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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跟着奔了出去。
才出房门,但见璃儿正杵在敞开的门扉前,仰首抬望,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门板瞧,看得仔细专注。
微微皱眉,心底发疑,究是啥东西能引得了她瞧的这般认真?粉儿顺着目光看去,只见上头贴了个大红“囍”字,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特异之处。
疑惑缠心,偏过头,粉儿即要发问,欲开口之际,却见身旁俏脸上的一道柳眉是越发紧皱,面色阴沉,接着“唰”的一声撕下门板上的囍字,吓得她浑身一颤,一颗心差点儿是跳了出来。
一时间,心绪激荡,俏脸胀的发红,脸色灰败,不知为何,璃儿一见到那大大的囍字,便觉心乱揪疼,咬着的下唇都失了颜色,红滟滟的光采,似是刺疼她的眼,炫目的令她睁不开,一闪神,她便一把给硬扯了下来。
望着手上的碎纸,眼儿突然泛红,看上去什么都模糊一片,蒙上氤氲水气,秋水般的双眸更显得晶莹透亮。
玉容惨淡,她努了努发酸的鼻头,抿着唇,再好的兴致也都没了趣,抑住心头的烦闷,紧抓手里的残纸,一言不发,便拔腿跑入园林深处,一溜烟便不见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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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拱桥、回廊,不知走了多久,璃儿忽地停了下来,大大地喘了口气,只觉两腿发酸,头儿发晕,胸口沉甸甸的,仿佛塞入一颗刺果子,扎得她闷疼。
呼气不畅,她抚着狂乱的胸口,已有好长一段时刻,她不曾这么跑了,况现又为人身,两只脚总比不上四条腿疾速,不能和狐身时翻越山岭的劲儿相比,气力大灭,心底、身子皆是难受地几要瘫倒。
风月情浓,她忆起前些天的腾闹,锣鼓唢呐,门苑外的是一波又一波的人气,一觉醒来,她听得的仅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脚踏声。
那日,没人在乎她,连枕旁的瑛哥哥,亦不见人影儿
周遭传来的叽咕声,引起了好奇,揪着手中的残碎,璃儿抬眼望了望,四周已不是她所熟悉的北苑庭林,而是养着牲畜的后园。
挨起身,她捣着心疼,有些困苦地步到养满鸡鸭的栅栏前,蹲在地,手未触及,竹圈里的鸡鸭们似是颇有灵性地一阵騒动。
或许是闻到她身上的狐味儿,鸡群突地叽叽呱呱起来,羽毛漫天飞舞,四处乱窜,看得她玩心大起,将方才的事儿一古脑儿地抛置脑后。
动物的天性是最为敏感,璃儿本为狐,自然中乃是鸡鸭们的天敌之一,她的靠近焉能不让鸡鸭害怕噪动?
恶意地伸手逗弄,吓得畜牲们一阵暴乱,她咯咯笑着,好不开心,倏地眸中闪过一丝银光,潜伏于体内的兽性,渐渐挑起。
本噜咕噜,早上的一碗热粥哪填得了她的肚皮,压着响声不绝的腹部,她舔了舔嫣红的唇瓣,纤纤指尖顿成钢锐利爪,眯着眼,瞄准角落处一只落单的稚鸡,天真的面颜扬起一抹狡猾的笑容。
缓缓地,身子微倾,唰的一声,疾速地刺穿了稚鸡小小的身躯,喷出的血红染上了浅黄袖衫,流得一片怵目。
用着利爪,她把它撕了又撕,直直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腥甜的液体温润了她的身心,小小的稚鸡,成了她腹中食,软嫩的肉,唇齿留香,连骨带肉,她一并都给吞了进去。
咯,真是好味儿。她拍了拍饱食的肚皮,显是意犹未尽,许久未尝的鲜美让她是想再次回味。
抿去唇上残留的血渍,竖耳一听,突闻几许脚步声缓缓而来,渐渐地靠近、靠近
警戒心大发,她本能地跑离原地,向着浓密的草丛躲去,露出一双利眸,看着即将前来的人类。
“哎呀,快点快点,老夫人交代了,记得挑只肥美的母鸡,今晚膳食要的。”
喳喳呼呼的娇斥传入“嘎叽”一声,领门进来的是位梳着高髻、脚踩莲步的丫鬂,有着瘦伶伶的脸蛋,稚气中还透着几分妩媚,后头还跟了位身袭紫衫,脸盘圆如满月,晃眼看去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今儿是什么大日子么?怎么要斩鸡?”一般农家百姓都是遇上个节庆喜日才能大鱼大肉的,哪得像贵富大佬说斩就斩。看着满圈一只又一只肥滋滋的鸡群,发丝披肩的小丫环好不钦羡,大大的眼珠直瞅着不放,一脸垂涎,口水差点都流了出来。
“呿,没个样,你呀还不快把口水擦了。”带头的姑娘回头,不耐地呿了她一口,双手交臂,趾高气昂地道:“没啥日子,就老夫人高兴,想吃便吃,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那新进的少夫人。”
“啊,为啥?那少夫人是什么三头六臂,怎会有如此天大的本事?”黑晶晶的眼眨呀眨,被她的话揪起了好奇。
“呵,这你就不懂了,你来的晚,有些事儿自然不晓得。”说到这事儿呀,可是没人会比她清楚的了。凤霞很是得意,一把拽住小姑娘,肩并肩,故做神秘,笑眯眯地压低声音,凑在她耳旁细声道:“哎,我和你说,你可不能和旁人嚼舌根去呀,老夫人之所以会这般宠少夫人,还不是因少夫人的娘家财大势大,可为戚府带来好处再来呢,便是藉此防着一个人了。”
不说透的话儿最耐人寻味,她刻意留了这一手,卖个关子,果真更让小丫环满脸惊愕,不住喳呼道:“啊,防着谁?咱们府里还有人能制得了老夫人呐?”
