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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认识陈济民那一年,桑桑五岁。父亲的同窗带同家人由城市到贵州探望,桑桑就认识了九岁的陈济民。陈济民又是另外一种人,他不会魔法不会教学不会吹奏芦笙,但他会说洋文。陈济民的父母是海外留学生,他们在美国诞下儿子,在他六岁那年才一起回祖国工作。
陈济民是名俊秀的小男孩,常常不自觉地仰起小脸,一副高傲不妥协的模样。桑桑呆呆地看着他,觉得他是不可言喻的好看。村落中的男孩子,无人能有陈济民这种看不起其他人的神态。这个当然了,没见过世面的村童,凭什么高傲?
陈济民就如世界风光,让桑桑开了眼界。
陈济民望着桑桑,问:“你的名字是songsong吗?你是一首歌吗?”
桑桑不懂得他的意思,只会傻笑。
陈济民见她傻傻的,便不知再与她说些什么才好。他其实不太习惯落后的人与地方,才住了几天,他已不住皱眉又皱眉。
桑桑见他没再说话,然后她就决定变魔术给他看。她随手向三英尺外的黄狗一指,黄狗就不见了。
娘子,我挂念你
陈济民目瞪口呆。从这一秒开始,他就不由自主地爱上了她。
桑桑仍然傻笑。她当然预计到他会有些什么反应。母亲和姨姨常说,男人逃不过女人的魔法。
陈济民是名很认真的小男孩。他考虑了两晚之后,就对桑桑说:“我打算娶你为妻。以后你就在我面前表演魔法给我看。”
桑桑大笑,露出了没有门牙的嘴巴。她把裙子上的其中一条花带拆下来递给陈济民,她答应了他的亲事。
而陈济民也懂得回礼,他送她那盒父母打算用来向地方官员拜访的瑞士巧克力,桑桑如狼似虎地全部吞进肚子中,只剩下一片留给陈济民。
桑桑亮着闪出星星的大眼睛,为着饱尝了美食而惊叹。然后陈济民就知道了讨好这个傻小女孩的法门。看来他会应付得到。
九岁的陈济民和五岁的桑桑手牵手,他们走到双方父母跟前,由陈济民向成年人提出婚姻的要求。
五个成年人笑不拢嘴,也陪小孩子一同儿戏,毫无忌讳地答应了。
从此,桑桑称呼陈济民做相公,陈济民则称她为娘子。
相公与娘子以书信维系感情。贵州山区隔涉偏远,居于天津的陈济民的书信,往往一个多月才到达桑桑的手中;因此,他俩的书信往来不是一问一答的,而是一有心情便写一封。
桑桑才刚开始上小学,认识的字不多,陈济民的中文也不好,于是,书信中的内容反而显示不到年龄的差距,二人说着的都是一些孩童的无聊话题,娘子告诉相公她看到了怪鸟,相公告诉娘子他被选拔出来训练乒乓球。
如此这般,二人通信了半年,话题已渐渐减少。
精灵的桑桑但觉甚不妥当。她与班房中隔邻座位的黄大牛似乎更熟络更有话题。
吃着陈济民寄来的巧克力,桑桑在甜腻中扁下了嘴。
母亲与姨姨见她对着陈济民的信笺愁眉不展,于是向她献计:“以后,就每一封信写下一个小笔事,我敢保证他会看得津津有味!”
自此,桑桑就如一千零一夜的女主角,每天构思一个小笔事来养活他们的感情。
陈济民总为桑桑的故事喝彩,对于她的说故事技巧,他激赏非常,她的书信,就成为他的最深爱读物。也渐渐,他明白,是她在开他眼界,是她让他置身奇幻之地,让他随意天马行空。
陈济民谦厚地相信,相比自己,桑桑是更了不起的一个。
无间断地,桑桑每天给陈济民写信,这样就过了很多年。时光荏苒,她已十二岁了,而陈济民,更已是十六岁的少年。
这些年来,他们也无机会相聚。陈济民的父母为儿子安排暑期的国外交流旅程,他去过非洲和欧洲,就是没再回到贵州。当再见到迷人的小小魔术师之时,陈济民已身高五英尺十英寸了。
桑桑以传统的苗族少女打扮迎接他。她扁起唇来笑,羞羞怯的。刚步入少女之年的她,开始酝酿出矜持来,她望着她的小恋人,欲拒还迎,极不自在,不知如何是好。
陈济民的心情也很兴奋,但毕竟见过世面,态度落落大方。他呈上英国的拖肥巧克力,又温柔地对她说:“娘子,我挂念你。”
顷刻,桑桑的心窝温热地翻腾,激动得满脸涨红,在鼻子一酸之后,眼泪就滚动淌下。
陈济民笑起来,张开阔大的臂弯,把她迎进怀里。
甜美如童话的爱情
他们度过了神仙眷属那样的夏季。他们在水洞间捉迷藏;他们跑过山边的每一块梯田;他们爬上最壮大的树顶上捕捉日光;他们在庆典上狂饮乱舞。然后,他与她在瀑布之下赤身相对,展开了青春恋爱的另一阶段。
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桑桑小巧的身躯在瀑布的流泻下宛如水中精灵,她就是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仙界礼物。她脆弱、娇柔、晶莹、不堪一击。陈济民发誓,他得到过她,就永远不能再靠近别的女体。
爱她爱她深爱她。一生一世,他都要给她幸福。
他们是真正的相公和娘子了。桑桑不理会别人怎么想,她开始把长发挽成一个后髻,幸福地招摇饼市。
案亲告诉她,待法定年龄到达之后,就会为他俩举行正式的婚宴。而陈济民答应桑桑,他会与她走遍天涯,她喜欢留在哪里生活他都依她。
桑桑问:“哪里有最好吃的巧克力?”
