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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凯琳下楼时,全身果然酸痛得要命。今天她换了件淡紫色的小礼服,披着白色蕾丝披肩,手里拎着顶淡紫色小帽。
杜小姐在门边等她。“噢,现在的你美丽得像幅画,亲爱的。但别忘了扣上手套的钮扣、理顺裙襬。”
凯琳微笑地照做。“今天的你也很漂亮。”
“谢了,亲爱的,我尽力打扮出最好的一面,但毕竟我已不再年轻了。不像你瞧你像块可口的复活节糖果坐在长椅上,恐怕任何绅士都无法将心思专注在主的身上。”
“令人看了想一口吞下去。”慵懒的男性嗓音自她身后响起。
凯琳正在系帽子的缎带,吓得一时松了手。
肯恩悠闲地倚在图书室门口。他穿著珍珠灰色的礼服,搭配织锦背心和领带,可以说是盛装打扮。
她病捌鹧劬Α!澳阋ツ睦铮俊?br>
“当然是上教堂。”
“教堂!我们没有邀请你和我们一起上教堂!”
杜小姐以手掩喉。“韦凯琳,我真是震惊不已!你怎么能够如此粗鲁地对中校说话?我请求他护送我们前去的。噢,你必须要原谅她,将军。昨天她在马上待太久,今天走出卧室时,几乎无法走路。这使她的脾气不太好。”
“我完全了解。”但他眼里的笑意却让脸上的同情极没有说服力。
凯琳扯着缎带。“我没有心情不好。”可恶的他!他这样盯着她,令她连个蝴蝶结都系不好。
“或许你最好在她扯掉缎带前,协助她一下,杜小姐。”
“的确,将军,”杜小姐转向她。“哪,抬高下颚,让我来吧。”
凯琳强迫自己忍受杜小姐的协助,肯恩则一直含笑地看着。帽子终于系好了,他们一齐往马车走去。
凯琳等肯恩协助杜小姐上车之后,低声对他道:“我敢说这是你搬来这里后,首度踏进教堂。你为什么不待在家里就好?”
“想都别想,我绝不要错过你和洛特福善良的居民重逢的精彩画面。”
我们在天上的主
阳光透过高窗,洒在低垂着头的教众上。在洛特福,人们一直说这就像个奇迹,教堂里的彩绘玻璃竟能逃脱夏曼那个恶魔的毒手。
凯琳穿著美丽昂贵的百合色礼服,不自在地坐在周遭穿著褪色的洋装、戴着战前帽子的妇女当中。她原本只想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却没有考虑到周遭的人有多么贫穷。她绝不会再忘记这一点。
她想起小时候常和莎妮去的奴隶教堂。那是由附近的农场出资,用几块简陋的木板搭建起来,供黑人的精神寄托所用。由于嘉瑞和萝丝不愿意每周到洛特福的白人教堂,莎妮就带着她一起上教堂,曼克和其它的黑人奴隶也都会在。
她想起和曼克有些拘谨的重逢。他似乎很高兴见到她,然而两人间旧日的亲昵熟悉却不复存在。现在她是个道地的白人淑女,他则是个黑人。
她偷偷打量肯恩。他礼貌地注视着教坛,表情和以往一样深不可测。她很高兴杜小姐坐在两人中间,坐在他身边将会毁了这个早上。
教堂彼端坐着另一个心神不属的男人。凯琳对他绽开个甜美的笑容。她必须确定在离开教堂前,找机会和布莱登说话。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天也不能浪费。
讲道结束后,教堂里的人都等不及和凯琳说话。他们听说纽约的礼仪学校将她由一名悍马变成淑女,他们全都想亲自验证。
“噢,瞧瞧你,韦凯琳”
“真的是个淑女了”
“老天,就连你的父亲都会认不出你了。”
他们和她打招呼时,他们也面对了个难题。认可她意味着他们也必须和她的北佬监护人打招呼之前社区一直联合起来排斥的男人。
慢慢地,先有一个、接着又一个朝白肯恩颔首致意。某人询问他的棉花收成,狄黛拉感谢他对“圣经协会”的贡献。何蒙特问他是否认为很快就会下雨。谈话的内容仍有所保留,但传递出来的讯息是很清楚的;该是拆下隔离白肯恩壁垒的时候了。
凯琳知道稍后他们会说全是为了凯琳才接受他,但她猜测邻居们一直就想找借口将他拉入社交圈里就算只为了提供新鲜的谈话题材。然而,他们从没有想到白肯恩或许根本不想加入他们的圈子。
站在教堂的另一端,一名成熟世故的女子含笑地看着这一切。原来,这就是恶名昭彰的白肯恩这名女子最近才搬到洛特福的一栋大宅邸,但她已听说了种种有关“日升之光”新主人的传闻。然而白肯恩一点也不是她所想象的。她的视线由他宽阔的肩膀来到他窄瘦的臀部他真是个出色至极的男人!
