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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情剑哈哈大笑,道:“你以为你留了这么一小撮胡子,就没人能认出你是不是?笑话!
你就是烧成了灰,我也能从灰堆申,抓出你的那把灰来。你要不要试一试?”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这位无情剑,身上既没有佩带宝剑,人又如此爽直随和,要碰上不知底细的人,准会怀疑无情剑这一封号,用在他这样的人身上,是否恰当。
事实上无情剑这一封号一点也没有取错。
他无情的,只是一口宝剑。
他不佩剑,则是因为他已用不着佩剑,随时随地,一草一本,都是他的剑。
如果连草木也捞不着一截,他还有十根指头可用,他的十根指头,便是十口剑。十口最好、最利、最方便的剑!
蓝衣侠刚才对艾氏兄弟说的话,一个字也不夸张。
艾氏兄弟今天如果第一个遇上的是无情剑庄容,他们兄弟这时候,早该是躺着,而不是站着了。
当无情剑与蓝衣侠交谈时,刀疤小余将艾氏兄弟拉去一旁,悄悄地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艾氏兄弟的脸孔全变了颜色,接着便转身走了。
蓝衣侠与无情剑则由牛老七和刀疤小余继续领向宾馆。
走没多远,无情剑忽然停下来讶然问道:“那边出了什么事?”
刀疤小余四下望了一望,茫然转过脸来道:“没有啊,哪里”
无情剑庄容手一指道:“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那边屋子前面,怎么会围着那么多的人?”
刀疤小余噢了一声,笑道:“那边的一群人?这些家伙,无以名之,只能说是饭吃得太饱,一个个在找罪受!”
无情剑一嗯道:“找罪受?”
刀疤小余笑道:“像今天这样,已经是算好的了,前几天那才真叫热闹呢!”
无情剑道:“谁住在那边?”
刀疤小余笑道:“两位要不要过去看看?”
无情剑道:“看什么?”
刀疤小余笑道:“去看看谁住在那边呀!住在那边屋子里的这个人,提起他的名号来,两位尽管不会陌生,不过小的猜想两位很可能还没有见过此君本人。”
无清剑道:“我们见过的人究竟有多少,连我们自己都不一定清楚,你又怎知道此人我们以前一定没有见过?”
刀疤小余笑道:“冯大侠有没有见过此人,小的还不敢十分确定;至于庄大侠您,小的则敢斗胆加以断定,您以前必然没有见过!”
无情剑道:“何以见得?”
刀疤小余笑道:“因为他还能活到今天,便是一个最好的说明!”
蓝衣侠冯必武目光一转,忽然哈哈大笑道:“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无情剑回过头来道:“谁?”
蓝衣侠望着刀疤小余,笑着问道:“五手怪医,对吗?”
刀疤小余头一点,笑道:“冯大侠猜对了!”
无情剑脸色微微一变,忍不住又朝那间茅屋瞥了一眼,刀疤小余含笑接下去说道:“怎么样,两位”无情剑突然发出一声干咳,打断了刀疤小余的话头,转向蓝衣侠问道:
“冯兄近来棋艺如何?”
蓝衣侠冯必武微微一笑道:“要想知道一个人的棋艺如何,最好的方法,便是去拿一副棋子来,摆开棋盘,杀上一局;杀过几局,自然清楚。”
刀疤小余忙道:“宾馆中棋盘棋子都是现成的!”
无情剑头一摆道:“走吧!”
蓝衣侠笑意仍然浮在唇角,似乎忍住了一句什么话,没有当场说出来。”
一行来到宾馆,刀疤小余和牛老七,分别为两位贵宾清出卧室,摆好弈具,备下茶水,方才悄悄地退去馆外。
蓝衣侠冯必武奔至中途,忽然抬起头来笑道:“庄兄不至于在这里杀人吧?”
无情剑扬起面孔道:“杀谁?”
蓝衣侠叹了口气道:“那就算了,算我话多,你还是下你的棋吧!”
