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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皇宫不远处的西大街,一座雕梁画栋般的豪门宅邸深处有一栋独立、隐秘且戒备森严的屋子。
屋外树影幢幢,每个黑暗、隐秘的角落都有佩戴刀剑的武士巡守;屋内烛影摇曳,宽敞舒适的空间里坐了好几个人,但没一个人说话。
窒人的沉默笼罩室内,而在静默中还隐藏着一股逼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由四面八方,尤其是来自主位上身穿金色麒麟纹饰袍服、头戴拳头般大的和阗玉镶嵌成的头冠、脸容显得俊美阴沉的男子身上的怒气,如针如椎地射向座上一名马脸大汉。
后者如坐针毡,尤其是想到主人对付失败者的手段时,冷汗便涔涔而下,浑身如坠冰窖的发起寒颤。
而他之所以还没有崩溃,全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混乱的脑子里还来不及整理出头绪来,然而在主人带着肃杀寒气的眼神注视下,一颗心急往下沉,只能拚命压抑住内心的惊恐,期待奇迹的降临。
但奇迹,是比被雷电打中,而且没死还要希罕出现的神奇事迹,怎会降临在他身上?所以,当那因愤怒而抿紧的嘴唇掷出如冰块般冷硬的怒斥时,马脸大汉的情绪马上像被捻到紧致的琴弦般绷断,高壮的身躯吓得跌出座椅,仆跪倒地。
“主子饶命”那抖若枯枝上的黄叶的声音带着惊惧,镶嵌明珠的头冠随着他不住磕头的动作沉沉浮啊。
“你不是跟我拍胸脯说万无一失吗?为什么你精心筹画又重金聘请的这批来自什么影黑门的美女刺客三两下就被逮个正着,连皇帝的一根头发都没碰着?”被称为主子的男人像是没听见属下敲在青砖地上的磕头声响,语音越发地阴沉冰冷。
“属下知罪,主子饶命呀,属下属下”
那几乎哭丧着声音的哀求,听得在座中人心情各异,但免不了都要想,这马脸大汉平常也是个走路有风的人,怎么此刻会这么没用,一个雄赳气昂的大男人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也就算了,居然还急得想哭。但想想,今天如果异地而处,自己会不会比马脸大汉还不如呢?心中不禁生出兔死狐悲的同情了。
“你这副没用的样子看了我就想吐!我是被鬼迷了,才会相信你!”他深信必然如此,否则自己怎么可能不智地赞同这么失败的刺杀行动?这使得他的语气越发地激愤“看看我得到什么?要是那批刺客”
“主子放心”马脸大汉像是抓到一线生机,急忙又磕了好几下头,将突出的额头磕得青紫、破皮,但他似乎一点都不痛,颤抖的嘴唇急急忙忙地道:“影黑门的杀手在执行任务前,都会先服下毒葯,要是没有及时完成任务服下解葯,个个都会中毒而死”
“但要是花朝在她们死掉前,就问出口供呢?”主子的语音缓了下,依然不改阴厉冷怒。
“这点主子更可以安心。”马脸大汉的声立稳了些“这些美女刺客根本不晓得雇她们杀人的买主是谁,属下是直接与影黑门门主谈妥这笔交易,再安排她们进宫,由她们先将几名舞姬处理掉,易容顶替”
“哼!算你还有点头脑!可是你将这件事搞砸了”那冰冷的语音再度飘送而下。
马脸大汉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胆气又全都散了,只能不住磕头请罪:“属下没想到属下”
“你没想到?”主子语音尖锐且充斥着不满“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敢说你有没想到的?”
“属下”马脸大汉慌张之下,更加地语无伦次。
“来人呀”
“哎哎哎,他是不该没想到,可你这个当主子的又想到了吗?”
一阵好听的低柔嗓音玩世不恭地闯进来,截断了主子处决属下的命令,并使得他脸色一变,阴沉的黑眸眯起,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潇洒的青色身影从无风自开的格扇门飘然入内,只在脑后束了条青色发带的脸容上戴着一只手绘的虎形脸谱面具,遮住在座者都极想一窥真面目的容颜,但除了主子以外,无人有此殊荣。
“青虎!”主子眼中阴晴不定,薄情的嘴唇吐出闯入者的代号,声音里有着浓烈的不快。“你又迟到了!”
“或许,我本来是不该来的。”
被称为青虎的男子弹了弹肩上的布料,似乎那里有什么讨人厌的灰尘,脚步从容地走到最末的一张椅子,毫不理会主子的怒气,率性地坐下,还跷起二郎腿。
“你是什么意思?”
