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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廊的高脚吧台边,方妮涂满鲜红蔻丹的手指端着高脚杯,另一着手拿着烟,百般无聊又妖艳异常地坐着,化得十分夸张的眼冷冷地搜寻着猎物。
“怎么?难得我们方妮小姐没台子坐?”大班红姐笑吟吟地走到她的身边。“最近你好像股票跌停板似的!”
方妮不太起劲地斜睨她一眼。“要说什么直说,别转弯抹角的!”
阿红微微一笑,也点起一支烟。“妮妮,你在我手下也两年了,曾经是我最红的王牌,每个人都会犯错,可是都一样可以东山再起,只是你这次是玩火尸
“是吗?”
“你还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妮妮点点头。“投错。”
阿红见她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诅咒一声。“你他妈的!是你贱还是他贱?我知道.你一向爱玩,可是要玩也得玩有钱的男人,你白白送上门给人玩个鬼啊?”
妮妮斜睨她一眼。“你自己还不是没事犯贱让那个老芋仔玩假的!”
阿红气绿了脸。“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妮妮失笑,转过头来。“红姐,那老芋仔一样没钱,也不称头,你干嘛?现在反过来说我!”
“我是为你好,那老家伙至少不贪我的钱!”
“小路也不贪!”
“不贪我随便你!”阿红不屑地冷笑。“我早听过他那个人,噌赌如命,照他那个样子,迟早把你也赌掉!”
“我?”方妮又笑,摊摊手。“我能让他怎么输?早就在火坑里了,除非他把我剁了拿去菜市场卖!”
“妮妮!”阿红叹息,苦口婆心地。“我是老鸨没错!可是我不是什么冷血怪物,我也希望你赚够了钱,好好找个呆子嫁掉,糟蹋自己这么些年还不够,非要拿钱去砸那种男人,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妮妮抽口烟,沉默地别开眼光。
阿红拍拍她的手。“像你这样,没事到处去告诉客人你已经有男人了,摆明了是不要男人点你的台,这样早晚会坐吃山空的,等你没钱,那个什么路的还会和你在一起吗?”
“小路不是那种人!”她倔强地反驳。
“那他是哪种人?为什么还要你来借钱?”
“那是我心甘情愿的!”妮妮固执地。“我不要他再去做那种事!”
阿红叹息一声,妮妮真的是中毒已深,无论她如何说,她也不会回头了!
傻女人!用钱买男人的心是买不到的!
这个时代是在变,但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偏偏就有些傻女人不信邪,非要用那种笨法去试。
她只有无奈地拍拍她的手。“你自己看着办吧!钱的事我会跟公司说,不过你要答应我,好好上班,不要再使性子了!”
方妮耸耸肩。“好啊!”好才怪呢!
女人一旦有了真的心爱的男人,她是再也不会允许任何男人碰她一下的!
****
“又要出去?”
“嗯。”林哲夫自他的书上抬起眼,那虽已老迈却仍精干的眼闪着深思的光芒。
“你最近夜里常出门。”
她静静梳着头,审视着镜中的自己。“待在家里也无聊。”
“怎么不让老张送送你?三更半夜的一个人到处乱跑很危险。”
“去朋友那里,叫老张等我一整夜不好,我自己很小心的。”
“是吗?”他放下书,不经意地打量着她。“什么样的朋友?有那么多话可以说。”
“几个大学同学。”
林哲夫叹口气。“可别玩得太疯了。”
冷银嫣停下手上正在做的事,转过身来。
她不会笨到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眼前的老人和人勾心斗角几十年,他太精明,精明到令人害怕!
“如果你不希望我出去,那我就不出去了。”
“那倒不是,整天叫你守着这间空屋于是很无聊的,我只是提醒你,现在外面坏心眼的人很多,你不要受骗上当了。”林哲夫伸出手,她马上来到他的身边,他抚着她平顺乌黑的发。“我老了,不能陪着你,可是我心眼儿里是疼你的,你怎么玩都好,只要你开心,不过你的身份不同,可别玩出事来。”
她静静地坐在他的脚边,那姿势仿佛一只猫,一只已被驯养的家猫
“银嫣,你心里是不是怨我?”
她抬起眼,温温柔柔地对着这个当她父亲也太老的男人微微一笑。“怎么会呢?我所有想要的,你都已经给我了!”
“只除了名份是不是?”“我不要名份。”她轻轻摇摇头。“那只不过是白纸一张!”
林哲夫笑了笑,抚着她细腻的颊。“你就是这么懂事,由不得我不心疼你”他叹息一声。“要出去就去换衣服吧!我也该回去了。”
“我陪你看看书,听听京剧?”她轻声提议。
“不用了,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老玩意儿,明天还有个会要开,更何况我也累了。”他拍拍她的头。“去吧!玩得开心些。”
冷银嫣点点头,扶着他起身。“我去叫老张来。”
“我已经吩咐他在楼下等我了。”林哲夫拍拍她的颊。“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好。”
送走林哲夫,她再度坐在镜子前,心里一片空白。
呆滞地,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她一直有如一具投有生命的木偶,小时受父母的操纵,年轻时受林哲夫的操纵,一直到现在,她仍活得茫茫然的。
她的生命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怎么说悲哀呢?有些人一生下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悲哀,被训练得只知道傻笑,只知道服从。
即使当她知道,她必须被卖给林哲夫,以求得其他兄弟姐妹的自由与财富之时,她都没有悲哀的感觉。
反正又有什么差别,由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那似乎是她注定的命运,她不懂什么叫自由,什么叫悲哀。
一只已驯的鸟,放了出去也不过死路一条,啊!啊!啊!
