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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陌生的电话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意外,惊喜。其实在我的心里,他始终存在。在浙银校的日子,他给过我太多的照顾,他是君傲,我中专时的同学。
记得第一学期,我们寄宿在干校,那边打饭秩序差,我总被挤在后头,吃不上好菜。君傲自告奋勇为我打饭。一开始,我们这对“饭友好搭档”分工明确:他打饭,我洗碗。但时间一久,我就只管吃饭,不管洗碗了。每次,君傲总故意替我打很多饭,说一定要把我养胖,肥了卖个好价钱,说这话的时候,他会偷偷地笑。而后,总逃不过我一顿白眼。
君傲是个不太帅的男生,高高的个子,瘦瘦的,牙齿有点爆,一个大大的鼻子,我总取笑他这个最不谐调小喇叭。他喜欢打篮球,每次打球,都会大汗淋漓地跑来教室找我,向我汇报:小妹,我在打篮球。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很男人,很有英雄气概。我对他这莫明其妙的行为有些鄙薄,但不忍伤他的英雄气概,总是佯装热烈地附和,问他输了还是赢了?
我体质很差,一着凉就扁桃体发炎,那一次,病得不轻。因为怕打针,一个人躺在寝室里发烧,几天下来,都咳出了血。君傲每天都跑到很远的清真店给我买牛肉拉面,小心翼翼地端着,穿过整个校园,一直送到我床前。休息日,他执意要送我去医院,自行车在泥路上颠簸,他一路推着,走了十几公里
在银校,我是将军,君傲是我的战士,他几乎把我宠坏了。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终究要别离。
毕业后,君傲几乎每个星期都给我写信,打电话。
1997年的冬天,他从几百公里之外赶来看我。那一天,正好下过一场鹅毛大雪。我们坐在火锅店里,聊起学校的旧事,聊找工作的不易。最后,我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他无语,看着窗外被车轮辗过的雪痕,狠狠地抽了口烟。走时,没有让我送他。
然而,他仍然关心我,打电话给我。
几个月后,春暖花开,他心里积雪却没有融化。他打架了,背上让人猛扎了一个口子,血不停地流,昏迷不过幸好没事,他告诉我时,傻傻地在电话那端笑。他说自己像个流氓。
十年过去了。我们又一次重逢。他说,嫂子是教师,是别人在他迈入大龄青年时介绍的。与我分别六年内,他不曾接触任何一个女孩子。
我们并肩走在延安路上,他问我记不记得一起买过鞋,记不记得在那吃过的东西。我回答:不记得。其实,我真的忘记了很多。多年未见,我们彼此陌生,对于我破坏性的回答,他讪讪地笑。
西湖边有个茶苑,我提议进去坐坐。
因为可以享用自助餐,我拿了很多东西,顺便叫了一瓶啤酒。他看着我,调侃:这么多年不见,依然这么会吃,却吃不胖,不肥不好卖啊。我翻白眼瞪他,为他斟酒。他突然间很严肃地看着我:“小妹,我对你说过的,你真的全忘记了?”
“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谁能记得?”我大笑,不敢直视他。
“我不能喝酒,胃出血,动了大手术。”他审视着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怎么得的?”我蹙眉,心突地生疼。
“告诉过你,可你忘了。”说完,他笑了。自嘲,很悲凉。
他告诉我:为了留杭,他是如何奔波,又如何失败与无望。如果留成,就算工作不如意,至少能和我在一起
对于我和他,我永远是那样清醒。他与我而言,只是兄长与朋友,校园里的兄妹之谊总被曲解成恋爱,我以为他是例外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从来都坦然地接受,而今天,他的执着与真诚深深地刻入我的心底,在无休止地碰撞。
“我们间,有点像现代版的梁祝。我是一个不太执着的祝英台。”我胡乱地,有些不着边际。回避着,又承认着,那一点诚恳,算是安慰;也许,是为了解脱。
“你一直都不太称职。”他笑了,很爽朗。
饭后,正是晚上七点,他请求最后一次做我的护花使者。他告诉我:忍心让你这么早离开,一切都是为了和谐社会。
他的车缓缓调头,我看见车窗升起,遮住了那张熟悉的脸,我突然有种难言的感伤,酸酸地直入骨髓。
良久,我给他发了一条短讯:大哥,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
或许,只有这句真诚的谎言才能减轻我的罪孽,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