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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贵妃一再央求之下,太宗也命这甚得他欢心的年轻人去捕捉那木紫嫣。虽然天听受蒙,但李世民也着实好奇,这木紫嫣究竟有何神妙之处,竟可伤得这阿虎经脉内伤?殊不知这只是那些束手无策的御医们,因恐得罪了张民父子的推托之词。
因为解不了这冷艾血灸之奇毒,故御医们便绘声绘影的传诵着那木紫嫣的传奇。短短时日之际,在朝中阿谀曲从的附庸之辈的穿凿附会、添油加醋情况下,这木紫嫣倒成了个来无影去无踪、上天下地飞天道海无所不能的高手,俨然变成个奇幻人物。
而在张氏父子所不明了的一点却是这齐捕头纵使有万般能耐,却也是无法捕捉到这木紫嫣。
缓缓踱向窗前凝视随风摇曳着的劲竹,齐寒谷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众所周知这木紫嫣之父:医怪木俯垠,或由那些经他治愈而奉他天下策一医押的清瘤老人,和铁心山庄庄主齐铁心,早在十七年前即已为齐寒俗与木紫嫣立下婚约。
彼时由木俯垠带着周游各地的貌美妻子孟荑,挺着大肚子来到铁心山庄时,齐寒谷还只是个八岁的稚齿小孩。木俯垠和齐铁生之间的交情究竟如何,外人是无从得知,但向来板着张冷峻面孔、不苟言笑的齐铁生,在孟美和木俯垠盘桓时日,天天都笑逐颜开,使得铁心山庄上上下下金都大惑诧异。
说起这孟荑的容貌,即便是已事隔十七载后的今天,齐寒谷一想起来,仍是对他的艳九四射印象深刻。孟荑是出自神秘的部族一支,贵为族长最钟爱女儿,孟荑自幼即是各方人物所追逐的目标,但她却潜心修练郡族秘术,成了江湖中最神秘的俪人。
传闻这木俯垠乃是凭借一手神乎其技的针灸术,将身染恶疾的孟美之父救活,故得这素来心高气傲的孟荑首肯,愿意以身相许。虽然传话者言之洹变”但在当事者沉默以对的情况下,传来传去的流言,也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木俯垠和孟荑这封江湖侠侣,依然是所有人既景仰又好奇的谜。
身怀六甲随夫行医到铁心山庄,孟荑突然一反常态的不再闭门钻研经史武功秘诀,时常坐在铁心山庄偌大的花园中,长叮短叹的仰望明月,或是独立晚风中暗自垂泪。
由于医怪的名声式煞响亮,每天由四面八方群聚到铁心山庄的求诊民众,多似蛙虫蜂蚁,络绎不绝于途。医怪义诊和铁心山庄赈恤义举,使得雄踞山顶的铁心山庄,在短时间内,像块磁石般的吸引着各路的英雄豪杰到来。
春去秋来,满园黄菊凋尽后,很快使到了枯叶随风卷的秋末。孟荑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更加缓慢,常常伫立花园内,缄默地盯着远处渐行渐远的雁群,征征地一瞧便是数个时辰。
有时在看诊空档,木俯垠会偷空来陪伴妻子,或说几句体己话,或是着婢女护送孟荑回房休息。但通常是旋即被家丁或小厮找了去,为那些伤重久病的患者诊治。
转眼间,鹅毛似绵密的初雪骤降,随着雪越来越大越浓密,孟荑逗留在冰天雪地裹的时间也逐渐拉长。任凭侍婢和木俯垠如何劝说,孟荑只是睁着迷蒙大眼,婉约笑着地摇头坚拒。
“让我多瞧瞧这雪。”抽回被丈夫握紧了的手,孟荑伸手承受片片在落抵掌心即融成冰水的雪花,露出了凄凉的笑容。
“孟荑,这雪花岁岁年年都有,有什么好看?快些进屋里去,你现在有身孕,万一受到了风寒可就不得了。”扶着妻子往已燃起熊熊火光的屋子走,木俯垠头上脸颊也飘满了莹白的雪花。
