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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鞋跟踩得碎石子乱窜。“天使园”映入眼帘,她瞧见一名黑发男子坐进玛莎拉蒂,心跳加促。随即认出那是基诺。他只是要挪开车子,方便陆续抵达的宾客停车。
太阳隐到乌云后,微凉的天气并不适合这样清凉的小礼服,但她的肌肤燃着怒火。她穿过花园,来到庄园后方。已经有不少镇民聚集在临时竖起的帆布篷下聊天。杰瑞和几名较大的孩子在雕像旁边踢球,其他小孩则不断騒扰他们。
她忘了带皮包,身上没有钱、没有卫生纸、唇膏;没有笔和薄荷糖。她没有带卫生棉、汽车钥匙或随身防身器更糟的是,她没有带枪。
像遇到摩西的红海,群众自动分了开来。
早在看到她之前,伦恩就感觉到不对劲。崔西张大了眼睛,茱莉低呼出声。维多抬起头,喃喃了句熟悉的义大利文。但当伦恩抬头瞧清楚是什么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后,他的脑袋似乎失去了翻译的能力。
伊莎让自己着火了。
他摄入她橘红色的礼服、眼里的热力,和发自她身上的怒气,嘴唇发干。她平常素净、中性的穿着不见了。还有她的头发凌乱差参的鬈发在肩上燃烧。比佛利山的发型设计师至少索价数百美元,才能做出这样的效果。
她的唇膏太艳,凉鞋也不搭配。她的全身散发着来意不善的味道,他的心里升起高度警戒。
伊莎邪恶的双胞胎进城了。
伦恩打量着她的同时,伊莎也在打量他。他穿着一身黑,身后是蓝白色的帆布蓬架。一排排的长桌上摆着陶盆,盆里盛开着粉色的雏菊。长廊上的音响播放着悠扬的乐曲,但这一切根本无助于纾解她的怒气。
伊莎和伦恩的目光互锁住,怒焰在空气中哔剥作响。这名男子曾是她的爱人,但她却看不透那对银蓝色的眸子也不在乎了。尽管他高大的身材,他在感情上是个十足的懦夫。他一直在欺骗她用他诱人的厨艺和迷人的笑容,热情的吻和撼动灵魂的做ài使她沈沦。无论他是否有意,它们都代表着某种无言的承诺或许不是爱情,但是更为重要的而他背叛了这一切。
安德越过花园走向她。她转过身,背对着黑衣服、黑心肝的伦恩,迎上了小镇的风流医生。
伦恩瞧着伊莎朝那名色狼医生打招呼,声音柔媚如丝,气得只想重捶某种东西。安德对她露出个万人迷的笑容,执起她的手就唇。
“伊莎,亲爱的。”
“亲爱的夏医生。”亲爱个屁!伦恩看着伊莎挽着夏安德走开。她真的以为能够仿效他的游戏击败他?她对夏安德毫无兴趣,就像他对薇娜一样。但为什么她不至少望他一眼,以确定她下的毒葯生效了?
他在心里用意志力要她转头,好可以打呵欠装作不在乎也证明了他确实是个彻底的混帐。他想要和她一刀两断,不是吗?看到她和别人调情,他应该感到高兴,即使她只为了作戏给他看。相反地,他只想杀死那个婊子养的。
崔西来到他身边,硬拉着他到一旁开骂。“自食其果的感觉怎样?她是发生在你的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你却弃之如敝屣。”
“我却不是发生在她的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而且你该死地清楚得很。让我一个人清静!”
他才刚摆脱崔西,换汉利过来了。“你确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比谁都清楚。”
他想念她的热情、她的善良和对生命的肯定。她让他相信他真的比自己所相信的好。他望向一团混乱、耀眼如火焰的女郎,并渴望得回他素净俐落、耐心的伊莎他一直努力要摆脱的伊莎。
夏安德将手搭在她肩上,伦恩强迫自己咽下妒意。今天下午他另有一项重要的使命,而那或许能为他带来些许救赎。他希望她知道她在他身上下的感情投资并非虚掷。或者他甚至希望能够赢得她的笑容,尽管那似乎再也不可能了。
他原计划等到用完晚餐后再宣布,但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示意基诺关掉音乐。
“各位,能够听我说句话吗?”