陈济民想了想。“应该每个国家也有美味而独特的巧克力。”
桑桑认真地点下头,然后说:“那太好了,我们每个国家也住上半年吧,吃完巧克力便走。”
陈济民笑得很开怀,他知道他有一段甜美如童话的爱情,以及最馋嘴的童话女主角。
他在她的魔镜中出现
陈济民回城市上学去,但却在这一别之后,便音讯全无。桑桑日盼夜盼,不祥感顿生。
在三十多天后,她和家人才接到天津的来信,信中说,陈济民在开学的第一天被鲁莽的电单车碰倒,昏迷半天后伤重不治。
这封信,从桑桑的手中滑跌地上,她惊震得一星期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到懂得哭泣懂得呜咽的时候,是当风吹动风铃那一刻,叮叮咚咚,细细碎碎,如同一个魂魄的絮语。
在风中摆动的风铃,成为他俩阴阳相隔的信物。她还记得,他送她风铃时所说的话。
她抬头望着那串风铃,张大口悲哭。
在这茂绿的山区内,日夜回荡少女心碎的哭泣声,忽明忽灭,悲恸哀痛。
豺狼也伴着桑桑在月夜下悲鸣,狼声与女声的呜咽,震动了同族村民的心。没多久后,就有乐师为桑桑的悲剧以芦笙传扬开去。最后,哭泣、狼鸣混着低回的芦笙,就成了这片天地独有的声音。
桑桑像妇人那样披麻戴孝为丧失爱郎守寡,每天以数滴蜜糖果腹,渐渐,就虚弱得双腿走不动,要以双手爬行代替。但她不介意,她爬来爬去,宁愿自己活得似头狗。
她没有再上学没有再笑没有再写信。花了一年时间,父亲、母亲和姨姨才劝服她吃喝。担心的母亲和姨姨告诉桑桑,只要她回复一个少女应有的体重,她们就会教导她招魂的方法。
桑桑就肯吃肯喝了。心氏大姑娘与二姑娘试图以山草葯、羊血、光环把陈济民的魂魄招回来;然而,只闻风铃响,却不见人影。
桑桑没气馁,她努力学习每一种可以让她接触陈济民的途径。问米也试过了,却只见心氏二姑娘戏演到一半就忍不住笑出声音。
最后,母亲与姨姨教桑桑削苹果的魔法,她们告诉她,做得准确的话,可以看到真命天子的出现。
那一年,桑桑十五岁。心氏姐妹之所以授予她这魔法,无非想令她知道,她的真命天子或许另有其人。但固执的少女却仍一心认为,只要天时地利人和,陈济民便会在镜中出现。
而然后,桑桑的母亲染上怪病丧生。一星期后,桑桑的姨姨跳瀑布自尽。自此,桑桑的父亲一夜白头,苍老了十年,对女儿不言不语。
桑桑自觉失去了世间的所有,唯一的寄托,就是削苹果魔法的成功。
在连番尝试之后,于十六岁的那一年,桑桑看见了死神lxxxiii,他在她的魔镜中出现。
“相公你长大了之后就变了样”她皱住眉呢喃。
死神翻了白眼
桑桑努力不懈地找寻镜中人。她往图书馆、生死登记处、公安派出所、医院、学校等地方,查阅她所居住的山区的男性的资料与照片。继而,她又怀疑,镜中人未必是本土人,他有可能是外省人,甚至长居国外。
马上就迷惘极了,天下之大,如何才能与心中所爱重逢?
她也料不到,奇遇就由此起。
那一天,桑桑与小学校长的众亲友围在病床旁,而忽然,她看见了两个小学校长。一个躺卧病床上,另一个,则站在病床之后。
正看得张口结舌之际,桑桑更加看见在那伫立着的小学校长跟前,居然站着她的镜中人!
何用寻至天涯海角?有缘的话自然出现眼前!
