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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摇头。
林森的电话又来了“启之,我已派人送奖金来。”
启之赔笑。
“继续努力。“
那日回到一号,只听得众人群议纷纷,秘书指着报纸:“谁拍的照片,它如何泄漏出去?”
“百多人在场,良莠不齐。魔高一丈,肯定会避过检查站。“
“去查一查领先报老板怎会得到请帖。“
“好消息是共筹得三百万,飞行眼科医院兴高彩烈,明早出发飞往乌兰巴托。”
“王小姐说,每次在报上看到自己的照片与名字,都会吓一大跳,恐怕永远不会习惯。”
“今日又收到电台邀请她为公益表演节目剪彩。”
秘书声音低下来“王小姐已经推辞。”
“为什么?”爱司失望“我正想看歌星明星。”
“私人顾问不同意她到这种娱乐场所去。”
“怕什么,她是女子,又不会给人一种大帅捧戏子的感觉。”
“嘘。”
避家开门给人客,一个相貌堂皇的白头中年男子匆匆进来。
那人正是邓伯诚。
王庭芳迎出:“诚叔找我何事?”
邓伯诚急急说:“庭芳,此事万万不可。”
王庭芳答:“我已经决定了。”
“庭芳,没有人预算你作任何事!今日官场环境险恶,不慎言行,动辄得咎,非公务员出身的你将被指分化社会,破坏社会和谐,后果严重。”
王庭芳嫣然一笑:“我不怕。”
“请收回成命。”
“诚叔进书房来谈。”
启之心想:“什么事?”
做小司机也有好处,单顾自己起居饮食已经功德圆满。
这时管家叫他:“小周你到飞机场去接一个男客。”
她给他一个小纸牌,上面写着lc两字。
“留意班机号码。”
“我马上去。”
“小周,这件事,不可对外说一言一字。”
“明白。”
谁是这神秘客人?
启之驾车到飞机场,到等候区举起牌子,不到十分钟已有人走近。
“我是lc,庭芳差你来?”
启之一听他直呼特首小姐芳名,已是一怔,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禁自惭形秽。他从未见过卖相这样好的男子:斯文,英俊,身段适中,又有一股淡淡书卷气。
启之即时说:“请随我来。”
客人上了车,一言不发,由司机送到凤凰台一号。
一进门,王庭芳过来紧紧拥抱他,仔细打量,随即肩碰肩上楼去。
启之的下巴碰到了胸口。
爱司过来问:“途中有无碰到记者?”
启之摇摇头。
“那最好不过,免得他们胡乱做文章。”
只见仆人把行李挽到楼上,很明显,客人打算在一号留宿。
这一定是她的男朋友了。
第二天早上那年轻男子下楼来,朝每个人招呼:“各位早。”
王庭芳站在他身后,毫不避忌的双臂搂抱他肩膀“各位,让我介绍,这是我弟弟王朗权,比我晚出生三分钟。”
启之愣住。
什么,是孪生兄弟!
敝不得如此亲密,形影不离。
只见两人手挽手走进早餐间去。
避家取饼领先报,面色不大好看,指着头版。
启之看到照片中正是王朗权走进一号大门情况,清晰可见启之正在一旁挽行李。
“神秘男子凤凰台一号过夜!”
启之知道这是同事在对街偷偷拍摄所得。
糟糕。
果然,片刻新闻部长已经赶来。
秘书说:“请领先报,光明报,以及融岛日报三位总编辑即来一聚。”
新闻署长立即答应。
他也真有办法,一小时诸位应当在家睡觉的总编辑通统赶到。
王庭芳一出现,他们肃立叫声王小姐。
王庭芳涸仆气“各位请坐,喝杯茶,我为你们介绍一个人。”
王朗权这时缓缓走出来。
“这是我亲生兄弟王朗权,他在伦敦大学生物系任职,各位可去证实。”
几位老总面河邡赤。
“各位,日本人已把融岛经济不景气个案编入管理科教科书内作为反面教材,目前融岛情况难有好转,尚未脱离危险期,各大报章为何用宝贵头条替神秘男子做宣传?我们应当团结起来,努力复兴工作。”
各位老总面面相觑。
“怎可如此不分轻重。”
“王小姐,言论自由,公众有知情权。”
新闻秘书忍不住斥责:“是你们努力把公众最坏的好奇心勾引出来加以利用。”
王庭芳说:“各位回去吧。”
又有人忍不住:“王小姐,希望你按时与媒介会面,澄清谣言。”
秘书实在生气“你们若停住制造谣言,哪用任何人澄清谣言,政府如每日疲于奔命地应付传媒批评,还剩多少精力处理大事?”
