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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大娘道:“是的,这十二人分属当今八大门派,可说都是目前武林中的一时之选,想在武林中再找出十二个这样的人物,还真不太容易。”
公孙彦忽然抬头问道:“这十二位贵宾之中,大娘认识几位?”
辛大娘摇摇头,表示一个也不认识。
公孙彦又问道:“我们公子呢?”
辛大娘想了想道:“我们公子恐怕也只认识其中的那个了因和尚。”
公孙彦注目道:“换句话来说,那天的贵宾席上,十二张面孔之中,就有十一张面孔是陌生的,是吗?”
辛大娘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最后,很勉强地笑了笑道:“这也没有什么关系,这些老家伙来的时候,难免不带从人,他们自己的人,总不至于”
她大概自己也发觉这种话实在说得很幼稚,最后一句话只说了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
就在这时候,小玉和小屏两个丫头,忽然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玉喘息着道:“请娘娘赶快过去一下,那位五手怪医不知道突然得了什么毛病,倒在椅子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省,那位阴大娘推拿了老半天,都没有一点用处。”
辛大娘闻言一呆,道:“有这等事?”
说着,站起身来,便待离去。
公孙彦忙说道:“大娘慢点走。”
辛大娘道:“奴家去一下还会过来。”
公孙彦向两婢道:“你们两个先走,你们娘娘跟后就会过去。”
两婢等辛大娘点过了头,方双双先行走出屋外。
辛大娘待两婢走开后,转过身子,迟疑地道:“师爷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那两个丫头面前说?”
公孙彦现出欲言又止,启口为难的神情道:“不但当着两位小姑娘面前不方便说,这话就是在大娘面前,我穷酸都觉得难以出口。”
辛大娘道:“不管是什么话,你且说出来,没有关系。”
公孙彦说道:“我们那位向老儿的身体一向并不坏,他之所以变得今天这般虚弱,其实只有一个原因。”
辛大娘道:“什么原因?”
公孙彦咳了一声道:“这个我穷酸只能说像他老儿这样年纪的人,最好能一个人住一个地方有时候,福享得太多,也不是好事,我们那位阴大娘,谅你亦有所耳闻,就是换上一个年青的小伙子”
辛大娘忽然笑了起来道:“奴家知道了!”
公孙彦又咳了一声,说道:“这话是我穷酸在你大娘面前说出来的,希望它不会传去第三者的耳朵中。”
辛大娘点头道:“这个你放心,奴家自有主意。”
距离三月初三,只剩下三天了。
五手怪医的健康情形,日有起色;但却因此苦了狼虎总管!这位大总管不论事情多忙,都没有露出过疲累之色,但最近这几天来,却经常呵欠连天,就像没有睡足似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从金龙宫来的武师,无不于背后暗暗偷笑,这位武林中的名总管,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想不到只由麻金莲服侍了几天,虎狼之威便告消失无存!由于离婚期日近一日,逍遥谷中,每个人都加倍忙碌起来。
五手怪医一天要为好几个人看病。
公孙彦几乎一刻也无法离开账房。
丐帮的那座议事大厅,已改成一座宾馆,以备接待即将来到的八派一十二位高手。
经过数日来的严密查察,谷外已发现好几名可疑的人物,但由于公孙彦之建议,辛大娘已吩咐狼虎总管暂时不采取任何行动,等金龙大侠带来总宫好手之后,再作一网打尽的打算。
八派中人,第一个到达的是黄山蓝衣侠冯必武!
这位蓝衣大侠,人如其号,身着一袭蓝色长衣,肩后斜背着一口鲛鞘古刀,年约五十出头,面容清癯,神情冷漠,一望可知是个不易亲近的人物。
这位黄山高手并没有带随从来。
他放去账桌上的贺仪也很简单。
纹银两封,一百两整!
几乎还抵不上普通一个小镖局所送的半份!
不过,贺仪之厚薄多寡,并不影响这位贵宾的特殊身份。
公孙彦一看到红封套上所落的下款,赶紧放下了笔,从椅子上站起来,拱手含笑说道:
“原来是黄山冯大侠”
这是一个约好了的信号。
狼虎总管邬其安前两天交给他一张条子,上面详列着十二位贵宾的名条,以备他作为随时查封之参考。
这张条子,如今就贴在账桌的内侧,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得到。
如果是八派中有人来了,他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以打招呼的方式,报出来人之身份。
这样做的用意有两层。
第一是这样可以使这边负责接待的武师,不致因认不出来是谁,而疏忽了应有的礼节。
第二是这样可以在他登记礼簿时,让守在一旁的那些武师,先有一个冷眼观察的机会。
观察来人是不是一个冒牌货!
