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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站在长廊尾端,也就是急诊室门外,于是他对妻子说:“我去跟贺博士谈一下。”
“那个臭男人!”李雅梅仍气愤不平。“你给我好好教训他!”
“我知道了,你别激动,先坐下来休息。”
蔡儒明安抚过妻子,才慢慢走上前,站在贺羽宣面前。“贺博士,请问罗芙现在情况如何?”
贺羽宣双眼茫然,盯著墙壁像出了神,猜不出他看着哪里,或许是花莲的天、花莲的云、花莲的海,还是那一日两人的初吻?
“贺博士、贺博士?”蔡儒明又喊了几声,知道他是无法回答了,打击之巨大,已教他失去言语。
这对情侣怎会走到这一步?蔡儒明不由心生感慨,不禁想到第一次看到他们手牵手,当时他不是满心欢喜和祝福吗?为何后来会变了调,都怪他私心作祟,才让他们走到分岔路口。
这时,医生刚好走出急诊室,蔡儒明和李雅梅都上前关心
“请问医生,我们罗芙她怎么样?”
医生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你们知道病人怀孕六周的事吧?现在是最不稳定的时刻,她的健康情况不佳,又有出血状况,我怕孩子是保不住了。”
“不行、不行!”李雅梅未语泪先流,泣不成声道:“请你一定要保护孩子!这是她的第一胎,她很年轻,她有体力撑过去的”
“我们当然会尽力,只是希望你们有心理准备。”医生转向贺羽宣,凭直觉问:“请问你是孩子的父亲?”
贺羽宣毫无犹豫地回答道:“是。”
李雅梅和蔡儒明互看一眼,夫妻俩都有默契,看来贺羽宣有心回头,这下罗芙和孩子的幸福有望了。
谁知医生又拿出一份文件。“这份手术同意书,请你看过以后决定是否签名,万一在紧急状况不需做流产手术,必须要有你的同意。”
这等于是宣判了孩子的死刑!蔡儒明抱住妻子的肩,两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不敢想像结局将是如何。
贺羽宜颤抖接过,阳光顿时被乌云遮蔹,他手上握的文件如同生死状,可以决定将孩子留下或送走,也可能影响罗芙的生存和离去。
“有需要我会再通知你。”医生点个头,转进隔壁的急救室。
受此打击,李雅梅几乎站不住了,蔡儒明连忙扶她坐到长椅上,替她倒杯温水,确定她没有大碍,才又上前寻找贺羽宣
“我太太希望我跟你谈一谈。其实不用她说,我也想告诉你。”
贺羽宣静静盯著墙壁,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但蔡儒明决定,他一定要说出来,否则他对不起罗芙,也对不起自己的良知。
“报纸登出消息那天,我已经说过一次,我从来没要求她用美人计,就算我曾有这种期待,也勉强不了她。况且她什么好处都没拿到,只除了你那份生活津贴,一个月才三万块,都给你买吃的用的了。
“可能罗芙没跟你说过,我和我太太都是逃邝育幼院的赞助者,罗芙考上大学后,学费也是我们付的,连她住的套房、开的车子,都是我太太提供的。因为我们生了两个儿子,我太太特别喜欢她,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
贺羽宣的表情仍然不变,蔡儒明吸口气,决定放手一搏,反正人生有舍有得,他必须舍去私心,才能得到安心。
“说来都是我的错,是我给她太大压力,让她在恩情和爱情之中难以选择,才会走到今天这局面。现在我要告诉你,我放弃争取你回到d大,你想去哪儿就去吧!只要你好好照顾罗芙,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一口气说完后,蔡儒明以为贺羽宣什么都没听进去,突见他伸手捶向墙壁,那么强力、那么无肋,发出闷重敲击声,一次又一次,很快让他手背破皮流了血。
“贺博士!贺博士!”蔡儒明怎么喊都没用,最后乾脆抱住他的手臂。“贺羽宣!你冷静点,现在你该做的,是祈祷而不是崩溃!”
