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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低泣抽噎声连绵不绝。
近几日来,时值初更,兰郡王府中府门前便会上演这么个段子。
‘呜呜呜不孝子,竟弃你亲娘不顾,把我这个老太婆丢在屋外,饱受风吹雨打;枉你饱读圣贤书,受封朝廷命官呀!不孝子,还不快开门?’
王府内院,中府门外,举着娇贵双拳,轻捶门扉的,是兰郡王府的老夫人,受先帝极为疼爱的德胜长公主。
这世上,能让她如此头疼的,也只有门另一端,那顽固骄傲的中府主人了。
‘方才娘不还说,月明星稀,凉风怡人,还要孩儿陪您赏花吗?我陪也陪了,如今夜深,还请娘亲早些回去您的内府歇息吧。’
中府门内,不疾不徐传来优雅男声,对于德胜公主的指控,仿佛无动于衷。
‘心这么狠,不知你这性子究竟像谁。’德胜公主皱眉嘀咕,退开一步。抹抹方才应景泼上脸庞的水珠,暗忖该怎么改变攻势。
‘真不开?娘拖着这一把老骨头求你,你也不让娘进去看看你是否安好?’
‘娘若要进来也成,可千万别把您身后那群打扮得活像花街姑娘的丫环给带进来。’
就连翻白眼的表情也同样迷人的兰郡王,固守中府门,丝毫不敢让娘亲越雷池一步。唉,他就不知如今这局面,究竟该怪谁?
是怪他天生俊秀好模样,引来众家姑娘垂涎,抑或是该怪他年轻即仕官,声名卓著,又洁身自好,迷倒一票闺阁佳丽?
还是该怪他那急着抱孙的娘亲,成天带着她看上眼的奴婢们包围着他,硬是逼他收房小妾生孙子?
总之,自己拖拖沓沓,不愿顶撞娘亲的态度,或许才是元凶吧?
‘娘是怕你寂寞呀。漫漫长夜,孤枕难眠,你一个男人总会有些不方便的时候娘啥都替你想好了,看,这一个个环肥燕瘦的美人儿,爱挑谁就挑谁’
德胜公主不免有些怨叹,为何她堂堂一国公主,还得拉下身分学花楼的鸨娘帮她那不近女色的儿子物色对象呀?
‘是呀,她们一进来,我可真不方便。’莺莺燕燕环绕下,想好好睡一觉都不成。‘明日,我还得要上朝呢,就请娘亲别再吵孩儿安歇。’
罢自边关被召回京没多久的兰棨阳,好不容易才推辞圣上厚爱,回到封地;待不了两天,他却只想找机会离开家中,希望能获得安静。
娘已接连十来天,天天找来一群群花枝招展的艳丽女人,像饿虎扑羊似的向他袭来;他光让那阵仗吓都吓坏了,哪还能如娘亲计画和谁看对眼?
女人发起狠来,一点也不输男子,该出手争,该出手抢的,半分不留余地;这是前天他光裸着爪痕累累的上身,抱着残存的里裤逃回中府时的感想。
从此,他中府多了道女人禁令,凡属女的、母的、雌的,统统不准进门。
若非他不想与女人动手,他早将那些妄想攀上枝头当凤凰的吱喳麻雀们,给扔上屋顶晾成肉干。看在娘亲分上,他就不与这些盲从的下人们计较太多。
他对女人不是没兴趣,只是一有人在后头催,他就只觉生厌,提不起劲了。
‘我担心你呀!我就这么个独子,万一、万一你有个什么差错,你要我如何向你死去的爹交代?兰郡王府就靠你单传,不留血脉怎么成?’
兰棨阳英挺逼人的容貌上,不免浮现万分无奈。‘我不出差错不就得了?我镇守边疆三年,不是好好的回来,而且还受封为正二品安西大将军?’
