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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还冷的眼神盯着丽丝,和她一起坠入思考的深渊中。
满头大汗的丽丝急得快发疯,离村民暴动事件发生以来又过了半个月,她还是没找到任何证据。再这样下去,她好不容易才散播的谣言他会跟着时间的流逝烟消云散,白忙一场。不行!她边翻床铺边下决定。她一定得在近日内找到传说中的匕首和项链,只有找到这两样物证,才有办法将那女人定罪。
问题是,它们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她好不容易才获得打扫亚蒙房间的机会,却怎么也找不到上述的证物。精明如亚蒙绝不可能将东西放在仆人伸手可及的范围,唯一的指望只有琉音。
一想到琉音,丽丝的心中竟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一种类似歉疚的心理。她马上摇头将它挥开,她是个杀手,是个优秀的间谍,从被勃良地公爵收留的剎那起,就注定她往后必须为他卖命的命运,而她也非常尽责的努力学习,为他办好一件又一件的任务。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会觉得亏欠呢?随着日子的日渐消逝,她突然发现能像一个正常的小女孩一样被宠爱、被呵护,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琉音虽然太过于善良了点,甚至对她盲目的信任,但她依然能感到她的关心,那是一种类似母爱的感觉。
母爱?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名词,若不是因为她母亲,她也不会进入勃艮地公爵门下当杀手,就是因为想救她母亲,她才会含泪向勃艮地公爵下跪要求他收留她,结果她母亲却拿着钱跟别的男人跑了,留下受骗的她被训练成一个冷血的间谍。
她应该恨琉音的,为什么不呢?她拥有亚蒙的全心呵护,而她却必须打压自己的情绪和实际年龄,完成一件件冷血的任务,她有什么理由不去恨她?
然而她却做不到!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是渴望母爱的,渴望有人关心她的感觉。
“你在这里做什么?”
冷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打断她恍惚的思绪。猛一抬头,丽丝发现自己正面对一双冰透的眸子,闪着怀疑的银光怒瞪着她,身边跟了个琉音。
“我我正在打扫房间,今天轮到我。”她讷讷的说,不想抬头迎视琉音同情的眼光,不想再利用她。
“为什么是你?”亚蒙不容她躲避。“我不是下过令不许你接近房间,为何你还出现在这儿?”亚蒙恶霸的口气宛若一头喷火龙,逼得丽丝只好抬头向琉音求救。
“我我”总不能说出她的目的吧。
“好了,亚蒙。”琉音二话不说当场英勇解围。“让她打扫房间是我的主意,我不放心其它人嘛!”她随意胡诌,一点也没想过怀疑。
“你不是还有其它事待做吗,丽丝?”琉音顺便帮她找个台阶下,以免她被亚蒙吓死。
“夫人说得是。”丽丝聪明的接口,赶紧溜之大吉。
“等等。”亚蒙在她跨出房门的那一刻冷冷的撂话,听得她一阵心寒。
“我要你明白一件事。只要是敢伤害夫人的人,无论她年纪究竟多大,背景为何,我都一样饶不过她,千万记住这一点。”
丽丝背对着他僵硬的点头,而后飞奔而去,消失在楼梯间。
“你这么说分明是在威胁她嘛!”琉音不以为然的抱怨,不明白他为何那么讨厌丽丝。
“不要太信任她,小貂。”他明白她很寂寞,就是这份寂寞使她对人变得没有防心。
“我为何不能信任她?她帮过我的,不是吗?”她提醒他当日的情形,要不是她站出来说话,事情也许早就一发不可收拾。
“就是这样才可疑。”他明明已取得优势,偏又让她的尖叫声给打散。他怀疑村民之中埋伏着勃艮地派来的间谍,混在里面和丽丝一搭一唱。
“哪一点可疑?你说话的样子好像她是个间谍,不觉得可笑吗?”她赌气的獗嘴,就是不容有人怀疑丽丝。
“你尽管笑吧。”亚蒙的眉毛挑得老高,等着看她吃惊的样子。“她就是间谍。”而且是一个手段相当高的能手。
“不可能!”琉音激烈的反驳,她才不信丽丝会是间谍,她那么小!
