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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早,程澄照往常一样去林子里散步,由于心情不如平时宁静,不知不觉间走出了林子。要入冬了吧,风里寒意重了起来,她稍稍觉得有些冷。

    正觉得走的太远了,她突然打了个寒颤,好像有危险在逼近。

    “就是她!”耳边传来男子的吼声。四五个人就这么从林子里冒了出来。

    “等你好久了,今天总算落了单。”那些人满脸横肉,一看就知不是好人。怎么办?程澄缓缓往后退。也许跑进林子里,还有一丝逃脱的希望,可他们堵着自己,身后是一片平地啊!

    “你们如果想拿我来威胁卫聿行,那是不可能的。”看他们好像预谋许久,她只能得出这个结论,若不是,那就只有劫色了。如果是后者,她只能尽量激怒他们以求一死。

    但他们只是逼近,什么都不说。程澄退了几步,突然转头就跑。虽知没有什么用处,但这是惟一的选择。

    耳边呼啸着风,她的心也冻到冰点,她是不可能逃脱的。身后的人算准了她跑不远,也不急,没有立刻追上她。正在她绝望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马蹄声。她听见身后懊恼的喊叫,紧接着被抱入一个温暖的胸膛。

    卫聿行!程澄惊讶地发现是他。他不是受伤了吗?

    卫聿行的确伤得不轻,但当他发现聂剑私自回府时,一种不详的预感随之而生,然后他不顾一切便赶了过来。幸好!卫聿行不敢想像万一他没赶来,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他只能紧紧抱住她,才能让惊慌的心得到平静。

    第一次,程澄觉得他的怀抱让人心安。

    卫聿行并不把那几人放在心上,原本想给他们一个了断,但是当领头的人突然吹了声口哨,他不由脸色大变。他在南疆听过这种哨音!卫聿行立刻明白自己处于劣势,在他伤势未愈,又没有援手的情况下。

    程澄感觉到卫聿行的变化,他全身散发出战斗的气息,手臂将自己抱得更紧,像是一松开就再也抓不住似的。

    他居然不迎战,掉头就走。程澄立时知道处境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危险。

    然而,没跑多远,几骑快马迎面拦住了他们。马上的人露出嗜血的笑容:“卫王爷,今天就是你们夫妇的死忌。”从马上几人的骑术来看,卫聿行立刻估量出他们并不是普通敌人。若是平时,他或可一战,可目前的情况不允许他冒险。不单是他受了伤,最重要的是他要顾着她。他很快便做了决定。

    卫聿行淡淡一笑,道:“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他口上说着,一边将程澄的手放在马缰上“你要赶回去报信。”他低声道。程澄惊讶地抬头,迎上他深邃的目光,好像很悲伤,又好像很温柔,让她的心突然揪成一团,辨不清他的目光。

    突然,他狠狠地抱住她,亲上她的唇,又迅速退开,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跃下马背。然后她只觉得马在迅速地往前跑,想是他加了一鞭子。她回头看他已拔出大刀,砍向马上的敌人。一片鲜红笼罩着她的视线,她辨不清是想像或是事实,只记得他发出了求救的信号,心里不由的想着原来他并不需要自己回去报信。

    马儿通灵,一边跑着,一边凄厉的嘶鸣,程澄只知道自己的心也在喊着,泪水粘湿了马鬃。

    很快,程澄看见了山庄的大门,秦晋正一脸心焦地站在门口。

    “快去救人!”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这句话,惊觉全身颤抖得拉不住奔跑的快马。秦晋沉着脸,

    一声呼哨,骏马猛然收蹄,在他面前堪堪停住。

    “夫人,你跟我来。”秦晋沉稳地将程澄扶下马,迅速送进他身边准备好的马车里。

    “王爷他有危险。”程澄意图向秦晋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夫人放心,王府的高手已经赶过去了。”他坚持地将程澄送入马车,然后站在车门前,沉静的面色看不出任何迹像。