对于青虎的放肆,主子得咬紧牙关才能压抑住胸腔内激荡的火气。
“既然你的刺杀计画一开始就没有知会过我,失败后再找我过来检讨,不是根没必要吗?”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主子紧了紧间隙狭窄的眉头。
“我是认为”
“你不信任我,却太有自信了。”
被他一语中的,主子神情显得狼狈,一时语塞。
“可是你错了。”青虎的声音虽显得云淡风清,每个字却尖锐地刺进在座的每个人情不自禁竖起的耳朵里。“才会失败。”
“那是”主子非常不愿意承认是因为自己判断错误才导致刺杀皇帝的计画功败垂成,气急败坏地想为自己辩解。
“又想把失败的责任推给库克扛?”青虎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语气显得沉痛无比。“你怎么不先质问自己为何会错估形势,采用了库克的计画?这是当名英主应该做的事吗?”
“我”这家伙竟敢这样质问他?若不是顾虑到他还有利用价值
“你怪库克没想到,你自己又想到了吗?”青虎对他的孺子不可教,摇头又叹气。
“我”想到什么呀?主于在气愤之馀,脑筋就跟眉头一样打起结来。
“还是,你跟在座的其他人,不,是除了库克以外的其他人一样,到这种地步了,还是没想到失败的关键,是吗?”
虽然看不到面具下的表清,但面面相觑的在座者从他冷嘲似的语调里听出来他彷佛正轻蔑的眯眼冷笑,心里虽不满他对众人的轻视,却又因听不懂他话里卖弄的玄机,而纷纷心虚地痹篇他扫过来的锐利目光,有志一同地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库克,无声地询问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关键。
“库克!”主子沉不住气地怒叫着属下,被点到名,库克赶紧回应。
“属下在,请主子垂询。”
这不是摆明他认同青虎的话吗?
主子隐忍住怒气,反正他是决计拉不下脸去求教青虎,倒还愿意使些威风命令库克知无不言。
“你说!”
“是。”库克知道自己捡回命了,暗暗对青虎生出感激,表面上不动声色,神情越发地恭谨,字字斟酌地往下道:“是属下不好,没料到贵妃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以至于美女刺客夹藏在花蕊里射出的银针会被发现,并且挡下来,才”
说到这里,在座者要是还不能恍然大悟,根本没资格坐在这里了!
“咦?贵妃赵氏不是左丞相赵政道的么女吗?赵家世代书香,三位千金皆以美貌、文才与贤慧名满京城,从未听说她们会什么武功呀!”某人率先议论。
“齐大人所言甚是。”库克附和“下官便是因为从没听说贵妃会武功,才会错估形势,以至于功败垂成”
“噢”叹息声此起彼落,彷佛在为库克的不知情而惋惜、感叹,就连主子也是紧蹙着眉头,忙着吸收新得来的资讯。
“所以罗连赵贵妃会武功这件事,库克都是事后才推敲知情,这次的谋刺计画怎么可能会成功?”青虎继续摇着他跷在膝上的脚,语气仍是那般气死人的充满讽刺。
众人面面相觑,包括主子本人在内,一时间也想不出话来反驳,而青虎也不急着说话,任空闲静默下来,并随着时间缓慢流过而变得让人难以忍受。
最后,是主子忍受不了心头的疑惑越堆越高,清了清喉咙,道:“你是像库克一样事后才推敲知情,还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你说呢?”青虎笑谑地回答。
“你!”主子气得想喷火,但为了大局,只得拚命地压抑住。“青虎,你别卖关子了,既然愿意加入我,就表示出一点诚意来吧!”
“先没诚意的人,好像不是我喔!”青虎摸了摸下巴,斜睨着他。
“我”主子张了张嘴巴,深吸了好几口气才不情愿地说:“知道了,这件事是我欠考虑,应该早点知会你才是。”
哎,这人连道歉都要这么高傲。
青虎摇摇头。
“你到底要不要说?”
听那语气,看那神情,显然是要翻脸的徵兆。青虎可没打算让情势演变成那样,他收敛起玩世不恭的姿态,坐正身躯,缓缓开口。
“我非但知道赵贵妃会武功,还知道她是太后的门人。”
“什么?”有人惊讶地喊出声。
“太后被称为本朝第一女杰,与她的师兄定国公暨天下兵马总元帅叶智阳,以及宁国公花捷,并称为天朝三大高手。明帝开明十年,太后曾在怀着身孕的情况下使出不世神功救驾,力抗邪教魔僧,那可是一场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库克补充道。
“这个我知道。”主子望着青虎,接着问:“你怎会知道赵贵妃是太后的传人?”
“天下间能瞒得过我的事可不多呀。”
青虎的感叹令在座者有口吐白沫的冲动,纷纷在心里暗骂:真是个臭屁的家伙!