贺羽宣停下动作,口中喘息,脸上冒汗,而那眼底只有恐惧和懊悔,他生平从未如此害怕过。
同为男人,蔡儒明多少能体会他的心情,当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和生命拔河,自己却什么也无法替她做,那种脆弱感足以使人发疯。
只但愿,命运不会对罗芙太残忍,爱情不会让彼此太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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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深夜到凌晨,从凌晨到傍晚,不到一一十四小时的等侯,感觉却像过了很久很久。
饼去、未来、现在,三种时空不断交替出现,在心底如幻梦般飘移。贺羽宣不确定自己活在哪个世界,许多画面浮饼眼前,有她的笑容、她的泪眼、她的温柔、她的悲痛,而最让他挥之不去的,是她在昏倒前那番话,她说她的罪名就是爱
她名叫罗芙,也就是“love”这不该是罪名,而是她的天赋。她懂得如何去爱,他却不懂如何被爱,以为自己一定会受伤,不敢接受爱,是他的胆怯造成这伤害。
他只盼望还有机会补救,老天爷应该会允诺他这愿望,千万别让他抱憾终生啊!
黄昏时分,窗外晚霞如火,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唯有双手交握,默默祈祷,但愿命运之神赐给他一次奇迹。
当初外公、外婆因车祸去世,他还不懂什么叫死亡,只觉失去了最亲近的人,如今分离的脚步接近,黑暗的影子垂下,他确确实实感受到,生命脆弱得随时会流逝。
手中沙握不住,他一个人太无助,若没有她的爱相伴左右,活著还能有什么意义?他再也无法展翅飞翔,肩上背负的伤痛和歉疚,沈重得让他连呼吸都吃力。
仿佛过了一万年,医生才走出急救室,面带微笑道:“刚才我们给病人做了全身检查,发现孩子还有心跳,这是个好现象,但要继续观察,最好住院一周以上。”
“是!”蔡儒明和李雅梅一起回答,两人紧紧拥抱,强忍著不尖叫出来。
贺羽宣背靠著墙,说不出半句话,一下仍无法消化事实,所谓失而复得,是种太过尖锐的快乐,当他内心如此颤抖,连快乐都难以承载。
“多谢医生帮忙!我们全家都感谢您!”蔡儒明再三鞠躬,他和妻子已决定,从今后罗芙就如同他们的女儿,一定要全力照颐她。
“怎么,孩子的父亲吓坏啦?”医生笑了一笑。“昨天我就觉得你有点面熟,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贺羽宣博士,久仰了!不过在这种时候,我想任何人都一样脆弱。”
“那”贺羽宣终于找回了声音。“那张流产手术同意书,我可以撕了?”
“当然!请放心,母亲很坚强,孩子也一样。”医生点个头,踏著轻松脚步离去。
“太好了、太好了!”蔡儒明和李雅梅乐得手舞足蹈,这下罗芙和孩子都有救,世界也从黑白变彩色了。
相较于他们的欢天喜地,贺羽宣显得相当平静,唯有观察最仔细的人才能看出,他插在口袋里的双手正在颤抖,垂下的双眼也微微湿润著。
当晚,罗芙被转进加护病房,并开放亲友探视,时间只有二十分钟,蔡儒明和李雅梅快进快出,五分钟内交代完毕,把时间留给贺羽宣和罗芙独处,相信他们会有很多话要说。
走到病床旁,贺羽宣心绪如浪翻飞,却找不到一个适当开头,不晓得该如何对她说明,这是他生命中最感恩的时刻,因为老天将她平安交还给他了。
罗芙脸上戴了氧气罩,手上也插著点滴,身穿浅蓝色病人服,显得特别虚弱无力,而她一向情感丰富的双眸,此刻却空洞得像深井,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茫然。
“你还好吗?”贺羽宣开了口,声音沙哑紧绷。
她那失去光采的眼瞳望向他,幽幽道:“我没事抱歉给你添了许多麻烦,蔡院长和蔡夫人会照顾我,请你回去。”
他心一痛,明白她的冷漠是因为他,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若不冷漠相对,她的爱又要变成一种折磨,甚至是一种罪名。
心锁需要真心来解,他握起她的手。“我哪儿也不去,是我不懂信任和倾听,请给我机会学习。”
对他来说,这已是难脑粕贵的认错和恳求,毕竟一个从小就不擅表达的人,即使在几乎生离死别的状况后,也无法立刻变得舌粲莲花、能说善道。
“信任”、“倾听”这两个名词让她格外刺耳,甚至加重了伤口的深度。“那已经无所谓了,请你走吧!”
他摇头,亲吻过她的小手,相信她总是心软的、舍不得他的。“我不走,我要跟你结婚,还要把小孩养育长大。”
他是说真的吗?她稍微睁大眼,困惑于他的改变,却拒绝接受这改变,对的事必须发生在对的时机,而今一切都错得太彻底了。
“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我不能答应你。”
从鬼门关走过一回,她已死了一次,决定放弃无奈过往,走向一个人的未来,若能牵著孩子的手,路上应该不会寂寞了吧?
