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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
燕纤芯接过那丫头手中的披风替裴珏披上,开玩笑地说:“裴珏,你可要保重自己,可别让我还没出嫁就成了寡妇。”
旁人都为她不雅的话倒吸一口气,惟有裴珏温和地笑了,她那点心思,他又岂会不懂。可宽慰之余却不免又想起另一件心事,他问:“那样,真的行吗?”
“你说什么?”她装糊涂地反问。
裴珏直截了当地说“我们的婚约。虽说是从小就定下婚约,但如果”
燕纡芯笑了,笑声打断了裴珏的后半句话。
“基本上,我对你没什么反感,如果我爹和我大哥真要逼婚,那我也就只能屈就嫁给你了。”虽说是笑话,苦真的发生了,也没什么吧。就只是感觉奇怪了点,原先是朋友,如今却突然被宣布要成为夫妻了。
“好,如果你真的愿意嫁,裴家永远敞开门欢迎你。”
夜色很温柔,即使风有一点凉,但当它拂过脸颊却是很舒服的。
“裴珏,你期待过爱情吗?”
“为什么会这样问?”他的眼睛没有任何焦距,只是单纯地分辨声音的方向来判断别人的位置。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伯母,还有你的大娘。总觉得去爱一个人很累,还是不爱的好。”
“傻瓜。爱情并不会因为你想要就来到,也就不会因为你不要就远离你。它会突然诞生,然后世间万物都变了颜色。”
燕纤芯向往地说:“好像很美的样子。”
“是很美。如果没有分离,没有仇恨,也许它会更美。”然后,他又语重心长地说:“纤芯,你该去好好爱一场。好女孩,该有完美的爱情,以及好的结局。”
她呆住了。好半晌,她才笑着说:“裴珏,你怎么搞的,我还没嫁给你,你就尽鼓励我爬墙。真是的。”
爱情?会是怎么个模样?更好的结局又会是怎样?值得期待,不是吗?
突然就觉得好开心,有一种轻轻飞扬的感觉。她猛地抱住裴珏,贴着他的耳朵大声地说:“裴珏,我希望我们都能找到爱情,拥有最幸福的结局。我期望,我期望,我期望。”她喊得一声比一声响。
裴珏悄悄地用手环住她,平缓的语速中有一丝颤音:“一个女孩子,说话却总是那么没轻没重的。看来很难找婆家了。”服侍的丫头,笑成一气。
“才不会呢,你妹子我行情正俏呢。”
xx
很多年,只身在外,对于离别的家,始终有着特别的感情,当然,不会是依恋。那种感觉压在心底,轻易不愿去碰,即使在梦中也是这般。
乍见到风景依旧的裴院大门,他才知道那种感觉是痛,这种痛刺人心肺,并巨渗入五脏。与痛并存的,还有,另一种莫名的激动和温柔。
在夕阳中,他只是迎风而立。很长很长的时间。
然后,他回过头。似乎是一种奇迹,韫紫居然见到了裴砚的笑容,温柔如春风掠过湖面,她惊呆了。
“韫紫,这就是我的家。”然而,只有瞬间,瞬间之后,裴砚就又变回了原先的他。
他牵起韫紫的手,迈上台阶。
手是没有温度的,一如他没有温度的心。
“怎么了?”他不解地看着身旁突然止步不前的韫紫。她脸色有点不对劲。
“没想到裴哥哥的家这么大。”她言不由衷地回答。阴影,是阴影,还有怨气,无数的怨气,这所宅子带给她从未有过的不祥之气。
裴砚好像接受了她的解释,他看了看那漆红的大门,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是挺大的,裴家也只有这点东西值得看看。
“走,我们进去吧。
他用剑柄敲着门。一下,两下,然后,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六旬开外的老头。驼着背的老头,困难地抬头打量来者。阳光下,他只觉得一方阴影遮住了所有的光线。
“裴家怎么还是这个样子,”淡淡地看了看门内的景致,嘴角情不自禁地弯了“一看就让人心烦。你说是不是,老管家?’“是谁?是谁?”老人大着嗓门喊。
“忘了吗?我说过的,我会回来的。
“是”老人结结巴巴,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裴砚,是裴砚,裴砚回来了。去,去告诉他们,我爹,还有我亲爱的祖母,裴砚回来了。
老人像见鬼了一般,后退,再后退。然后,他转过身,跌跌撞撞没人了花园。
“走吧,去见见我的那些亲人。”他面无表情地说。
在裴府的大厅里,韫紫见到了他的祖母,那是一个极威严的老人。很严肃,没有笑容。她冲着身边的管家极为严厉地说:“回来就回来,有必要弄得这样天翻地覆吗?”