封官不是因为家世,而是因为他的功绩,总算受到众人认定。
‘还说呢!’一提起这事,德胜公主不免就有一肚子气。
‘在边疆三年,你做了什么?人家孟将军带着小妾和儿子回来,你呢?就只收了一群粗鲁汉子当部下,让娘被人指指点点,说生了个有断袖之癖的儿子。’
说到底,德胜长公主不过是希望儿子能做些让她出去夸嘴的事,毕竟这是她唯一的乐趣;可儿子倔强不听,硬是不肯答应,使她在姐妹间极没面子。
‘娘,孩儿是去打仗,不是去犁田,犯不着四处播种。’兰棨阳虽然出身皇亲贵戚,却不曾有半分自大,他明白自己行事该有分寸,不能让人家说闲话。
可娘亲与他考量的方向似乎差远了些啊。
‘不开是不是?’德胜公主听见儿子的讥讽,眉一挑,这脾气也上来了。
‘来呀!傍我攻坚!拿下中府!哪个姑娘能擒服兰郡王的,我保她在兰家一生富贵’
兰棨阳退开门口,头也不回同时手一挥,让待命多时的武装家丁冲上前。
‘来人,给我挡下,谁要挡不住饱击让中府失守,就等着发配边疆牧牛养马,一辈子别想回来!’
男人与女人的战争,再次开打。
回到房里,兰郡王拿出特制的棉花块堵住耳朵,任凭外头如何厮杀喧闹,都阻挡不了他想好好睡上一觉的决心。
反正近来无事,他干脆离家出走吧,出兰府后,啥事都没了,他再也不用为了无聊事烦心。
兰棨阳潇洒入梦前,唇边不免浮现安心一笑。
还好他从不随便让人瞧见他的俊美笑容,否则他中府定会马上让痴迷他的姑娘家发狂踏平。
‘绣女?是绣娘吗?如果进宫去当绣娘,挣得的铜板会比较多吗?’李婕一面用手加速转着纺轮,低头拨弄着手上的飞梭,一面头也不回地随口应答。
‘若能让娘亲吃饱睡暖些,那没关系,娘就去跟县老爷说,婕儿愿意进宫当绣女。婕儿虽然做事慢了些,可针线活倒也还行。县老爷真有眼光’
‘什么绣娘不绣娘,你这糊涂丫头给我听明白,我说的是秀女!’
李三娘瞪大眼睛,紧张兮兮地自狭小厢房门口忽地冲至女儿身边,不客气地揪起她耳朵:‘秀女,就是皇帝老子的候补小妾!看脸蛋看家世就是不看脑袋选出来的!’李三娘虽然大字不认得几个,可小道消息蜚短流长可听多了。
‘呀,好疼,娘轻些呀’李婕委屈万分的停下工作,揉了揉发疼的耳朵。‘听明白了,就是要进宫嘛可我记得,皇上不已七十好几?’
李婕从来不笨,只是时常漫不经心,做事温吞了些,但只要她肯用脑袋好好想想,甚至能看懂钦天监画的天文地舆图,只消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能默背。
她过目不忘的本事,曾令她死去的爹大叹她为何生为女子,无法为李家求取宝名;不过,她虽过目不忘,可总要花很多时间才会猛然想起就是那么回事。
她讨厌费神的事,从来只想轻松过日子。
‘就是就是,皇上都一脚踏进棺材里了,还下令各地选出秀女送进宫,这是准备把人家姑娘当陪葬呀?’李三娘平日虽然贪财多嘴,可对女儿还算疼爱。
她不懂什么君臣伦常,她只知道,她不想让女儿断送一切。
何况,就算将女儿送进宫,照女儿的迟钝性子,没让人踢出宫来就是万幸,万一女儿惹了什么大祸,岂不更惨,她后半辈子全指望女儿嫁个好夫婿养她呢。
‘都怪你爹,身为前大学士之子,却连半个官位也弄不上,只能在私塾教书混饭吃,留下个没用的好家世,不值半毛钱,还让县老爷为此选上你当秀女。’
李三娘咬着绣帕,在房里走来走去。‘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能保住你呢?’
昏黄烛火下,不停打转的摇晃人影,看得李婕头好晕。她慢条斯理的随口说:‘没办法呀,谁让我还是闺女,如果早嫁人,县老爷也不会选我了。’
‘嫁人?对,在圣旨下达前,就说你已嫁人就成了!秀女不选已婚者!’
李三娘宛若当头棒喝,猛然想起她遗忘已久的事。
‘我记得,你爹临终时,留下了个绣荷包,说是曾为你与远房的姑表哥订下亲事对了,说不定是成对的绣荷包,一人一只作为婚约凭信!’
