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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盼盼好可怜、好辛苦、好吃力呀
黑凌霄低下头,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他不是迟钝,他只是不会分辨那样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没见到她时,情绪躁动难安;见到她时,又不懂该怎么对待她。
“你的表现实在是太内敛了,高兴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不高兴也是这样,让人从外表看不懂你到底在笑还是在生气盼盼会读心,你是知道的,而她也很习惯运用这种能力,读心对她来说就像呼吸一样。她太依赖这项能力,让她不懂得怎么去看人,她以为只要去听,就可以分辨好坏。可是面对你,她什么都听不到,她会害怕的。”尤其是面对最在乎的人,那种害怕和介意更是加倍。
“我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害怕的。”还不是一样活蹦乱跳,挂着笑脸缠着他害怕?恐怕是骗人的吧。
“你看不出来?”黑澔拍拍他的肩胛,叹问:“那为什么我看到了?”
黑凌霄闻言,愕然看着他。
“你牵牵她的手,就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言尽于此,这家伙再不开窍,他也没辙了。
黑澔率先走出走廊,身后跟着一脸沉思的黑凌霄。
“澔,你向大家宣告完了吗?”黑盼盼已经吃完一条鲔鱼沙拉,现正大啖一颗“草莓大福”粉软软且饱具口感的河诠麻糬里包进一整颗新鲜草莓的日式甜点。
“呀!”黑澔微讶。他和黑凌霄聊着聊着,都忘了正事。“还没!我还要到大街上分享,让大家都知道,凌霄还活着!凌霄是我的好兄弟!”
“拜托”无力的沉吟,同时出自于黑凌霄与收银台后的沈宁熙。
“来,凌霄,我们一起到街上去大声宣告”黑澔开开心心准备拉着后头的黑凌霄,却见到黑凌霄一把拖住凉凉吮指的黑盼盼,飞也似地夺门而出,狼狈逃窜。
留下黑澔在身后亢奋的嚷嚷“要再来玩噢!”、“想吃面包就来找我噢!”还有对着满街人骄傲的炫耀“那个穿黑长大衣,高高瘦瘦、中长发的帅哥是我兄弟,我的好兄弟噢!对对,就是红衣服太太刚刚指的那个,他是我兄弟噢”“走慢一点,我跟不上你”黑盼盼顶着装满鲔鱼沙拉、草莓大福,还有一瓶果汁牛奶的沉重胃袋,加上腿没他长、步伐没他大,右手被他紧紧握着,被迫追上他的快步。
黑凌霄放慢速度也许是觉得距离黑澔所处的面包店已经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黑澔的兴奋嚷叫也听不见了;更或许是体恤黑盼盼追得辛苦。
黑盼盼好喘,弯着小小的身躯强力吁喘着新鲜空气,想伸手拍抚自己的胸口顺气,发现自己的手仍擒握在他的大掌里她并不是很想挣开,毕竟这样的机会难得。
“澔比以前更快乐、更活泼了。”黑盼盼渐渐不觉得喘得难受,只是喉头仍有些干哑,才开口道。
“也更教人吃不消。”黑凌霄以前就知道黑澔的性子较随兴,高兴时就是哈哈大笑,不擅长伪装。只是他没料到,黑澔离开研究所后竟然变本加厉到这种恐怖的程度。
“这样的他很可爱呀。”黑盼盼倒是抱持反向看法。现在的黑澔,真正像颗小太阳,暖暖的。
她看见黑凌霄唇边浅浅的笑意虽然他嘴里说吃不消,心里仍觉得很开心吧。
“你之前不是替我弄了一个新身分吗?替澔也弄一个吧。”连说出请求都听不到低声下气。
“帮澔也弄一个?”