无情剑皱了皱眉头,正想要说什么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于大厅门口出现五名老叫化。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这儿那位真正的主人,丐帮九结帮主,鹑衣罗汉万人豪。
紧跟在万人豪身后的是帮中的金杖四老:“白眉叟”徐去武“酒叟”公羊信、“棋叟”
归海龙、“独臂叟”鲁金标。
金杖四老的年龄,都比鹑衣罗汉大,而且大得多;四老的年龄,都在六七十之间,帮主鹑衣罗汉,则只不过是四十出头的人,比蓝衣侠冯必武和无情剑庄容还要年轻十来岁。
蓝衣侠冯必武和无情剑在容在黄山和华山两派中,均为掌门人之师侄,算是第二代弟子,如按帮派门户执掌者均属平辈之仪规来叙彼此之身份,蓝衣侠和无情剑可说都要比这位丐帮帮主低一辈。
但是,远在二十年前,当那位神州奇叟尚在人世时,蓝衣侠和无情剑即与神州奇叟兄弟相称,平辈论交,如从这一方面计算,蓝衣侠和无情剑则似乎又比这位丐帮帮主高了一辈。
所以,彼此见面之后,只好各称各的。
蓝衣侠和无情剑称万人豪为“万帮主”万人豪则称两人为“冯大侠”和“庄大侠”谁也不便于呼对方为“某兄”或“某弟”
这种情形之下,反而是不受身份拘束的金杖四老,与冯必武和庄容两人来得随便些。
因为四老均为神州奇叟之师弟,当年即与两人称兄道弟惯了,现在不用改口,自是容易相处。
人与人相处,如果连喊一声“某兄”或“某弟”都不可以,能够拿出来说的话,也就相当有限了。
不过,那位鹑衣罗汉倒也很识趣,他只跟两人随意应酬了几句,便留下四老,告辞而去。
这边,蓝衣侠冯必武朝四老中的独臂叟鲁全标使了一道眼色,独臂叟鲁金标会意,立即站起身来,打着哈哈说道:“你们下棋吧,对这玩意儿,我老要饭的可一点兴趣没有。”
蓝衣侠冯必武故意提高声音笑着道:“谁要你下棋?你坐下来看看也可以啊!”独臂叟鲁金标大笑着说道:“算了,算了,与其伤这种无谓的脑筋,不如坐在太阳底下捉捉虱子,还有意思得多。”
边说边向门口行去。
独臂叟看见那两名金龙武师,正在远处墙脚下晒太阳闲聊,便朝这边众人点了点头,表示无人偷听,尽可放心交谈。
然后,便真的坐在门外阳光下,捉起虱子来。
白眉叟徐去武首先叹了口气道:“千言万语,总结一句:惭愧!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我们那位了因大师和悟玄道长竟然一点没有改变,仍跟当年一样,满口都是什么唉唉今天当着两位,我老叫化子真不知道怎么说好?”
无情剑庄容仰起面孔,缓缓接着道:“这一路来,庄某人一直在思索着一个问题,就是这一次的礼堂,如果对方坚持要设在少林达摩大殿,或是武当真神武宫,我不知道我们这两位年高德劭的空门弟子究竟会不会答应对方?”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下去道:“如果少林达摩大殿和武当真神武宫不会借给别人办喜事,他们力主丐帮腾出逍遥谷,又是什么理由?大后天的酒席上,我希望这一僧一道,最好能当场给我在某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酒叟公羊信激动地道:“我真希望我们帮主,以及本帮全体弟子,都能听到庄兄的这番话!你庄兄别说已决定提出责问,单是这一份心意,就够人感激的了!”
棋叟归海龙道:“有道是:物必自腐,而后虫生。老夫则认为今天这份大错已铸成,并不能归咎于少数一二个人,严格说来,我们丐帮本身,实在要负大部分的责任,我们表现得太软弱了!”
酒叟公羊信道:“可不是,我们根本就不该为这一僧一道所左右!”
白眉叟徐去武又叹了口气道:“两位师弟说是说得不错,不过,你们应该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帮主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酒叟公羊信道:“什么苦衷?”
白眉叟朝蓝衣侠冯必武和无情剑庄容两人望了一眼,苦笑道:“冯兄和庄兄都在这里,我们不妨打开窗子说亮话,少林武当两派,在近百年来,无可否认的,已是各门派心目中心照不宣的领袖,而了因和尚和玄悟道人这一僧一道,又是两派中一言九鼎,举足轻重的人物,如果得罪了这一僧一道,即无异得罪少林、武当派,同样的理由,得罪了这两派,即无异自绝于众,这当然不是帮主他能担得起的担子”
酒叟公羊信道:“我们庄兄的话,师兄刚才没有听到?”
白眉叟苦笑道:“谁说没有听到?但那也是刚才听到的啊!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路远,只能求教于这一僧一道,而又误以为这一僧一道的决定,足可代表八大门派之公意,你想帮主他会忍辱承受?”