“相公,这雪花岁岁年年有,但这玩雪人却非岁岁年年同啊!咱们的孩子就快要出世了,我盼自己能岁岁年年陪着孩子赏雪。”伫立窗前,全身淡淡青色衫裙的孟荑,凝视纷乱在地上积起约莫三寸厚的雪堆,感慨地说道。
正在桌畔品茗的木俯垠闻言抬起头,望了眼在窗畔沉静得像是要融人雪景中的妻子一眼,这一看之下非同小可,因为,他竟有种错觉,似乎这娉婷文雅的俪人,随时都会被飞舞的雪花卷走的可能。
“孟荑,莫要说这些个丧气话了,我明儿个便去向铁生兄辞行,眼下已近年节,咱们夫妻亦不好在此叨扰人家过年,虽然铁生兄一片好意,但我想还是回家的好,毕竟孩子地快出世,早些回家预备迎接麟儿也好。”拍拍妻子的肩膀,木俯垠轻声地安慰着孟荑。
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孟荑正欲言又止之际,门上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原来是铁心山庄的仆人来报,想请木夫人到厨房指导做邽族年糕。
这铁心山庄庄主前些时日曾向木俯垠和孟荑夫妇提及,曾听闻那邽族特有年糕的奇特风味,但因那邽族僻居西北漠地,在此中原之地想品尝这武林中盛传,食之可增进功力不少的邽族年糕,总是缘仅一面的遗憾。
当下孟荑即允诺愿为齐铁生制做这汉族少见的邽族年糕,是以在仆从前来邀约之时,孟荑并未多言即尾随该仆而去。
彼虑到孟荑的肚子已经太大,木俯垠坚持要妻子坐在坑前,出声指导这铁心山庄的厨娘工作即可。及至厨房中,方才发现原来这铁心山庄所有的女眷,几乎全都聚集到大似厅堂的厨房来了。
除去正中端坐着的齐夫人外,在她身畔是位有着浓眉大眼、望之相当和善的丫环般女郎。
“雨矜,还不快些将米浆草乳准备好。”一见到大腹便便的孟荑落坐,而木俯垠则是殷勤地嘘寒问暖,递茶剥橘子的展现出对妻子的呵护之意,齐铁生朝那名侍婢大喝之后,板着一张脸地坐在侧边上沉思。
那体态健美的婢女闻言立即来到大灶之前,将早已磨成浆的米汁压成的面团揉散,再将一钵钵各色草汁倒人面团之中,再使劲儿地揉打着掺有各色汁液的面团。
当时齐寒谷仍只是八岁的小孩,却对那天的事难以忘怀。望着灶下那个浑身沾满碳渣煤灰的大男孩,寒谷只是压根搞不懂何以他要用那种不友善的眼神瞪着自己。
在孟荑轻柔的嗓音中,那名叫雨矜的女郎,勤快挥汗流浃背的搬动着大大小小的蒸笼芦箩,将一团团切割开的面团,全都安置在蒸笼之内。
几次示意见雨矜所捏出的年糕形状仍不合已意之后,艰困地自椅子中挺身站了起来,孟荑举止维艰地来到灶前,由盛放刚祭完山神的菜肴的篓簋之中,端出了一盘如葡萄般粒粒堆栈的黑色丸子。
“这就是我邽族有名的大运行丹,举凡练功习武之人服之,通畅任督二脉,其气贯盈,自然可增功力;若是平素俗人,则可延年益寿。”拈起一颗大小如龙眼核的黑丸子,孟荑递给了目不转睛盯着这漂亮油亮黑丸子看的寒谷,又各自递了颗给木俯垠和齐铁生以及其它女眷们。
转身瞧见正在灶下往灶口丢进柴火的大男孩,孟荑便也捡起颗大运行丹,正要送到那男孩快生生伸出来的手心前,突然传来大喝“你凭什么吃这大运行丹?还不快给我滚一边去!”龙骧虎步的来到男孩面前,齐铁生伸手就是给那男孩一巴掌,打得令男孩滚翻在潮湿的泥地之中,但他手里还是紧紧地握住了那颗大运行丹。
“给我交出来!”严厉地朝他大吼,齐铁生伸出手。
“不,我要留给我娘吃,为何大娘和其它阿娘们都可以分到一颗丸子,就我娘没有?”一溜烟地来到正在揉着面约雨矜身旁,男孩挥舞着紧握的拳头嚷道。
他的话一说完,气氛立即陷进一股十分僵滞的紧绷之中。铁心山庄的女眷们先是面面相觑,而后各自痹篇了眼睛,全都沉默不语。
孟荑和木俯垠对望一眼,撩起裙摆走了过去。“小兄弟,并非我不想给予你娘亲这大运行丹,只因她现下正忙着,所以找才想待她闲暇时再送她”