公孙彦前几天的那一番话,使辛大娘那女人愈想愈寒心。
可不是吗?
未来的这十二位贵宾,其中除了一个少林的了因和尚,另外的那十一张面孔,几乎每一张面孔都是陌生的!
换句话说,在这十一张陌生的面孔之中,任何一张面孔均有成为那位无名堡主化身的可能!
而新郎与新娘,那天又免不了要在贵宾席上周旋。
这岂不是太可怕了么?
因此,她想出了这样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写下十二位贵宾的名号,命狼虎总管拿来交给公孙彦。
一方面又挑出十名精于的武师,分成五组,每组两人,坐镇账房中。
名义上是负接待之责,实则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负责招待第一位贵宾的两名武师,是一对艾姓的兄弟。
这对艾姓兄弟,老大叫艾命苦,老二叫艾不活;大概是两兄弟出生的时候,八字太坏,想来个以邪克邪,才被他们老子给取了这样两个难听的名字。
这两兄弟除了名字不雅而外,可说样样都好,年纪轻、人品俊、武功高,如果一定要再加以挑剔的话,就是两兄弟的疑心都很重。
在公孙彦尚未报出这位蓝衣侠的身份之前,两兄弟就已经不约而同地对这位蓝衣侠在心底打出了疑问号。
引起两兄弟注意的,是蓝衣侠颏下那部看上去甚是特别的胡须。
男人的胡须,真是一样奇怪的东西。
年轻的时候,人人讨厌它。
愈是讨厌它,它长得愈快。
不但长得快,而且长得又粗、又黑、又硬!
等一个人过了五十岁,希望留起胡子,加强威严时,它却又长不出来了。
就是能长出一点来,也多半与乱草无异。
所以,人人会老,而每个老人也都希望有一副好胡子,但却不一定每个老人都能成为美髯公。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眼前这位黄山蓝衣侠,仅以五十出头的年纪,竟然就蓄成了一部看上去赛如三绺金线,细软匀停,闪闪有光,几乎没有一丝杂色的好胡须!
几个五十出头的中年人,有过这样的好胡须?
两兄弟愈看愈觉得蓝衣侠的这部胡须有问题!
艾不活悄悄转过脸去,低声说道:“这厮的一部胡须,老大留意到了没有?”
艾命苦点了点头道:“我早留意到了。”
艾不活低声接着道:“我看这厮聪明反被聪明误,很可能就是这部胡须害了他。”
艾命苦点点头,没有开口,因为他正在以眼角偷偷打量着另外的两名武师。
这是这位艾老大最大的长处之一。
他经常能在最重要的时刻,仍然保持着冷静的态度,忙里偷闲去留心一些别人所忽略了的细节。
他已经发觉到他的那些伙伴之中,也有人对蓝衣侠冯必武的胡子发生了兴趣。
这一发现,一方面加强了他的信心,一方面也提高了他的警惕,他当然不希望别人参加进来,分享他们兄弟的这桩功劳。
艾不活顺着艾命苦的眼光望过去,马上明白了他这位老大在想些什么。
当下低声又接着说道:“老大,你看咱们要不要来个捷足先登,马上过去把这厮的假胡子扯下来,叫他当场现出原形?”
艾命苦沉吟了一下,摇摇头道:“不,等等出去再说。”
艾不活有点不放心道:“牛老七和刀疤小余这两个家伙,你老大是知道的,万一被这两个家伙抢先一着怎么办?”
