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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了,一定是,左右手轮流抹拭眼角,移开,伊人依旧栩栩如生。他探手出云,指腹滑过她的面颊,擦过她的发辫,停在她的手心,温凉如昔,触感似真。他目不转睛地端详她的五官,每一寸肌肤,他甚至瞥到了她耳后下方有一小块青色胎记,他嗫嚅地说:”我终于看见你了,真正的你“”是啊,真正的我。”她轻拍他的面颊,他闻到了她身上说不出名字的淡淡花香,随着她的动作扬芬,令人忍不住心生愉悦。他忙不迭问:“你不会走了吧?你会留下吗?”奇迹出现了吗?有更好的方法让她留在人间人吗?她笑而不语,执起他的手“走,一起去个地方。”“去哪里?”她还是不答,牵起他一道站在他的窗前,只手推开窗子,凉风立刻扑面而来。天光明亮,云朵飘移,不知谁家播放的流行歌曲随风传来,软绵绵唱着“爱你无计可施,你明白吗”深深唱动他的心,他握紧她的手。他注意到她不畏光了,大方地迎向初冬的太阳,不禁为她高兴。“来站上来。”她伶俐地攀出窗外,站在突出的窗台上,面临外面的街道。“啊?”她胆子真不小,窗台十分窄,只有二十多公分,背贴窗子站在那儿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来啊!不要紧的,有我在”她鼓励地对他招手。他牙一咬,不再迟疑,跟着跃上去,钻出支心惊胆颤地与她并肩贴靠。“接下来呢?”一起欣赏外头走动的邻居和街景吗?这有何精采之处?“跟着我跳”“不是吧?”他瞪大了眼,看着脚下至少有四公尽斑的地面,惊呼;“这是二楼耶!”也许死不了,断条腿却不是不可能,再说,他也不愿她受伤,这游戏一点也不高明,目睹的人很难不认为他们一块跳楼殉情。她笑着摇头。“那就闭上眼,我会扶着你的。”“你确实?”他心生为难,宋伊人真不是普通女生。“安曦,你相不相信我?我绝不会伤害你。”“”他凝视着她,那充满温柔的善意,欲言又止的笑容,他相信她,他爱恋这个女人。”我们走吧!“他紧紧闭上眼,左手勾住她的腰,要不是比她高大,他真想抱棵树一样抱着她,这种游戏就算是黑面他们也不敢挑战。”不用紧张,很快就到了。“他笑着安慰。他在作梦吗?内心再一次质疑,但臂弯里的腰肢如此有实感,鬓角的发丝拂着他的脸,棉质衣料柔软地轻触他的手背,她就在他身边,一点也不假。她挽着他,脚尖略微一蹬,脚下立刻失去凭借,耳边充塞着呼呼风吟,他提心吊胆偎贴着她,等着两人四仰八叉,狼狈落地。几秒过去,他们还在御风飞翔,预期的惨状并无发生,但是他开始感到懊热,四面八方的强烈热气袭来,几乎不能顺利的呼吸,额角渗出了汗水,背脊逐渐湿透,一波波的炽烈风沙不时刮擦他的面庞,他再也忍不住,掀开了眼皮“妈的好烫!”他脱口喊叫,掀眼的同时,他们也落了地,一触及地面,赤luo的脚底板像踏上了烤盘,烫得他哇哇叫,他一蹦一蹦地轮流单脚站立,嚷个不停。“现在正中午,是烫了点,站到这儿来,会好一些。”她将他拉进一块阴影里。脚底得到了纡缓,他开始游目四望。这一定是梦!不过一瞥,他悲哀地就此断定,举头眺望,地表上只有单调的景象——连绵不绝的沙丘,洁净无垠的蓝空,热风一袭,沙丘就开始改变形状另一处地平线,他居然看见了几个模糊移动的小小人影,后面跟着一串骆驼队伍,慢条斯理越过沙地。一定是梦!莫名其妙地置身在沙漠,难到会是事实?他就地抓了一把沙,沙粒从指缝间流散,落在他的脚面上,太真实了。但他脑盘尚未糊涂到这种地步,公交车还未搭上呢,一眨眼就景物全非,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缩在一块突出的岩块下,忍受蒸腾的热气,他绝望地看向她,说不出半句话。“不开心吗?这不是你的愿望吗?你说过想到沙漠看看的”她不改笑颜。他霎时呆愣,无法移开目光。他是说过这些话,但当时是逗着她玩的,只有三分认真,她却铭记在心,为他一偿夙愿。“你特地回来为我做这件事?”“嗯”“太酷了,怎么办到的?”她指指脑袋“肉体有限,心灵无可设限,只要你虔诚地向往,就能无所不在。”说得太玄了,他不懂。