李三娘匆匆忙忙冲回自己房间,开始翻箱倒柜,随即又快步跑回来。这其间,李婕也只是不慌不忙的微笑喝茶捶捶肩,有点缺乏紧张感。
人生,过得悠哉就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这荷包弄得太脏,我都以为很不值钱,现在仔细一看,上头绣的花,还挺气派的。记得你爹因为三十年考不取宝名,没脸回家乡,才带着咱们母女在这儿定居下来说起你表哥过了这么多年应该会是很有成就的人吧。’
其实,李三娘只模模糊糊记得,李婕她爹的家世背景,毕竟,她是因为收留了无家可归的他,才会与他成婚的,在此之前,她可是完全不了解李婕的爹。
亲戚什么的,也都是李婕她爹十年前回家乡探望一次,回来告诉她的。
‘不管了,都在这节骨眼儿上了,就叫你表哥负起责任娶你吧!既然是大学士之后,好歹也该人模人样,有点家业了’
‘爹也是大学士之后呀,可感觉上没什么家业。以此类推是不对的。’李婕淡然评论道,像在说不相关的人。
‘你少说两句,咱们快点收拾东西,趁夜去投靠你表哥吧。’
李三娘有时总不知哪个才是她女儿的真面目,她偶尔冒出过分犀利的言词,到底是她真糊涂呢,还是假迟钝?
李婕歪着头想了想,许久才迸出这么一句。‘我不认识表哥欸人家怎么会收留我们?’
‘这年头,谁还管你认不认识?拿着绣荷包赖上他就对了!大学士之后,想必也挺注重名声,若是不肯娶你,咱们就去告他告他始乱终弃!’
‘可我觉得这么急着成亲,是不是太草率啦?有点儿有勇无谋哩’
‘父母说了就算数,我要你嫁你就嫁,不然你就不是我女儿!’
李婕轻轻瞥了娘亲一眼,苦笑叹了口气。只要娘亲开心,她也会开心的,打小就是如此,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
***
半个月后,南江县城某处街坊上,多了对不太确定自己到了哪儿的母女。
‘这房子看起来好气派。’站定大街上,李婕仰着头,迎着刺目阳光,她几乎快要看不清楚匾额上头写了些什么。她回过头对着娘亲绽出一笑。
‘我总觉得不太对劲,这房子的格局像是极有身分的人哩。咱们的亲戚有这等高贵的人吗?’
母女俩日夜兼程赶路半个月,好不容易才来到记忆中,父亲口述的那地点。
李三娘也有些迷糊,皱眉看着女儿,心里不是十分有把握。‘可你爹说,你姑表哥的房子,是这县内最大的,这么问人就找得着。’
‘嗯,爷爷究竟叫什么来着?’李婕慢条斯理的问。她一向没费心记太多事,而从未谋面过的爷爷一家人,当然不是她该记着的。
‘李大学士。’沉默许久,李三娘只得承认她没记住那文诌诌的人名。
‘那远房的姑表哥又叫什么?’
‘我怎么知道订亲的是你死去的爹,又不是我。’
这次轮到李婕不说话了。‘看来我们的线索只剩下我与表哥各持一个的绣荷包?’她虽仍面带微笑,不过已觉得自己的小脑袋隐隐作疼。
没想许多就踏上旅程确实是过于心急。
‘嗯,现在也没法子回家去找别的线索,咱们身上没剩下多少盘缠,撑不到半路。’李三娘只能怪自己离家太仓促。‘总之,娘说得没错啦。就是这儿。’
‘看来,得想想办法才行。’李婕揉了揉总是惺忪的睡眼,定下心神看了看四周。‘绣荷包上头那朵兰花,跟这府邸上头的纹饰十分雷同,不过’
‘婕儿,快让路!’猛的,李三娘发现府邸的门突然打了开来,冲出一匹高大骏马,笔直朝李婕狂奔过去。
一次只专心做一件事的李婕,难得她开始动脑筋,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事。她还推论的挺开心的。
‘不过仔细一瞧,可差远了,所以,咱们应是找错了。娘,您说对不’
‘小心!’马上的骑士赫然惊觉前头多了个什么阻碍,就在要撞上那东西之前他连忙拉紧缰绳,掉转马头,偏了方向。
坐在马上,年轻男子回头瞪那胆敢挡他离家的家伙,可那一瞬间,他满腔怒焰却让那如凉风般清爽的画面给吹熄了。
那悠然白衣女子,一副清丽出尘的小巧脸蛋,无论任何人来看,不说她是天仙绝色,也会同意她算是绝代娇容。
虽然身上衣裳极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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