“你凭什么认定她是间谍?”琉音生气的反问,她是打从心里疼爱那孩子。
“凭她出现的方式和事件发生的时间。”亚蒙冷静的分析,后悔当初的决策错误。“所有事都是在我们带她回雷芳堡之后才发生,鸡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但她以为那是巧合,压根没想过将那些事件和丽丝连在一块儿。
“我相信那些都不是她做的。”即使心存怀疑她仍死鸭子嘴硬,拒绝承认事实。
“过多的母爱蒙蔽住你的眼睛,小貂。”亚蒙了解的说,就是因为她将丽丝当女儿看待,所以他才迟迟没动手赶她走,差点酿成大祸。“我明白你爱护丽丝的心,但事实摆明了她是个可疑的人物,答应我,一切要小心。”他语重心长的口气教琉音不得不认真思考他的说法,万一丽丝真的是个间谍呢?
“如果如果丽丝真是间谍的话,又是谁派她来的呢?”懂得利用年幼孩童的人城府一定很深。
“勃艮地。”除他之外别无他人。
“勃艮地公爵?”又是那个小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想拿下雷芳堡,因为他知道我表面上是保持中立,实际上是偏袒王室,偏偏我的领地又卡在他和查理王子的中间,唯有杀了我他才脑歧过萨尔德,挥兵南下取代王室。”说穿了这一切都是阴谋,目标是王位。
“你是说,我不过是一个障眼法,勃艮地的真正目标是你?”她终于听懂了,王位的争夺战真是血腥。
“答对了。”他的小貂真是聪明。“勃艮地知道跟我来硬的只会得不偿失,因此利用你的来历,制造你是女巫的谣言进一步毁掉我,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护你,即使是跟全世界为敌。”他的拇指爱恋的划过她的面颊,她则闭上眼接受他温柔的抚摩。
“为什么?”她不解。“为什么人民要听从不实的谣言,而不去探究背后的阴谋?”她为这一切感到心痛,唯有身历其境,才能感受其中的剧烈震荡。
“因为恶魔总是披挂着伪善的表情,挥舞着假的正义之剑除去能与他抗衡的力量。”亚蒙无限感慨的说。“分裂的王国是无法抵御强敌的,而一个分裂的人也将无法尊严的面对生命。法国现今四分五裂,很容易被教会的力量左右,况且人们从小就被教导要打倒恶魔,可笑的是当恶魔真正出现时,人们却看不穿他的外衣。”
他说得没错,恶魔总是穿戴着最绚烂的外衣。
“我会成为你的绊脚石吗?”她好怕,怕她会在无意中害了他。
闻言,亚蒙照例微笑,转头看向窗外频率惊人的旱雷,彷佛在考虑什么一样。
“你还能听见那声音吗?”他忽地询问,眼睛闪烁着的银光宛若天际摇晃的巨雷,有着无法动摇的决心。
琉音突然觉得害怕,怕他会决定将她推往她不愿走的方向,一个她曾经熟悉但情愿陌生的地方二十世纪。
“我”她很想说谎,但她说不出口。那声音一直存在未曾消失过,即使是现在,她的脑中仍不断地出现那个声音,那一声声热切的呼唤琉音!快回来,快!
同样的字句不停地重复在她的每个梦里,甚至在她和亚蒙热烈的温存时。她试着捂住耳朵,但没用,她照常听得到它,听得见那神秘的音波。
“你能。”亚蒙抬起手阻止她的否认,她原本就不善于说谎。“即使是现在,即使是和我说话的当头,那声音他一直存在,一直呼唤着你,对不对?”
她无话可说,她再怎么否认也无法掩盖这个事实。
懊是放手的时候了。叶特的预言已然成真,即使他有千军万马之力也难抵成千上万要求处决女巫的村民。这次她幸运逃过一劫,但下次呢?勃艮地势必会想尽办法除掉他,连带除掉他身旁的小貂。
他多舍不得她呀,但现实终归是现实,他怎能一味自私贪求她的体温,而将她置于危险中?放了吧!让她回到她原来的世界,那里有另外一个男人正热切的盼望她的归去。
深吸一口气后,再次转头看向窗外,沉痛的说出他的决定。
“跟他走,跟那声音回去你原来的世界。”他心痛的看着琉音不相信的表情,她如何了解连他自己也无法置信他竟说得出口。
他在说什么?他要她回去二十世纪,他在赶她走吗?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世界,你根本不清楚我从哪里来!”这一刻,她已经无法再继续保持冷静,他的无情重重的伤害了她。“你这么说不过是因为怕我会成为你的负担,怕我会连累到你!”该死的,他怎能这样对她?
