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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哗,哗。划水的声音细微而有节奏。
“前方已到何地?”有人四下张望一下,又抬头看看明月如镜的天空,闷闷发问道。
“启禀功曹大人,再有三十里,即可到达虎渡。”回话的人不敢抬头。
“哦,总算快过了洞庭。闷死了,赫赫。”问话的人转身欲去。
回话的人悄悄喘了口气。
“周善,为什么不敢看我?”问话的人忽然一扭头,淡淡问了一句。
“”回话的人头低得更低了。
“哼,世人啊,真是俗不可耐!”问话的人耸了耸鼻子,傲慢地扬起头,走了。
回话的人慢慢直起身体,长出了一口气。
“大哥,嘻嘻,你也吓得不敢抬头啊?”船舷轻轻一晃,忽然冒出个头来,接着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游上船,全身一抖,抖落水靠上的水湿。
“靠,原来一直远远的看着,还不觉得什么,这一到近前,可真丑,实在是吐,没办法抬头。”
对方又一阵嘻嘻的鬼笑。
“不知道护军大人为什么那么器重他?”
是啊!那俩人差别如此之大,怎么如此投缘呢?
“对了,阿良,前面有什么异常情况?”周善忽然起自己的职责。
“回大哥,我去了虎渡,那里倒比较安静,没有什么。可是我刚探听到一个重大消息,须得立刻禀报护军大人。”阿良也正经起来。
“哦,护军大人两天没合眼,刚刚才睡着一儿,你就先不要惊扰大人了。”
“可是大哥,军情紧迫,江陵那边”
“周良,江陵怎么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问道。
刚才那闪去的问话者忽然又闪了出来。
周善、周良兄弟吓一大跳,一齐恭身低头:“功曹大人。”
“行了行了,做人别这么假,你们那点小心肠,我可太清楚了。快说正事。”
周良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急忙又低下头,道:“是,功曹大人。我在虎渡,听渡口的守卫们闲聊,说江陵已正式树起旗号,反叛刘表,归降了长沙的阿飞。”
“喔?”问话的人不置可否,冷冷哼了一声。
周善悄悄翻起浑浊无光的眼睛,斜了功曹大人一下。
那人盯着不知道什么方向,似乎正在凝神思索。
这么看上去,功曹大人也不是很丑啊!
刚闪过这个念头,那功曹大人双目忽然闪烁起一道精光,向他瞪视过来。
周善浑身一凛,急忙垂下眼皮,遮住双睛,不敢再偷看,心:“这位功曹大人的眼光好怕人。”
船上一片静寂,没了半点声息,隐约中传来的“哗哗”浆击流水声。
二周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忍耐不住,周良大着胆子抬起头,却发现眼前已空无一人。
“咦,人呢?喂,大哥,大哥。”
周善闻声抬头:“怎么?”
周良道:“你知道功曹大人什么时候离开的么?”
周善困惑地摇摇头。
周良吸了一口凉气:“大哥,我说我在水底呆久了,耳朵可能不灵,你怎么也没听到?”
周善点点头:“我一点都没听到。”
周良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居然有人能在我们兄弟面前无声无息地遁掉鬼呀!”
周善四下看看,正色道:“阿良,功曹大人不是等闲人,咱们以后千万不要在他背后说长道短。”
周良吐吐舌头:“是,大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周善道:“我看功曹大人已经去和护军大人商议去了,这里是阿飞的地盘,我们也要做好应付意外的准备。你去后面的船队,通知各船首领。我在这里等候护军大人的命令。”
周良点点头,一转身,已游至船边,滑溜地一跃,潜水而去。
周善了,决定还是再去见见功曹大人,询问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毕竟,护军吩咐过,自他之下,凡事须先问过功曹。
前舱忽然快步走来一名旗语卒,趋至周善身前施礼,低声道:“前锋队发来旗语,说发现一条西行的商船,是去往汨罗的(今湖南省汨罗市),问中军该如何行事。”
大军这次的行程非常隐秘,一路都是昼伏夜行,遇上商船倒是第一次。周善了一,道:“算了,这里离长沙很近,不可惊动阿飞,让他们过去吧。”
那旗语卒应了,转身而去。
周善心中忽然到,万一那艘商船与长沙有关联,发现自己的舰队有异,岂非误事?
急忙挥手,要招那士卒回来。
“周司马,护军大人叫你立刻前去。”中舱里忽然奔出一名传令官,向周善急急叫道。
周善愣了一下,嘴里的呼唤声变成了应诺:“是,末将立刻就到。”
随那传令官走到中军舱外,正要报告,里面已有人道:“是周司马么?”