按捺不住,桑桑高声呼叫:“相公”
所有人都转头望向她,包括那名镜中人。
那西装笔挺的英俊男人,瞪着惊异的双眼。当桑桑正要举步行前之时,却一提脚便双眼发黑,接着更应声倒地。身边各人均起哄,拥到她跟前来,打算救醒她。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桑桑的魂魄离身,轻盈优悠地,穿过围拢的人堆,朝镜中人和小学校长的角落走去。
她踏着无重量的脚步走前,而那名镜中人的眼睛愈瞪愈大。
桑桑回头望了望众人以及自己的肉身,继而又望向镜中人。难得的是她居然毫无惊怕与疑问,一心一意,继续她的激动:“相公”
镜中人当然就是死神lxxxiii。他一听见她对他的称呼,当下浑身一震。
“说什么!”死神甚至向后退了半步,非常抗拒。
桑桑说:“相公,我找了你好几年!想不到,你连样子也变了”
死神皱起眉,然后指着人堆对她说:“你不应走到我面前来!回去!回去!”
就连小学校长也忍不住说:“死神你一次过带两个人走?这种服务不够专业呀!”
“死神”桑桑疑惑地望住死神。
死神便说:“对呀!我是死神。你要是不想死,就给我回去!”
可是,桑桑却说:“相公,你死了之后便变成死神吗?”她还是不明白。
死神眨了眨眼,开始有点不明所以。“小妹妹,相信你是认错了人。我不是你的相公。”说罢“相公”二字,死神径自打了个寒颤。
桑桑誓死不休。“不!我削苹果时看见你!你是我的真命天子!你是我的相公!”
死神牢牢盯着她半晌,接着非常认真地对她说:“我不相信你的相相公唔唔,有我这样英俊。”
桑桑眼定定的,这样响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相公变成你这模样原本,他没你这样老”
死神连忙翻了白眼,面前少女真是冥顽不灵。
正当死神意图再要说些什么之际,桑桑的魂魄却又忽地褪色,不消两秒甚至全然隐没。躺在地上的桑桑刚刚给族人救醒。
她张开眼睛,朝那角落望去,再也看不见她的相公。
而下意识地她已知道,如何能再与他相见。
自此,桑桑常往医院进出,守候临死的病人。但连续九次,她也看不到她的相公。虽然原因不明,她还是决定继续等。
走向死神的所在处
在第十三次,桑桑再次碰上死神lxxxiii,而这一次,她是在一名傣族的老婆婆家中遇上他。桑桑已放弃留守在自己的族人里头,她走到别的部落去,以免费做法事亲近临死的人。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死神lxxxiii再次出现在临死的人的床边。
正以树叶向临终的婆婆挥洒圣水的桑桑,马上大叫:“相公”
死神朝她张大惊讶的嘴巴,而桑桑,二话不说,就把头撞向石墙,连续撞了三次,才能头破血流继而昏倒。
众人大惊,想不到做法事的少女举动失常。
在得偿所愿后,桑桑的魂魄笑嘻嘻地走到死神跟前,然后告诉他:“相公,我很挂念你!”
死神尴尬又一脸厌恶,他侧身痹篇她。“走走走!你又来干什么!我一早说过你认错人!”
“不”桑桑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相公,你换了样子,但请别换掉妻子!”
死神激动地拧头低呼。“天呀!谁是你的相公冤孽呀!”
桑桑就扁起嘴,表情凄凉无助。
死神暗叹一口气,然后问她:“你是不是死了相公?”
桑桑点下头。“他四年前死了我一直找不到他但当我对镜削苹果时,却给我看见你。”
死神问:“你的相公姓甚名谁,我请人替你找一找。”
桑桑告诉他:“陈济民。”
死神便说:“我找到他便通知你。”
死神摆了摆手,然后转身,表情带着三分敷衍。
桑桑不肯罢休,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就算你不是陈济民也别撇下我不顾!起码,我在镜中看到的是你而不是别人!”
死神愕然极了。“那你想怎样?别跟着我呀!”
桑桑掩脸哭起来。“别这样狠心”
死神看见女人哭,就不由自主地心软。收起了原本要骂出来的说话。
而怜悯,被桑桑的哭声惊动,她由死神的身后现身飘出。
桑桑看见性感妩媚又曲线玲珑的怜悯,马上便发疯一般地狂叫:“啊!你好狠!居然有了二奶!我不依我不依!”
死神呆立当场,完全不知如何是好。怜悯一贯轻飘飘又笑眯眯的,看得桑桑完全不是味儿。“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坏女人!”她指悠然飘荡的怜悯,狠毒地指责。
死神懊恼得额头发烫。而幸好,碰墙昏迷的桑桑刚被救醒,这抹极富干扰性的魂魄得以消失。
看着苏醒得心有不甘的苗族少女,死神边笑边对怜悯说:“你听过陈济民这名字吗?”