    秦晋的沉稳让程澄稍稍安了心,可一种不详的预感却隐隐绕在她心头。卫聿行,你千万不要有事。程澄将脸埋入膝盖,用最虔诚的心祈祷着。想着他最后那一刻的目光,竟让她的心颤抖了,像是有人用刻刀在她的心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秦晋站得笔挺,但手却在微微颤抖。今早他与王爷身边的四侍卫聂剑、聂平、聂隐、聂正紧随王爷赶过来,在路上便遭人伏击。来人并非一般庸人,即使像四侍卫这样的高手还是给伤了一个。随后受伤的聂平赶回王府求援,另三人匆匆赶来,仍是慢了一步。看来,敌人是打算把他们围在此处了。如果他没料错的话,来人是与南疆叛党有密切关系的西邪教,只是此教一直不插手朝廷事务,怎么会

    如果教主西寒也来了的话,此次能顺利脱险就是万幸了。

    秦晋忖度着,一双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程澄回来的方向。

    一乘黑马风驰电掣地奔来,秦晋脱口喊道:“王爷!”程澄也同时跳下马车。

    来人是聂剑与卫聿行。

    程澄看着几乎成了血人的卫聿行,脑中一片空白,直到聂剑将卫聿行送入车中,一声怒喝“上车”才回过神来。

    “爷要紧吗?”秦晋稳住心神。

    “没伤及筋骨,主要是旧伤。”聂剑一边坐上驾驶的位子,一边说:“他们人来的很多,聂隐、聂正难以抽身,我们现在不能往回走,只能选小路赶往附近原大人的别苑。”

    “保重。”秦晋往他肩上一拍。

    聂剑略一点头,长鞭一甩,马车迅速地向前奔去。

    程澄把卫聿行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帮他尽可能的选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可他双眼紧闭,浑身是血,看起来就像没了人气一般。程澄恐惧地试试他的鼻息,轻微的呼吸让她松了口气,可他这身伤怎么办?

    “包扎。”聂剑突然从前边扔进一个包裹。

    “我”她不懂怎么做。

    “快点!”聂剑恨不得受伤的是她。

    “我知道了。”即使没做过,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尽力。

    程澄小心地帮卫聿行上药,可每掀开他衣衫的一寸,她的心便痛一分。这便是为她受的伤吗?她尽量轻地涂上药膏,怕他疼,还一边微微的吹着气。虽明知他现在感觉不到,可一想到他身上的疼减轻一分,她心里的痛便轻一分。

    第一次看见他弱势的样子,程澄突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可怕。一个能为救人而身陷危险的人,他的

    心想必也是柔软的呵。

    “包好了就喂爷吃下。”聂剑又丢了一小瓶子进来。程澄自然照做。

    突然“嘶”地一声,马车刹住。程澄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卫聿行,好像这样便可以保护他。

    聂剑皱眉盯着路边泥地里的一个脚印。那是不小心留下的痕迹,但他知道只有南疆人才会穿这种鞋子。前边肯定已有埋伏。

    程澄看着聂剑拉开车门,迅速地将卫聿行扶下马车,立时知道情形凶险之极。

    聂剑将卫聿行扶上其中一匹马,才回头对程澄道:“前边有埋伏,我们不能前行。现在只有一条路,你协同王爷往深山里走。你顺着右边的小径,大概半个时辰后便只能弃马。进了山,有许多山洞,你先带着王爷躲起来,见着王府援兵发出的蓝色流星你就用这个。”他递过一个奇怪的小竹筒。

    “你现在和王爷是一条线上的人,若想出卖王爷,他们也不会放过你,而王府的人必将追杀你一生。”他不相信她,可是没有选择。“你放心吧。”程澄静静地看向他。

    聂剑看她一眼,不再多话,扶她上马。道:“握紧。”现在可是两人一骑。

    “我给王爷吃过药,他半个时辰后会醒来。”聂剑重新驾起马车,最后叮咛了一句。

    “那你呢?”程澄回头道。

    “我引开他们。”聂剑一甩鞭子,快马驶开。

    程澄不再回头,策马向山中而去。这次,轮到她救他。

    果然,半个时辰后,便再无路径可循。程澄下了马,吃力地扶下卫聿行,然后将马儿往回赶。

    进了山,光线昏暗,参天的古树隔绝了外界,好像阴暗中的幽冥神境。

    她努力地走着,渐渐开始往高处攀登。卫聿行靠在她的肩上,沉重地快将她压垮,她很快开始觉得眼前发黑。可是不能停啊,她还没找到合适的躲避之处。

    卫聿行突然发出轻微的呻吟声,程澄心中一动,他要醒了?