“哎呀,你怎这么呆呀!”凤霞瞟了她一眼,拿指搓了搓她的脑袋,嗔怪道:“不不,那人是制不了老夫人,倒是箝住了少爷。”
所谓擒贼先擒王,虽老夫人在戚府的地位是为天,主宰着所有大小事,可少爷毕竟是戚家唯一的传人,表面无权,实则却是不容小觑,总有天,戚家的一切终归是少爷的。这道理不须细想,每个人皆是心知肚明,偏偏就是有个傻姑娘不晓得,凤霞笑看皱鼻噘嘴的小丫鬓,没辄地摇摇头。
似是为了增添话中真实,她扭腰摆臀的晃了过去,挨近小丫环,伸出纤指,指向另一方,暧昧一笑,掩嘴道:“喏,那狐狸精就住在北苑里,听说是少爷从外头带回府的,生得一副妖魅样。你不晓得,她那双眼眸简直勾魂摄魄,娇声娇气的,也不知是打那儿来的乡村野妇,莫怪老夫人眼里容不下她,要是我有了这样的儿媳妇,也是担心儿子的魂儿给她摄去,变得不管事了。”
“据凤姐这般说,她长得如此娇媚,难准真是只狐狸精!”两眼瞪得有如铜铃般,小丫环不住张大嘴,惊骇地问道。
“呵,是不是咱们怎会知晓,这就要问问少爷了,若真是只狐狸精、妖魅怪,每日同床共枕,说不定明日一早便成了具白骨呢!”凤霞暧昧地撇撇嘴,一双杏眼飘呀飘的,笑得怪模怪样,话中的隐喻明说出来可是会羞了所有的姑娘家。
可这话儿仍是孩子的小丫环没能听出来,仅抓住了话尾,有些发慌地道:“凤姐,您别再说了,说得我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了。”抖了抖身子,背脊都凉了起来,她拚命巴住凤霞的手臂,紧抓不放,将小小的人儿全埋入身后。
“呿,这般胆小,你放心好了,反正北苑那儿除了几个人能进得了外,咱们谁都不准进去,外头还有人守着,可严的很呢!”淡淡的眉峰扬起,凤霞一把扯开攀附臂上的小手,将她给推了出来,随意摆手道:“好啦!这话你听听便罢,还不快选只大肥鸡,不然就拿你的鸡皮炖去!”
被人硬生生的推向前,小丫环可怜地扁着嘴,张眼望了望四处,随便自圈中选了只甚肥的大鸡,与鸡群缠斗了许久,这才满身狼狈地自圈栏退出,手上抓着牢牢捆住的大母鸡,一张只会叽咕咕乱叫的利喙差点没咬得她全身洇血。
只顾着要抓鸡,却没发现地上一滩不甚明显的血渍,亦没发现圈栏里少了一只小稚鸡。
办完了差事,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畜栏,随着身影渐远,隐藏于草丛的璃儿眨眨大眼,透过丛密的稀疏,待确定无人经过后,便脚蹬一地,俐落地跳了出来。
搽了搽口嘴,抖落身上的几片叶子,璃儿耸起鼻尖,闻着遗留而下的清香。
方才的话,她听得不甚明白,什么老夫人、少夫人的,指的是谁、道的又是谁,她全然不知,脑袋中只有着瑛哥哥和那惹她厌恶的婆子,唯一听懂的,便是她俩口中的狐狸精了。
那是指她罢?怎么大伙儿全知她是只狐狸了?那日婆子指她大吼,这会儿又是小婢们的耳语流传,难不成就因知晓她是只狐狸,瑛哥哥这才没想来寻她!