怜悯笑得双眼眯成一线,摇摇摆摆。
死神耸耸肩,感叹:“凡尘少女,痴心一片。”
桑桑刁钻难缠,但死神亦看到她值得欣赏之处。
“爱情,你要不要?”他问怜悯。
怜悯张开性感小嘴:“呵呵呵”地笑。
死神摇了摇头,然后别过面,继续刚被打搅了的任务。
虽然再次失败,桑桑仍然死心不息。在第三次遇上死神之时,她就出绝招。这一回,总共又等待了二十一次死亡,然后,桑桑才得以看见死神。由第一次与死神对话至今,也相隔了一年。桑桑已十七岁了。
当看见死神出现在垂死的小孩的身畔,桑桑马上放声大叫:“喂,相公!我在这里!”
马上,她就喝掉随身带备的毒葯,不消数秒,肉身迅速倒下,而魂魄如愿离身走向死神的所在处。
死神一见她便头痛。“又是你!”
桑桑吃吃笑。“这次你避不了!”
倔强野蛮的少女
死神故意装出厌恶的表情。“知不知你很讨人厌!”
“才不哩!”桑桑笑得很灿烂:“你不知多挂念我!”
“发神经!”死神瞪了她一眼。
“告诉你,你避不过的了。你也解释不了因何我只能与你这个死神沟通。”桑桑说。
死神无言以对,事实又的确如此。这名苗族少女只看到他这个型号的死神,其余型号的,她都接触不到。
死神冷冷地回应。“就算是有缘,我们也已缘尽。”
他大手一拨,桑桑便如触电殛,急速向后倒退,差一点站不稳,重新跌进自己的肉身。
忍受不住被死神驱赶,倔强野蛮的少女便老羞成怒。“你知不知你浪费了我一年的光阴!我现在已十七岁!太老了!我还不赶紧找到陈济民,他就会认不出我!”然后又喃喃自语:“十七岁,真的太老搞不好,再过几年,我便会和你一样的老死老阿伯”死神没她好气,扬起一边眉毛,问:“你既然知道我不是陈济民,还缠住我干什么?”
桑桑理直气壮:“你可以给我找到他呀!”
死神语带取笑。“你知不知道尘世间一分钟死多少个人?况且他已死了多年;也况且,他不是我经手的。”
桑桑抿住唇低下头轻轻说:“就算找不到,我也要跟着你”死神眉头皱。“你究竟所为何事?”
桑桑抬起眼来,可怜兮兮地盯着死神。“你是我的真命天子嘛!”
“哎哟!”死神欲哭无泪,深感无辜。“你看见我,只是一时阴差阳错!”
“不”桑桑不住地摇头。“镜中出现的人,就是我的真命天子”
死神望着她,认真地告诉她:“你给我听着!但凡神祗都是二合一的,我的另一半就在我的体内,所以我不需要拍拖结婚生仔你明不明白?”
“明”桑桑扁起丰厚的嘴唇,低声说:“但你也可以娶我嘛,多一个不嫌多”
死神翻白眼,完全奈她不何。“你望住我!”他对桑桑说,然后桑桑就听话地望进他的眼睛里。“我以后不要再见到你!你马上给我返回你的肉身!”
死神语气凶恶,但桑桑却不为所惧,她气定神闲地告诉他:“我返不了肉身呀!我喝了毒葯,肉身会长久昏迷。”
“什么?”死神简直不能置信。他望向那具正被抢救的少女肉身,果然,似乎毫无苏醒迹象。
他仍以不能相信的眼神望向桑桑,说了一句:“你好狠!”
桑桑嫣然一笑,得意洋洋。“过奖!”继而又说:“你也不忍心我这样游荡人间的吧!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啦!”
死神无计可施,然后,他就看了看陀表。“时候不早。”他暗忖,病床上的小孩是时候被他接走。于是,死神顾不得那么多,就当着桑桑面前进行带领灵魂上路的任务。
因而,桑桑目睹了死神右左手的奥秘、怜悯的功用、灵魂的醒觉,以及死神的创意神曲布景。
“了不起”桑桑说了一句。
死神凝重地说:“记着,有关死亡的事,不要泄露出去。”
桑桑唯唯诺诺。
死神看着此刻愿意乖巧的桑桑,这样说:“你不可以每分每秒都跟住我,我安排你到一个地方。”
桑桑点下头,非常高兴。“好啊好啊!”她的大眼睛晶晶亮。
死神没好气地瞅了她一眼,继而与她并肩走入一道白色隧道中。桑桑发现,她只走了两步,便又走出了这个光亮的地方。隧道之外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岗位上工作,活跃又忙碌。
“这里是”桑桑问。
“片场。”死神说:“你以后留在我的片场中参与电影制作,不要游手好闲。”
“电影”桑桑对电影不熟悉,她只在族中的公社内看过三次电影。每次她都嫌故事不吸引,看不到完场。
美妙的预感
一名副导演走过来对死神说:“导演,男演员不满意剧本的角色!”副导演把剧本递给死神,他看到了剧目,那是thepostman
alwaysringstwice。
氨导演说:“男演员不满意被妻子与妻子的情夫杀害,他认为那名丈夫该一早意识到妻子与自己的下属有奸情。”副导演耸耸肩,说:“男演员本身就是被妻子与情夫所陷害。”
死神抓了抓头,说:“有没有别的剧本?”