笆薇丽出生在南方,但她的心并不倾向南方。她在十八岁那年嫁给著名的肖像画家甘法楠。往后十四年,他们大多住在佛罗伦斯、巴黎和维也纳,法楠为贵族作画,收取昂贵的画资。
法楠在去年冬天去世后,留给薇丽一小笔钱。冲动之下,薇丽决定返回南卡罗莱纳,她的丈夫继承自双亲的宅邸。现在她才三十余岁,依然美丽动人,而且机智风趣,见解也比一般女性来得宽广。
她挤向教堂后门。牧师正在一一招呼离开的教众。“甘太太,很高兴你今早来加入我们。我想你还不曾见过杜柔拉小姐吧?这位是‘日升之光’的白肯恩先生。韦凯琳去了哪里?我想介绍你们认识。”
笆薇丽对杜柔拉或韦凯琳毫无兴趣。她有兴趣的是站在牧师身边、粗犷迷人的男子。她优雅地微微俯头。“我听说了许多有关你的事,白先生。我原预期会看到一对角呢。”
罗牧师畏缩了一下,肯恩反倒笑了。“我真希望自己也能同样幸运,听过你的芳名。”
薇丽挽起他的手臂。“这一点是可以轻易改正的。”
凯琳听见了肯恩的笑声,但她不予理睬,将全副注意力放在布莱登身上。他古典的面容甚至比她记忆中的更富魅力,而且他彬彬有礼的态度丝毫不同于肯恩的粗鲁。他是个道地的南方绅士,绝不用担心他会嘲弄她。
她审视着他的唇。它们亲吻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绝对非常刺激,而且远比她抵达的那一天,肯恩的强吻美妙多了。
问题在于,她从不曾试图阻止他的强吻。
“自从我们在纽约相遇后,我一直想着你。”莱登道。
“我受宠若惊。”
“你愿意在明天和我一起骑马吗?银行三点打烊,我可以在一个小时内到达‘日升之光’。”
凯琳自睫毛下仰望着他。在学院三年,她已经将这种眼神练习得很完美了。“我期望着明天的骑马,布先生。”
“那就明天见了。”
她微微一笑,转向下一个耐心等待和她说话的年轻男子。
男士争相想吸引她的注意力,她却注意到肯恩正在和一名迷人的褐发女子说话。女子仰望肯恩的神情令她气得牙痒痒的。我希望他能够转过头来,瞧见我被众多男子包围住,凯琳想着。不幸地,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
杜小姐一直在和罗牧师夫妇说话。罗太太和杜小姐是远亲,当初也是她推荐杜小姐给凯琳当伴护的。凯琳注意到牧师的神情愈来愈迷惑。她匆匆告退,赶到杜小姐身边。
“你准备好要离开了吗,杜小姐?”