周善一愣,忙道:“回护军大人,正是小人周善。”
里面那护军大人道:“你立刻传下令去,各船扬起长沙军的旗帜,我们这条船,升飞字大旗。注意,各船舱面上的将士衣着不可露出半分破绽。”
周善大声道:“是。”
那护军大人道:“快去办吧,若遇有人讯问,告诉他们,我们是飞帅的大军,前往江陵公干。”
周善又大声应了,急忙下去传达命令。
舱中,二人对坐,那护军大人举起酒樽,悠悠看了对面功曹大人一眼,道:“士元,来,尝尝,这是我家拙荆自酿米酒,你是天下知名的酒中大家,当有中肯评价。”
士元冷着脸横了他一眼,慢慢举起酒樽:“公瑾如此从容,庞统自愧不如。”
这二人便是天下闻名的绝顶智慧之士,江东周瑜周公瑾,襄阳庞统庞士元。
周瑜微笑,喝了一口酒,道:“此行看似惊险万分,绝无丝毫成功可能。但在士元你运筹之下,眼见诸事都已皆在掌握之中,现在江陵已在你我囊中,士元尚有何虑?”
庞统放下酒樽,冷笑一声,伸出食中二指,点点对方俊伟的面庞,道:“可笑,可笑!公瑾你巨祸将至,尚不自觉,却还执迷不悟,大言无虑。”
周瑜看着眼前的两根指头,微笑着。
“倒要请士元继续不吝赐教。”
庞统拿回手来,道:“这次争夺江陵,你和阿飞各竞其智,无所不用其极。阿飞深谋远虑,动手在前,居然能策反江陵城的重要守将王威,啧啧,令人刮目相看,小子够狠。不过这主意肯定不是徐老大出的,所以事先我没到,怪不了我。”
周瑜笑道:“我又何尝怪过士元?士元能在王威刚刚倒戈的几天内便获取这一重要机密,实在令我惊叹不已。我若无士元,绝不敢冒此风险。”
庞统哈哈一笑:“这就是所谓地主之利了,我有几个朋友在江陵的官场,素日甚是相得。当然了,关键是公瑾你有钱。这次我能胜过徐庶一筹,主要原因便在于此。徐庶再厉害,可是他主子不如我主子有钱。”
周瑜不自觉地微皱了一下眉,随即微笑道:“哦,这个么,我倒不敢居功,一是军中有专门的间作费用;二来拙荆处颇有小补。”
庞统嘿嘿笑了:“我知道,我知道。你虽然家资殷富,大半却早已捐助给了孙伯符。多亏令夫人嫁妆不少,人又极其贤惠,公瑾你才能以私济公,贴补军用。”心:“你军中的专门款项,够买几套荆州军的军服就不错了。”
周瑜苦笑一声,道:“士元不必这么刻薄罢。”
庞统道:“哼,就因为是你,我才肯刻薄一下下。”
周瑜道:“好,好,士元接着说。”
庞统道:“我深知我师兄徐庶其人,他流落江湖多年,行事以‘义’为先,所以虽然智慧极深,很有主意,但对拉拢腐蚀这种阴损细磨的功夫,他是不大屑于一为的。所以也可见阿飞手下颇有人才,定是另有高士指点,才在王威身上用心。”
周瑜点头,对“王威叛变案”这件事,他内心是非常震动的。由此而使他对阿飞的看法发生了巨大变化。
能出此等奇计诡谋之人,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名将。
周瑜放下酒樽,叹道:“阿飞能得到令师兄等智士倾心之助,真乃人杰。”
庞统的眼睛在他脸上转来转去,道:“其实公瑾又何尝弱于他半分?”
周瑜低下头,慢慢玩弄手中的酒樽。在知人善任,慧眼识才这方面,他倒是一向不敢妄自菲薄的。
过了一儿,他忽然道:“令师兄大才,屈从阿飞,实在是明珠暗投,士元能否劝说与他,来我江东呢?”
庞统笑了:“公瑾真以为徐庶是明珠暗投么?”