氨导演告诉死神:“其他剧本要另一个布景,恐怕来不及。”
桑桑看着两个男人头痛的表情,决定插嘴:“不如试试我这个故事:当丈夫正被妻子与情夫杀害时,丈夫以悲恸的眼神望向妻子,说了一句:”你终于有天会明白,谁才是最爱你。‘妻子就以惊愕的神色望向他。继而,丈夫又说:“就算你今日这样对待我,我也愿意原谅你。’于是,妻子就懊悔了,她热泪盈眶。丈夫更说:”为什么你不一早告诉我你想离我而去?要是你愿意向我坦白,我一定为着爱你而给你自由。‘此时,妻子情不自禁地放下屠刀,拥抱快将断气的丈夫。丈夫在最后一口气之中抛来一个依然深爱妻子的眼神。妻子看着丈夫咽下最后一口气,最后,妻子疯狂嚎哭,并且极之后悔,她高叫:“亲爱的,我太愚蠢了,我最爱的也是你!’而那情夫目睹此情此景,不禁愕然又尴尬,还以为自己是胜利的一方,谁知就这样输掉了!”
桑桑一口气地说着,最后才顿了顿,为故事作出结论:“这样子,纵使丈夫死了,但仍然在这段三角关系中大获全胜!”
死神与副导演面面相觑,讶异于桑桑的创作急才。
桑桑笑着说:“我很有说故事的天分。”
死神含笑不语,然后吩咐副导演:“就把这个版本告诉男主角,看看他是否喜欢。”
氨导演便走到化妆间中向男主角说出新的故事情节,当他听见女主角那悔恨的反应,就马上拍手称好。死神看在眼里,便朝桑桑送去一个奖励的眼神。
桑桑嘻嘻嘻地笑着,说:“看,我是挺有用处的。”
死神问她:“你识字的吧!”
桑桑瞪大眼睛,提高了声线:“当然了!”
“那么,”死神魅力无限地对准她发放他的招牌微笑。“以后你来替我编写剧本。”
桑桑的神情亮起来。“写剧本”
死神的笑意更迷人。“要留下来,就要有贡献。”
桑桑高兴得原地弹跳。“你让我留下来!”
死神扬了扬手。“横竖偶然会有演员投诉剧本内容。而且,我们从来没有自创的剧本。”
桑桑笑得弯下身。“这个嘛轻易啦!”
死神故意皱眉。“小朋友,工作时认真一点!”
桑桑先是笑作一团,其后就装出可靠的神色,这样告诉死神:“我不会令你失望的!相公”
随着这两个字响彻耳边,死神马上骨头麻痹。避无可避,死神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桑桑看着这名她决心追随的镜中人,满心美妙的预感。她知道,她在这个神秘空间中的时光,会过得称心。
幽暗的角落
红丝带小女孩找着死神lxxxiii,死神便知道,第二回合考试即将展开。
这一次,死神照样与红丝带小女孩在坟场会合,但这一个坟场,比起上一回的要破落得多。光秃的树丫如鬼爪伸延,墓碑灰暗破旧,杂草丛生。死神就在站着的位置看到一条蛇由草丛钻出来,爬行到一列坟墓之上。
在坟场中愈走愈深,最后,他们穿越了所有坟墓,走进一片葡萄园中。红丝带小女孩亮起蓝色大眼睛,说:“这个家族百年之前富可敌国,现在家道中落,但也拥有全国最优秀的葡萄园、甘蔗园和咖啡山庄。”
死神问:“他们出现了什么问题?”