“我怕的不是你会连累到我,而是怕你会因为我而丧命。”他用力捉住琉音挥舞的双臂,要她冷静下来。“而且你说错了,我知道你从哪里来,也知道一直有人呼唤着你,所以我才命人为你作画,目的就是想留住你。”即使是多几分钟也好。
他的回答使琉音停上了手臂的晃动。他知道她的来处?而且还为此找人帮她作画?
“你找人帮我作画的目的是为了留住我?”这太难理解了。
亚蒙点头,抬起她的脸颊凝视她的容颜,将她的影子深深烙印在心底。“你以为我真的不关心你,不想了解你的过去吗?”她点头,为她的小心眼感到歉疚。
“我不怪你误解我,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不爱张扬的人。”在他的理念里,真正的关爱比表面的倾诉来得更重要。“但是小貂,我要你知道,我一直是爱你的。因为真正爱你,所以将你典藏在心中最深的角落;因为怕失去你,所以自私的将你的灵魂困在这遥远的年代。”他满怀伤感的看着她逐渐扩大的瞳孔,轻轻的吐出实话。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他怎么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也一直不肯放手。“从你脸上开始出现恍惚神情,我就找人询问原因,是他告诉我你不是属于这个年代的人,迟早要回去你的世界。”
“我不回去!”琉音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入他的胸膛寻求保护。“我不回去!一定有什么方法可以留在这里的!”她开始哭泣,眼泪几乎停不下来。
“我试过,我真的试过。”亚蒙心痛的说。“但叶特说过,上帝的旨意并不要你留在这里,祂对你另有安排。我命人帮你作画的目的,就是想借着画和绳索的力量把你留下来,但终究还是留不住你的灵魂,只留得住你画中的身影。”
“可以的!”琉音更用力的抱紧他,宛若他是块浮木。“你可以的!只要紧紧抱着我,就能留住我的灵魂。”她的灵魂早已被困住,早已沉溺在他的双眼之中。
“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事,你能否认你已渐渐觉得疲惫,甚至再也抗拒不了那越趋急切的呼唤声吗?”他再度支起她的脸,不让她逃避事实。
她猛摇头,不想承认她真的累了,但疲倦已写在她的眼中。
他真该死,居然让她独自抵抗那么巨大的力量。位于远方的后世一定看见了什么,否则不会这么激烈的将他的急切传达给天际的巨雷,影响它们打个不停。
“回去吧,小貂。”他的眼中满是不舍的哀伤。“回你原来的世界,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我们容身之地。”勃艮地一定会不择手段的追杀他,他不能害了她。
“你是说真的吗?”她的头摇得更厉害了,难以接受事实。“你真的想我回去?”
“如果你是问我的心的话,那么答案必定是不。但理智上却又不得不让你走。答应我,小貂,回去你原来的世界,我不要你受到任何伤害。”她的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考量。
“我宁愿被伤害,只要能够不与你分离。”她毫无理智的回答,勾起亚蒙哀伤的嘴角。
爱情的世界里不需要理智,你可以思考你所爱的人,但这种思考不是爱。他和小貂都掉进了爱的陷阱,不同的是她可以任性,他却不能不理智。
“任何敢伤你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我不会让你的鲜血白流。”残忍的笑意倏地升起,脸色阴森得骇人。
“难不成你想大开杀戒?”琉音捉住他的衣袖紧张的问。“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做,那不是你。”她还记得他说过只要杀人便会作噩梦的事,她不想他的下半生是在噩梦中度过。
“那么你也要答应我,哪一天时候到了,你会跟着那声音回到你原来的世界,远离这些危险。”他们都知道他所说的危险指的是什么,勃艮地的阴谋无所不在,防不胜防。
“我我答应。”她沉痛的允诺,希望那天永远不会来临。
亚蒙拥紧她,给她一吻看向窗外频击的闪电,心中的不安一拥而上。
他该就此解开绳索吗?
“亚蒙?”玫瑰花瓣似的容颜很快地抹去他心中的念头。
不!他做不到,他只能乞求上帝再多给他一点时间。
他弯下身子拦腰抱起琉音走向床铺,开始他们有史以来最激烈的缠绵。
在他俩缱绻的同时,缩在黑暗一角的丽丝收到一封黏有勃艮地封蜡的密函,当她看完整封信,不禁沉下一张瘦尖的小脸,沉重的下定决心。
“请代我回复公爵大人,说丽丝一定尽快办到。”
细尖的声音悄悄的传入冰冷的空气中,为亚蒙和琉音的分离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