蓝衣侠冯必武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等大伙儿到齐之后,一切都还来得及!”
酒叟公羊信再度露出激昂之色道:“本帮主是不愿强违公意,只为本身之荣辱作打算,若是冯兄和庄兄均不以了因和尚跟悟玄道人这种妇人之仁为然,本帮定当报以颜色,即令逍遥谷化成一片血海亦属在所不惜!”
蓝衣侠冯必武道:“庄兄刚才已将态度表示得很明白了,我冯某人现在可以告诉各位:
冯某人这次前来逍遥谷,根本就没有打算再回去!”
后天就是三月初三了。
这一天上午,宾馆又出现四位贵宾,先抵达的是两位女宾“白凤”艾云萍、“黑凤”
艾素珍!
这一对凤阳双凤门中的姊妹花,当年也不知道风靡了多少王孙公子,如今看来,虽然仍有一股迷人的韵致,但已是一对半老的徐娘了。
接着抵达的,是青城的一对名道士:
“百灵子”和“百通子”!
青城和武当虽同属道宗,但两派的门人弟子,却有着很大的不同之处。
武当的道士,以道家正宗自居,平时拜仟念诵,有一定的课业,甚少接受民间之请托为人作法事,与一般佛门弟子并无差异。
而青城的道士,则恰恰相反。
超度亡魂,驱鬼拿妖,镇宅改运,无一不来,且以此为主要之营生收入。
故青城一派,在拳掌刀剑等正宗武学上虽远逊于武当,但其他方面之杂学,如医术、星相、卜筮、符-等,则远较武当为优,且在这一方面,出过很多知名人物。
出家人本该讲究清静无为,青城弟子既不能与世俗断绝来往,日子一久,名利观念也即因之而生。
如今西川一家最大的镖局“灵通镖局”便是由这一对师兄弟所主持。
“灵”“通”两字,即系两人道号中各抽出一字而来!
上午来的这四位贵宾,都带了从人,百灵百通师兄弟带的是两名道童,双凤带来的则是四名秀而且健的青衣女婢。
金龙宫方面,为了礼节,也加派了两名武师,以及两名仆妇。
接着,太湖太极门的一对老兄弟“无相拳”方守信、“无影拳”方守义,亦于午后来到。
宾馆中登时热闹起来。
不过,热闹虽然热闹,气氛却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蓝衣侠冯必武和无情剑庄容都似乎有些瞧不起那对来自青城的师兄弟,两人避免与这对师兄弟交谈的方法,便是一局连一局地下棋,下完一局,又来一局,一直下不停手。
另外,双凤姊妹,也多以太湖那对老兄弟为闲叙的对象,而不大愿意理睬这对师兄弟。
百灵百通两师兄弟呆在宾馆内,自觉无趣,便去谷中各处闲逛,有时也去谷外走走,直到天黑之后方才回到宾馆。
一天又过去了。
第二天,君山“追风客”徐敖和“移山客”蔡威也到了。
直到这时候,大家才发现一件使人纳罕的事。
接到喜帖的十二位贵宾,已经来了十位,竟独独缺少了一个“了因大师”和一个“悟玄道长”!
这两人乃是十二位贵宾中的灵魂人物,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呢?
无论从哪一方面说,这一僧一道,都该比别人到得更早才对。
可是,明天就是婚礼正日了,这一僧一道居然仍未见前来,这不是咄咄怪事么?
这一僧一道,当然不会不来。但使人想不透的是,两人为何要来得比别人迟?
是不是路上因事耽搁了呢?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路上无论遇见什么事,都应该不会比来逍遥谷这件事来得更重要!
同时,以这一僧一道之老于世事,一定会提前动身上路,就是遇上一点周折,也该有充裕之时间应付。
时时刻刻留意着贵宾们动态的辛大娘,也有点紧张起来。一尽管丐帮腾出逍遥谷是出于这一僧一道之授意,但如于明天酒席前,不见这一僧一道,这一次的喜事,就谈不上光彩了。
换句话说,忙了这么久,也等于白忙!
所以,这位辛大娘当机立断,马上派出二十名武师,分乘二十匹快马,即时上路,分头迎接,希望能于天亮之前,接到这一僧一道!
这一天,李大娘派出这二十名金龙武师,可说是白费了!他们没法找得着“了因大师”
和“悟玄道长”的踪影,怎能迎接到那二位贵宾呢?
