钱你不用还了,就当是我谢谢你今天的帮忙。”
苏薏倩弄懂阎王的好意后,再也笑不出来。“我记得我爸妈生前常教我和我哥说,欠钱还钱,欠情还情。”说完,她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跑步回办公室。
他是好意,她为什么生气?严力宏看着她跑上台阶,还是想不通。
隔天,苏薏倩硬着头皮要求阿发带她进去停尸间。她绝对不是胆子大,而是自尊心强,只是她的练胆训练苦了阿发。
花玉贞比谁都高兴的陪在外面。苏薏倩身上藏着比昨天还多的各式护身符,站在停尸间门口用力吸口气,便一步一脚印,艰辛地随着谈笑自若的阿发往前走。
阿发是何许人也,人家可以把这里当作是家,把停尸间当成会客室,她苏薏倩逞个什么强!
可怜!她一进停尸间就先被错觉的低温给吓得两排贝齿跳起“踢踏舞”接着被一股浓浓福马林气味给呛出漩涡,头还转不到一圈就昏了。
阿发好不容易才将她抱出去,等在外面“关心”的花玉贞上前又抓又捏,又叫阿达拿着扇子帮忙煽风,阿发直说好热,到旁边倒杯冰水先解解渴,等小倩醒来。
好痛!苏薏倩赶快用力眨眨眼皮,昭告大家她回魂了,不然这身骨头会被贞子姐姐的九阴白骨爪抓散。
“醒了!”花玉贞露出花样的笑靥凑近脸色苍白的小倩。“怎样?过了第几关?”
“不知道。”苏薏倩茫然地看向阿发——她眼里的神、什么都不怕的人。
阿发放下杯子摇头说:“零关。”
“怎么可能,小倩确实进去了啊!”花玉贞花颜失色,停止一切动作。
“一进去牙齿就打响得吵死人,接着换口气就昏倒了。”阿发笑着转播刚才的实况。
“哦,那么说她连冰柜都还没看到,更别说没看到那些‘特别来宾’?”
“没错。”
苏薏倩听到贞子姐姐压抑不住的叹息,她惭愧地扶着椅子坐起来。“阿发,麻烦再带我进去一次。”
第二次闯关结果,阿发和另一个土公仔一人头一人脚将苏薏倩给抬出来。花玉贞不忙着看躺在椅子上的小倩,她双眼先瞟向阿发。阿发点头说有进步了。
花玉贞扬起柳眉,得意地对吴民达笑了笑。她今天拿小倩的胆和阿达睹,小倩过关她就赢阿达一万块,现在赶快把小倩弄醒要紧。
肩膀痛得要命,大前天被贞子姐姐侍候的瘀青还没消退,今天她身上的皮肉肯定又大紫大红了。苏薏倩醒来第一句话:“好痛。贞子姐姐,如果我再昏倒,请你不要救我了。”
“小倩,你还想再进去!”吴民达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女人,差点没陪着昏倒。
“小倩,有恒为成功之本,做事不能半途而废,要争气,贞子姐姐挺你,替你加油。”反正命是别人的。花玉贞忙着添油添碳,煽热气氛。
对,人争一口气,她苏薏倩不能被人看扁。苏薏倩银牙一咬,用恳求的眼神再拜托阿发一次。
阿发不知该用苏大胆还是苏笨蛋来说小倩。
“好吧,最后一次。”
第三次出来,苏薏倩直挺挺地躺在空冰柜上面被阿发推出来,正式破了她同一天昏倒两次的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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