人们陆续停止谈话,转向他:茱莉和维多、崔西和汉利、安娜和西莫,所有曾经参与采摘葡萄的人。大人示意小孩噤声但伊莎一直待在安德旁边。
他先用义大利文,再用英文重复一遍,以确定她听得懂。“你们都知道,我很快就会离开卡萨里欧,但在离开之前,我想要表达对你们的友谊的感激。”所有人展颜而笑。伊莎也在听着,然而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怒火一波波袭来,威胁要吞没他。
他取出原本藏在桌下的盒子。“希望我找对了礼物。”他撕开包装纸,打开盒子。
所有的人全挤向前来,看着他自箱子里取出“早晨的影子。”
好一晌的愕然岑寂,没有人出声。而后安娜低呼。“真的是它?你找到了我们的雕像?”
“真的是它。”
茱莉惊喘出声,投入维多的怀里。伯纳将爱娜抱了起来;西莫高兴得双手向天;玛妲哭了起来。镇民团团包围住伦恩,反而让他看不到他最想要看到的人的反应。
他举高“早晨的影子”让每个人都能看到。虽然他从不相信雕像的魔力,但镇民相信,那就是最重要的。
就像“黄昏的影子”雕像高两尺,只有数寸宽。它有着同样纯真甜美的脸庞,但头发较长,有着小小的胸部。正如他所预期的,人们开始连珠炮般地问问题。
维多吹了声口哨,示意大家安静。伦恩将雕像放在桌上,崔西正好挪开身子,让他可以看见伊莎。她的眸子大睁,手指按唇。她望着雕像,而不是他。
“告诉我们,”维多说道。“你是怎样找到它的。”
伦恩覆述了茱莉打电话给乔玲,询问柏洛送过去的礼物清单。“一开始,我没注意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然后我想到了其中有一组是壁炉用具。”
维多倒抽了口气。身为职业导游,他马上就明白了。“黄昏的影子我怎么没有想到?”他望向其他人。“十九世纪时发现雕像的农夫,一直将它当做火钳使用,直至有人认出了它的艺术价值。柏洛知道这个故事,我听过他告诉别人。”
伦恩研究礼物的清单许久,才想起了这个故事。“我打电话给乔玲,请她描述那组壁炉用品。她说那是一组骨董,而且极不寻常,拨火钳很像女性的身体。”
“我们的雕像,”茱莉低语。“早晨的影子。”
“柏洛知道乔玲一直想要有孩子,却迟迟无法怀孕。他由教堂取走雕像,和其他旧东西包在一起寄给她,以免她起疑。他告诉她那是一组价值不菲的骨董,将它们摆在壁炉边,就会带来好运。”
“确实也是如此。”安娜喃喃。
伦恩点点头。“她收到雕像三个月后就怀孕了。”纯粹是巧合,但没有人会相信的。
“为什么柏洛要大费周章,将雕像包装成壁炉用具?”崔西问。“为什么他不直接寄给她就好?”
“他大概是害怕她会告诉玛妲吧!他不希望他的妹妹知道自己所做的事。”
玛妲绞着围裙,开始说起乔玲一直想要有孩子,而且柏洛有多么为她难过。尽管她的哥哥已经去世,她仍觉得有必要为他辩护。她坚持柏洛一定想在乔玲怀孕后归还雕像,却不幸早走一步。雕像的失而复得让镇民的心情大好,全都点头同意。
茱莉举高雕像。“我由乔玲那儿得到清单才一个星期,你怎么有办法这么快取回雕像?”
“我拜托朋友去乔玲那儿取回雕像。两天前,他将雕像寄到我在罗马的饭店。”他的朋友也另有管道通过海关检查。
“她不介意将雕像还给我们?”
