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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邓如维,雁非觉得像是大病了一场。原来嘴上说得再坚定强悍,心里还是忍不住要思念的。这些日子来,就连平日里最喜欢抚的曲子也不能排解突如其来的相思了。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了归来,不道春将暮。
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
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
撩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
她还记得这首蝶恋花,正是她和邓如维相逢当日弹奏的曲子。
那时,邓如维摇着折扇,一身白衣翩翩,在众人的一片叫好声中独独冒出一句“姑娘琴韵虽好,却多了些脂粉味。”语气豪迈不羁,满座皆惊。
而她就那样傻傻地站在当场,看他向她走过来,听他用满腔热血教会她什么是民族大义,什么是心忧天下。
如维告诉她,在她生活的小小一方天地外,还有一片更广大的疆土;除了她所知道的诗词歌赋外,还有另一种刀光剑影的生活。
他常常对她说,雁非,好男儿不能只沉浸在春花秋月儿女情长中,更应该要报效国家、名留青史。
现下,如维为了他的理想北上,成就报国杀敌的宏愿。她知道他此次进京是怀着重大使命的,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相思两地,谁知道他走后不到一日,她就开始想念他。
她的生活,似乎已习惯了如维的陪伴,有他在身边,她才能抛却所有“女儿身”的顾忌和胆怯,才能放纵内心深处的狂放豪情自在撒野。她想,这样的依赖应该就是爱了,她爱如维,才能全心地信任他,才会在他走后,平添了如许的思念。
她的曲调越发低沉缠绵起来。
玉琵琶的音调比瑶琴单薄,她转身对立在身旁的卉儿说:“卉儿,明早去看看李妈妈请来的琴师换好了琴弦没有?”
“是,卉儿知道了。”
“夜深了,你先下去休息吧,不用服侍我就寝了。”雁非放下怀中的玉琵琶。
卉儿接过琵琶挂在东面墙上,收拾好床铺,又体贴地关了窗,向她道声“雁非姐姐早点休息”便走出门去。
雁非缓缓行到梳妆台前,卸下头上的点翠金步摇,任一头流瀑般的长发从肩头垂下,荡出优美的弧线。
镜中那娇艳的人儿,比烟花女子多出些端庄娴静,比闺阁千金多出些妖娆娇俏,有寻常女子没有的胆识文采,也有寻常女子都有的柔肠百转。
可惜生逢乱世,纵有绝色容颜,千般豪情,又能如何?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吹灭室内的蜡烛,解开淡紫色外衣的束带,褪下白色中衣,露出绣着莲花图案的肚兜和凝脂般的肌肤。
“嗤”窗纸划破的声音在夜的静寂中响起。
雁非一惊,慌忙抓起放在一旁的中衣套上,急急隐身于屏风后面。
“既是烟花女子,又何来如许春愁?”讥诮的男音在清幽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楚。
雁非立即知道来者决非一般登徒子或宵小之流,反倒镇定下来。她从容不迫地穿好中衣,大方地从屏风后走出来。
一名玄衣男子静静地立于窗边,面对着窗外的月光,颀长的身形在月光下映出长长的暗影。
她摸索着找到外衣,迅速穿戴整齐,才转身对着他说:“阁下深夜闯入,既未得到主人的邀请,又不遵从君子礼仪,敢问阁下又何来资格评论柳雁非呢?”
“雁非姑娘不光美貌让在下惊为天人,就是胆略与口才,也让在下佩服。”男子缓缓转过身来。
黑暗中,他看起来诡谲难测,即使是看不清他的样子,雁非也能感觉到他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
“小女子愧不敢当。”雁非一边同男子周旋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叫卉儿。
男子邪肆地低声笑起来“何来不敢当?姑娘方才宽衣解带,在下可是大饱眼福了呢!”