“这个社会上有许多事不是都必须用到身分证?”他也是最近才发现那薄薄的一张纸,用途有多大。
“是呀。”大至各家银行开户,小至租书店借书,身分证都通用。
“我想,也许澔哪一天会想结婚,有个新身分,对他来说会相当方便。”
结婚呀有这个可能性。这两个大男人抱在一块时都没发现收银台小姐的脸色有多沉,像是随时都会拿法国硬面包来打人。她倒是看得很玩味,也读心读得很痛快
郎有情、妹有意,步入礼堂的机率很大,要是没有身分证,一些结婚登记都很麻烦的。毕竟一个在十来岁就被宣告死亡的小男孩还能结婚,那也很可怕。
“当然好,我今天就回去弄一张给他。你说,让澔拥有乙级烹调技术士证和营养师证照,曾到法国勃根地、日本札幌、义大利和英国进修,并且得到法国权威米其林美食评鉴三星主厨,这样的经历怎样?还是要再夸张一点?”她开始设想要替黑澔伪造出怎样的新生命背景。
“你说的那些我不懂,我想澔也不明白,只要给我们一个最简单的身分,让我们像平常人一样能在社会上生存就够了。”至于什么烹调技术士证、营养师或是几颗星主厨,都不过是多此一举。
“我知道了。不过,我让澔和你变成真正的兄弟,好不好?”黑盼盼仰头问他,知道他会喜欢这个安排的。“澔年龄比你大,是你哥哥,接下来有个大姐黑凝黑炼不行,如果他也变成了兄弟,他就不能和黑凝在一块儿了。你排行老三,黑婕是老四,黑络最小,就当么弟。”
“没必要这样”
“你们跟家人没什么不同呀。你会替黑澔要个新身分,以后一定也会为了黑婕开口,再来黑凝、黑炼、黑络我干脆一次全替大家做齐了,也省得麻烦。好不好?”明明是他该央求她的,可是从她的口吻听来,却好像是她在软言拜托他。
“什么都随便你。”也许黑盼盼说的对,他还是会为了其他人而向她开口
什么都随便她噢?那她直接去窜改黑凌霄的婚姻纪录,让他变成已婚人士,身分证的配偶栏写上“黑盼盼”这三个字好了。
“你会冷吗?”黑凌霄忽地问,话题和方才相差十万八千里。
“冷?我都热得冒汗了耶。”尤其刚刚又被他拖着跑了一段路,她额上还布满细汗。她用肩胛部分的衬衫衣料去抹汗。
“为什么你的手在发抖?”黑凌霄微微抬高他始终握住的葱白细荑。他介意极了黑澔说的那番话,紧握住她的手,竟然真的发现她在打颤。
无论她笑得多自然,眸子像明亮的弯月,嘴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额前有着热汗,脸颊也红扑扑的,她的手却冷冰冰的。
“有吗?”黑盼盼跟着看向自己的手。他修长而有力的手指霸道地收拢住她的,连日的登山日晒,让他的皮肤像熟透的麦子,拥有健康的颜色,罩住她的纤白,形成强烈的对比。
“可能是因为你从来没有主动牵过我的手,我在紧张”她露出腼觍的笑,没被他握住的左手搔搔自己的颊畔,有些手足无措。
紧张?
一个趁他无法动弹时剥光他衣服、放热水替他擦澡,还主动吻他的家伙在说紧张?听来像是某种差劲的谎话。
“你不像是会为这种小事而紧张的人。”
“干嘛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不懂矜持这两个字怎么写一样”太伤人了吧!她也是会害羞的呀!