“她现在已经有两个孩子了,而且她知道雕像的重要性。”
维多搂住伦恩,亲吻他的脸颊。“我代镇民致上谢意,我们再怎样谢你都不够。”
然后男女老少轮流上前拥抱、亲吻他除了伊莎以外。
雕像在镇民手上传来传去。茱莉和维多容光焕发;汉利拥紧了格格笑的崔西;安娜和西莫望着他们的儿子,眼神里满盛着爱意和骄傲。
伦恩太过悲惨无法享受这一切。他不断望向伊莎,想知道她是否了解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没有辜负她。但她似乎就是不明白。她和其他人一起微笑,但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怒气灼炙着他。
芬妮偎在他身侧。“你显得哀伤。”
“我?怎么会?再也没有人比我更快乐了,我是个英雄。”他用拇指抹去她嘴角的巧克力渍。
“我认为费医生在生你的气。妈咪说”她的额头皱起。“算了,妈咪怪怪的。爹地说她必须对你有耐心。”
“来,吃根棒棒糖。”他硬将棒棒糖塞入她嘴里。
安娜和其他年长的妇人吆喝众人就坐。大家轮流传着雕像,频频举杯向伦恩致意。他感到胸口一窒。他知道自己会想念这里,以及这些可爱善良的人。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外,但他已在卡萨里欧扎了根。讽刺的是,他将不会再回来至少有好一段时间。但就算他再回到这里已白发苍苍,他仍会在心里看到伊莎漫步在花园里,眼里盛着对他的爱意。
她坐在长桌的另一端,尽可能远离他。安德和基诺分别坐在她两侧,而他们似乎都无法将目光移离开她。她的鬈发飞扬,眸子流波,全身发电,而他似乎是唯一感觉到她的怒气的人。
兴奋的情绪令人们胃口大开,最先上的肉汤像风卷残云般被一扫而光。起风了,寒意渐增,许多女人回车上拿毛衣只除了伊莎。她的裸臂仍散发着热力。
色彩鲜艳的凯撒沙拉和焗奶油通心面端了上来,大伙人一起开动。这应该是他最享受的时光,被好友围绕,享受美食和酒,然而他从不曾如此悲惨过。茱莉和维多偷了个吻,而由崔西陶醉的表情看来,汉利正在桌子底下上下其手。伦恩也想要偷袭伊莎。
乌云滚滚而来,风将树梢吹得猎猎作响。伊莎的怒气愈炽。当她起身端盘子时,他几乎预期它会在她的手上破碎。所有的人都被她吸引,仿佛她有磁力一般。她在重新注满酒杯时洒了酒,不小心将盘子翻倒在地。但她并没有醉,她的杯子根本不曾动过。
夕阳渐沈,山雨欲来,镇民欣喜于雕像失而复得,欢乐的情绪益发高昂。基诺打开音响,数对男女开始跳舞。伊莎偎着安德,聆听流泻自他唇间的每句话,仿佛那是她想要舔去的蜂蜜。伦恩的指关节掐得格格作响。
红葡萄酒、白葡萄酒瓶逐一净空,安德站了起来。伦恩听见他道:“和我跳舞。”
帆布被风吹得砰砰作响。她起身挽住他的手,走向长廊,摇曳的裙摆像火焰般舔噬着她的膝盖。她甩头、扬发。安德点燃香菸,色狼眼睛却从不曾离开过她的胸部。
伊莎取走他口中的菸,叨在红唇间。
伦恩受够了。他猛地站起来,几乎撞翻椅子。在她能够咳出生平第一口烟前,他已经来到她的面前。“你该死地以为自己在做什么?”
她又深吸了口菸,将烟吐在他的脸上。“party。”
他瞪向安德的眼神流露着聚积一下午的怨气。“借个几分钟,医生。”
她没有反抗,但在他拖走她时,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怒火灼烫着他。他们经过时,人们全都一脸的好笑,他不予理睬,拉着她到花园里最远的雕像后面。“你疯了吗?”
“***,输家。”她又对着他吐了另一口菸。
他想用肥皂洗她的嘴巴只不过是他害她变成这样的。他应该要吻去她所有的怒气,但他却像个驴蛋般摆出高姿态。“我原希望我们可以谈谈,但你明显地无法讲理。”
“你说对了,滚离我面前。”
他从不曾为自己辩护,这次却觉得有必要。“伊莎,我们之间不会成功的,我们可以说是天差地远。”
“圣人与罪人,对吗?”