周瑜的手停了下来。
庞统道:“嘿嘿,我师兄这人,一辈子干错过许多事,惟独效忠阿飞,在我看来,实在是他做对的唯一一件事情。”
周瑜抬起头,看向庞统。
庞统道:“他在阿飞军中,是说一不二的军师,你让他来投江东,他能做什么?你,公瑾,孙伯符的连襟知己,江东军第一谋主,第一智将,也不过是官拜中护军,领江夏太守的虚职,我,则是你的江夏太守功曹。哈哈,这可真是可笑,论才干,论资历,论贡献,江东六郡,哪个郡的太守能强过你去?孙仲谋偏偏让你去当什么江夏太守。江夏,那是人刘表的地盘。哼,现在他声势浩大,搞这么多花梢,有个屁用,能动黄祖半根毫毛?没有你我的这次奇袭,他输得连纨绔都没得穿。”
周瑜紧皱眉头,说什么,终于忍住,身子下面,双手却已紧紧握紧。
忽听舱外一阵喧哗,刚转过头,就见自己的传令官周营撞了进来。
“启禀将军,周善司马发现长沙细作商船,现已扣押该船,抓获船上所有奸细。”
周瑜一愣:“那些细作何在?”
“为首二人已押上主舰,请将军发落。”
周瑜站起:“我去看看。”看庞统一眼,庞统没有一点要动地方的样子。
“士元且坐,我去去就回。”
庞统端起酒樽,品了一唇,道:“便是如此。”
周营撑起一个小小灯笼,当先引路,出到舱外。
下,果见两个商人打扮、赤手空拳的青年人,后面是周善等十余名士卒。
就听周善大声嚷嚷着:“臭小子,装得倒很像啊,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幸好我老周脑子快,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人。”
前面那个年轻人相貌清秀,气质弱,边走边连连作揖:“我们都是正经商人,情愿交出所有财物,还望诸位大爷军爷”左看右看,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些兵不兵,匪不匪的壮汉。
周瑜仔细打量一下这二人,道:“两位贵姓,从何而来,往何处去?”
那二人疑惑地看看周瑜,周善喝道:“还不过去见过我家主人。”
那清秀少年对俊美的周瑜似乎有明显好感,走上一步,一揖到地:“兄台,夏略有礼。我们是江陵的商人,前去汨罗生意”
周瑜淡淡一笑,问他身后那人:“这位兄弟贵姓?”
清秀少年急忙拉过身后少年:“这是我的朋友黄叙,他并非商人,只是随我去汨罗游玩。”
那少年施了一揖,却不说话。
周瑜深深看他一眼,点一点头:“果然形容清奇。”挥挥手,让周善等把刀剑之物拿开些,道:“我乃江东周瑜,奉我主孙将军之命前往江陵。你们回去见到飞帅和徐军师,可向他们致意,庐江周瑜,谨向他二位问好。”
对面那两个少年都是一惊,原来这帅哥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江东小周郎。
周瑜对周善道:“放他们离开,财物人等,都不得有丝毫损害。”
周善张大了嘴,满肚皮不解。
周瑜看他一眼,忽然改了主意:“周营,这事你去办吧。周善,你随我来。”
二周应命。
周瑜回到舱中,庞统已将一樽酒丝丝溜溜品得差不多见底了,见他进来,道:“小乔夫人果然多才,这酒色清醇明亮,香味细密悠长,喝了下去,在胸中慢慢扩散,四肢百骸,渐臻轻松舒畅。好酒!好酒!”
周瑜哈哈大笑,极是得意,坐了下来,对周善道:“士元果然善酒。周善,来,你也喝一杯。”在旁边案几上另取一个耳杯,给周善倒了一杯。
周善受宠若惊,手足无措,躬着身,低着头,慌里慌张接过耳杯,一饮而尽,又恭恭敬敬地把耳杯放至几上。
周瑜反而一呆:“这就喝完了?”
庞统嘿嘿笑道:“莽牛岂能品此美酒乎?”
周善的脸“腾”就全红了,好在细烛油灯之下,旁人也看不清楚。
周瑜摇摇头,庞统这张嘴,就是不肯给人留丝毫情面。
“周善,你们兄弟这十余日也辛苦了,适才更抓获阿飞军的奸细,庞功曹的功劳簿上,自记得。”
周善心中欢喜,没口谦虚称谢。
“明日黄昏,我军就将抵达虎渡篙子港,你们要仔细应付。从现在起,你们二人要轮流值日,保持警惕。”
周善躬身答应。
周瑜道:“我命你释放奸细,是因为我们要对付的是仇敌刘表,阿飞军暂时与我军是友非敌,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
周善恍然大悟:“是,是,小人明白了。”
“嗯,你下去吧。”
庞统在旁看着,待周善出去,才冷笑道:“公瑾,对这等粗人,你又何必那么面面俱到,解释清楚?”
周瑜道:“他兄弟是我军主要头领,若心有不明之处,如何传递给更下面的兄弟?”