艾命苦摇摇头道:“没有关系,这两个家伙对咱们两兄弟,多少还有几分顾忌,这一班排定是咱们负责,他们一时不会这样快出手。”
两兄弟这厢话刚说完,那边公孙彦也已将一百两的礼金点收完毕。
两兄弟连忙站起身子,以知宾之姿态,含笑上前肃客入谷。
蓝衣侠冯必武当然看得出这两兄弟的身份,但他一句客气话也没说,就像先前回答公孙彦的招呼一样,只有音无字地含含混混地嗯了两声,便顺着两兄弟的导引手势,慢慢向谷内行去。
账房设在谷口,宾馆则在谷内另一端,中间隔着一段相当长的路。
经两兄弟遥遥指出那座宾馆的所在之后,蓝衣侠冯必武的脸上,仍然不见任何表情;两兄弟请他在前面走,他就走在两兄弟的前面;他处处都显得很随和,就是不肯开口说话。
他愈是不肯开口说话,两兄弟也就愈是起疑。
谷中,熙来攘往,到处都有人在忙忙碌碌地走动,但是,这位黄山高人却似乎连一点点好奇之心也没有。
他直对着那座宾馆走去,双目平视着前方,绝不往别处多望一眼。
有很多话,都是他应该问的,譬如说:八派中人到目前为止来了几位?主人什么时候到达?目前谁在这边负责?
这些应酬话,问出来也不会使人奇怪,但他就是闭口不问。
甚至他骑来的那一匹马,有否交人照料,他也不问一声。
两兄弟不断使着眼色,愈来愈肯定所疑不假。因为对方这反常得不太近人情的态度,应该只有一个解释:做贼心虚!
依老二艾不活的意思,马上就想动手。
这时候动手,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因为这时三人之间的距离,前后只差半步光景,而且两兄弟所占之位置,又是左右各一;若是出其不意,不论以什么手法,都不难将这名可疑的贵宾轻易地一举制服!
可是,老大艾命苦却似乎有点犹豫不决。
这是疑心病重的人常有的现象: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不信任;有时甚至连自己的想法和看法,亦不例外。
这个家伙,诚然可疑,只是
会不会是他们看走了眼呢?
万一对方胡子是真的怎办?
要想万无一失,最好当然能先上前拉上一把试试,然而,谁也知道,就是换了他们公子,也绝不敢如此无礼,那么,退而求其次,就只好先拿话试探试探,看这厮会不会在话里露出破绽了!
这位艾老大主意打定之后,遂抱着不怕碰钉子的决心,向前赶上一步,轻轻咳了一声,满脸堆起笑容说道:“冯大侠这次是一个人来的么?”
说也奇怪,从进谷到现在,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蓝衣侠,经他这样一句,居然破例开了口。
只见他缓缓掉过脸去,同时放慢脚步,悠然反问道:“兄台贵姓?”
艾命苦又惊又喜,惊喜之余,不免又有点紧张。
他心想:只要你这厮肯开口,事情就好办多了!
于是,连忙定下神来,赔笑回答道:“敝姓艾,大家都喊在下艾老大,这是在下的胞弟艾老二,以后还望冯大侠多多指教!”
蓝衣侠淡淡接着道:“冯某人这次是不是只来了一个人,这句话你们应该一见面就问,为什么直到这时候才提出来?”
他朝两兄弟分别扫了一眼,又道:“贤昆仲心中真正想问的,恐怕不是这句话吧?”
两兄弟故意眨着眼皮,露出茫然不知所对的神气,其实却趁这机会又将对方的胡子偷偷瞄了几眼。
蓝衣侠眼珠子一转,忽然咳了一声道:“你们看冯某人这部胡子怎么样?”
艾命苦忙说道:“是的,是的,冯大侠这部胡子漂亮极了!”
艾不活也说道:“可不是,这样漂亮的胡子,咱们兄弟有生以来,这可说还是第一次见到。”
蓝衣侠又咳了一声道:“很多人都说冯某人这部胡子漂亮,但也有人怀疑它是假的,贤昆仲看冯某人这部胡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艾不活抢着道:“冯大侠真会说笑话,一个人的胡子,如何假得了?”
蓝衣侠长长叹了口气道:“这样一说,冯某人就放心了。”
艾不活佯表关切地道:“听冯大侠的口气,是不是这部漂亮的胡子,曾为您带来很多的麻烦?”
蓝衣侠道:“谁说不是,冯某人已有七八年未下黄山,因为多了这部胡子,几乎连以前的一些老朋友,见面之后都不认识;冯某人真没有想到,一个人连留一部胡子,也会有这么多的烦恼。”
艾不活道:“是啊,如果见了老朋友,都得先解释一番,然后才能相认,的确是件头疼的事,这样说咳咳冯大侠的这部胡子,那是最近几年才留起来的了?”
