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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纷至沓来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此时夕阳的余晖已渐次淡去,山涧处有暮霭缓缓升起,在荒凉且杂草丛生的山道上,有二十几匹快马正奋力奔驰。
领头的是个长着赤色眉毛、白而疏朗的胡须的老者,在他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男子,同他一样长了赤色的卧蚕眉,鼻梁高挺,面目颇有几分俊朗。
而在他们之后、骑在一匹高大威武的白马之上的,是一个美丽至极的女孩!
藿香双手紧抓着缰绳,神情专注,姿势娴熟,如男儿一般英气勃发,却无损原属于她的美丽柔媚一丝一毫。她穿着一件湖水绿的衣裳,更衬得肌肤胜雪,旖旎如画,乌若点漆的双眸直直望着前方,一眨也不眨,冰冷中却又饱含炽热的眼神彷佛两道星光,可以穿透面前暮霭中的森森林莽、迭嶂峰峦,直抵她想到达的远方。
“赤砂,你的马怎么啦?”她突然开口问。
“小主人,不碍事!”原本策马跑在她前面、那个有着赤色眉毛的年轻人骤然一勒缰绳,让到边道上。“刚才过坎沟时它的蹄上好像刺进了什么东西,我帮它检查一下,你们先行,我过会儿就赶上来。”
“好。”她略一点头,扬鞭催促胯下的白马。
余骑也都飞快地紧跟上,没有一匹落后。
人人都咬紧了牙关,神情悲愤!人人都似有一团熊熊火焰在胸膛内燃烧!人人亦都有且只有唯一的一个信念——拚了性命不要,也得夺回他们月雅族世代守护的圣物白灵石!
“吁——”
领头的老者突然一扬手,在山道岔口处停下,利落地翻身下马,一句话也不说的用老鹰一般的锐利眼神细细观察,他撮了些土嗅嗅,目光没放过路旁多刺的灌木丛,半盏茶的工夫后,他走回来对众人说:“他们往东北方向去了,我们该走左边这条道。”
“肯定吗?要是追错了路,我们就离圣物越来越远了。”
赤乌里重新跃上马背,沉声道:“左边这条道上的土比较实,那是因为被成群的马匹踩踏过,还有,”他举高自己的右手以示众人“这是一小缕丝线,我猜这是来自段临海和他手下那些汉人兵卒身上,被那些长了倒刺的苍藤划破的。”
“有道理。”藿香闻言目光益发明亮,她举起马鞭往东北方向一指“赤乌里说得没错,我们向左边的山道继续追!”
又不知追赶了多久,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他们来到湖南地界的辰州。
前面是一座极大的城池,门楼高耸,在疏星淡月下简直就像一个巨灵神,张开自己魁梧的臂膀守护着一方凡阿俗域。
二十余骑静静等在城外的野林边缘,直到一个暗影牵着一匹马走出城门,继而上马向他们飞奔过来。
“小主人,我已经探到了!”
“他们落脚在哪里?”藿香皱紧了眉。她那对美丽无双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都来得盈亮,闪烁着愤怒和一种舍生的决心。
所有族人的眼神中都充满悲愤,阿图也不例外。他转身向城的方向一指“他们没有投宿客栈,却去了一间大宅院。”
“大宅院?”她沉吟道,抬首与赤乌里对望一眼。
赤乌里也在思索。“小主人,段临海是云南巡抚,他带着我们的圣物逃跑时,在云南和贵州沿途不断有人接应和保护,这还好理解,但现在来到湖南境内,仍然还是有人相助,恐怕”
“恐怕什么?”她俊秀的眉头皱得更深。
“恐怕这件事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圣物虽然是段临海派人从月雅湖中抢去的,但他的背后说不定还有人——”
有人性急地插嘴道:“还有比他更大的官指使?真该天打雷劈,这些朝廷命官!我们月雅族世世代代居住在云南的深山冷坳里,不招谁惹谁,干什么要跟我们过不去?把歪主意打到我们的圣物上。”
“好了,安多拉,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藿香有些不高兴,冷冷地瞅了他一眼。
她把目光转回赤乌里身上“赤乌里,你是说那座大宅院里有比段临海更可怕的人?”
“我只是猜测。小主人,我怀疑段临海可能会把圣物交出去。”
她不假思索地摇头“不会的。用汉人的话说,段临海这狗官喜欢献媚邀宠,他既然扬言说要把圣物当作汉人皇太后五十大寿的贺礼,又怎么肯把它交给其它人抢了他的功劳?”