庞统冷笑两声,不再追问,改口道:“你怎么轻易就把那些人放了,难道不怕他们回去给阿飞通风报信?”
周瑜道:“不放难道我还能把他们杀了?带在身边,更是累赘。呵,等他们回到长沙,我军早已取江陵多时。唉!”忽然叹息一声。
庞统讶然望他:“公瑾为何叹气?”心你这情绪变得可真够快的,前面还呵呵笑,转头就唉唉叫。
周瑜道:“那二人都是庞兄长沙资料里有名的人物,但他们举止从容,言语坦荡,居然敢以真实姓名告我,这种细作风范实令我佩服,阿飞军真是训练有素啊!”庞统嘿地一声:“这必然是徐老大的训练手段。他还没起我在你这儿,欺刘表无人,才敢如此肆意。不过呢,由此亦可看出,师兄他在阿飞军中,方是如鱼得水,畅意而为。”
周瑜微微摇头,默然饮下一杯酒。
庞统眼珠转了转,道:“说实话,我很为公瑾你担心。”
周瑜道:“请说。”
“在军事上,你的战术可能是非常高明的,但在政治上,却可能带来杀身之祸。照我之见,按孙仲谋的计划,根本无法攻克江夏。他有那么多人马,尚无法奈何一小小江夏,却被你不发一箭轻而易举夺占江陵,他如何去?”
周瑜听他又转回这敏感的话题,不禁皱起眉头,正色道:“士元,你我知己,私下里说什么都无妨碍。但此等有谤主之嫌的言词最好少谈,以免伤及我君臣友朋之情。”
庞统哼哼一声:“我还没说完呢。好罢,我就择要而说,听不听在你。我先问你,用间使计,乃是军中第一大事,你为何不敢上报孙仲谋将军,要求拨发大量经费?南昌城明明你是主将,但你要行动,朱治为何能处处掣你之肘,逼得你只能率领本部人马出击?你要他故布疑兵,如你仍在南昌一般,他为何不肯应命?我军出发已近二十日,为何现在还没得到江东进攻江夏的战报?哼,你明取江夏,暗袭江陵,更是出发十日后才遣使上告,单凭此点,孙仲谋就可以杀你个欺君不恭的大罪名。”
周瑜双目一凝,神色严厉起来。他挺身坐起,正要说话,却忽然又强行忍住,淡淡道:“士元醉了。”伸了个懒腰,轻轻打个哈欠。
“我两日未睡,精神困乏,士元兄可愿与我抵足而眠?”
庞统怅然看着周瑜,道:“难道真是所谓当局者迷么?江东君臣,自孙权以下,人人对你怀有嫉妒猜疑之心,为何惟有你自己一直不知?”
目前在江东六郡,庞统可以说是唯一解并支持周瑜的智者。但他也只是拗不过周瑜的诚意,加上存了要与师兄一竞其智的好胜念头,才答应出谋献策,运筹全局。
他原来只负责管周瑜军中的情报网,搜集各地的信息,为周瑜的决策帮助和建议。周瑜下决心实施奇袭计划的时候,和庞统一夜长谈,请他做这次行动的总军师。庞统开始也没太在意,一口答应。但他越是深入了解,越是心中发寒,在仔细研究、周密思索了眼下局势之后,他断定,这个活儿不论对他,还是对周瑜,都是吃力不讨好的鸡下水。于是他多次向周瑜陈利害,数得失,劝他不要实施这个奇兵远征的计划。
唉,你什么都好,就是这犟脾气太不好了。你死在这个执拗性子上的!