“少废话!”主子不耐烦地催促。
这位主子的耐性就那么一丁点多,深知这点的青虎不再转弯抹角,但语气仍是充满讥诮。
“你应该记得,皇帝九岁那年的元月十五,令尊为了要让针对天朝皇帝下的逢九难过十的诅咒落实,一得知皇帝溜出宫外,便派遣杀手尾随,想趁着当时的御林军统领花捷不在皇帝身边,一举擒杀之。可惜呀,尽管他派去的杀手人多势众,个个都有一出招就要人命的实力,虽然一开始也的确占尽优势,但不知道是他高估了百黎人对天朝皇帝下的逢九难过十的诅咒,还是低估了保护皇帝出宫的花朝能力”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不以为然的接着又说:“再怎么样,花朝都是花捷的侄儿及传人,实在不该低估呀。不过,他大概也没想到陪同皇帝一起出游的朝阳公主会身手不凡叶续日当年虽然只十岁,可她是被称为天朝三大高手之一的定国公的掌上明珠,身手自然差不到哪里。又或者令尊根本料想不到紧要关头会冒出个少女高手将情势扭转,救走皇帝一行人,才会把如意算盘打成万般不如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件事跟赵千慧是太后的传人有什么关系!”听了一堆他已经知道的废话,主子烦躁地吼道。
青虎丢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慢条斯理地往下说:“当然有关系!救走皇帝一行人的少女高手就是当时年仅十四岁的户部尚书赵政道之女,也就是现今的贵妃赵千慧。那赵政道,不知是不是因为女儿救了皇帝的关系,自此之后官运更加地亨通,很快就升为右丞相,并在女儿被立为贵妃后,成为左丞相,圣眷更隆。不禁要让全国百姓都要感叹,有女为贵妃,胜过生百个儿呀。”
最后的一段话可说到在座的大部分的人的心坎里去,主子眉间的皱摺包深。
“不过,这个事件虽然给赵家带来好运,令尊却在忧虑花捷随时会查到他头上的恐惧下,因一场风寒而演变成令御医们束手无策的顽疴,撒手西归”就因为这样,才让他从蛛丝马硷查到这里,当然,这个部分是不能让对方知道的。
“我记得很清楚。”主子悲痛地咬牙切齿“天真只是运气好,他凭什么可以当皇帝?比起能力来,不管是家父或我,都胜过他许多!”
“你要这么说,我也不反对。”青虎耸耸肩,直视向主子。“可连你也要承认,皇帝的运道是比任何人都要好。当年明帝为了避百黎人的诅咒而退位,太皇太后担心立下幼君会重演辅国三王不愿还政于帝引起的叛乱,便召集了明帝的四个弟弟,不分嫡庶,也就是孝、勇、仁、义四王,要从他们之中择选一位继位。虽然四位王爷都指天立誓愿意辅佐侄儿幼君登位,但太皇太后坚持要他们依照长幼顺序一个个的轮流去坐龙座。她是不是想从中看出谁最具皇帝相来,我们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年纪最长的孝王率先走向大殿上的龙座,但人还没靠近龙座,便在兴奋之馀拐到脚,从阶梯上一路滚了下来,撞得鼻青脸肿,那年满二十八岁的他想到逢九难过十的天朝皇帝诅咒,吓得称病版退。
“勇王心里虽觉得怪异,还是依照太皇太后的指示走向龙座,腹内却一阵翻搅,撑不到龙座便不支倒地,经御医诊断是得了绞肠痧。看到前两位兄长的下场,仁王毛骨悚然,战战兢兢的走向前去,就快触碰到龙座时,不知哪里飞来的大蜜蜂叮了他鼻子一口,当下呼痛,鼻头肿了个大脓包,听说约莫十日才痊愈。剩下的义王面如土色,他本是诸王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当年恰巧十九岁,自幼在兄长的保护下养尊处优,从来没想过当皇帝的事,看到三位兄长的不幸遭遇,心想必是百黎人对天朝皇帝下的诅咒作祟,正烦恼要怎么推却他母后要他去坐坐龙座的好意时,五岁的太子侄儿被一只五彩斑烂的凤凰给引进大殿,那凤凰高傲的昂着身躯跳向那龙座,太子咯咯笑着跑过去抱,小小的身躯在龙座上跳上跳下,跳得大殿里剩下的人全看得目不转睛,心跳如击鼓,好像随时都会跳出口,可太子什么事都没有。义王顿时松了口气,顺势高呼万岁,认了还在龙座上玩耍的太子为继任皇帝。”
主子越听越心惊,这本是极少数与会者才得知的机密,青虎是怎么知悉的?
其他人则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开新帝继位竟有这段充满传奇色彩的秘辛,他们都只知道官方版本,就是明帝称疾,将皇位传给嫡长子天真,改元开新的简单版本。
“怎么会突然跑出一只凤凰?这也太玄了吧?”有人喃喃议论。
“玄的还不仅这些。”青虎神秘兮兮地接着又道:“等到义王行完觐见新皇的三跪九叩礼起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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