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与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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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是源于一个悬念。

    很多年前，我有一位交往甚密的聊友seaman，那时，他还未婚。他说他眼前有两个目标，一位可以做白首偕老的妻；另一位做无荒地老的情人。他的幼稚让人跌镜，鱼和熊掌怎能兼得？婚期在即，聪明的未婚妻告诉他，她最近看了一本书红玫瑰与白玫瑰，天下的男人是否都是这样，拥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圣洁的妻，一个热烈的情妇？也许，每个男人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男人咋舌，敷衍而过，心里像吃了一颗炸弹，几日食之无味。

    尽管如此，seaman没有舍弃他的情人，因为他们有生死不渝的誓言；男人也没有改变娶妻的决心，因为情之外更有一个责字在身。他说，睽睽众目注视他的一举一动，他需要像人一样地走出去，完成成家立业壮烈的使命。他徘徊于两个女人之间，心力交瘁。纸包不住火。光明的前途怎么舍得轻易由它风流云散？面对怒斥他的妻，男人痛哭流涕，发誓今后一生一世都衷情于她。回过头，他跪在情人面前迫她离开，又告诉她：安全了，我会回来，等我。男人骗了两个女人，一个黯然离去，背着世俗带剑的眼光，其实，她以为，她会成为他的妻；另一个留下来与他厮守，藏着不为人知的羞耻与愤恨。或许那一刻，男人有微微的真心，那诚意却是扎扎实实地打了折，因为泪和跪都是身外物。

    张爱玲说，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如此说，好像是情妇是永居了上风。

    seaman以超人的铁一般的意志舍弃了她，为了崇高的理智的制裁。然而他时常半夜惊醒，叫唤情人的名字，他忘不了她对他的好，也许，这一生一世，唯有她对他那样地付出。分明地，他的眼里有泪。但那是一生一次的抉择，红与白，只能择其一。

    或许，这男人是虚伪的。

    或许，也是至情至圣。

    几年后，seaman有儿、有房、有车，风一般地来，风一般地去。妻相信他金子般的诚与白纸般的纯，不再设防。千金的承诺，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他找她，安抚那曾经刻骨的伤。陌生，熟悉。没有来由，他突然惊异于几年来的分别在她脸上找不到丝毫的痕迹。他徒然地失落，又突然地喜悦，像是一根血压计的水银柱，在鼓气之时蓬勃地向上又在放气之时急骤地跌落，顷刻间，心里的内疚释放了很多。他终于安全地回来了，像一个凯旋归来的战士。女人推开他，告诉他，滴血的伤，在心里；今昔何昔？血凝不成那胸口美艳的朱砂痣

    一本书何以撼动一个男人腐化的灵魂，让心惴惴不安，让羞耻无以遁形？

    当现实的一切都有了的结局，我再看这本红玫瑰与白玫瑰。我不得不佩服于张爱玲对振保入木三分的刻画，她把男人的劣根性透视得一览无余，两个故事是那么惊人的相似！ seaman与振保一样如此体面地活着，正途出生，连那外貌也是相像得惊魂，戴着黑边眼镜，那模样是屹然，个性爽快到了极点，即使没有看准他的眼睛是诚恳的，就连他的眼镜可以作为信物。振保在国外有一次青涩的初恋，女孩叫rose，面对真情地奉献，振保逃走了；回国后，他占有了朋友的妻—娇蕊又抛弃了她，娶了门当户对的孟烟鹂。此后，凡是与他有过往的女人，他都叫rose，情人与妻，只是颜色不一样的玫瑰。他不爱妻，嫖宿，专挑些如娇蕊般丰肥的女人，那是对娇蕊和rose的报复，尽管他不承认这举动是对最神圣最感伤的一角的亵渎。当他再次与情人相遇，感觉到那样难堪的妒忌与尴尬，简单的几句话却在斟字酌句，非常奇异的一种心平气和的颤抖过后，男人哭泣了，从汽车的后视镜里，看到自己扭曲的脸。在这种情形下，总有一个人应该哭，女人好像比男人更有理由，而女人却反倒显得镇定。最终他发现孟烟鹂背叛了他，而他便更肆无忌惮地疯，打不碎手造的世界也要打碎自己

    这，与其说这是命运的一种捉弄，不如更确切地说是人性贪婪的手造世界的悲惨结局，是在世俗监视之下理性偏见的痛苦抉择。世人往往容易原谅男人的卑劣，却不容易原谅女人的天真，小说与现实无缝地链接，振保与seaman的形象在重叠，互为蓝本。

    结尾处书中这样写道“再躺下的时候，他叹了口气，觉得他旧日的善良的空气一点一点偷着走近，包围了他。无数的烦忧与责任与蚊子一同嗡嗡飞绕，叮他，吮吸他。”“第二天振保改过自新，又变了个好人。”

    seaman让两个心爱的女人都亲历了一遍红玫瑰与白玫瑰的过程与结局，那聪明的妻，预知了一切，却还是无可避免地掉入其中，一种情感的沦陷，灵魂的摧毁，是宿命吧。也许，这是人性的公式，只要有对等的条件纳入，得出的，都是一样的结论。但愿，seaman能沿着这轨迹，如聪明的妻所愿“男人又变了个好人”这样，两个故事才陷入同样的结局，一博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