心里重重叹了三声,跪起身,道:“也是,你先睡睡再说,我可是刚醒过来,没一点睡意。”
忽然起个事:“你这酒实在不错,倒点给我。”伸手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玉葫芦来。
周瑜随手一指:“便在那箱,自己去倒。”看看他手里的玉葫芦,微微泛出晶莹澄亮之色,讶道:“士元这葫芦好精致!”心:“你到我这里的时候,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债主,这样的好宝贝居然没被人抢了去,倒也奇了。”
庞统脸上微现尴尬。他当日在襄阳城花天酒地,欠债无数,又不好意思再跟师傅师弟们借贷,他们也都不是多有钱的人,于是往南边跑。
听说江东有两个美男子吕范和周郎,为人风雅,乃是同道中人,而且家资都颇为富饶,就去找他们。可是他一身破破烂烂,臭气熏天,这样子怎么能见人?结果还没见到吕范,先被吕家的管家仆人一通扫荡,给打了出来。没奈何,只好腆着脸去见周瑜。
周瑜为人豪爽,喜欢结交道上的朋友,看门的见多了主人奇形怪状的朋友,所以也没太多嫌弃他的仪容,居然给他进到内宅,见到了周瑜。周瑜也曾闻过襄阳庞统的名声,当即应承下来,一问,债还挺多,有点为难。最终还是小桥夫人慨然出手,才把他的债务一笔还清。
庞统心人夫妇如此仗义帮我,我也没什么能报答别人的,只能给人做事了,于是就自我推荐,要在周瑜的私人幕僚团里帮忙,周瑜自然求之不得。锥入囊中,其锋自显,没过三个月,经过几件小事,周瑜发现庞统这人了不得,任何谋划思虑,无不精确到位。自己这里池塘太浅,长期伏着这等蛟龙,未免太过浪费人才,而且也启主公之疑,就荐他到孙权那里高就。但庞统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对周瑜的人品才智也极为推重,百般不许,非要为周瑜干上三年,所以最后就成了周瑜的江夏郡功曹,不过也是遥领,没法实授。
庞统心:“我一时心乱失察,竟然把这宝贝露出来,公瑾嘴上不说,心里必然怪我。”道:“啊,公瑾,这个葫芦是我小师妹送给我的”
周瑜释然:“原来是定情之物。”
庞统脸红道:“非也,我小师妹善酿酒,每位成外游的师兄,都得到她馈赠的一种盛装之具,用以将天下各地的佳酿带回去给她研究。”
周瑜哦了一声,看看他,觉得自己的睡意没了。
他感觉到庞统的异样。
士元此子虽然才高八斗,智深策远,却素来目如剑,口似刀,尖酸刻薄,刺骨三分,是那种眼高于顶,门缝而视的孤傲之士。他居然也脸红?嘿嘿,恐怕他对自己的小师妹另有一番情意罢?
一向诚意待人的周公瑾,也忍不住胡思乱起来。
也难怪他作如此,实在是庞士元的神色太可疑了。
庞统见周瑜这么暧昧地看着自己,面上更是挂之不住,大袖一抬,闪躲道:“舱里真热”
周瑜差点憋不住,忙也一挥袍袖,遮掩住双方的面容,微笑道:“是啊,是啊!”庞统道:“公瑾你先安睡,我出去透气。”狼狈不堪地逃了出去。
周瑜咬着牙,直等关上舱门,才忍不住哈哈大笑。
脱了外甲,躺在榻上,身体顿时感到沉重了许多。几天不睡,铁打的人也支持不住。
这样躺着,舒服!
“待占领江陵,攻克襄阳之后,有机定要和夫人说说,让她去见见他那位小师妹,法玉成士元这段佳缘。士元虽然貌相略有微瑕,但他才人品,却都是当世第一流的,当获得一个好姻缘。”
忽然胸中一动,心情顿时转而沉重,近日庞统种种言论,历历在耳。
“公瑾,你礼贤下士,智深名大,已动摇主位”
“这次出击,你是成则功高震主,更令人谗嫌生疑;败则身败名裂,从此江东六郡,再没有周郎这个人物”
闭着的眼睛在眼皮下轻微地转动着。
他智慧高绝,明察秋毫,孙权虽然比孙策更加尊重他,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和孙权之间,一直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令君臣二人难以真正亲近融洽。他也知道,从孙策时代开始,其他诸位同僚重将,就对自己或多或少地怀有不满之,只是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难道这次长途袭击,真如士元所言,看似绝妙,实则愚蠢?
只要我一心为江东,一心为孙氏,最终大家都解我的。
大家真的解我么?主公真的能体谅我么?
那为什么
脑子里心绪起伏,杂念丛生,过了好大一气,才微微有点睡意。
正朦胧间,舱门轻轻响了三下,接着被人推开,周营面带喜色地走了进来。
“事情都办妥了?”周瑜心中奇怪,立刻坐起,瞪了他一眼。
周营这才醒悟自己太过性急无礼,居然没有等主将允许就闯进来,急忙低头施礼谢罪:“是,大人!请恕末将无礼。”
“哼,你如此匆忙,定有大事,还有什么事啊?”
“回大人,小人回来时,见功曹大人已接到主营使者快报,说凌操、黄盖二位大人,已经开始攻击夏口北城。吕范大人的飞月营也正向江夏进军。”
周瑜一挺身躯,翻榻而起,心中大为激动,道:“主公果不弃我,主公果不弃我!”
血丝满布的双目之中,闪现出隐隐的泪花。
四月十七。
不利于行。
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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