    “怎么回事?”看见眼前难以置信的情形,卫聿行其实是想吼出来,话到嘴边却只是哼哼。

    “没办法,我们得等援兵。”程澄吃力地回话,她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怕他了。

    话说得轻松,可脚下不轻松,一个趔趄,程澄摔在地上,卫聿行更是摔得不轻。

    “你怎么样?”卫聿行看她趴着,顾不得自己,急忙撑着身子去扶她。

    “我没事。”看他一脸心焦,程澄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她爬起来,搽搽脸上的泥土,便要扶住他。卫聿行却不耐地将她甩开。

    “不用你扶。”他撑着自己走。

    “你受伤了。”程澄声明事实。

    “开玩笑,我卫聿行什么伤没受过,需要你来扶?”他讽刺的话语说得气喘吁吁。

    程澄皱起眉头,有点生气,又有点好笑。他居然也有孩子气的时候?不再怕他,心里却多了一种无奈的感觉。

    她抢上几步,扶住他,即使他用了最凶狠的眼神看她,她也当没看见,反正他受了伤,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卫聿行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想让她扶,自己沉重的身子压在她细弱的肩头上就像要把她压碎似的。但又推不开她,他眷恋她的贴近,而且是自愿的。他暗叹了口气,由着她了。

    走了一阵,卫聿行突然道:“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回事。”若不是软玉温香,他早该问的。

    程澄简略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卫聿行的眉头不禁越皱越紧。是谁?这么有计划的置他于死地?虽然交手中他大略可以估计对方来自南疆的西邪教,但原因他想不清楚。叛乱都已平息,才大张旗鼓地置他于死地未免太奇怪,西寒到底想做什么?他不认为他会为了叛党与朝廷杠上。

    “那边有山洞。”程澄高兴地道,打断了他的沉思。

    两人进了山洞,稍作休息。卫聿行迅速运功疗伤,程澄静静地呆在一旁。他们两人,好像还从没这么平和地相处过。

    不知过了多久,卫聿行才睁开眼睛。看见程澄关切的眸子,他还真有些不适应。

    “伤势怎么样了,好些了吗?”程澄柔声道。

    卫聿行发现自己居然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半晌,他才支吾道:“没什么大碍。”若她像从前一般,他自然也可以摆出一副凶相,可她这么温柔,他真有些无措,而且,他居然觉得自己有些羞

    涩,这说出去只怕没有人会相信。

    没什么大碍?程澄不信地看着他。她走过来,像照顾婴儿一般探探他的额头。额上的高热吓了她一跳:“你在发烧!”

    卫聿行这才发觉自己全身有些热烫。他并没有很严重的内伤,会发烧估计是伤口开始发炎了。

    “没什么,发烧而已。”他强笑着解释。发烧虽然不是绝症,可此时无医无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热是会致命的。

    程澄一怔,往怀中一探,突然恨不得掐死自己。在车上时聂剑曾给她伤药,她揣在怀中,可此时已不知去处,想是赶路时掉了。

    “我”强烈的内疚与担心下,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哭什么?”那眼泪热烫得好像是滴在他的心上。“假如我死了,雷鸣他们自然会被放出来。”他不敢想她是在为他哭。

    程澄不说话,只是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别哭了。”卫聿行给她哭得心都乱了,想把她抱过来,却又不想破坏现在平和的气氛。

    过了一会。

    她居然还在哭!

    “我说别哭了!”卫聿行终于忍无可忍抱住她,将她的头按在胸膛上,起码让哭声小一点。

    “都是我害了你。”她在他怀里抽噎道。

    “你是为我哭?”他有点不敢相信。但喜悦悄悄渗入他的心里,生根发芽,无法抑止。

    他居然还很开心的样子,程澄难以想像。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战场上的伤受得还少吗?他们会及时赶过来。”他试着安慰她。

    然而,两个时辰过去,援兵还没来。卫聿行开始陷入昏迷之中。程澄无数次从洞口望着天空,无数次失望。她现在连帮他敷头的冷水都没有。怎么办?他撑得下去吗?