“是的,亲爱的。我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罗牧师和亲爱的玛丽了。多么美好的团圆尽管最近发生在布尔隆的事件,但那是老人在谈论的,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不必去操心它。”
肯恩一定也察觉到不对劲,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杜小姐,马车在等着我们。”
“谢谢,将军”杜小姐惊喘出声,以手按唇。“稳櫎─我的意思是中校,当然。我真傻。”她走向马车,一身蕾丝缎带抖个不停。
罗牧师夫妇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认为我是李将军乔装打扮,住在‘日升之光’。”肯恩突兀地道。
罗牧师激动地绞着双手。“我很抱歉,白中校,凯琳。当我的妻子推荐杜小姐担任伴护时,我们并不知道噢,老天,这样绝对不行。”
罗玛丽的眼里满盛着悔恨。“这都是我的错。我们听说她身无分文,但我不知道她还心智耗弱。”
凯琳张嘴要抗议,但肯恩打断了她。“你毋须担心杜小姐,她适应得很好。”
“但在这种情况下,凯琳不可能和你同住在‘日升之光’,”牧师抗议道。“杜小姐无法胜任伴护一职。噢,今天她和许多人都谈过话,到了下午,所有的人都会知道她的事。这绝对不行,传言将会可怕至极,白先生。你正值盛年”
“凯琳是我的被监护人。”他道。
“然而,你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罗玛丽紧握着祈祷书。“凯琳,你太纯真了,你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你绝不能待在‘日升之光’。”
“谢谢你的关心,”凯琳回答。“但我已离开家园三年,无意再度如此快离开。”
玛丽无助地望向她的丈夫。
“我向你保证,杜小姐是极端重视礼仪的,”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肯恩开口了。“你该看看她今早叨念凯琳的样子。”
“但是”
肯恩微俯头。“恕我们失陪,罗牧师。不用送了。”他挽着凯琳的手臂,走向马车和杜小姐。
罗牧师和他的妻子望着马车开走。“我可以感觉得出来,一定会有麻烦的”
凯琳听见马蹄声,知道布莱登已经到了。她冲到镜前,确定镜里映出的是一位穿著无懈可击的高雅淑女。今天没有男孩的衣服,或是“诱惑。”她认命地穿上一向讨厌的骑马装,选择了“淑女”和侧鞍。
清晨她曾骑上“诱惑”快意奔驰在原野上。那份刺激、奔放绝对和今天下午大不相同
但她必须承认这身红色的骑马装很适合她,织锦缎面覆着她坚挺的双峰,贴身的剪裁和繁复的裙浪将腰身衬托得更加纤细,深具女人味。凯琳再度审视镜中的自己,确定所有的钮扣和缎带都系好无误,绾起的发髻也没有不听话的发丝溜出。满意于自己已呈现出最好的一面,凯琳拿起马鞭下楼,却忘了搁在纸盒里的手套。
她在走道上就听见隐隐的谈话声。出乎她意料外的,她瞧见肯恩站在车道上和莱登交谈。
她再度震慑于两人的差异。肯恩比较高大,但那还不是真正的差异所在?车谴髯琶弊樱┲降钠锫硗馓缀捅承摹2剂嫌行┚闪耍膊皇亲钚碌牧餍校挫偬痰帽释Γ掖┰谒砩细裢庥9λ?br>
至于肯恩,他金发飞扬,白衬衫的领口敞开,袖子挽起,长裤上沾着泥巴。他慵懒地站立,一手插着裤袋,脏污的马靴一脚踩在阶梯上?车堑囊磺卸枷允咀盼幕徒萄嘟现拢隙骶拖窀鍪愕囊奥恕?br>
她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好一晌,忽地握紧马鞭,走向前去。“淑女”耐心地候在台阶旁边,马背上套着凯琳自阁楼里翻找出来的侧鞍。
凯琳冷淡地对肯恩点头,对莱登微笑致意。后者眼里的仰慕显示她刻意的打扮并没有白费,但肯恩的眼神却是嘲弄的,而且她很快就明白了他是在笑她。
“骑马时千万要小心,凯琳。‘淑女’可不好驾驭。”
她咬牙切齿地道:“我相信我们会相处愉快。”
莱登意欲协助她上马,但肯恩动作更快。“让我来。”
莱登不高兴地转身,走向自己的马匹。凯琳将手交在肯恩坚实的大掌里。她坐上侧鞍,瞧见他一直盯着她累赘的裙子看。
“瞧谁最虚伪了?”他柔声道。
她望向莱登,朝他绽开个最甜美的笑容。“噢,布先生,千万别骑太快。我在北方待太久,骑马的工夫已颇为生疏。”
肯恩嗤了一声,转身走开。凯琳对自己终究占了上风得意不已。
莱登建议他们骑到“长青园。”凯琳注意到他在路上偷偷打量着两旁的棉花田,衷心希望他是在心里订立计划。
“长青园”被北佬军队一把火烧掉了。内战结束后,莱登回到杂草丛生的断壁残垣。由于无力付出税金,庄园和土地都被充公,一直闲置至今。
他们在以前的烟熏小屋旁下马?车窍岛寐砥ィ熳趴盏氖直郏呦蚧鹕展蟮囊偶!r宦飞纤且恢绷牡煤苡淇欤衷诶车侨聪萑氤聊?盏男睦锍渎送椤?br>
“一切都没有了,”他最后道。“南方所相信的一切我们为之奋战的一切。”
她望着周遭的断壁残垣。如果韦萝丝没有带北佬军官上床“日升之光”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你知道的,北佬嘲笑我们,”他继续道。“他嘲笑我们相信骑士风范和荣誉感,但看看没有了这些,现在又变得怎样?他们夺走我们的土地,用苛捐重税压迫得南方民不聊生。所谓的‘重建’根本是对我们的诅咒,”他摇摇头。“我们究竟做了什么,竟要遭到这样的惩罚?”