“你这么神通广大是不是我要的你都做得到?”她细想了一会道:“安曦,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欠了你,在天律允许的范围里,尽可能实现你的愿望。”尽管喉咙干渴,烈日灼晒,他仍然感到了寒凉。“所以,你还是会走?”她不说话了,捧起他的脸,在额角吻了一下“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请让维良他们好好过吧!”他净是摇头,千言万语梗塞在喉头,却又知道说了没什么结果,说与不说间,他难受得红了眼,最后出一个问题“如果我想知道,如果我和你差不多年纪,你会不会喜欢我?”“会”她的答案并没有让他失望。受到鼓舞,他再接再厉“那么,如果在我老去之前,有幸和另一个不知名的你见面,你会不会记得我?”她垂首认真思量“不知道”他咬着唇,忽然想耍赖起来,一股狠劲握住她的肩“你一定要记得,不准忘记,你说你欠了我,那么想办法在我老死前还给我”“不要随便在这个命题上下承诺,安曦,如果你未来另有所爱,我会诚心祝福你”“我不管,答应我。”他逼近她“答应我。”“”“宋伊人,答应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答应我。“她叹了口长气,响应他灼灼目光,明知承诺不一定能实现,一时的迷惑未见得是永远的爱情,还是应允了他,她衷心希望这个大男生快乐,无论以何种方式。”我答应你,如果在你老去前与你想遇,一定记得你。“像吃下了定心丸,他开心地咧嘴笑了,将她一揽入怀。”那么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振作起来,珍惜自己,你如果当了赌场老大,或是为非作歹,我恐怕会遇不到你。“”我答应你“”那我们回去吧!“”再等一下。“让他再多保有一点温存的回忆。耽搁一分钟,就想要下一分钟,耽搁了十分钟,就会想要一生,她轻轻挣脱他的拥抱,指着热气氤氲的远方,”瞧!那是什么?“他顺着她的指头望去,一只外形似羊,背腹白底,脸与四肢有黑色斑纹的动物向他们走来,嘴里咀嚼着东西,头上两根笔直的长角几乎有一公尺以上,十分罕见。
他目瞪口呆,兴奋地叫:“那是剑羚。”他看过杂志上的图片。“数量很少,只有沙漠里才看得见。”转过头,想与她分享关于剑羚的一切,已不见她在视线范围内。他转了个圈,极目四望,除了沙漠,就是天空,还有那只独行的剑羚。
“宋伊人?”他急喊,绕着岩块找寻。“宋伊人?”没有回答,她骗了他,她离开了。
“宋伊人,你太不够意思了,我话还没说完呐!”一声声呐喊像是细微的水滴,没入沙地里,不留痕迹。大地一片奇异的寂静,沙漠仍是沙漠,消逝的人不会再回来。
“宋-伊-人”极尽肺腑一喊,换得烈风热情一扫,他举臂挡住飞沙扑袭,同时间,所以的景象如同扁平的画面,朝他所在的中心点扭曲聚合,形成一道庞大的漩涡,快速地带着他旋转不已,产生了催吐的阵阵晕眩。
他蜷起手脚,护住头,抵挡着骤变的结果,在旋转中,有人抓住他的肩,粗鲁地摇晃,一慢愤怒地喊他“臭小子给我醒来,听见没?”叫声实在刺耳,纵是再昏头,也会不由得清醒。
“你在鬼叫什么?真要把我气死,竟敢把我的半坛酒给喝了,你给我起来!”吼声加上在他耳朵上的用力一旋,他迅速睁眼,捣着发痛的耳朵。
不再是沙漠,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四周是凌乱的被褥,远一点的桌面上有打开的酒坛,床边站着一个怒目而视的老太婆,果真是黄粱一梦。
“醒了吧?你是怎么回事?”他奶奶气急败坏指着他“我刚刚去找了明惠,她把你干的那些糊涂事全都说了。你真是疯了,竟然喜欢上你的老师,还把那男人打了一顿!你也不想想,万一他告了你,我怎么请得起律师!”“没有?”他奶奶火大地拍了一下桌面“有人见你在阿旺的店前面和她共吃一碗面,还说没有?”“真的没有啦,那是误会。”他气息慨慨地辩白。