悲哀?什么叫悲哀?活不下去的那一天才叫悲哀!
于是她又开始化妆,用最昂贵的化妆晶来装扮自己,用最昂贵的服饰和珠宝来堆砌自己
一个其实再廉价不过的女人。
****
她又在画画,画的仍是心爱的男人,她心爱的猫“侦探”静静地蜷曲在她的腿边,懒洋洋地,像是午后的阳光。
阿南的画像已经编到第几号了她也弄不清楚,只知道每当坐在画架之前,画着他的画像,她的心就充满了快乐与满足。
小季说她这是一种无可救葯的绝症,管他的!爱情原来就是无可救葯!
阿南这几天的情绪出奇的低落,脸上总有种浓得化不开的忧郁,经常莫名其妙抱着她,半句话也不说,连睡觉都不得安宁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放下手中的画笔,画里的阿南当真有般可怕的沉郁。“侦探,阿南这几天很不快乐,他又不肯说,你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猫抓抓自己的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懒洋洋地趴回地毯上。
她有些不满地横了它一眼,轻道:“亏你叫‘侦探’,笨得要命,问你什么都不知道!”她无奈地叹息一声,仰躺在椅背上,抚着自己的小肮。“你呢?小南,你知道吗?我们母子俩真是没用,什么忙也帮不上,难怪你爸爸不肯把事情告诉我们”
门铃响了起来,她轻巧地起身。“哪一位?”
“我是传南的朋友,他让我来看你的。”
碧雪莫名其妙地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艳丽的女子。“阿南的朋友?”
殷素素笑了起来,已走进门里,见到那一屋子的画像不由得一愣!:全是阿南!”
碧雪反而不好意思了。“是啊!请坐,我去倒茶”
“不用啦!”殷素素笑着拉住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我早就听说阿南的太太是个画家,可是没想到你这么漂亮,难怪阿南那么喜欢你,对别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呢!”
单纯的她马上红了脸,嗫嚅地说不出话来。
殷素素笑吟吟地拉着她坐下。“说了半天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呢!我是阿南发廊的朋友,自己也经营画廊,阿南说你很会画画,叫我有空来看看你,所以我就来啦!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碧雪红着脸羞涩地笑。“他就是这样,怕我会得自闭症,老是替我介绍朋友。”
殷素素眼中寒芒一闭,目光移到那幅她才刚完成好的画像之上。“这是现在的阿南吧!画得真好”“没有的事!”碧雪忙走到画像前想盖上画布。
“别忙!”她扯着她。“不如这画卖给我吧!”
“什么?”她愣住,呆呆地看着她。“卖给你?”
“是啊!我不是说了吗?我自己经营画廊的,这么好的画不卖还卖什么!”殷素素不由分说地马上拿出支票本。“我看两万元好了,如果卖得够好我再”
“殷小姐!我不能把画卖给你,这只是我自己画着玩的!”碧雪慌乱地摇手拒绝,几乎有些手足无措。
殷履素素笑得近乎邪恶。“你是嫌钱太少?不要紧,价钱我们可以再商量,我是真的很喜欢这幅画。”
“不是这样的!我”她一急,突然觉得恶心,脸色一变,马上冲进浴室。“呕”
殷素素也吓了一跳,跟着她到浴室扶住她。“你怎么啦!没事吧?”
碧雪一边摇手,一边呕得厉害,过了好半晌才松了口气直起身子来,歉然地面对她。“对不起”
“你有孩子了?”
她羞涩地点点头,没注意到她遽变的脸色。“快三个月了。”
殷素素的脸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满怀恨意地蹬着她的背影。
碧雪自顾自地往客厅走,一点也没察觉背后那两道阴毒的目光。“我真的很抱歉!”
“怎么这么说呢?我才要恭喜你们呢!”殷素素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阿南一定很开心吧?我知道他很喜欢小孩子的。”
“对啊!”碧雪走到画像前,凝视着画中的人,幸福洋溢在声音里。“他还说要把晚上的工作辞掉,专心在家里陪我呢!”
她的神情又是一变!“那这就对了!他把工作辞了,你们不就少了一份收入了吗?如果你肯把画卖给我,减轻他的负担,那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碧雪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她愣愣地看着殷素素。“真的吗?我这样做他真的会高兴?”
“当然!”她又挂上她那虚伪的笑容,将支票交给她。“我和阿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朋友了,男人的心理我最了解;你放心好了,听我的一定不会错的!”
接过支票,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她又想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看着她。
殷素素上前将画拿了起来。“好啦!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喔”此时对讲机的钤又响起来。“喂?”
“商小姐,季小姐来看你了。”
“哦!请她上来。”碧雪漫不经心地答着,目光仍跟随着正在穿鞋的殷素素。
在灯下看她,殷素素其实已经不年轻了,那浓浓的妆并不能掩去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而且她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电梯门一开,小季走了出来和殷素素碰个正着,她还裹不及反应,殷素素已点个头抱着画走进电梯里,只留下一股浓浓的香水味
“你的朋友?”小季边脱鞋边问,不知怎么地老觉得那女人很面熟。
“不是,是阿南的朋友,说姓殷。”
“殷?”小季愕然。“殷素素?”
碧雪有点意外地点点头。“对啊!你也认识她?”
她在心里哀嚎一声。“不认识,不过她很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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