凯琳仰望着依然屹立的烟囱。“是奴隶制度,”她听到自己道。“我们因为把人当成奴隶被惩罚”
“一派胡言!你和北佬在一起生活太久了。奴隶制度是上帝的旨意,你知道圣经里怎么说的。”
她确实知道。她曾在教堂里,听着白人牧师谆谆告诫黑人,奴隶制度是上帝的旨意。上帝甚至明定了奴隶对主人的义务。凯琳记得莎妮苍白着脸,僵硬地坐在她的身边,听着牧师讲道,无法将牧师口中的上帝,和她所知道的慈祥的耶稣连结在一起。
莱登挽着她的手臂,沿着杂草丛生的小径,带着她走回系马的地方。凯琳停在树下。
“我不该带你来这里的。”莱登道,来到她身边。
“为什么?”
他望着远处的断壁残垣。“这使得我们之间的差异更加明显了。”
“是吗?我们都同样失去了家园。别忘了,‘日升之光’并不属于稳櫎─尚未。”
他审视着她良久。她随手摘了片树叶。“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之后肯恩就要逼我回纽约。”
“我无法忍受你和那个男人同住在一个屋子里,”他道。“今天到银行的人都在谈论,他们说杜小姐并不适合当伴护。你最好多留意白肯恩,听到了吗?他不是绅士。我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
莱登的关心令她倍觉温暖。“别担心,我会小心的。”
她故意微侧着头,双唇微分,暗示等着他的吻。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这将有助于抹去肯恩的吻带给她的感触。她会证明莱登的吻同样可以令她全身着火。
他的眼眸半隐在树木的阴影和帽檐下,但她可以感觉到他在注视着她的唇。她等着他凑近脸庞,然而他动也不动。
“我要你吻我。”她最后道。
她的直率似乎吓着了他。她瞧见他皱起眉头,心下着恼尽管她应该高兴他是个守礼的绅士。
她抬手摘掉他的帽子。“莱登,”她柔声道。“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不能浪费在假装娇羞上。”
就算再守礼的绅士也无法忽视这样大胆的邀请。他低下头,他的唇印上她的。
凯琳首先注意到他的唇比肯恩的多肉,而且始终礼貌地紧闭着。这是个温柔的吻,截然不同于肯恩的。这也是个愉悦的吻,他的嘴唇干燥,尽管胡须有些扎人。
她的心思开始漫游。她强迫唤回自己的注意力,伸臂热情地圈住他的颈项。
他的肩膀似乎比较窄小一些?这一定是她的想象,因为它们是很坚实的。他沿着她的面颊、下颚往下亲吻,髭须刺戳着她敏感的肌肤,令她畏缩了一下。
他马上后退。“抱歉,我吓着你了吗?”
“当然没有。”她强咽下心里的失望。这个吻根本没有证明任何事,为什么他不能拋开顾忌做对它?
但她随即在心中斥责自己。布莱登是个绅士,不是野蛮的北佬。
他垂下了头。“凯琳,你应该知道,我绝不愿意伤害你。我很抱歉失去克制力。像你这样的女子应该要被珍惜呵护,远离生命中所有不好的一面。”
她心里十分着恼。“我不是玻璃做的。”
“我知道,但我也希望你知道如果如果我们之间有结果,我绝对会尊重你。我会尽量不以自己的需要打搅你。”
这她就听得懂了。谭夫人在提到夏娃的耻辱时,也说过有些丈夫会体贴他们的妻子,而且她们应该庆幸嫁给这样的丈夫。
突然间,她很高兴莱登温柔的吻没有唤起她体内的火焰。稍早她对肯恩的反应只是因为重返家园,一时调适不过来而已。
现在她更加肯定要嫁给莱登他是女人梦寐以求的丈夫。
他为她戴回帽子,轻责她竟然忘了手套。她微笑地听着他的数落,完美地扮演着南方淑女的角色。
她提醒自己他习惯的是另一种类型的女人;安静、含蓄,就像他的母亲和妹妹,她努力克制自己冲动的舌头。然而,她对黑人所受的苦难、以及第十五修正案的看法仍令他震惊不已。瞧见他深锁的眉头,她知道必须要让他明白。
“莱登,我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人,拥有自己的意见和看法,而且我已习惯了独立自主,我无法假装成另一个人。”
他笑了,但眉头并未全然松开来。“我一直很敬佩你的独立,但恐怕我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够习惯。你不像其它我所认识的女人。”
“你认识许多女人吗?”她揶揄道。
他笑了。“韦凯琳,你真是个鬼灵精!”