老人垂下头,不安地说:“老夫人,是我不好。”
教训完管家,她这才把视线放到了裴砚的身上,口气冷淡地说:“回来了也好,省得你父亲心里不安,好像真欠了你什么。寒竹,去把大少爷的房间收拾一下。还有,顺便给这位”
“我叫韫紫。”
“给这位韫紫姑娘腾出一间客房来。”
然后,裴珏出现了。他的出现及时地融化了老人脸上的冰霜。
“珏儿,你怎么出来了,也不叫人扶着。”
“不用的。奶奶,我哪有如此不济。”
裴珏,似乎太过儒雅,似乎太过温柔。眼中虽然没有任何的焦距,但韫紫明显感到了它所传达的信息:友好而和善。裴珏,裴砚,同是裴家的子孙,却是那么不同,一个是阳光下的宠儿,一个却长期蜗居于幽暗的洞穴。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知道。
他急切地伸出双手,似乎想证实一下裴砚的存在与否。但是,裴砚只是静默在一边,不做声。
裴珏依旧执拗地伸着双手,毫不理会裴砚的冷淡,不理会老祖母的焦急之状。凭着先天的直觉,他终于走到了裴砚的身边。抱住他,似乎想借着这一抱把所有的思念都告诉他。
“哥哥,我很想你。
裴砚贴近他的耳轻声地说:“真的希望我回来吗?我记得,我走的时候曾警告过你。回来时,即是复仇的开始。”
裴珏只是笑。很好看的那种笑。“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很想你。
裴砚只是冷冷地推开了他。“还是傻瓜一个。虚伪,而目.讨厌。”
温和的裴珏并不动怒,他转过身,朝着韫紫说:“姑娘,你是大哥的朋友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韫紫奇怪地问。她记得她并不曾在他面前说过话。
“姑娘不知道吗,你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很好闻。也是它,让我辨出了姑娘的位置。
裴砚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一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爹呢。”
“老爷在蓝夫人房里,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伺候在一旁的丫头说。
“不用,我自己去找他。”
推开裴珏,抛下韫紫,不理会已经生气的祖母。他冲出房间,依着儿时残缺的记忆,去找寻他母亲的房间。蓝夫人?好奇怪的称谓,明明是结发的夫妻,却是依旧冠着娘家的姓,即使是死了,在裴家,也只能算是一个蓝夫人。
娘,不稀罕的,对吗?
从没有料到再见面时会是这样,从不曾想过裴清也会有一天,出现在蓝蕊的房间。听说,他是在这间房间里出生的,当时没有太多的人,因为大部分的人,包括主人,包括仆人,都拥在另一间房间里,庆祝着一对新人的结合。蓝蕊在那夜为裴家生下了长子,白盈竹在那夜成了裴清的新妇。
出生于一个冷清的夜,所以也就注定了他的冷漠。
灵位,鲜花,素果。
娘,这些你也不会稀罕的,对吗?
当他用力地把这一切都扫落在地时,心底只感到荒唐的酸楚。
“我说过.娘没有死,她只是累了.只是睡了,她不需要这些。有一天,我回来了,解决完一切后,我会来带她走。娘,对吗!
