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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是三月初,北方刚刚初春,白天仍旧很短,天色早早的就暗了下来。马车在大街上缓缓而行,炎字营的亲兵护卫在马车两侧,骑马开道,咸阳并无宵禁,此时街头热闹嘈杂,但是宣王府马车过处无人不争相避让,悄然无声。
青夏小心的掀开一角帘子,向外望去,只见街头人头涌涌,街道宽阔,两侧商号店铺林立,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歌舞,杂耍,喧杂乐曲全都齐齐的汇集到了一处。街头艺人表演着各种吸引人的花样,一些在现代电视剧中的经典曲日都可以在这里见到,什么喉头顶缨枪胸口碎大石之类的琳琅入目。穿城而过的卫水河上,花灯,龙舟,焰火搅的黑夜亮如白昼,数不清的小商小贩在河岸边吆喝着招揽着生意。贩卖煮酒烟丝,茶食衣物,水果蔬菜,家什器皿,香葯鲜花,胭脂烟火,一切讨人欢心的小玩意无不一一具全,应有尽有。
秦之炎靠在软垫上,角落里的暖炉散发着浓烈的香气,马车里暖意融融,上好的川贝清香合着水果香草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之中。秦之炎看着青夏,嘴角淡淡而笑,可是突然间眉头一皱,就轻声的咳了起来。
连忙放下帘子,青夏回过头来,手脚麻利的倒了一杯温热的润肺葯茶,递到秦之炎的唇边,急忙说道:“是不是受凉了,我叫人再拿一个暖炉进来。”
“不必。”秦之炎摇了摇头,喝了口茶,轻声说道:“没关系,不要紧张。”
青夏微微嘟着嘴,认真的说道:“想让我不紧张,你自己就要注意身体。多多的吃饭,经常锻炼身体,不可以想太多的事情劳心费力。”
秦之炎温和一笑“多吃多睡,不事生产,岂不是要变成胖子?”
青夏伸出手来,为他理平衣襟前的褶被,也不抬头,脆声说道:“你若是真的能变成一个身体健康的大胖子,我才谢天谢地。”
秦之炎摇头一笑,也不反驳,任青夏为他在膝上又盖了一层毯子。马车缓缓前行,嘈杂的人群渐渐被抛在身后,进入了内城之后,鼎沸的人声渐渐消失不见。参天梧桐巨木一徘排耸立在内城的四周,将喧哗的吵闹声隔绝大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秦军京畿禁卫军铁甲森然的拱卫在内城的各个城门处,即便是权倾大秦如秦之炎,也屡屡停车,接受检查。
好在这些士兵大多出自秦之炎的调教,并没有为难,只是象征性的需要一下腰牌。
上次进宫,处处受制,各种限制简直匪夷所恩,青夏小心谨慎,慎言慎行,也没有看到秦国太和宫的全貌。如今一路迤逦而来,细细观望,才不得不暗自惊叹于秦宫的宏伟。
秦楚两国民风不同,建造的宫殿样式也不尽相同。
楚宫偏于精巧,处处假山园林、小桥流水,楼台宫阁的建杂诩十分精致,处处皆景,景景如画。而秦太和宫则偏于大气,充满了宏伟的北地雄壮豪迈之气,宫墙厚重,颜色古朴,宫殿的建设也大多以金河邺色为主,色调雄浑,图腾彪悍,果真应了南精北阔的谚语。
夜里的太和宫一片寂静,近来气候反复,前几天还艳阳如春,今日下午的时候却下了场清雪,太和宫的紫禁广场上,白茫茫一片,巍峨的太和宫正殿像是一只猛虎一般盘踞在御道尽头,两侧灯火辉煌,隐隐有丝竹声悠扬飘出,眼力好的甚至可以看到里面飞扬的水袖和柔软的舞姬腰肢。
青夏微微有些发愣,心底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一丝丝紧张之感,按理说她是不该害怕的,在现代的时候,她刺杀恐怖分子,保护国家元首政要,就算来了这个朝代之后,所见到的人也动则就是皇亲国戚、各国权贵,早已练就了一身钢筋虎胆。可是不知为何,越发接近那座巍峨的宫殿,她的手心越发微微的冒出细密的汗珠,手指紧紧的扣住窗檐,眼睛亮晶晶的向外望去,瞪得又圆又大,一眨也不眨。
一双冰凉的大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将她小小的手紧握在掌心处。
青夏微微一愣,回过头去,就看见秦之炎温暖淡定的眼睛,男子笑容淡淡,眉眼温软,声音温和如同潮水:“别害怕,有我呢。”
知道要进秦宫参加家宴,他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这句话,青夏看着秦之炎淡定的表情,俊美的脸孔,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恩,有你在,我谁也不怕。”
秦之炎轻笑出声,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尖,眼睛弯弯如月。
这时,门外一个拉着长调的尖细嗓子喊道:“宣王三殿下到!”