红丝带小女孩告诉他:“家族中有人意识不正确。”
死神心念一转,大概猜想得到那会是什么。
红丝带小女孩与死神手牵手走过葡萄园。在那幽冥的山坡上,屹立了一幢面积宏大的白屋,充满着西班牙混合墨西哥的风情,大白屋的屋顶、窗框、露台、门框之上,全以彩色小阶砖镶嵌出美丽的图案,有花有鸟有人物的脸,热情又满载生命力。
红丝带小女孩与死神内进之时,正值家族的晚餐时分,五十多人一同坐于长台两旁,由佣人站于身后侍候。用餐的气氛尚可,虽不算欢畅热闹,但也和谐自在,偶尔有人小声说话,以及互相问候。
坐在长台最顶端的是家族长老,于他的跟前,摆放了豆和肉,还有一品脱的啤酒;然而,他似乎毫无食欲,死神看了半晌,发现他没动上半分。
死神再看真一点,才又发现,此名家族长老根本已无需饮食,他是一具衣着光鲜体面的尸体标本。
死神就明了了,这个家族,有人不想长老死亡。
红丝带小女孩看懂死神的思想,她并且给他补充:“不止不希望长老死亡,他们甚至不愿意看见有任何一名家族成员死亡。”
死神趋前把长老细看,这个身穿白色丝质刺绣恤衫的尸体标本色泽黯哑,就连头发都枯干脆弱,看来,这具尸体标本亦已年资甚深。
“二十年。”红丝带小女孩告诉他:“二十年前,他们把他的尸骸由坟墓中掘出来,再制成标本摆放家中。”
死神说了一句:“死人当活人办。”
长老尸体没吃没喝,但佣人也间中走过来替他以餐巾抹嘴。诡异之极。
红丝带小女孩说:“你看吧!”她指向大厅暗角位置。死神望过去,意识模糊的亡灵伫立在幽暗的角落中,茫茫然、虚虚浮地望向长台两旁的人。他什么也不知道了,只晓得自己离不开他们
死神摇头。是家族中人的行径令长老的灵魂无法走到更好的地方。
然后,死神又感应了些什么。他望着长台前端右边的第一个座位,那名长老夫人的气息有异。他连忙掏出陀表看了看,继而说:“差不多时候。”
红丝带小女孩说:“长老夫人现正处于回光返照期间,三小时后她会昏迷,然后你会伴她上路。”
死神望向身穿洋装,但发型头饰仍然十分墨西哥化的长老夫人,然后转面向红丝带小女孩请教:“请问,这次考试有什么我要注意?”
红丝带小女孩告诉他:“长老夫人便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要求族人把丈夫变作标本,另外,她亦为自己的死亡向族人颁下同样要求。事实上,她一早已把死人当活人养的思想植根家族成员的心中,以后每一名家族成员过身后,也会被制成标本,摆放于家中与活人一同生活。”
无法投胎的游魂
死神扬了扬眉。“这的确是个问题。”
如果家族成员遵照长老夫人的心意办,那么,终于有天,这所大宅之内便会充斥着无路可去、无法投胎的游魂。家族成员的魂魄无错是会永远相聚,但却只能以一个残破散溃的意识苟存。
死神亦能想象二十年前长老过身后的故事。长老的灵魂照样被某一型号的死神带走,继而被安置在虚幻之地处于净化阶段。然而,长老夫人把长老的尸骸由坟墓中挖出来制成标本,这行径,直接牵引长老的灵魂,那迷茫的灵魂被强大的念力牵引回阳间,还以为自己依然活着。久而久之,那意识含糊的灵魂消耗了大部分能量,错失了返回净化之所的能力,更枉论重新投胎做人。
红丝带小女孩说:“这个家族的做法百害而无一利。”
死神认同地点下头。
红丝带小女孩作出吩咐:“请拯救这个家族的成员的灵魂。”
死神自信满盈地向红丝带小女孩点下头。“放心,我不会令阁下失望。”
死神微笑
结他手与歌手为这个庞大的家族唱奏出激情的音韵,而长老夫人就在年轻一辈的唱和下陷入昏迷中。
死神微笑,准备是次任务。
族人把长老夫人安置在床上,他们替她戴上传统的大耳环,又在她的发髻旁插上大红花。族人都意会到长老夫人命不久矣,她在清醒时的吩咐,大家都顺从地照着办。
而长老的尸体标本,则被放置于夫人的床边;一众亲人都聚集在房间之内,沉默不语。
医生前来为长老夫人检查,各人神色凝重。
红丝带小女孩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张着瑰丽的蓝眼睛,静观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死神看了看他的陀表,便说:“差不多是时候了。”继而,他伸出极优美的右手,把长老夫人的灵魂自床上拉起。
长老夫人已年届八十七岁,身体虽不行,但意识与精神还很清晰。她被死神搀扶站稳,只望了死神一眼,她已知道面前的俊美男人是谁。
她朝他颔首,死神则礼貌地说:“长老夫人,我是死神,正准备陪夫人上路。”
长老夫人微微一笑,这样说:“上路?我看倒是不必了,我的子孙会替我的肉身进行仪式,继而我会长留于此。”
死神告诉长老夫人:“夫人,接受年老与死亡为生命的一部分,是令此生有意义的事。”
长老夫人却雍容地回应:“我与我的族人只相信生命永恒。”
长老夫人的神色高雅而坚定。
死神点下了头,告诉她:“夫人,你可有思考过,生命的永恒可以由轮回再生来延续?”