“王小姐你态度不够民主。”
“这从来不是一个民主政制。”
“秘书长,我们希望听到王小姐亲口说话。”
王庭芳站起来:“各位可以回去了。”
“王小姐,请允许拍照。”
王庭芳摇头。
老总们沮丧“真不公平。”
周启之躲在书房门口一边搬动盆栽一边拍摄多张照片。
他人缘好,大家都喜欢他,任由他四处走动。
在门口,他把那枝笔状摄影机偷放进领先同事口袋里。
第二天,领先报轰动性发表王氏姐弟图片。
爱司无奈。
“这分明是偷摄。”
秘书更加气馁“难怪独裁者叫记者先搜身蒙眼才见他们。”
王庭芳轻轻说:“且别为琐事烦恼,大家来读这段新闻,‘屈就’一词快要成为融岛就业的常用词,外汇商利亨过激昨日招聘职员,有近十名昔日年薪百万的专业人士应征月薪壹万的见习生职位十一个职员,七百人应征。’”
大家噤声。
王庭芳皱眉说:“这个才值得担心。”
周启之听见了,低下头,不出声。
那天晚上,他去见林森。
“我不做了。”
林森马上写一张支票给他:“这是奖金。”
“与钱无关。”
林森斥责他:“你今年几岁?十八抑或二十二?世上有什么事与钱无关?所有可以同钱撇清关系的人都因为他们或他们的父母已拥有大量金钱。”
“我良心受责备。”
“启之,我把你酬劳加倍。”
“林森,人家不是呆到不发觉身边有蛇虫鼠蚁,人家是专心做事,无暇追究。”
“那多好。”
“我不想乘人之危。”
“你又没推人落海。”
启之摇头。
“启之,你走了,我也会找人替你,那人工作态度肯定比你更为激进。”
启之不为所动“这是什么理论?我造成的伤害较浅,所以我应继续伤害她?”
林森静了下来。
半晌他问:“她?谁是她?”
启之回答:“王庭芳。”
“你觉得你伤害了她?”
“是。”
“启之,我们对事不对人,凤凰台一号无论住着陈小文亦或陈大文,我们都会深入调查报告满足读者。”
启之站起来:“我不是人才。”
“启之--”
“林森,多些提携。”
启之那日比什么时候都累。
他在心中盘算如何向管家辞职。
“乡下父母有事,叫我回去。”
“打算升学,继续进修。”
“要结婚了,暂停工作。”
他不是要管家相信,只不过向找个借口离职。
第二天去凤凰辞职,他出门之前深呼吸。
驶进一号,已发觉情况不妙。
只见高举抗议牌子群众呼喊口号,他们非常愤怒,手挽手联一线,一步步向一号逼近。
警察已在附近戒严,见车子驶近,逐辆截停询问。
周启之停下车子,警方认得车牌,低声说:“兄台,今日要额外留神。”
“什么事?”
“听新闻。”
启之连忙扭开车中收音机。
“昨午立法会宣布裁减公务员十五至三十百分点薪酬后,政府大楼已受包围,愤怒公务员团体表示对政府食言极端失望及悲愤,不甘惨遭出卖,抗议示威,有与警方对峙迹象”
启之马上加速。
到达一号,爱司迎出来“小周,今日你送王小姐到立法会。”
“是。”
“小周,你要小心,我与王小姐坐后座。”
“明白。”
王庭芳如平日一般,穿淡色套装,不发一言,神色却比平日苍白。
这时有辆黑色大房车在门口停下,乘客不等司机开门,已经跳下车来。
他是邓伯诚。“庭芳,且慢。”
王庭芳按住他的手:“一个人必须要做他要做的事。”
邓伯诚叹气:“庭芳,你何苦蓬车西征。”
“你们推荐我做到这个位置上,我总得做一次丑人你也不肯背黑锅,他又要做老好人,我不怕。”
“庭芳--”
王庭芳忽然拥抱邓伯诚。
邓伯诚颓然“那你去好好做丑人吧。”
王庭芳取饼公事包,他们上车出发。
周启之从另一条路驶往立法会。
一路上王庭芳沉默如金。
车子还没有停下,记者已经冲过戒备线来拍照。
闪光灯不住闪烁,照亮四周。像闪电一般。爱司明显紧张,紧贴王庭芳身边。
启之看着她们进了大门才放下心来。
他到合作社看电视现场直播。
有人想转台,被他喝止:“别动。”
“小周今日怎么了?”
