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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神色有些凝重。
“你先去休息了吧。”他说道。
“是。”她向夏侯青阳盈盈一福,退出大厅,心里有些酸。虽然说她善解人意,但终究只是下人。
没一会儿,夏侯靖远回来了,当然他也听手下的人说了青阳把山黑煞打发走的事,正想去找青阳说清楚,一进大厅,夏侯青阳也正等着他。
“二哥,你发出召集令前深思过没有?寻常人根本不是云姑娘的对手,你知道这样做帮内会有多少无谓的死伤吗?”夏侯青阳一见他进来,开门见山的急急说道。
“沈断鸿他二人当天就连夜走了,我不这么做,根本找不到他。”夏侯靖远冷然解释道。“我只是广下耳目注意他二人的行踪”
“那你就不该重金悬赏”夏侯青阳打断他的话。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夏侯靖远也拦下他的话。“再说,能有人先去乱敌心思,对我也不是坏事。”
“你何苦如此!”夏侯青阳怒道。
“他与我有辱帮之仇!”夏侯靖远也瞪着眼睛。
“别自欺欺人了,你为的只是你自己!”
夏侯靖远不想分辩,怒道:“你为什么打发走山黑煞?”
“我不会让云儿身陷险境的。”
山黑煞武功高强,精于各种暗器,幸而他贪财无谋,让夏侯青阳轻易打发了去。
夏侯靖远右手负在身后,极力忍住怒气,他倨傲的说道:“这是我的事,你以后别再插手。”
“你的目标只是沈断鸿。”不可能让他撤回召集令,夏侯青阳只好提醒他别伤到白云痕。
“那也不一定。”夏侯靖远冷笑道。他事事在人上,此次他二人同时认识白云痕,她对自己冷若冰霜,对青阳竟是熟络得让他直称她的小名,这让他怫然不悦,也忒地不服。
这算什么答案?夏侯青阳愣了一愣。难道二哥对云儿竟也有意!
“她在哪里?”抑住怒气,夏侯青阳问道。
夏侯靖远先是一怔,随即爽快笑道:“江南。你要先行一步吗?”
“我会去的,我绝对不许你伤害她。”
“那咱们就江南见了。”
江南,江南,春风十里的扬州路,白云痕怎么样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景象庭园曲廊合抱、街上酒旗招台,走江湖卖艺的敲锣打鼓,只怕比淇水镇还热闹上几倍。在她眼里看来,这里样样皆是新鲜事儿,就连茶馆骑楼下一个衣衫褴褛的瘌痢和尚也不例外。
那和尚坐在茶楼门边眯着眼儿,一手伸进衣服里搔痒。
白云痕看他面前摆了个破碗,于是捻了锭小小碎银扔进碗里“叮呤”一声,那和尚睁开一只眼,看了看碗里的碎银,又观了颅沈断鸿二人,忽然两只眼睛都张开了,一下跳起。
“这位公子请留步。”那瘌痢和尚抢到沈断鸿跟前,吊儿郎当的说道:“公子相貌堂堂、俊雅非凡,就可惜不太妙。”沈断鸿和白云痕相顾愕然,问道:“哪里不妙?”
“全身都不妙,尤其你的衣着更是大大不妙。”瘌痢和尚说着,同时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你看我这样穿,所以落得沿街乞讨的下场,公子应该换换衣服,否则下场恐怕也不妙。”
沈断鸿看这瘌痢和尚说话颠三倒四,不愿搭理,牵着白云痕就要离开。可是听那和尚提到了沈断鸿,白云痕对他又关爱甚切,于是忍不住上前一揖,问道:
“大师有何指教?”
“我们也算有缘,要不然也不会坐了整整半天,只有姑娘理我。我就告诉你吧,两位渊源颇深,只可惜都非命中之人。这位公子不只衣服要换,连心也要换一换,言心两行,实非养生之道。”
“换心?这”方才说要换衣服,现在又说要换心,白云痕实在一头雾水。“请大师明示。”
“再说要泄天机了,和尚我不想一世成正果,却也是不肯犯律的。总之呢,这位公子必须放下,姑娘你也是,往者留之何用?缠身而已。”瘌痢和尚说着,端了破碗踱步离开,嘴里还是叨叨念着:“放下放下,放得下便能渡迷津。唉!木兰非子,子非木兰,我执无益,舍了吧,舍了吧”
白云痕怔怔望着瘌痢和尚的背影,他的话让她发了痴了。
沈断鸿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师父,疯和尚说的话,别当一回事儿。走,咱们到茶馆吃点东西。”说着,拉起她的手,走进喧笑蒸腾的茶楼。
店伴迎了出来,带了两人入座。
“两位吃点什么?”
“你们有什么?”放下肩上包袱,沈断鸿问道。
“小店在江南一带是出了名的,我们有鹅鸭蒸排、荔枝腰子、还元腰子、二色腰子、决明兜子”
“好了好了,”白云痕笑道:“一念这么大串,哪里记得了。”
“是,”那店伴也笑。“姑娘可以尝尝荔枝腰子,公子可以尝尝莲花儿鸭签,再来半斤烧刀子如何?”