回到“日升之光”的路上,他们愉快地谈着邻人的近况和追忆往日。她答应和他去野餐,以及在星期日由他护送她上教堂。她在门廊上和他挥手道别,心想这一天还算不赖。
不幸地,晚上却非如此。
杜小姐在晚餐前拦住她。“我需要借你的视力,替我翻找钮扣盒。我有颗漂亮的珍珠混在里面,我一定要找到它。”
凯琳只想独处,仍勉为其难地帮忙。她没有找到珍珠,却整整听杜小姐喋喋不休了半个小时。晚餐后,柔拉又坚持要关上所有的窗子,因为她听说查理斯敦爆发了痢病。肯恩巧妙地说服柔拉开窗,但他故意忽视凯琳,直到上点心时。
“希望今天‘淑女’还算规矩,”他道。“当你穿著那片裙浪走向它时,可怜的它吓坏了。我猜她害怕会被那些布料闷死。”
“你的笑话不好笑,我的骑马装可是最流行的。”
“但你痛恨穿它。我不怪你那种东西应该被立法禁止。”
她也有同感。“一派胡言!它们舒适极了,而且女士应该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这是我的想象,还是每当你有意激怒我时,你的腔调就会变重许多?”
“我希望不是,中校,那会太不礼貌呢。此外,你是在南卡罗莱纳,有腔调的人是你才对。”
他笑了。“了解。今天的骑马还愉快吧?”
“我们有一段非常愉快的时光,布先生真是个好相处的绅士。”
他的笑容逸去。“你和布先生骑到哪里去了?”
“他带我回他的旧家‘长青园’。我们回忆共同往事,有段愉快的时光。”
“就只是这样?”他尖锐地问。
“就只是这样。”她反驳。“并不是每个人对年轻女性的兴趣都像你的一样狭隘。”
杜小姐听到凯琳尖锐的语气,皱起眉头。“你迟迟没有享用你的点心,韦凯琳。用完点心后,我们到起居室去,让将军抽他的雪茄。”
凯琳沉溺于激怒肯恩的快感,还舍不得离去。“我还没吃完点心,杜小姐。你先过去吧,我一点也不介意雪茄的味道。”
“好吧,如果你不介意”杜小姐放下餐巾,站起来,一会儿后她鼓足了勇气道。“你应该多注意些自己的态度,亲爱的。我知道你是无意的,但有时候你对将军说话的语气似乎尖锐了点。不管怎样,你都不应该对将军不敬。”说完话后,她马上逃离了房间。
肯恩好笑地看着凯琳。“说真的,我开始要喜欢杜小姐了。”
“你真的很讨人厌,你知道吗?”
“我承认我不是布莱登。”
“你绝对不是,布莱登是个绅士。”
他往后靠着椅背,审视着她。“今天和你在一起时,他表现出绅士的风度吗?”
“当然。”
“那么你呢?你是个淑女吗?”
刚刚在逗嘴时所得到的乐趣霎时消失。他仍没有忘记伍律师写给他的那封可怕的信。她不喜欢他质疑她的贞操时,自己竟觉得不好受。“我当然不是淑女。那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呢?我脱光自己的衣服,主动献身给他。这就是你想知道的?”