“你不会是害怕吧?”黑凌霄试探地问。
“害怕?我我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手牵手,这种程度,我才不”她没了声音,似乎察觉自己在自欺欺人。
“你在怕什么?”他没忽略她的落寞。印象中,她总是活力十足、精力旺盛,加上她喜欢冒险实验的个性,他以为这辈子也不可能看见这模样的她。
黑盼盼抬眼,镜片后的水眸有些闪烁,眼光交会,她慢慢又红了眼。
她的转变来得太快,前一秒还说有什么好怕的,下一秒眼眶却蓄满了眼泪,像个小娃娃,要哭要笑仅止须臾之间,让他措手不及,毫无心理准备。
“我怕什么?”她喃喃重复他的问句,强留住睫上的水珠子,不容许它轻易落下。
她怕他放开她的手,怕这样小小的幸福牵系不过短短几分钟。
也怕他飞得好快,快到已经将她抛得好远,将她当成累赘。他的世界那么大,却似乎没有将她搁在里面,他飞向自己的广阔未来,却把她留在了原地。她伸长了手,怎么也触碰不到那只自由无拘的苍鹰。
她知道自己那么爱他,渴望他有回应,渴望到心都微微揪着疼。
心里明白他对她不是全然无意,却也因为如此,让她更无法潇洒转身离开,这种想被爱的心情,几乎变成了折磨。
必于这些,她不能说出口,不想让他以为她自私,想藉此阻碍他的飞翔。
“我怕黑婕和那位孟先生没办法顺利逃离研究所”好不容易,黑盼盼找到一个足以搪塞的理由。天底下让人担心害怕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不需要将她的恐惧明白地说出来,尤其是说出来也不见得有任何助益。
瞧见黑凌霄要开口,以为他是要她助黑婕一臂之力,她先笑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去一趟研究所。我答应过你会帮他们的,我一定做到。”她挽着他的手臂,将脸颊熨贴在他的手臂上,借着这个亲昵而自然的举动,藏住那颗不听话滑下眼眶的眼泪。
她会尽她所能,帮助他们这群被折磨那么多年的人。
至于她的恐惧,她总会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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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只要你读了他们的心,你会放过他们的。就像你那天去蛋糕店见了澔,你也无法狠下心夺走他的幸福爷爷,事实上,你是个心软的人。”
黑盼盼从墙上小小的监视器画面看见孟恩恺与黑婕离去的身影,轻轻地笑,心里很是安慰。她抱着白发老人,感激他愿意放手让黑婕自由。
她听见白发老人心底的苦笑,及这些年来的懊恼。
当年以人体进行实验,凭借的是对研究的狂热,心境转变之后,才发现自己过去的所做所为近乎荒唐,然而一切已经于事无补。如今有人愿意替他帮这些孩子,他满怀感激。
“盼盼,我说过,不要读我的心。”
“爷爷,彼此彼此。”搀扶着白发老人坐在沙发上,她捧上香热的乌龙茶。“那个孟先生通过你的认可,所以你放心将婕交给他了。”
白发老人喝口茶,没给正面回应,只是眼中笑意很浓,仍看得出他对孟恩恺的赞赏。
“其他人若是无法和黑澔及黑婕一样,我还是希望他们可以回来研究所,或许对他们会好一些。在外头求生存不是简单的事。”他说道。
“他们的适应力超乎你的想象,你放心吧。说不定过几天就换黑络拿蛛丝勒着你的脖子,逼你放他一马;也说不定下个月黑凝就挽着黑炼的手出现在你面前,要你保证不再騒扰他们。”
“那黑凌霄呢?”白发老人问,有些逼人。
黑盼盼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但没维持太久,佯装轻快道:“他过得很好,有份稳定的工作,又正好符合他的兴趣,他不适合回来研究所啦,放他走吧”
“盼盼,你为什么要说出违心之论?”
“呀?”
“你心里明明想着要留下他,不让他飞去,要牢牢抓住他,用任何手段都好为什么说出口时,变得如此虚伪?”
惊觉自己忘了掩藏心事而被看透透的黑盼盼咬着唇,因为自己内心的丑恶而难堪不已。
“我现在才知道,心口不一是件这么容易的事”她知道人性总是自私,她不会是千万人中唯一一个善良的好人。只是她想将这种想法藏起来,反正无论心里的念头有多坏,只要嘴上不讲,就不会有人知道没想到还是被老人听见了。
“你实际上很不希望黑凌霄过得这么好吧?”白发老人也不转弯抹角,几乎要完全逼出她藏在心底深处最丑陋的恶魔。“他越顺遂,你反而越心慌。你希望他依赖着你,希望他没有你不行,希望自己主控着他的喜怒哀乐,最好你一笑,他就跟着开心;你一哭,他跟着难过,是不是?”
在这一刻,黑盼盼多想捂起双耳,不去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被赤裸裸挖出来检视。
她只能求饶般地低喃“你不要再读我的心了”
不要再将她剥个干净,让她的恶念无所遁形。
要是不说破,她可以假装自己是如此宽大,能容许黑凌霄离她远去、能接受自己已经被他狠狠抛下的事实
只要不说破
“如果我派裘德去抓他回来,你认为如何?”
黑盼盼瞠目结舌,不确定自己听到什么,还没能开口,却见老人先一步扯开笑,柔化了风霜满布的慈蔼面容,眼神却犀利无比。
“我听见你的心在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