长老夫人笑起来,这样说:“我的族人如我,并不盼望轮回,我们并不希望因为轮回而各散东西,我们只想永远生活在这所大宅之内。”
死神明白她的意愿,但亦不禁叹息:“请夫人明白,无论现世的情景有多美好,在本质上它一定会结束。”
长老夫人轻轻摇头,叹了口气,然后才缓缓地对死神说:“你不会了解,亲人去世的悲哀。”她朝丈夫的尸体标本望去,然后告诉死神:“二十年前,先夫过身后的一段日子,我们每日都茶饭不思,病倒的病倒、崩溃的崩溃,因为他的离去,整个家族停止了运作。每日三餐,我们也在他的座位上摆放他喜爱的食物;而每一个晚上,我也在他休息的位置说过晚安才能安睡。我们的子女会抱着先夫的照片饮泣倾诉,我们每一天也盼望他能回来与我们重聚先生,你可会明白失去挚爱的心情?我们这个家庭,谁也不能离开谁。”
死神伸手指向房间一角,对长老夫人说:“夫人,请看那一边。”
长老夫人随死神指向的方向望去,赫然看见一抹晦暗不明的人影,白影朦胧一片,没有五官轮廓,也不见得具备任何清晰的意识。那白影靠墙飘浮,明知需要依附些什么,却又无法作出肯定。
每一次的死亡
长老夫人看不明白,她疑惑地望向死神。
死神告诉她:“那抹白影,就是长老先生的魂魄。”
长老夫人惊愕万分,她急急忙走到白影跟前细细打量,一边细看一边摇头:“怎可能”
精明勤奋出类拔萃的丈夫,怎可能如此沦落
死神走前去,娓娓道出原因:“长老先生的魂魄经过多年无意识的游离之后,已丧失大部分能量。他既投不了胎,亦与你们沟通不到。他唯一能够做的是,依循你们的念力,栖身在你们当中。然而,他没意识去理解为何要久留,更无意识与你们相认。他的魂魄可说是被你们一手荒废。”
长老夫人听罢,就张大口凄然落泪,她悲伤地叫喊:“我的爱人,缘何你的魂魄竟凄清至此”
死神静默地伫立长老夫人身后,任由她发泄情绪。
“我的爱人,留你在尘世,原是一片苦心”
长老的魂魄什么也不明白,甚至感受不到爱侣的悲伤。
这一抹白,是何等的低层次。
长老夫人悲怆得无以复加,她一边流着泪,一边询问:“可以告诉我,一切是我错吗?”
她按着心头,很痛很痛。
死神说:“那只是无知。”
长老夫人掩住脸,摇头悲叹:“你可以救活我丈夫的灵魂吗?”
死神告诉她:“我可以带他离开。”
但一想到“离开”的可怕,长老夫人便无法接受。她语带惊惶地说:“我们无一个成员离开过这个家庭”
他们只信仰生死与共,永不分离。
死神尝试安慰她:“请持着信心到达那个必经之地。”
长老夫人泪眼涟涟,掩脸悲哭,她实在不能接受她坚持了半生的家族团结,就这样被死亡拆散。
死神告诉她:“你要是坚持己见,你与你家族的每位成员,都只能追随长老魂魄相同的命运。”
长老夫人站在丈夫的魂魄跟前,茫茫然不知所措。
死神指引她。“我让你返回肉体,请以最后一口气告诉你的家人,你决定放弃把自己变成标本,你并且希望你的家人能与你同样接受死亡的安排,不与死亡抗争。”
长老夫人犹豫。“我花了近二十年时间熏陶家人在死后变成标本的好处,我让他们明白,只有这个做法才可以一家人永不分离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可以以几句说话去推翻这套二十年来我对他们作出的教育。”
死神明白长老夫人的忧虑,而这亦是整个救赎中最重要的一环。长老夫人一定要使子孙得悉以往信仰的全然是错的。
死神想了想,然后说:“就请你告诉你的家人以下的真理。”
“真理?”长老夫人问。
死神告诉她:“请他们持着信心去世,切勿因死亡感到沮丧。”
长老夫人默记着。
死神说:“只要想一想,来世还有机会为生命、为他人作出服务,死亡自然并不可怕。”
长老夫人抬起泪眼望向死神,而死神续说:“每一次的死亡,都是一次新生婴儿的来临,要是你们无人愿意面对死亡,何来魂魄投胎到新生命中?”
是最后的这段话,成功地开启了长老夫人的心。
“对只有先人死亡,后人的婴孩才有魂魄”
死神微笑。“你也希望家族后人儿孙满堂吧?”