“师父?”沈断鸿问道。
白云痕只点了点头,意思是她没意见了。于是沈断鸿便向店伴说道:“就照你说的吧,再多来两样小菜。”
“是,马上来。”
店伴走了,白云痕仍是闷闷的,沈断鸿轻声喊她,问道:
“怎么了?”
“鸿儿,那和尚说的,你听明白没有?”
“疯颠和尚,我看他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沈断鸿嗔道。
“他说你要换衣服”
“师父要是担心呢,鸿儿待会儿就去换,只是我衣服越换人越俊,到时候街上姑娘都跟着我后面走,你说好不好?”沈断鸿说着,自己就笑了。“要是她们的男人都拿刀子来砍我,那下场岂非更大不妙。”
白云痕见他毫不在意和尚的话,也就不将此事挂在心上。两人说着笑,待店伴送来酒菜,沈断鸿替白云痕斟了酒。
“师父尝尝看,不过这烧刀子,只怕比不上咱们栖云谷出自师父玉手的‘醉仙酿’。”
棒两桌和他们同时进来的三个客人,一身剑客装扮,一听见“栖云谷”同时微微侧过脸来。其实这三个人已经跟着他二人好一段路了,沈断鸿原本无心理会,但那三人其中一个此时一径盯着白云痕瞧,叫他非常不悦。
“师父,那家伙看起来很讨厌,我去替你教训他。”他狡黠笑道。
“别惹事。”白云痕低声道。
“反正都是夏侯靖远的人,早晚会找上门来。”这一路上,像这样跟踪、观望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一出手就被摆平了的更是多不胜数,他二人早已不胜其扰。
此时沈断鸿有心生事,说着说着,顺手拿起一枝筷子,朝那人眼上疾射出去。那人仓皇痹篇,筷子一下钉在墙上,那人大怒,拍桌而起。
其实沈断鸿这一下还故意偏了准头,否则筷子只怕已经钉进那人眼窝里去了。
同桌的三人立时操起桌上长剑,整个茶馆一阵锵唧唧声,放眼望去,起码有十来人,个个挺剑而立,情势一触即发。
茶馆里其他客人见亮了家伙,吓得拔腿开跑。一阵混乱里,沈断鸿左手抓起一把筷子,右手一挥一扬,看似胡乱把筷子射出,却每一枝都命中对手穴道,一瞬间,十来人不是跌在地上站不起来,就是兵刃掉了却手麻拿不起来。一个老妇人不知道是过于慌张还是怎地,也是跌在地上。
白云痕当她是被沈断鸿误打中了,急忙过去扶她。
“老婆婆,你怎么样了?”
哪知她话音刚落,一把匕首便直刺心莴,白云痕闪避不及,出手格挡,手腕当下被划破一道口子。那老婆婆这回倒是伶利的扭腰跃起,不等她再出手,沈断鸿蹬足一跃,将她踢翻一个跟头。老婆婆一口吐出血来,花白的头发也掉了,露出一头乌黑短发。
“师父,要不要紧?”沈断鸿心急的上前问道。
白云痕摇摇头,沈断鸿看她雪白衣衫沁出鲜血,登时大怒,回过头来,一掌劈向那扮老婆婆偷袭之人。
“不要。”白云痕伸手拉住他,整个人也被他往前一带“鸿儿,他也受伤了”她柔声道。自从见到紫燕骝死在自己面前之后,她再不愿见到相同的情形。
沈断鸿的怒气哪能这样就消!白云痕又道:“我觉得好痛,我们找个地方先包扎伤口。”
“好!”沈断鸿说,跟着又对满屋子的杀手喝道:“回去告诉夏侯靖远,黑驼帮全是些脓包,要动手,叫他自己来。”说完,丢给店伴一锭银子,扶着白云痕走出茶馆,找了一家最大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住下。
“现在还痛吗?”在白云痕房里,两人一起坐在桌边,沈断鸿小心的替她包扎伤口,柔声问道。
“不痛了,你也别气,一点小伤,敷上楼云谷的伤葯,很快就会好的。”白云痕细细看着他,烛火摇摇,她猛地心头一荡;沈断鸿那双酷似虞胜雪的眼睛,眼底的光也照照的烧。
“真的不痛了?”他还是不放心,怜爱的抚着她的伤。
“鸿儿”她颤声唤他,一种清晰的悸动!或者说是遗憾,不问原由的照她心头一刺而下。
沈断鸿望着她,四目相对,也是一阵险似履冰的心旌动摇。忽地脚下的薄冰碎裂,他跌入凛冽的悸动中,即将灭顶,灭顶,灭顶
沈断鸿垂下眼,脑里忽然响起瘌痢和尚说的话:放下,放下
他早就痴了,哪能说放下就放得下?
“师父,早点休息吧。”
拼命的从冰冷中泅上来,沈断鸿不让自己灭顶。他向来不示弱,即使面对的人是自己。
“我就在隔壁房里。”他道。
白云痕点点头,看他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