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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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陈涉辍耕，眼望长空，垄上叹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楚人项羽对着东游的秦皇车列，大声疾呼“彼可取而代之”之时，那个还欠人家一屁股酒钱情债的刘家老三对着堂皇的始皇仪仗流出的口水“大丈夫当如此也”还没有风干。

    多年以后，大汉天下的开国之祖还无赖般问曾经看不起自己不治产业的老父，是他的家大还是他兄弟的家大；又多年以后，睢景臣还借一个乡巴佬将他当“乔人物”涮了一把。可是，这不读书刘邦却留下一首歌——让汉家小儿吟唱不已的“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刘邦从泼皮一跃而坐上帝王之位后，那大风歌就没了年轻时代十八摸的浪荡气了。与先前见秦始皇都要艳羡激叹一样，刘氏的死对头霸王项羽也留下一首歌——让美人泣而和之的“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的绝命词。项羽只是末路的英雄，这歌虽荡气回肠，沉痛悲壮，却没有东山再起或是死灰复燃的迹象与自信，逃到乌江边就只有惭愧无颜而绝望自刎了。当初陈涉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呐喊响遏行云，可他的天鹅只不过是一只可以“腰缠十万贯”可骑着“下扬州”的“鹤”而已，因此很难不坠青云，他假想中的“富贵”浊气太重了。看来，这王者之气，再是力拔山力拔河，再是慷慨激昂愤世嫉俗也是学不到的。

    曹雪芹替那落魄的贾雨村写了首诗云“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以征显后来的发迹。当然这与模仿的对象——赵匡胤未登极时的“未离海底千山黑，才到中天万国明”还是有区别。对照起来，前者只是权重财富炙手可热之兆，后者才是徐铉所谓的“帝王之兆”但说到底，贾雨村这贪鄙之徒其实还是不配“万姓仰头”的。这王者之气，岂是这些不肖宵小可学到的，岂是靠沽名钓誉沽得到钓得到的？

    朱元璋功成名就之前也有诗：“天为罗帐地为毡，日月星辰伴我眠。夜间不敢长伸脚，恐踏山河社稷穿。”有些草莽粗豪气，但掩不住千古一帝的王者风度。再看黄巢“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豪情与抱负，只是和那“苟富贵，勿相忘”一样，是他“他年我若为青帝”的假设与幻想，已经透出短命的气息了。后来宋江题反诗，竟然只能“敢笑黄巢不丈夫”拿一个亡命的草寇来当靶子，可见宋江的气度了。至于后来的张献忠写的“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只剩下凌厉的杀伐气了，哪里有什么王者之气？是啊，这王者之气，再是豪气干云霄杀气冲牛斗，也是学不到的，又岂是缺胸襟欠见识者学得到的？

    毛泽东曾言：“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在道出古来个个帝王“俱往矣”之后的这一句，振聋发聩，霸气十足，也印证了幼年毛氏“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显出的王者之气，这又岂是蒋介石之下一帮御用文人学得到的？

    朱锡绶续幽梦影云：“善贾无市井气，善文无迂腐气。”我说，这王者之气，岂是善贾善文买得到抄得到的？否则，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弄成浊气与尸气不堪！

    2006-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