“你”雁非话未说完,面上突然一冷,那男子竟在不知不觉间欺近身边。
雁非大骇,急急退了两步,张口欲叫卉儿。
男子一探手扶住她的腰,将她紧紧贴在胸前,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我想你还是不要叫的好,若是让邓公子知道了,恐怕不好。”
雁非只感到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强悍阳刚的体味,竟像如维形容过的北方草原上孤独傲世的狼,温热的呼吸张狂地吹在她脸上,瞬间扰乱了她平静无波的呼吸。
薄薄的纱衣下,她的肌肤紧紧贴着男子宽阔强健的胸膛,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让她的神思瞬间慌乱起来,隐隐间觉得对这男子有一种熟悉感,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想要干什么?”雁非在慌乱中努力想找回自己的理智。
男子轻笑着,灼热的气息故意騒扰着她耳根最敏感的部位“不要问这种愚蠢的问题,雁非,你只要知道,我手中握有邓如维的未来。”
“如维?如维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惊问,旋即又懊悔着自己的沉不住气。
男子却没有再取笑她,也不再回答,一手轻抚着她如丝缎般柔顺的长发,一手开始在她的背后游移,温热的呼吸继续在她耳边肆虐,让她的理智在越见高涨的慌乱中丢盔弃甲。
雁非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团烈火,又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全身掠过一阵销魂的战栗。
她对男女间的情事并非完全不懂,秋水楼的姐姐们常常背着妈妈炫耀客人们赏赐的珠宝首饰,顺带就会讲起哪个男人最会调情、哪个男人在床上最神勇,有时候甚至会讲到引发男人欲望的手段。每当这种时候,她不会像卉儿那样红着脸跑开,因为她知道她也会有这么一天,像这些姐姐们一样,成为这烟花柳巷中一身艳红的风尘女子在她还没遇见邓如维时,李妈妈的确是算好了日子等着替她开苞的。
可是今天之前,她对任何来玉梳阁听曲的客人们,都能收放自如,当然也有不规矩的男人,她却从来都是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他们之中,全身而退,清醒而又自制;三哥那帮人,个个都是血性男儿,谈起家国大业时,她和他们相处甚欢;就算是如维,她和他携手对饮,或歌或舞,偶尔也会有蜻蜓点水般的肌肤相亲;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面对一个似是熟悉的陌生男子慌乱失措。
为什么会有熟悉感?她可以肯定,是绝对不会错辨的熟悉感,可是,她也敢肯定自己不曾见过他。
“这样的国色天香,难怪邓如维会对你百般恩宠。”男子稍稍离开她的身子,说话的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调侃。
“你到底是谁?”雁非的呼吸迷乱起来,这是个不好应付的男人。
“国本”之争刚刚平复,朝廷中官员更替、朝夕各异,如维现在远上京城,前途莫测,稍不小心,都会招来杀身之祸。这满身寒意的玄衣男子是否真的对如维至关重要,现在还不得而知。可是,她此刻的一举一动都极有可能会成为如维北上的障碍或契机。
玄衣男子冷冷一笑,靠近她的耳边,轻轻吐着气“掌握邓如维命运的人。”
雁非因他突然的靠近而涨红了双颊,如果不是室内漆黑一片,脸上的红霞必定会泄露她心底泛起的波澜,成为那男子取笑的把柄。借着黑暗的遮掩,她很快平息下怦怦跳动的心,用最冷静的语气问:“那么,你为什么不随如维北上,反倒要留在扬州,半夜潜进这小小的玉梳阁呢?”
“果真聪明。”男子低低地笑起来,嘴唇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的耳垂,引来她一阵轻颤“如此敏感,如此甜美,邓如维真是艳福不浅啊!”“放肆!”雁非被他的轻浮激得有些恼怒,忍不住喝道。
男子丝毫不以为意,得寸进尺地开始挪动着放在她腰间的手,轻佻地抚弄“该放肆的早已放肆过了,雁非姑娘非但没有阻止,似乎倒享受得很呢!”
雁非脸上的红潮更盛,咬紧牙狠狠地推了男子一掌,娇喝道:“放开我!”
男子只是笑着,双手倏地扯开她外衣上的束带。
雁非大惊失色,也顾不上再询问如维的事,直觉地张口要叫卉儿,哪知唇瓣微启,还未等叫喊出声,一道狂猛的热力便向她的双唇压了下来。
玄衣男子的吻带着足以将她焚毁的力量席卷了她,带着仿如大漠风沙般凛冽的寒意,带着仿如草原孤狼般狂傲的热情,将她推向无力掌控的深渊。
她在秋水楼长大,看着进出的恩客们同姐姐们调笑嬉闹,但却从来没有人胆敢这样对她。而这诡谲神秘的男子,这强索的一个吻,竟然搅乱了她原本无波无澜的心。
他的吻不同于如维执手相牵的温馨,更没有脉脉传递的情意,可唇舌纠缠间却引诱着她背叛自己。这亲昵的接触长久得仿如过了一辈子,又短暂到好像只是一瞬间,但他带给她的感觉,却强烈得像是雷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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