“不是我爱唠叨,人千万不能走错一步,有些人就是不能去喜欢,你看看我就是——”老人赫然住嘴,动了动眼珠子,黯然地挨着床坐下,想起了什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不以为然地打了个呵欠,其实已无力在乎,那场真假难辨的梦境掏空了他的力气,他虚弱地倒头躺平,想彻底再睡一场,他随意打发奶奶“奶奶,我保证没事,明天就会去上学了,你放心,我不会像我老子一样的。”“你老子当年也是这么说的,安家男人没一个像样——”他奶奶激动的比手划脚之际,突然眼尖,发现了安曦床铺上有不对劲的地方,更加破口大骂“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老是带着一身脏上床,瞧这新换上的床单,怎么全是沙子?你到底是去哪里鬼混啦?知不知道我一个老人家清理这个家有多辛苦,尤其你这窝猪圈——”沙子?他霍然地弹跳起,两手摸索着床铺,触手果真是如假包换的沙粒,散布在床位一带,连同趾缝、腔骨,都找得到细沙的踪迹。他趴伏着,兜拢双手努力掬起一撮薄沙,埋首审视,直到眼见看得发酸了,抬起头,看着他奶奶,他奶奶立即被他热泪盈眶的模样吓了一大跳,怒火灭了一半“你又那根筋不对啦?又不是第一次讨骂,这么激动做什么?把床单收一收我来洗”不等他奶奶动手,他自动把床单卷成一佗,抱在胸前“我洗我洗,你去忙你的吧!”他冲到楼下,在他奶奶保存的瓶瓶罐罐里找到了只巴掌大的玻璃瓶子,把收集来的沙粒全数倒进去,密封好,噙着神秘的笑朝瓶子仔细端详。
这个貌不惊人的瓶子密封的不只是一个秘密,还有他今生说不出口的,最初的爱恋。
程如兰在学期结束前无预警的离开学校,辞职理由是修养未见大好的玉体,新的班导由更年轻的代课老师暂代,为了崭露头角,有所表现,新班导实施铁腕作风,严格订定各项班规,将班上整顿了一番。
众人叫苦连天之余,安曦更为沉默了,愤世嫉俗的表情消失,变得事不关己的淡漠,也不再迟到溜课,功课虽未有惊人的突飞猛进,但维持中平水平。
他再次造访宋家,向宋母要回那个生了铁锈的喜饼盒子,将有沈纬良的部分裁剪掉,把填装沙子的玻璃瓶一块放进去收藏。第一个月,他天天将她的照片一一细审,百看不厌;第二个月,大约两、三天回味一次;第三个月,偶尔拿出来瞄一眼,不久之后,他将盒子埋进衣柜底层,不再取出。不再看那张脸,因为每个细节都铭记在脑海里,永志不忘。
他选择了北部的大学,远离待了十多年的老家。他考上了并非最顶尖,但还算不错的公里大学,对他奶奶,还有另一个女人有了交待。他迈向了普通人,或者说是大部分人都会走的道路,不特立独行,也不特别爱凑热闹。他某种安静的眼神特别收到一些女生的青睐,他不拒绝女生的要约,却又不是很积极和她们来往。
“搞不懂安曦在想什么!”这是她们的共通评语。但是他又是这么正常,听到男同学讲黄色笑话也会笑得前仰后合,话不算多,对事情的看法颇有见地,却不干涉别人的任何决定,所以人缘相对地好。
上大学后,他再度长高了三公分,骨骼壮实了些,但身材是永远的瘦削。兼了几份差,能随心所欲地吃了,却不再有浓厚的吃的兴致。
偶尔他会主动追求女生,那些女生多半长得圆眼圆脸,长发垂肩,体态健康,如果多副酒涡,交往的时间会更长,但他是恋情寿命几乎都短暂,最长不超过一年。
“安曦很好,但是我实在不了解他。”和他交往过的女生都这么说。他说出来的个人简历太简单,但是他沉思的眼神一点都不简单,她们不能容忍捉摸不定的男生。
时日一久,安曦回首过往,越发觉得十八岁那年做了一场分不清真假的梦,慢慢在记忆里褪色,褪了色的回忆实在很难让人无谓的凭吊,更何况他的回忆无人能诉说。
他积极的过新生活、找工作,做个一般长辈会赞许的上进年轻人。他看起来过得很好,不愁吃穿,工作时间十分长,所以获得的机会比别人多,社交很少,因此不沾是非,亲族人丁单薄,没有特别的家庭烦恼,除了他奶奶的丧礼让他奔波了一个月,他很少为别人伤神。
不伤神大抵是因为不特别在乎,他不特别在乎能获得多少众人欣羡的东西。
“那么你到底在乎什么?”有一次,酒后耳热之余,一位交好的男同事问他。
到底在乎什么?他彻底迷惑了。他没能回答这个问题,就像没人能回答他,十八岁时梦里的机遇是真是假,他此时只有一种切实的感受--人生为何如此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