青夏心下一沉,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调整心态,曲腿爬起身来,门外的亲卫掀开帘子,青夏当先跳了下去,马上回身扶住秦之炎的手,扶着他走下马车,又绕到他的身后,为他披上一件纯白的雪貂长裘,灯火辉煌的御道上,秦之炎一身白裘微微泛着金光,更加映衬着他风神玉郎、俊美无匹。
大秦自古以来尚黑,军旗、宫殿、各种祭祀神表均以黑色为主。是以,在各种大型皇室聚会上,基本都以黑色为主要颜色,如今秦王只是召开家宴,是以秦之炎里面只很简单的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袍,青玉束冠。
但是由于是第一次进宫朝见拳王,是以青夏穿的倒是十分庄重。一身束腰广袖锦袍,黑色为主,以金线绣边,荷叶广领上滚着白底梅花细痕,衣襟从左肩抿至右腰,斜斜的垂在下摆,连成裙尾,长长的迤逦身后。雪肤玉颈,瓜子小脸,明眉皓齿,眼弯如月,雪白的耳垂上挂着两串北疆风崖出产的黑玉耳环,长长的垂在微敞的两肩锁骨上,显得别样的性感诱惑。满头乌黑秀发,以秦氏贵妇的样式高高的盘在头上,颇有些飞天神女的神韵,高高一束,后面以极轻的漠河空心白玉支撑而起,额前坠着鸡心火红璎珞,在黑白两色中尤其显得醒目别致。
青夏从未如此盛装打扮,刚刚车里昏暗,也没仔细看的港楚,此刻秦之炎上下打量着颇有些局促不安的音夏,唇角淡淡而笑。
青夏可以穿着黑色的作战服,毫无顾忌的杀人于无声。可是此刻面对秦之炎的眼光,她却微微脸红了起来,不安的怒道:“你在看什么,不许这样看我。”说着就走上前去,踮起脚尖,伸出素白的小手,捂住秦之炎的眼睛。七八只细细的黑玉手环,在她纤细雪白的手腕上撞击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秦之炎朗朗一笑,扯下青夏的手,大袖一拂,将她抱在怀里,嘴唇贴上她柔嫩的耳垂,颇有些潇洒的放荡之气,轻声说道:“我还从来不知道,我的依玛儿也是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一阵电流顺着青夏的耳垂涌上头脑,青夏的脸霎时绯红,不安的挣扎了一下,只惹得秦之炎爽朗一笑,全无半点作用。
“醒握杀人剑,醉卧美人膝。三哥潇洒倜傥,名士风流,真是羡煞小弟了。”一声清越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青夏一惊,踮起脚来,从秦之炎的肩头向后望去,只见一名一身墨绿洒金华袍,姿态洒脱,眉目星朗的挺拔男子缓缓走上前来。
秦之炎淡淡而笑,不着痕迹的放开青夏,转头向男子洒然说道:“原来是六弟,什么时候从天水回来的?怎么也没去我府上?”
青夏暗道,原来这就是大秦唯一一位十五岁开衙立府后还没有封王的六殿下秦之赢,青夏原本还以为这定是个不务正业的落拓皇子,没想到却也是玉郎风清英俊出众。看来秦家风水的确很好,血统更是纯正,所得子女全是难得一见的绝代佳人。
“傍晚刚进的城,想着直接来宴上,就没去三哥府上拜会。前阵子三哥在白鹿原大杀四方,小弟听了,真是高兴的恨不得也跟着三哥鞍马之后,持剑冲杀了。”
秦之炎淡然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六弟在天府一代生意兴隆,如今掌管着我大秦的半个国库,哪里分的开身去战场冲杀?若是你这个财神有所闪失,父皇可是要同我算账了。”
秦之赢摆手说道:“三哥就会夸大其词,回府不过五天,就将我在咸阳的几家商号逼的险些关门倒闭,现在还要来取笑小弟吗?我听贵府西南织造说起如今王府的营运方式,虽然只是一些外部的制度,就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今天总算是有机会见到正主,一定要向你讨教一二。”
秦之炎摇头说道:“你知道我向来不爱钱货之道,要是想问这些,你可找错人了。”
秦之赢疑惑的皱起眉来,沉声说道:“不是三哥运筹帷幄,难道王府还有这等能人?那我还真要开一开眼界了。”
秦之炎眼眸一转,锋芒迸现,一闪而逝,转头向着青夏看去,青夏也不躲避,大大方方的走上前来,像男子一般拱手施礼道:“昨天景阳兵造库府里,不知道是六殿下的人马,多有得罪,真是罪过。”
秦之赢闻言登时一愣,脸色顿时尴尬了起来。他近来风闻宣王府换了当家管事,外府大小事宜都有改变,新的经营方式也别出心裁,但是这种转变一日两日哪能看得出有什么效果,他之前所说不过是夸大其词罢了。他四下里派出了探子去宣王府的各家商号打听,谁知昨日刚刚行动,就教人识破。现在这女子既然出面说出这番话来,显然已经精到了那几名下人的身份,里面的意思不言自明,无非是说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一切,又何必在这里演戏,不如闭嘴,大家耳根清静。好在他为人八面玲耽,也不气恼,胡诌一番,就拉着秦之炎的手,向太和宫大殿走去。