肯恩推开餐盘。“你已经长成一位美丽的女子,但你却胆大妄为。这是项危险的结合。”
“布先生和我谈论‘政治’。我们讨论联邦政府加诸南卡罗莱纳的不公。”
“我可以想象你们的谈话一齐为可怜的南方受到的压榨唉声叹气,气愤种种的不公,痛骂该死的北佬当然,一切都不是南方的错。我相信你们是同仇敌忾。”
“你怎能如此无情?你一定看到假‘重建’之名,这一带的人们所遭到的压迫。他们的家园被夺走、积蓄被榨光。南方就像在北佬的靴跟下被踩碎的玻璃。”
“容我提醒你一些你似乎遗忘的事实,”他拿起白兰地,原想注入杯子里,最后干脆改以瓶就口。“开打这场战争的并不是北方,南军在桑特堡射出第一枪。你们输掉这场战争,代价是六十万的人命。现在你们又预期一切都像战前一样?”他厌恶地看着她。“你大言不惭地提到‘重建’计划只是在压榨南方。依我看来,南方应该为了联邦政府的宽大感激涕零才对。”
“宽大?”凯琳站了起来。“你说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宽大?”
“你读过历史,由你来告诉我,”肯恩也站了起来。“举例看看有哪个征服者曾经如此宽大地对待被征服者。如果不是在美国,至少会有数千人以叛国罪被处刑,更多人被关在狱中腐烂,但联邦选择了大赦,而且现在南方各州已经可以重返联邦政府?咸欤谀戏蕉哉飧龉宜龅囊磺兄螅亟ā皇桥呐乃氖滞蠖眩 ?br>
凯琳握着桌缘的指关节用力得泛白。“很遗憾南方人流的血太少,不够满足你的嗜血欲。你究竟希望南方不幸到什么地步,才会心满意足?”
“我不希望有更多的不幸,我甚至同意联邦的宽容政策,但你必须原谅我无法因为南方人失去家园感到气愤填膺,或痛责世上毫无公道可言。”
“你只想要报复。”
“我曾看过太多的弟兄死去,”他平静地道。“他们可不是穿著蓝制服。”
她用力地推开椅子,离开餐室,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在梳妆台前坐下。
他根本不了解!他只会站在北方的观点来看。但即使在心里列出种种反驳他的理由,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像过去那样理直气壮的驳斥他。肯恩的神情几乎是哀伤的。
她的头开始疼痛起来,但在上床之前,她必须先做好某件拖延已久的事。
这夜,当每个人熟睡后,她悄悄溜到楼下的图书室,翻找纪录肯恩农场收支的帐簿。
接下来几个星期“日升之光”的访客络绎不绝。过去女士会穿上她们最漂亮的礼服,搭乘最好的马车来到“日升之光”现在她们坐着牦田的马拉的车,或是破旧的无篷马车。
她们的衣裳和帽子也都旧了,但她们的傲气仍如同往昔。
一开始,凯琳尽量穿著最朴素的衣服配合她们,但她很快发现这反倒令她们失望。她们不断询问她在上教堂那天穿的漂亮礼服,她们听说韦小姐拥有一整柜昂贵的美丽衣服,并迫切想要满足她们对美的渴求。
一旦了解了她们的来意,凯琳自然不能让她们失望。她尽责地在每次的会面换上不同的衣服,甚至邀请一些年轻女郎去参观她的衣柜。坦白说,那些漂亮的蕾丝和丝缎对她只是累赘。她很乐意将它们转送出去,只不过她也很清楚那会伤了南方女士的骄傲,而且她们绝不会接受。
她的访客并不局限女性。许多年轻男子也争相来访,邀请她骑马兜风、野餐或护送她上教堂,他们甚至差点大打出手,最后凯琳只好说她早已答应布先生,委婉地拒绝了他们。
布莱登也展开热情的追求攻势,他选择忽视凯琳的言行。他可以说是她形影不离的护花使者,她敢肯定他很快就会向自己求婚。一个月已经过去一半,她猜想他不会再拖太久。
自从那番有关重建的谈话后,她就很少见到肯恩,甚至是用餐时间。纺棉厂的机器已经运抵,所有人都忙着安置的作业。但只要有他在旁边,她总是不安地察觉到他的存在。当她感觉到他的视线时,她就会放肆地和仰慕者调情。有时他似乎只觉得好笑,但有时某种黑暗的情绪会掠过他的面容,令她感觉不安。
绯闻一向传得很快。不多久,凯琳就知道肯恩和美丽的甘薇丽经常出双入对。当地的女士一直认为甘薇丽神秘莫测。虽然她出生在南卡罗莱纳,婚后却一直持在国外,过着性感的生活。传闻她的丈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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