蓝衣侠道:“是的,才留了两三年。”
他又扫了两兄弟一眼:“贤昆仲适才是不是将冯某人误认作另外什么人?”
艾不活朝艾命苦望了一眼,嘴角微扯,欲言又止。
艾命苦咳了咳,像是有点难为情似的,期期地道:“这个咳咳说一句你冯大侠不要见怪的话,咳咳!直到目前为止,咱们兄弟都还不能肯定,你冯大侠是否就是当年的那位蓝衣侠。如果不是你冯大侠先提出来,咱们兄弟可真不敢启口。好在咳咳像这种情形你冯大侠也不是遇上一次了,否则,这种话如由咱们兄弟说出来,你冯大侠不生气才怪。”
蓝衣侠点头道:“是的,这一点冯某人早就料到了,你们有这种想法还不打紧,如果你们公子也有这种想法,后天的这一顿酒,喝起来就不是滋味了。”
他抬起头来,注目接着道:“你们公子有没有向你们提到这件事?”
艾不活道:“我们公子还没有来。”
蓝衣侠道:“那么”
他顿了顿,忽然改口说道:“两位对黄山一派的武功,知道多少?”
艾命苦不假思索地答道:“听说贵派的‘九宫移形身法’,轻灵美妙,举世无双,为当今武林中的七大绝学之一,只可惜在下兄弟阅历浅薄,虽然闻名已久,迄未有幸目睹。”
蓝衣侠点头道:“那么今天可算是你们贤昆仲的造化!”
“叭!”
“叭!”
两兄弟正在玩味这句话的含义,一个念头还没有转过来,只见眼前人影一花,两人脸上已分别挨了一个又脆又响的大巴掌!
再看那位蓝衣侠,已然踪影俱无,不知所在!
但听身后有人和悦地道:“这就是敝派黄山,名列七大绝学之一,轻灵美妙举世无双的‘九宫移形身法’。懂吗?”
两兄弟捂着脸颊,霍地转过身去,同时伸出手指头,指过去叫道:“你你怎么随便出手打人?”
蓝衣侠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从容说道:“有很多事情,用嘴巴说,永远也说不清楚,如果付诸行动,则仅属举手之劳、刚才这两巴掌,便是最好的例子。这也可以说是证明冯某人确系来自黄山的一个最佳方法!”
艾不活双目陡然闪起一片凶光,扭头向老大艾命苦喝道:“这是个好机会,咱们来向这位黄山高人请教请教!”
艾命苦寒着面孔往后退出一步,一边探手入怀,一边沉声答道:“不错,单凭这一手冷袭,我艾老大还不怎么服气,我们得看看他朋友还有一些什么高招。”
四周不远处,已有很多武师停下脚步,在向这边好奇地观望,不过却没有人走过来,那些武师显然只看到了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没有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蓝衣侠站在那里,全无应战之表示,仍像先前那样不疾不徐地说道:“冯某人既敢出手打了你们,就不在乎你们如何报复,不过我猜想你们只要稍微冷静一下,就该咬牙忍受,不致妄动才对。”
艾不活逼上一步,狠狠地道:“你以为咱们艾家兄弟从没有见过像阁下这样的高人是不是?”
蓝衣侠淡淡一笑道:“谁说你们没有见过?你们那位尚公子,就比冯某人高多了。”
艾不活又逼上一步,咬牙道:“那你阁下还想拿话唬谁?”
蓝衣侠道:“我只担心你们公子也许不高兴他的部属,未奉得他的允许之前,就随便赶走他用喜帖请来的贵宾!”
两兄弟都呆住了!
蓝衣侠又道:“贤昆仲今天碰上我冯某人,算是你们大走鸿运,现在,我只举一个眼前的例子,你们就不难明白,我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半转身躯,用手一指道:“那边又有一个贵宾走过了,你们如果够胆量,不妨将刚才这一套,再向这位贵宾试试看!”
从谷口向这边走过来的第二位贵宾,是华山无情剑庄容。
伴随在无情剑庄容身边的两名金龙武师,正是第二班的牛老七和刀疤小余。
无情剑庄客当然也看到了这边刚才的那一幕,不过,他走过来时,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般。
他先向蓝衣侠招呼道:“冯兄刚到?”
蓝衣侠含笑点头,道:“是的,刚到不久。这么多年未见面,庄见竟能一眼认出小弟,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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