“也许他关心减薪一事。”
“他并非公务员。”
只见荧幕上王庭芳开始发言。
“融岛是世上提供公营服务最慷慨的地方,但融岛又是税基最窄的地方,政府与立法会必须作出史无前例的艰难决定,落实解决收支平衡问题。”
这时大家都坐下来细听。
“政府当务之急,是做到收支平衡,经常收入只有六元,支出却高达十元,已经不能‘慢慢来’,立法会已决定六月一日起,裁员百分之三十以上。”
这句话一讲完,只听得街外游行抗议人士怒吼大作。
周启之听见有人叫:“王庭芳下台,王庭芳即时辞职。”
可是又有相反声音大喊:“王庭芳有益家长学生,王庭芳连任。”
员工走近窗口一看,吓得退后。
只见声势汹汹,大量人群包围大楼,一共三四层人头各抒己见,各不让步,一派拥护王庭芳,一派反对,吵个不休,一触即发,警员苦苦拦阻。
启之身边电话响起来。
林森的声音:“启之,你此刻身在何处?”
“立法大楼。”
“好家伙,情况如何?”
“乱。”
“我们的记者只能在外头拍摄,启之,不要放弃好机会。”
启之忽然说:“电话没电,我接收不到,喂喂喂。”
他按熄电话。
只见电视荧幕上逐个官员发言,个个脸色凝重。
一个司机喃喃说:“今日可怎样离去?”
另一人开玩笑,向合作社老板:“老王,你还剩多少鸡蛋面包?我们起码在这里住三日三夜。”
人群愈聚愈多,开始互相掷物。
终于散会了。
爱司护着王庭芳出来。
警方说:“王小姐或者需要到休息室稍候。”
爱司代答:“王小姐需往东京开经济会议。”
“我立即找人手开路。”
一名警官随同他们到地下停车场。
爱司与王庭芳坐在后座。
警员犹疑一下“王小姐,可否戴上帽子免他们认人。”
王庭芳拒绝:“我没有帽子。”
警官说:“那么,我与司机跟车。”
王庭芳又说:“我已有保镖。”声音又冷又镇定。
警官只得朝周启之使一个眼色。
启之出了一身冷汗,他点点头。
车子缓缓驶出去。
一个转弯,本来已抛离人群中心。
可是刹那间有人发觉,努力朝车子奔来,启之想加速,已经来不及,车前也有人围拢。
王庭芳在后座说:“小周,不得伤人。”
一句话时间,车子已被铁桶似围住,动弹不得。
启之跌脚,本来尚可把人群挤开,脱围而去,偏偏王庭芳又怕推倒人群。
只见他们扑过来敲打车身,见惯大场面的爱司连忙召警协助。
人群把面孔贴到车窗来张望,面目狰狞,十分可怕。
他们发觉茶色玻璃另一面正是王庭芳。他们大叫起来:“擒贼擒王,捉蛇拿七寸。”
王庭芳凝神,动也不动。启之暗暗佩服。
这时警队已经赶到,推开人群。
车子正要脱离困境,忽然有一个中年男人奔过来,双手持有武器,电光石火之间,他奋力用武器袭击车子前方玻璃。
刹那间启之看到他一手拿着大铁锤,另一手拿一面斧头,劈到车窗,强化玻璃粉碎弹开。那男子跳上车身,把斧头大力扔进车厢。启之在千钧一发中,整个人伏到车窗前保护后座乘客。
忽然听得鸣枪一响,鲜血溅出,凶手倒下。启之颓然坐倒座位。警员一拥而上。
启之看见爱司扑上来扶住他说:“启之,你别怕。”
怕,启之茫然,怕什么?
蓦然低头,发觉一把利斧正砍在他左胸,奇怪,他一点也不觉得痛。但是他害怕得不得了。天呵,他想:周启之不过是在小报写花边新闻的一名龙套,怎么糊里糊涂变为烈士?
他口中却问:“王小姐--”
“我无恙,我在这里。”声音仍然镇定。
这时,救护人员已经赶至,把他抬出车子。
周启之眼前渐渐暗下去。他心中低叫:“妈妈,妈妈。”内心十分平静。
周启之失去知觉。
醒来时躺在医院,左胸裹着纱布,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