“为了要躲开我们。七天前他被赤砂的一箭射中小腿,又遭我们锲而不舍的追赶,此刻怕是已走投无路了,若把圣物交给别人,一来让对方欠他一个人情,二来他自己也可以从此睡得安稳,不用连夜在马上逃命了。”
“若是那样,白灵石在谁手上,我们就找谁,绝不能让圣物被送到邑州,呈到汉人皇帝的大殿之上。”藿香握紧手里的缰绳,美丽的脸庞在月色下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魅力。
“但是我们也绝对不能放过段临海!他动了我们的圣物,对神灵不尊,又害死我们好几个族人,就算圣物平安归来,也不能姑息他!”赤砂义愤填膺的插话。
“对!”她想了想后下了决定“今晚我们不在城外苦等,等过了三更就去阿图发现的那座大宅院查探。”
赤乌里颔首赞同“人不必多,多了反而打草惊蛇。”
“是的,我明白。”藿香点点头“这次就带五个人去好了,连我在内。阿图带路,还有赤砂、千石、木西鲁,其余的人留守在这里。”
辰州南郊的一座大宅院,前院的一间厢房里灯火通明。
门口有士兵把守,屋内萦绕着一股淡而幽然的茶香,其中一人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裳,轻袍缓带,眉目十分俊朗。
他懒洋洋的姿态彷佛对周遭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只见他从容的端起茶杯,用杯盖细细地剔着浮茶,浅啜了一小口,又放下茶杯,这才开口道:“抚台大人,这东西是什么?”
段临海把一只烫金雕花的木盒牢牢地搂在怀里,活像里头盛放着他所有的身家性命,他两只小眼睛不停地在面前的人和怀中木盒之间来回,终于不舍地将木盒放到檀木茶几上,小心翼翼地陪笑道:“九王爷,这里面可是宝贝呐!”
“哦,什么宝贝?”此话换来瑄王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语音甚至还透着一丝不屑和嘲弄。
“是、是一个上古的圣物。”
“有意思。”可他的语气仍是一派的稀松平常“但是我说段大人,上古的圣物又怎么会跑到你手里?”
段临海拿袖抹了抹额际冒出来的汗,神情有些尴尬“那自然是是费了一番周折的。不过,下官可以用性命向九王爷保证,此物原叫‘白灵石’,的确是一件圣物!
“它原先一直沉寂于月雅湖底,那湖在高山之巅,湖水极其清冽甘甜,它在湖水中吸收天地山川之灵气,所到之处,可保方圆千里风调雨顺、五谷丰收,若置于高处,便会有五彩祥云聚集,实乃上古的灵物啊!”瑄王看了他一眼“这么说,你就是要拿它做母后五十大寿的贺礼?呵,倒真是难为你了,那是明年入冬后的事,我还懒得提早费心思。”
“哪里哪里。”既然说到了这话题上,段临海显得相当得意,两只小眼睛都笑得眯成了细缝,他拱手说道:“下官费尽千辛万苦、百般周折,全是出自对皇太后的一片孝心,不敢有半点贪功嫌累之念。要说太后她老人家平素里慈爱体恤的名声,那是普天下皆知道的,不管是总角之童、耄耋老翁、莘莘学子、市井贩夫,凡是稍明事理的,哪个不赞太后她是——”
“好了好了,”瑄王不耐地挥手打断他“你们这些放到外面的大员我也见了不少,怎么正事说不上三句,拍马屁的本事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呃下官全是肺腑之言。”段临海悻悻地将他的马屁经咽了回去。
“你把盒子打开吧。”瑄王懒懒地道:“让我见识见识所谓的上古灵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是。”他立即惶恐地从座位站了起来,伸手要去揭盒盖。
瑄王见他站立的样子有些小迸怪,戏谑的问:“你的左腿怎么了?难不成拿着宝贝跑得不够快,被人在腿上射了一箭?”
他是压根不相信这位段抚台所谓“上古圣物”的言词,而抢了人家宝贝就跑的可能倒还高一点。
一语中的!段临海当场吓得脑中一片嗡嗡作响,诚惶诚恐地道:“九王爷果真聪慧过人,下官的腿的确是被人用箭所伤。”
“怎么回事?”瑄王的脸沉了下来。
段临海急中生智地回应“下官还是先把盒子打开,让九王爷亲眼看一看稀世奇珍,再慢慢回禀原由不迟。”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
里面一层红绒包裹着,隐隐透出一层极淡极薄的白色光亮来,如暗夜里雪地上的逆光,他抖瑟着手再解开那一层厚厚的红绒——
那是一尊雕得栩栩如生的麒麟,约有七、八寸高,鳞甲披身,威风凛凛。宝物材质似玉,又绝非玉,它如玉一般的温润,通体莹白无瑕,却远比玉来得更通透明澈。
就算是自小就生在帝王之家的瑄王,见过的天下奇珍何其多,仍不免有些惊艳的震撼。
他忍不住赞赏道:“果然是极品”
段临海略松了口气“九王爷,这圣物原来是一块石头,莹白似雪,通体发出光亮,不过下官怕它的模样难登大雅之堂,所以又命工匠把它雕琢成一尊麒麟,并且命名为‘雪麒麟’。”他难掩邀功和得意之情,嘿嘿笑着望向瑄王“怎么样,九王爷以为如何?”
瑄王却只冷冷一笑“你费的心思倒实在不少。”不待段临海说话,他又突然敛下神色问:“既然要我帮你托送一程,就在本王面前说老实话,这东西你到底怎么得来的?”
“是是”段临海的小眼睛瞟来瞟去,却不愿把始末都交代出来。
他派人从月雅湖底抢来白灵石,又打死好几个想要拦阻的月雅族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倘若坦白出来,瑄王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要是回朝去参他一本,那他岂不是邀功不成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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