秦之炎示意青夏跟上,就随秦之赢走向太和殿正殿。
青夏跟在秦之炎的身后,一手提着裙褂,一手牵着秦之炎从前向后伸来的手,看着秦之炎一身雪白的身影,心底突然生出大片的坚定的情绪。突然间,她什么也不再害怕了,眼前的那座金碧辉煌的太和大殿在他的身影之后,也显得不再那么高大巍峨。她坚信,就算是五岳苍山,他也可以用他的手臂为她撑开一方晴空,就像他们紧紧相握的手掌一般,无论如何,都无人可以拆散。
厚重的龙涎香气扑面而来,灯火辉煌,丝竹鸣奏,秦之炎等人刚一踏进大殿,立时就有侍者高声通报。大殿上人头涌涌,处处飘香,华丽柔软的金色鹿皮织成的昂贵地毯,闪烁着炫目的光泽。八根漆黑参天廊柱支撑着大殿的穹顶,狰狞的金色盘龙盘踞柱上,下面是巨大的鲸油明灯巨鼎,照的四下里一片辉煌之色,明黄耀眼,两排长几,分列大殿两侧,上面酒食摆满,各种珍馐佳肴应有尽有。一些早就到了的大秦皇子们衣着华丽,面目英朗,正在四下走动,扎堆高谈,热闹已极。与青夏所料想的帝王家宴全不相同,没有半点拘束和沉重的气氛。
秦之炎和秦之赢刚一踏进大殿,所有人的目光就全都凝聚而来,但是短暂的注视之后,这些目光又全都齐刷刷的凝聚到了跟在秦之炎身后的青夏的身上,尤其是他们大袖之下紧握的手,好似一团炭火一样,顿时刺激了众人的眼眸。
即便没有人说破,但是青夏还是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里面各色各样的内容。明艳的女子淡笑的昂首淡笑,全没有半点拘谨之色,坦然的面对各种揣测的目光。
今日的秦氏家宴,到场的全是大秦皇室的成年皇子,除了年前因为在后宫调戏宫女被秦王贬去西风的十七江华王,还有早逝的七、十五、十六皇子,共有十四人。太子总是最后到场,所以殿上此刻有十三位皇子同聚一堂,再加上各自携带的女眷,果然是热闹非凡。
二皇子秦之义从一群人的簇拥下脱出身来,对着秦之炎笑道:“三弟总是最晚,让我们这顿好等,该罚一杯。”
秦之炎笑道:“二哥这般厚此薄彼,岂不是寒了弟弟的心,六弟同我一同入殿,为何不罚他单单罚我?”
秦之赢立马苦着脸道:“三哥,你明明知道我一喝就醉,醉了就发疯,每次都要被父皇责骂,还要推我下水,是何居心啊?”
话音刚落,众人哄然大笑,言辞和乐,拍肩搭背,一幅兄弟和睦的样子。若是不了解那些背地里的逆流暗涌,可能真的要被这幅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景象迷惑。
“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小姐可有人家?在下秦之昱,可否赐告芳名?”
一个朗朗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青夏一愣望去,只见一名紫袍玉冠的男子正恭敬的对着自己弯腰拱手施礼,细眼如丝,看起来竟跟十七王秦之沣十分相似。
青夏还没说话,秦之赢已经抢上前来,一把拉住秦之昱的手臂,大声叫道:“姑娘不必惊慌,这是我们秦家有名的风流浪子,和十七弟并称咸阳二圣,花名昭著,如今十七弟逍遥西风,十三弟怕是要独领风騒了。”
秦之昱皱眉叫道“六哥打我骂我皆可,怎可在美丽的小姐面前掀我老底?”
一名一身蓝色长袍的男子缓步上前,面容冠玉般俊朗,沉声说道:“十三就会胡闹,没看到是三哥带来的人吗?还要这般讨口头上的便宜。”说罢,对着拳之炎拱手说道:“三哥,前阵子我去北疆戍边,昨日才回来,还没来得及去看你。”
秦之炎双眼温和,自从进了这太和宫后,首次发自内心的笑道:“此次我在白鹿原耽误了时间,北疆之事,偏劳八弟了。”
“三哥说的什么话,大家都是秦氏子弟,三哥这么多年来为北疆匈奴披肝沥胆,难道做弟弟的就不能为三哥分忧吗?弟弟只怕做的不好,还要三哥为我善后费心。”
秦之炎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拍,点头说道:“你做的很好。”
大殿里混乱一片,众人声音喧哗,丝竹声袅袅而吹,中间隆起的一处高台之上,一名衣衫暴露的女子水袖飘扬,清歌妙舞,腰肢柔软的好似水蛇一般,翩然而舞。
镑王所带的女眷围立在后头,三五成群,窃窃私语,想必都是各家的妻妾。青夏既无名分,又无封号,站在人群之中,就显得十分不搭调,好在秦之炎一直将她带在身边,不然那些女子她一个不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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