璃儿,你可记好了,下了凡,绝不得让人知晓咱们是只狐狸,人与狐,不同处,自然不得相合相守,这乃是违反天规之事,可今咱为了修炼,势得必走上这么一遭,就当是咱们命里的活劫,躲不得、避不了,你必万般切记,无论出了哪桩,千万不得暴露咱的真身,切记、切记啊偏头一愣,璎珞的殷切叮咛言犹在耳,璃儿捂着意动的心,兀自发怔。她和珞姐姐之所以下凡,乃是为了习得做人修炼,她俩是精不是妖,从不干些盗人元阳的勾当,更甭提害过啥凡人了。
可人呐,莫说精怪不害人,要是听着什么妖什么怪的,管他是善是恶、是好是坏,不问情由,皆是骇惧不已。
这道理,她很是明白清楚,人类是非不分是略有耳闻,那程子珞姐姐时常在她耳畔提点,教导她,时时叮咛,过往的一切,又再次忆起。
如今,珞姐姐已没能在她身旁,就仅剩她一人。
不自主地摸上额间的水玉,璃儿微微一叹,若然瑛哥哥真知晓她是只狐狸,不知是否会同其他人般惧她?
款动莲步,低垂头,她闷闷地走着,不知不觉便步出后院,出过拱门,脑中千回百转的,全是思索这道解不开的症结。
略一抬眼,远边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瑛哥哥!”她大叫,加快步伐奔了上去。
突听得一声娇喊,戚少瑛大惊,霎是住了脚步,猛一回头,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疾速而来的身影便匆匆地朝他奔来,一把投入他的怀抱里。
定睛一看,怀中的小人儿原来是他朝思暮想的璃儿,想是开口问话,却被她将话头给截去。
她紧紧攀住臂袖,急急躁躁的,劈头就道:“瑛哥哥,璃儿不是狐狸精,真的不是!求你不要不理璃儿,别赶璃儿走”
乍闻大愕“胡说!是谁在那儿乱嚼舌根?璃儿当然不是狐狸精,更不可能无故赶你走”说到这儿,戚少瑛猛然止住了话,料是有人在旁馋言,定让她听见些许不中听的话。
忽地一想,人言可畏的难堪他甚是清楚,不由满心歉疚,双臂一拥,低声道:“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于她,他是万般亏欠。
“瑛哥哥,你不理璃儿真的不是因为璃儿是狐狸精?要不,这几日怎老见不着你?”
唉,这事儿说了她也不甚清楚,只是徒留伤心罢了!
“近日府内事务繁多,惹得我脱不了身,这才来害你落单了,改明儿个我便将此事查个仔细透彻,日后要是有人胆敢来欺你,大可老实的同我说,甭再自个儿胡思乱想了。”迫不得已,他对她撒了谎,娶妻并非所愿,就怕她误识他的真心真意,反教她诬罔了。
见他一片赤诚,璃儿点点头,扬起淡淡的微笑,带着几许娇音,轻轻地嗯了声。
天际一片清明,微澄的天色却已挂上一轮明月,璃儿仰起头,黑璨璨的眸子定在他的脸上,道:“瑛哥哥,倘若璃儿真是只狐狸精,你可还会疼璃儿?”
闻言,戚少瑛抚着飘扬的青丝,截了她一撮发,细细缠绕于指上,莞尔道:“不管璃儿是不是狐狸精,璃儿便是璃儿,都是我所爱的人。”
敛下羽睫,她闷声不吭,仅是静静地偎在他怀里,不因他的情话而显出欣喜。
并无想像中的愉悦,以为她不信,默言当成猜疑,戚少瑛亦是慌了。迫不及待,他执起她的手,双目对视,款款深情。
“璃儿,别不信我,我可起誓的!”两手交握,十指纠缠,他另举起手,对着远边不甚明显的月儿朗声道:“我戚少瑛,若然日后辜负璃儿,弃她真心,必定死无全尸,生生世世,不得善终”话音未落,如葱管般的纤指却捂上了薄直的唇瓣,止住接下来的誓言。
“嘘,别说了”璃儿轻轻地摇摇头,将脸埋入温暖的胸膛,细听规律的心跳声,贪求他的柔情。
对月娘起誓,是最难确实。珞姐姐说过,圆满的月,仅是一日,十天一变,便又是一个模样,圆缺不满,多样多变。
澄亮的余晖照于俊逸的脸庞,虚虚实实,似是窥视着他话里的真。从旁偷觑他的脸,心下不由“怦通”一跳,总觉心底有种异样开始起了变化,每瞧他一回,她就越是喘不过气,他的轻抚,却总能平稳她的心绪。
暗地轻叹,她思前想后,心绪纷乱,或许她已不再是以前那只浑沌初开、万事不识的小狐狸了。
渐渐的,心头荡漾,如同飞散的花儿,再也拾不全,连她亦是理不清、想不透。
珞姐姐说,万物皆有情,不论是神、人、精,甚至是妖,可七情六欲,却是人所独享的,得道成仙必习人,他们所要越过的,便是这个。
想了许多,很多事她依然不懂,所谓七情六欲指的是啥劳什子感受,仅道是口头念念说说,真实的体会从未有过。
可就因她不知,便更不明白情爱已在她心底悄悄滋长,情苗扎得深,再也除不去了。
那末,她心头怪异的感觉,便是大伙儿口中的情了?思及此,璃儿眨了眨眼,没来由地脸儿发热、心口发烫,意及到另一身躯传来的温暖,她更加晕淘淘,不知所措。
夜幕缓缓拉下,掩住了余晖,拉长了两抹相互依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