“为什么不?你来找我,不就希望我回心转意?”他以为她仍深爱他,只要他肯回头,她始终欢迎他的归来,
“我累了,我不想再爱了。”她像—夕老了十岁,心中只有乾枯,绿洲也成沙漠。
“你叫罗芙,你怎么能不爱?”这就像风一定要吹,花一定要开,他们一定要相爱的啊!
“我改名行了吧?请你现在就离开!”因为气愤,她的胸部微微起伏,脸色也红润了些。
至少她还会生气,他安慰地想着,紧握一下她的手而后放开。“我先让你休息,但我不会离开,永远都不会。”
她的回应是转过头,闭上双眼,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从今后,逃避就是她自我防卫的方法。
走出加护病房,贺羽宣看到蔡院长和蔡夫人,两人都一脸期盼的神色。
“怎样?罗芙有没有开心点?”蔡儒明微笑问。
贺羽宣双手插在裤袋,神情难掩失望。“她不想说话,只叫我走。”
“罗芙叫你走?”李雅梅忍住偷笑的冲动。“活该!谁教你做了那些好事?”
“老婆,你别落井下石嘛!”蔡儒明急于弥补自己的错,建议道:“那你就重新追求她吧!”
“追求她?”贺羽宣对这名词颇为意外,当初是他接纳了她的存在,也先认定了她喜欢他,才提出恋爱实验的要求,他从未想过自己必须追求谁,尤其是罗芙,她仿佛注定就是他的人。
蔡儒明看得出来,这位天才学者显然不太明白男女之事,于是他试著解释
“现在她一定是伤心透顶,才拒绝你的关心,你要让她打开心扉,就要温柔又固执地追求她,不管她多冷漠、多抗拒,你绝对要坚守立场,才能达到最终的幸福目标。”
贺羽宣听得似懂非懂,反而是李雅梅推了老公的手臂一下。“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似的!”
“拜托,当初为了追你,我可是花了三年功夫耶!”蔡儒明叹口气说。
“怎样?后悔啦?”
“当然不后悔,太值得、太值得了!”蔡儒明握起老婆的手,连声肯定。
老夫老妻仍有打情骂俏的兴致,这画面让贺羽宣看儍了,恍然中有所领悟,他看到了外公、外婆的影子,也看到未来他和罗芙的模样,他要的就是这样,一切变得清晰,他再无迷惘。
第二天起,一天三次的探望时间,蔡儒明和李雅梅只有每晚来看一次,既然有难得假期,他们乾脆去度个小蜜月。
至于贺羽宣,他已向t大无限期请假,每天三次准时向病房报到,即使罗芙对他不言不语,他仍站在病床旁,试著为她做每件小事。
“你不用这么做,你不欠我什么。”罗芙看他削著苹果,笨拙的手已伤痕累累,甚至稍稍染红了苹果那是他的血!
“是我自己想做的。”他终于完成一颗削好的苹果,拿去洗乾净,切成小块要喂她。
“我不想吃。”她转过头,拒绝接受他的好意。
“喔。”他没多劝什么,拿出第二颗苹果削皮。
觉得不对劲,她又转过头,看到他的举动,惊问:“你做什么?我已经说我不想吃了。”
“是我削得太糟糕,我多练习,你就会想吃了。”他不顾手指上的伤,继续削皮,冷不防又划出一道口子,但他不为所动,继续练习。
那双修长的大手,曾写过程式、写论文、记录数据、指导研究,是一双价值不菲的手,不知有多少人想争取他的垂青,而今却为她削出沾血的苹果。但他以为这样就能打动她吗?她闭上眼,告诉自己,看不到他就不会有感觉。
爱得深伤得也深,她该学学原本的他,跟任何人都保持距离,尤其是不懂爱的人,他们往往因为无知,而更懂得如何伤人。
不知过了多久,探访时间结束了,当她再次睁开眼,床边已经没有人在,贺羽宣走了,然而桌上有盘削好的苹果,她数了一下,有七颗,削得很完美,显然洗乾净了。
至于垃圾桶里的苹果皮和血迹,她选择不去看。
只是为何眼眶会发热?为何心头会痛楚?她不承认,她才不承认,她终究还没心死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