无边际的爱与恻隐
想到这里,长老夫人顿时心意明澄,她接纳了死亡这个概念。
有生,就要有死。长老夫人再也找不到理由去抗拒死亡。
死神欣慰凝地视她。
她抬眼向死神望去,死神就再次牵起她的手,带领她步向床上的躯体,然后向她轻语:“家族日后的兴衰,全赖你了!”
长老夫人眼内灵光一亮,她已决定了心意。
她重新躺回自己的躯体之内,并且睁开原本正翻动不停的眼睛,众亲人马上大呼小叫,紧张兮兮地围上来,然后,长老夫人运用死亡前最后的力气,向俯下身来的长子说出她刚学会的话。她说:“请把我与你们父亲的尸体一同埋葬于家族的墓地之中”
长子以为自己听错,马上伸手招来妻子,让她把耳朵贴近长老夫人的唇边。妻子听见的是:“只有我与先夫的灵魂安息长眠,我们才能得以重获新生”
长媳妇流露出讶异的神色,她恐怕自己误解了长老夫人的信息,是故把二公子拉过来。于是长老夫人的二子就俯身聆听母亲的话,他听见她说:“请你们也持着信心去世”
二公子但觉非比寻常,继而又向自己的妹妹招手。这名长女儿马上把耳朵贴近母亲,她听见母亲说:“来世还有机会为生命和他人作出服务,死亡并不可怕”
长女儿不敢再听下去,这实在不像是母亲会说的话。她的丈夫走过来,接替她的位置。长老夫人正说着的是:“每一次的死亡,都是一次新生婴儿的来临”
而当女儿的丈夫把一双女儿又找到床边之际,长老夫人便断了气。她说完了半生人最重要、但又最违反家族观念的说话。
家族成员愕然地互相对望。长老夫人忽如其来的转变,惊异得叫他们忘记了她去世的悲伤。
长老夫人重新站立在死神眼前,她的魂魄溢满了释怀的喜悦。
“你做得很好。”死神赞赏她。
长老夫人轻叹,这就是她为这个家族尽的最后一分努力。她问道:“你可要带我上路了?”
死神神秘一笑,继而说:“那么,请长老夫人爱上我。”
长老夫人眉头一皱,表情并不好惹。“你不得要我变心!”她坚决地说。
“哈哈哈!”死神仰面笑起来,这样说:“长老夫人,你就当是赏赐在下那枯竭的心。”
长老夫人仍坚定不二。“我一生只爱一个人!”
死神紧紧盯着这位专一情深的女士,带笑说:“但如果,只要你说一句‘死神我爱你’,你丈夫的魂魄便能重新被修补重塑呢?”
就在同一秒,长老夫人双眼发光,急不及待高声叫嚷:“死神我爱你!”
说罢,更一脸的焦急,生怕自己说得不够响亮。
死神怔住。“长老夫人果然甚具决断力!”
长老夫人的脸涨红,尴尬地说:“虽然我不明白因何你要轻薄阿婆但为了先夫的灵魂,我在所不辞”
死神的目光就慈怜起来。他说:“长老夫人请放心,长老先生的灵魂会健全无缺。”
长老夫人一脸晶亮。“真的吗”
死神的笑容魅力无限。“死神,从不欺骗美人!”
长老夫人马上掩住嘴笑,神态娇憨如同怀春少女。
死神语带欣赏:“长老夫人是位非常有魅力的女性。”
长老夫人说:“你猜先夫再见我面之后,会否再爱我一遍?”
死神一脸理所当然:“他怎能抗拒?”
长老夫人就安心了。阴阳相隔了这些年,她的期盼莫过于是重逢面对面的一刻。
死神深知时候已到。他伸出左手按在长老夫人的脸庞,在她全然放松的剎那,死神左手的蓝光发挥净化和安慰的作用。而怜悯飘荡出来以慈祥拥抱虚弱的她,补偿她一生中所有伤感与不满足。长老夫人就在死神送递给她的爱意、智慧、洁净中,步入一个她拒绝了半生的阶段。虽然轮回了无数次,但她早已忘掉了死亡所带来的美好。
那是一个多么明亮的境地,在无尽的光芒中,她领受了无边际的爱与恻隐,还有就是,最重要的原谅。
她落泪了,为着自己过往的固执。尤幸,她知道,她已完全被原谅。
她就在这美妙的光芒中前行,然后,她感到身后有人。当她把脸转过去的时候,她就看见她依恋了一生的丈夫。
以芭蕾舞的姿势步离死神
红丝带小女孩满意是次成绩,她在公布结果时踮起了脚尖,顺道给死神送上一个蜜意绵绵的吻。
闪亮着蓝色幻光的眼睛,红丝带小女孩如此说:“你是我在近年遇到的最有魅力的死神。”
死神lxxxiii反而不好意思了,他从眼尾溅出柔光。“主考官你过奖了!”
然后红丝带小女孩就愉快地把眼睛蒙上,转身并以芭蕾舞的姿势步离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