“哼,为何我娘就得做这些粗活?再怎么说,她总比那生不出”直伸着喉咙大吼,在他的话还未完全说出之前,已连连吃了数耳光,在看清楚打他的人是谁之后,他愤而跺脚大叫。“为何不让我全盘说出?娘,论身世论资格,谁比娘有资格当这正宫娘娘,娘,我”
“你这逆儿,还不给我回房去罚跪,在烧完三灶香之前,不许给我起身!”搓揉着手中已近涸凝了的面团,雨矜还是神态安详地斥骂着儿子。
“娘,你为何每次都要委屈自己,我们才”
“下去,难道你不听为娘的话了?”说着面色一沉,她直勾勾地瞪着儿子,眼神中充满冷峻。
看了看娘亲那坚决的表情后,男孩这才嘀嘀咕咕地走了出去。一看到男孩走远,雨矜朝在场的每个人做了个揖。
“小儿莽撞不懂事,得罪贵客失礼了,雨矜育子无方,在此向诸位谢罪,乞望见谅。”
淡淡地说完,她又走回大此之后,继纸揉着面、蒸着年糕,恍若刚才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般的泰若自然。
在场的其它人见状,全都佯装没看见般的垂下眼睑。
“孟荑,这小畜生冲撞到你了。”看到孟荑身形微微晃了一下,齐铁生赶在木俯垠伸手之前,即已出手扶助。
“没不碍事的,那孩子是”捧着几乎要令她鸡以支撑的肚子,孟荑惨白着脸,对男孩跑出去的方向,投以好奇的一瞥。
“噢,只是个簉室之子而已。”扶着孟荑坐回烘炉畔,齐铁生轻描淡写的说道。
“簉室之子,簉室这不就是指妾生之子吗?”低吟再三,再抬起头时,孟荑不解地瞄了眼仍静静地揉面蒸年糕的雨矜。
“正是。”顺着孟荑的眼光望过去,齐铁生面无表情地调开视线。
听到他的回答,这下子连木俯垠也感到大惑不解了。如果这雨矜其是齐铁生的妾,那么刚才跑出去的那个男孩即是齐铁生之子。但看眼前,这雨矜满头大汗地做这些粗活儿,而贵为铁心山庄少庄主的男孩,却是衣衫破旧,满身泥泞,浑像个街头巷尾的顽童。
臂诸这铁心山庄上上下下一百来口人中,绝大部分都是仆役随从之流,即便是婢女丫环,少说也有三十多人,于情于理这雨矜和她的儿子,断然无需如此艰辛工作。
“铁生兄,这小弟就不明白。小弟知铁生兄忙于扩展山庄规模,故婚配甚迟,但观看那男孩已似少年模样,应该亦有十三、四岁光景,但不知何以铁生兄仍今这雨矜姑娘操此劳务?”凑近了齐铁生,木俯垠低声问道。
“这”面有难色地看了看他,又偷空觑了觑亦是同样关切这话题的孟荑,齐铁生长长地叹口气。“唉,俯垠老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在他说这话的同时,立在大灶后头的雨矜突然掀起蒸笼盖子,在漫天白雾之中,她伸手抹抹脸。
“年糕蒸好了!”在所有人群起蜂拥到那大如牛车轮的蒸笼前,争先恐后抢食那塑成元宝样的邽族年糕前,她已经迅速解下腰际权充围裙的白布,很快地就要闪了出去。
但孟荑却跳了起来,在她灵动的脚步踏出门槛之前拉住她。“雨矜姑娘”说着话地递出颗大运行丹。
“木夫人,雨矜只是个下人,说什么也配不得这等珍贵的宝丹,还是请姑娘收回,另赠有用之人。”
“嗯?雨矜姑娘,这大运行丹是家师所赠之物,本来就该赠与有缘之人,请姑娘莫要再推辞。”
温婉地笑着,孟荑悄悄地将自己的手绢儿抽了出来,包住那颗大运行丹,硬塞进仍是没有回过头来的雨矜手里。
愣了几分钟之后,雨矜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般地伸手抹把脸,接过那条绣满兰花图样的手绢儿,低声道谢再三后,行色匆匆的走了出去。
靶慨地望着接触到雨矜手指而感到的湿气,孟荑转过身正要询问什么事,却突然失去平衡地往侧旁摔去。
在众女眷的惊叫中,木俯垠很快地朝妻子跑过去,但在他来到孟荑身边前,已经有个人影飞快地越过他,神色紧张的去握住孟荑攒紧拳头的手。