裴清。另一个蜗居在夜色中的男人,常年黑暗的折磨早已使他两鬓斑斑。对于蓝蕊,他有悔,对于裴砚,他更有愧,这是命定的,当年欠蓝蕊的债,由裴砚来讨,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曾以为这一日还需要好久,没想到解脱的日子好快,看来老大终于眷顾到他了。
“砚儿,是我害了你娘,害了你,我对不起你们。
似乎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从小就没有照顾过任何一个孩子,总处在忧郁阴暗的角落,乍见两个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没有什么比这种感觉更欣慰的了。即使去了,不,是睡去了,也就真的是了无牵挂了。
“爹.看见我,不想说什么,或者解释一下吗?”冷冷的语气,会让人不寒而栗。
裴清弯腰,拾起蓝蕊的灵位,用袖口轻轻地擦拭,再轻轻地放回原处。
“不用了。砚儿,真高兴,你终于回来了。我在这里,一边陪着你娘,一边等着你回来,没想到这一等,居然就是十二年,够久了,我想,是该我去你娘那里的时候了。”泪水一点一点地渗出,然后滚落成珠“够久了。等待,等待中的人真的好痛。”
“好痛,你也知道这一点吗?”剑突然出鞘,直指裴清的咽喉“娘就在这里,等了多少个晨昏,等了多少个日夜。泪水,疲惫,即使是疯癫也换不回你的眷顾。在那时,我就想杀了你,用刀子一下刺入你的心,不是为了我所受的鞭打,而是为了娘。天下第一美人,美人,人人都说她是美人。我的娘,一个时时疯狂的苍老妇人居然是无下第一美人。多可笑,是不是,是不是,裴清,你告诉我。”一次一次地接近,换回却是无数折磨,所以他只能怯懦地逃开,在角落用带泪的眼看着她疯,看着她癫。他是那么地爱着他的娘亲,但是他却永远无法接近她。
好痛。
好痛。
好痛。
裴清虚软地跪在地上。曾经,蓝蕊告诉过他,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无止尽的等待。终于明白了。
“砚儿。”他突然抬高头,苍白的脸上有着一丝笑意。他握紧剑尖,刺向他的咽喉。
娘,这是你要的吗?他终于要来了,只陪着你,再也不分开了。哭了一生,也等了一生的你,终于要如愿了。娘,可为什么自己的心是如此惶惑、不安?娘,这不是你的心愿吗?
惶惑中,他感到有人冲了进来,拉住了他的剑柄。
“裴砚,你要做什么,他可是你的父亲呀。”裴老夫人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镇静。
那一声大喊,把裴砚彻彻底底地震醒。他笑了,但眼中的冷漠令人心惊。“我当然知道,知道你是我的祖母,知道他是我的父亲。”
看到老夫人眼底的宽慰,于是,他的笑声就更大了“老祖母,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可不是那种心软的人。我不会忘记自己的目的,你们杀了我的娘,所以我来讨回这笔债。为了娘,我会为你们找一个最合适的地狱。”
如电般地收回剑身。
环视一下四周,他似乎很满意自己所造成的结果。他挑高着眉,望向蓝蕊的灵位。
“找一个合适的地狱,娘,你也这样想,对吗?”
倏地,他一转身,如风般消失于暮阳之中。
房内的裴清瘫软在那儿,他无力地说:“娘,为什么要救我,我是真的想死。蓝蕊已经等得够久了。”
裴老夫人的面前似乎又出现了蓝蕊的模样:忍辱负重,无可奈何。这一生,都是亏欠了她,而且无法偿还了“你说什么浑话,你难道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更何况,当初的状况,谁都是知道的,你只是拿着剑,想吓吓她,谁会料到她会往前冲。这是谁也不愿见的结果听。这根本不是谁的责任,是她的疯造成她的死。”她勉强地说。一个女孩,真是死得冤枉。所有的不幸.似乎全降临在她的身上了。如果当初,她能够不偏听偏信,不为了某些个人的原由,一口咬定是她杀了白盈竹。不逼清儿去做个了断,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娘,不许你这么说她。她没有疯,从没有。她只是有怨,她只是有恨。那时,当血流出来时,我就知道了,我冤枉了她。她是什么人呀,天下第一美人,世上最最善良的女孩,这样的女孩怎么会杀人。她是等累了,是累了,要休息。”十二年中,十二年中无数无数的梦里都能见到,她倒在血泊中,她微笑地说她累了,要歇息。
忍辱负重,委曲求全。这样一个女孩,的确死得冤枉。是所谓的武林正道害了她,是所谓的家仇不共戴天害了她。事情不该这样呀。她叹息。
“娘,你不该救我。”
老夫人蹲下身,抱住裴清,温言细语:“清儿,娘不拦你了。可是,娘要告诉你,你死,你是解脱了,叮是却会害苦了周围的人。我,珏儿,砚儿,甚至还有你亏欠了一生一世的蓝蕊。这样的结果,是你要的吗?是蓝蕊要的吗?父子相残,兄弟相残。
他不说话。
“这孩子恨意太深。这不是一件好事。恨是会毁了一个人的,毁了一切的。当初,也就是因为你的父亲太想要复仇,才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它该有更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