    “啊”卫聿行开始说胡话,神智不复清醒。他是旧伤加新伤,烧起来来势汹汹,即使大夫在只怕也要费一阵心思。

    不行,她要去找药。虽然希望不大,但总好过等死啊!

    程澄将卫聿行移往山洞的深处,加了柴薪生起火堆。从外边看不见火光,又可阻止野兽的侵犯。临走时,她仍是不放心地多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匆匆而去,怕自己舍不得放下他一人在这荒山野岭。

    程澄拿了火把,凭印像顺原路回去。运气好的话,她或可找到丢失的伤药。

    晚上的山林深幽得可怕,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怪叫,甚至连路都看不清楚。恐惧狠狠抓住她,可卫聿行的死亡比这还可怕,程澄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她好希望能碰见人影,可此时若是碰见人,只怕是催命来的。

    前边隐约有火光,程澄心中一惊,连忙躲起来。黑暗中看不真切,只见一名高大的男子往这边走来。还没走近,程澄就感到一股阴森森的寒流流窜过她的身体。她知道此人只可能是敌非友,因为正常人决不会有这么阴邪的气质,像积了重世的怨恨,却深受压制的恶鬼。

    “教主。”一人必恭必敬地赶上来,递上一个小包袱。程澄看了个大概,差点没叫出声来。那就是她丢失的伤药!想必是摔倒时掉出来的,可现在给这恶人拿到,岂不是泄露了行踪?她一颗心忐忑不安,冷汗淌下额头,若是他们发现了卫聿行她没注意到在这危险的时刻,她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身受重伤的卫聿行。

    “他们在附近。”那男子冷冷地说道,突然又冷然一笑:“或者就在身边。”他正是西邪教的教主西寒,岂有听不出有人在附近的道理。

    程澄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一道寒光,她只觉得肩上一痛,忍不住坐倒在地上。而后肩上的伤处愈来

    愈痛,痛得她几欲发狂。

    “是在找这个吗?”西寒将布包扔到她面前。程澄咬牙不答。

    他冷笑,突然揪起她,寒声道:“卫聿行在哪里?”

    程澄已经痛得满头冷汗,但仍是摇头。

    “你不回答,等着痛死吧,”他道:“我相信卫聿行少了这包药,也过不了今晚。我们可以慢慢找。”

    “慢着。”程澄用力发出声音。她不能让他们去找,卫聿行离这并不远。

    “受不了了吗?”西寒悠然地问道。他知道这种痛有多恐怖,时间越长,就越难忍受,直到活活痛死,痛得全身经脉尽断。

    “你放了我,我就带你去。”程澄痛得指甲都深深刺入掌心。

    西寒闻言,伸手在她肩上点了几个穴道,暂时止住了她的痛苦。

    “你若是骗我,一个时辰后你体内的毒又会复发。”

    “我知道。”程澄扶住肩头,那儿什么痕迹都没有,想是他用牛毛般细的毒针伤了她。

    程澄领着他们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心中已有了必死的念头。想到也许已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她心中倒是一片平静,只是有些遗憾,没有让卫聿行知道峥儿是他们的孩子。倒不是怕他会伤了峥儿,她只是想一家相认。“一家?”这个念头震惊了她。短短的时间内,她居然已经把他看成如此亲密的部分!而且她明白这无关什么恩情问题,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情已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走了半个时辰,西寒突然掐住她的颈项,一把拉近“你确定走的是正确的方向?”

    “是的。”程澄平静地回视他。

    他审视她一会,突然吩咐下去:“派人回到刚才的地方,在附近搜。”

    怎么回事?程澄难以掩饰慌乱的神情。

    “你知道吗?”西寒淡淡道:“有着必死决心的人不会出卖别人。”

    “我低估了你,高估了我的毒针。”他松开掐着程澄的手,神色突然有些恍惚,像是回忆起什么。然而,很快,他的脸上又是一副阴冷的表情:“既然你如此情深意重,我就让你们死在一块。”

    他们押着程澄往回走,脚程比来时还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回到原地。

    援兵来了吗?程澄安慰自己也许卫聿行已经被救走了,也许他现在也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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