“孟荑,孟荑,你怎么了?孟荑?”压根儿不顾其它人倒抽口气的反应,齐铁生只是专注地盯着眼前五官扭曲、冷汗由额头不停滚落的孟荑,叠声问道。
“我肚子好疼”不时咬住下唇,编贝般的齿在唇瓣上留下深刻的痕迹,孟荑连连地试图缩回被齐铁生紧握的手。
恍若未闻般地望着孟荑,在齐铁生忘形地想伸出另只手去找擦孟荑布满冷汗的脸颊之际,一直在几步之后冷眼旁观的木俯垠,突然以极快的身手,硬生生地切进他们之间,不动声色地由齐铁生手里,坚决地牵过孟荑之手。
“待我把脉看看是不是动了胎气。”将齐铁生阻绝在他们夫妻之外,木俯垠状似专心地把着脉,但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如万箭齐发般凌厉地射向孟荑。
慌乱地垂下颈项,孟荑不发一言他咬紧了下唇。
“怎么样?孟荑她还好吧?”慌张地尾随着踱到门口的木俯垠,齐铁生焦急忧心全角于外了。
闻言缓缓地转过身来,木俯垠脸上有丝疑虑一闪而过,盯着齐铁生和粉颈低垂的孟荑几眼。像是在考虑些什么,过了许久,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目前是还未有大碍,但我夫妻已在贵山庄叨扰甚久,我想他该是我们告辞返乡的时候了。”朝齐铁生拱手为揖,木俯垠边说着边不断地观察着此二人的表情。
齐铁生的样子有如丧考妣般的哀戚,他转头看着木然的坐在那裹发愣的孟荑,强打起精神地迎向正紧紧盯着他俩看而沉默不语的木俯垠。
“俯垠兄何需如此急于离开铁心山庄?年关已近,道途雪塞风困,再者孟荑临盆在即”
“铁生兄,我夫妇二人及这班随从叨扰数月,承蒙兄台大器,但一则以年关渐近,该回乡祭祖祀天,再者内人产期已届,如果此时再不上路,恐怕会太迟。”
“可是这江湖中人皆已知俯垠兄及孟荑在此行医济世,这铁心山庄能让二位在此义诊黎民,在下亦是与有荣焉,假若俯垠兄就此离去,江湖同道或许会误认齐某人是铁石心肠,忍令孟荑身怀六甲而受旅途劳顿之苦。”
“铁生兄之所以将批山庄命名为铁心山庄,难道不就是为彰显铁生兄的刚正不阿、铁石心肠?”
“这无论如何,身为东道主在下还是要请俯垠兄三思,毕竟此去江宁数百里”担忧地望着如木雕石塑般动也不动一下的孟荑,齐铁生突然略变了声调,硬咽地说道。
“铁生兄,在下忝为医者,习这岐黄之术已近三十年。依我判断,内人离这腹中胎儿哇哇坠地,尚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我们还是尽早告辞,如此内人方可在临盆前返抵家门。”坚决地吩咐仆从去收抬行李后,木俯垠方才转向齐铁生,朗声地一再辞行。
“这俯垠兄夫妇到我铁心山庄做客方才半载不到,此后俯垠兄若离去,在下必然十分想念。”痴痴地望向在侍儿扶持之下,娉娉袅袅地走过面前的孟荑,齐铁生重重地叹口气。
“是吗?想不到江湖盛传铁石心肠的齐庄主,倒是相当多情的哩!”与他并肩一起看着孟荑和婢女映在雪地上的两行足迹,瞬间即被狂舞的雪片所掩盖,木俯垠挑高眉峰,语带讥诮地回答道。
虽然齐铁牢一再诚挚地挽留,但木俯垠却如同是吃了秤铊铁了心般的在第二天一大早,即已准备好出发事宜。
即使雪势加大,须臾即盈踝及膝,都无法打消木俯垠一心要返乡的决心,命人搀扶来仍苍白得如随时会香消玉殒般的孟荑,喝罢铁心山庄所备温热水酒,他们即往回家的路出发。
离开铁心山庄不过三里多路途,在护送的齐铁生尚未返程之前,孟荑就已经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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