“你预期得太多了,忘了我的额头上就刻着“道德沦丧,不可救葯”几个大字。”他的双手在腰际紧握成拳。“在罗马时,一名记者逮到了我。他听说了有关我们的谣传,但我矢口否认。”
“想得到童子军的勋章?”
“如果媒体发现了我们两人的韵事,你将会失去你仅存的少许名誉。你不明白吗?它会变得太复杂。”
“我知道你令我作呕。我知道我给了你极珍贵的东西,你却不领情,而且我知道我再也不要再看到你。”她将香菸丢到他的脚下,大步走开,橘色小礼服像愤怒的烽火在燃烧。
他只能伫立在原地良久,试着回复平静。他需要和某个脑筋清楚的人谈谈,得到建议,然而他所认识最睿智的咨商顾问正在长廊上和义大利色狼医生跳着贴面舞。
风穿透了他的丝料衬衫,强烈的失落感几乎令他屈膝跪倒。就在那一刻,他明白了。他全心全意爱着这个女人,割舍掉她会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就算他配不上她又如何?她是他所认识的女人当中最坚强的够强韧得能够驯服像他这样的恶魔。只要她有心,她终究可以让他改邪归正。该死了!他配不上她,但那只意味着他必须努力别让她发现这一点。
只不过伊莎一直是个聪明人。她不是那种感情饥渴的女性,会轻易地被一张漂亮的脸庞所蒙蔽。万一她说的有关他的一切是真的呢?万一她是对的,而他已经习惯用老旧的透视镜看着自己,并没有认出他长成了不同的男人?
他感到晕眩不已。这个全新的观点解放了他,开启了种种他从没想过的可能性。但首先他必须找她谈,告诉她他的感觉。他的心一沉,明白到那或许不会容易。
截至今日,他一直认定伊莎有着无止尽的宽恕能力,然而他已不再如此确定了。他望着热舞的她,今夜的她真的很不同,而那不只是表现在剪得参差不齐的发、她的小礼服,甚至她的怒气。还有着其他
他的视线落在她空荡荡的手腕,竭力克制已久的惊慌顿如排山倒海般地袭来。她没有戴手镯!他的嘴唇发干,突然一切都拼凑了起来。
伊莎忘了“呼吸。”
伊莎的手紧握成拳,而且她似乎无法将足够的空气吸进肺里。她离开了安德,踉跄穿过其他舞者,来到长廊边缘。周遭的每个人都笑容满面,但他们的快乐对她的怒气却像火上加油。
孩子成群结队,喧闹着奔跑而过。安德朝她走来,想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她转过身,奔进花园。一扇百叶窗被风吹得松脱了,不时敲击着屋侧。
她的怒气吞噬了她,不再只是针对着伦恩,而是她自己。橘色的小礼服像酸液侵蚀着她的肌肤,她渴望撕掉它,留回原本平直的发,洗掉脸上的化妆品。她想要得回她的平静、自制、对秩序井然的人生的掌控权但在三天前的夜晚,当她读完了信,跪在炉火边祈祷时,它们就已经失落了。
帆布篷像暴风中的风帆般抖动。孩子们推挤尖叫,并太靠近柱子了。他们冲过摆着雕像的桌子。伊莎望着那个孤伶伶的修长身影、掌控生命力量的女神。
拥抱
领悟似闪电般袭来,不再是那夜在炉火边祈祷时、令她百觅不得的低语,而是如雷般的大声呐喊。
拥抱
她凝望着雕像。她不想要拥抱,她只想要毁灭旧的人生、旧的自己。但她太害怕在毁灭后会发现的。
伦恩越过花园,朝她而来,担忧之色溢于言表。男孩们鬼叫,女孩们格格尖笑。伊莎朝雕像走去。
拥抱
还有着更多。她知道那个声音还有更多要告诉她的。
拥抱
安娜大喊,要孩子离开帆布蓬,但太迟了。带头的男孩已经撞上了蓬柱。
拥抱
“伊莎,小心!”伦恩大喊。
帆布篷摇摇欲坠。
“伊莎!”
那个声音在她的脑?锱穑男睦锫缱趴裣病?br>
拥抱混乱!
她自帆布蓬倒塌的前一刻抢救出雕像,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