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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渐渐西沉,天际晚霞缤纷,却并不予人欢快心绪。
任桓之和澹台名对坐在庭中石桌旁,红线儿依然躲在任桓之身后,时不时望着澹台名。
“红线姑娘的病,乃是经受强烈刺激所至。”连翘不知是否对着澹台名,连摇头晃脑的幅度都小了几分“心魂受阻,则记忆混乱,行为颠倒,便是所谓的‘失心疯’。此病一出,进退维谷,她自己亦不知自己来历为何,更不识过往种种”
“简单点。”澹台名出声,截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连翘咳嗽一声,以一句话总结了他的诊断:“她不认识你了。”
澹台名沉默。他的手指轻轻搭在石桌边缘。他的手足筋脉,由连翘和杜仲为其接驳而回,但十分虚弱无力,连长时间抬起亦不可能。此刻他低头望向自己的手指,忽然很想紧紧握住拳头,将这张冰冷、坚硬的桌子击得粉碎!
但他连这个都做不到了。
红线儿依然在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个人看起来真好看,可是为什么这么不快乐?
任桓之伸手,为澹台名斟茶,笑道:“这是我从中州商会学来的沏茶方法。以金银花三钱、枸杞一钱,配槐花蜜一小勺,温水调开,可理气脉,平肝火。你尝一尝。”
澹台名还不及接话,红线儿见他说的好玩,已迅疾无比地伸手夺了杯子“咕嘟”一声就把整盏茶喝了下去,还意犹未尽地吐了吐舌头。
澹台名抬眼看着她。红线儿也望着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充满好奇。
任桓之轻轻放下茶壶,对连翘打了个手势,连翘心领神会,立刻拉着杜仲静悄悄离开了。
任桓之拉住红线儿,笑道:“我离开一下,你留在这里好吗?”
红线儿见他起身要走,忽然恐慌起来,一手抓住他的腰带,死活不愿松手。
在她懵懂的心中,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最为亲近,就好像初生的小鸭子见到第一个生物,就会当作母亲一样信任跟随。
任桓之轻轻捉住她的手,望进那双水蓝水蓝的眼睛里,温和地说:“红线儿,你看着他。”
他的声音十分柔和,红线儿听了,心内渐渐放松,被任桓之轻轻推坐在石凳上,面朝着澹台名。
澹台名正看着她。那双湿漉漉的黑色眼睛幽深无比,隐藏了无数情绪,反而看不出任何波澜。
任桓之双手改为轻轻压在红线儿肩膀上:“这个人,你现在不记得了。但是他对你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他蹲了蹲:“你对他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也许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重要到他为了你,可以追寻千里,可以和强大的敌人战斗,可以舍死忘生,可以为了你——活下去。”
澹台名依然在望着红线儿。任桓之说这些有什么用?此刻的红线儿又听不懂。重要的是,她在这里——在这里就好了。
然后他看到红线儿的眼睛里,一滴眼泪忽如其来的出现,沿着脸颊的弧度滑落。
他忍不住伸手,在那滴眼泪掉落到石桌之前,接住了它。
红线儿仿佛不知自己流过泪,只是呆呆看着他。
任桓之悄悄站起身来,向后退,一直退到门口,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哦,看来还颇有成效啊。”连翘摸着胡子,笑道。
“嘘”任桓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连翘急忙收住话语。
他眼望着庭院中的两人,隔着一张石桌互相凝望。
澹台名本不善言辞,红线儿此时更是辞不达意的状态,他亦想过两人见面了该如何沟通。但此刻他放下心来。
本来,恋人之间又何须靠言语?
那两人,千言万语,都只在一凝目中。
只是,这些波折是否会在两人的心上划出细小的伤痕,而将来又该如何弥补?
任桓之轻轻一叹:“我现在才真个意会到,最动人的感情,却是不需言语的。”
连翘在他身后也轻轻一叹:“英雄所见略同,小老儿亦有同感。”
他们身后不远,杜仲嗤笑一声:“桓羽公子当世英杰,却和你‘英雄所见略同’,真是悲剧。”
任桓之早见惯这对师兄弟互相吐槽,一笑置之,转头问:“方才你们说失心疯,心病还须心药医,却是什么道理?”
杜仲和连翘对望一眼,连翘抓头:“人有五脏六腑,分属五行”
“简单点。”任桓之立刻活学活用了澹台名的名言。
杜仲接上话头:“简单点来说就是需要找出,是什么刺激到红线姑娘,让她得了失心疯,然后将那情境重现,给予她二重刺激,并在她面前将那刺激之物消除,便能治疗好她。”
“唔,那么什么刺激到她了?”
“这却要问她啊。”
任桓之哭笑不得:“她要恢复了才能记起往事,却要记起往事才能找到病因,找到病因才能恢复喂,这不是死结吗?”
杜仲也学连翘模样,摸摸胡子,十分苦恼:“便是如此。”
任桓之一声叹息,望望庭院之中:“罢了,一事归一事,红线儿就算失心疯,小名也会好好待她的。只希望小名见到红线儿后,能振作起来,把身体养好。”
“说到这个,”连翘慢条斯理道“多承中州商会连番送来药材,小老儿已经配置了几味良方,只是药性十分暴烈,不敢轻用。”
“会怎么样?”
“一个不慎,筋脉承受不住,便会爆裂而亡。”
任桓之心想,以澹台名的性格,他必定会冒险一试。
连翘却也是这样想的:“小名这孩子孤傲易走极端,若告诉他,他必定要求一试。医者父母心,小老儿没有万全把握,不敢开口!”
“那,如何才能有万全把握?”
“找到一个武学高手,帮小老儿在行药下针之时,打通小名的气脉。”连翘想来已经反复思考过这个问题,答来毫无滞碍“此人最好与小名平时所学之武艺有相通之处,便能事半功倍。”
任桓之抓抓头,他对武学一道了解不深,仅知道自己家的绝学。但父亲任渊流放北部,家兄任晴川更是在南方平乱,而且与澹台名所学武艺相通,却是万万不沾边了。
他脑际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有了!”
他想起的人,却是澹台世家的家主澹台从修,天下四大武门之一的领导者,也就是澹台名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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