可是,这二位九大门派的领袖人物,一僧一道,确实已于三月初三婚期之前三日,结伴上路,赶往逍遥谷去了!
而且,二人都轻车简从。
了因大师只带领着一名得意的关门徒儿,俗家弟子桂平秋。
悟玄道长的随从,就是第二弟子竹石道人。
老于世故的一俗一道,这样轻车简从赴宴,可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做法!
一则,在行踪上希望减少江湖人的目标,那就减少许多麻烦!
二则,在金龙大侠尚文烈、玉屏仙子上官琼的婚筵上,表现出是到来赴宴观礼,和谐友好的态度,免得人家怀疑!
第三,对于其他门派到来赴宴的武林高手,甚至丐帮属下弟子,无言之言,告诉他们众人不要轻举妄动!
这是僧道二人不约而同的老谋深算做法!
但是,又怎么预料得到,半路上却出了岔子!
当天,一增一道落脚在岳阳城福来居客栈,要了后院一间房子,便像躲避什么似的,足不出户,甚至吃顿斋饭也叫店小二搬到房里去。
为的是怕碰上江湖武林汉子,好管闲事的人,闹出不愉快的事。
他们要避别人,偏偏有人要寻找他们。
斋饭吃过不久,盯梢的人便即叩响房门,进来拜访了。
房门开处,这名不速客,大踏步走进房来,一面抱拳为礼;一面口里沉声说道:“在下钱一博见过大师、道长二位前辈。”
悟玄道长一眼瞧见来的是个面目陌生的武林人,心里已暗暗一愣,接口答道:“原来是钱施主,请坐,请坐。”
说着话,挥手让坐。
奉茶,就坐后,了因大师笑着问道:“钱施主枉驾到来,可有什么指教?”
“请恕在下江湖老粗,习惯实话实说,敢问二位前辈高人,想必是前往逍遥谷饮喜酒去了?”
了因大师干咳一声,然后应道:“不错。”
钱一博淡淡一笑,又问:“那么,不知这门婚事的主婚人是谁?可否赐告在下?”
这句话,可以说是明知故问!
金龙总宫的十二喜柬发出后,武林中人有谁不晓得女方主婚人就是玉屏女魔君“月月红”
苏玉凤?
了因大师“唔”了一声,口里期期艾艾,像是要组织词句,才能答话。
悟玄道长已经接道:“那是玉屏山苏玉凤。”
钱一博脸上装出一片惊讶之色,半晌才道:“可是二十年前屠杀淮阳镖局一十五名镖师,引起江湖风暴的玉屏女魔,外号‘月月红’的这妖妇么?”
悟玄道长沉声应道:“不错。”
在这句话中,任是悟玄道长面色仍是保持着温和,而且嘴角上还挂着一丝笑意,但是,这一句答话的语气和声调,已令人听出,他的内心是冒起怒意!
钱一博是个老江湖,岂有听不出来的呢?
他长叹一声,然后说道:“可惜可惜!”
了因大师问道:“施主喟叹什么?可惜什么?”
悟玄道长瞧了一眼了因大师,欲言又止。
在这半晌时候,房中一片沉寂,气氛静得可怕。
钱一博轻声一叹,冲破那沉寂气氛,然后说道:“在下感叹的是,当年降伏‘玉屏女魔’的九大派高手,应死的却不死,不应死的却早死了!”
了因大师听到这句话,无限讽刺,还蕴涵着讥笑怒骂,只得低眉立掌,口宣佛号。
悟玄道长冷哼了一声道:“钱施主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假若丐帮‘神州奇叟’老前辈至今健在,哪会容得‘玉屏女魔’苏玉凤,不守信约,重入中原?在下感叹武林血腥风暴,又迫在眉睫,再没有第二位‘神州奇叟’敢于消弭劫杀了!”
稍停,钱一博继续说道:“在下所说的‘不应死却早死了’这句话,是不是说错了?”
这样,便反映出上句:应死的却不死。话是骂谁?
少林、武当两大门派的掌门人,何等尊严,由于目前事实,无可置辩,只有当面挨骂,没有话说。
钱一博微笑着瞥了他们一眼,又道:“在下喟叹什么?已经说明了,至于‘可惜什么’,要不要再说?”
了因大师浮现着无可奈何的面色,缓缓说道:“且说来听听也好!”“那简单得很,在下可惜八大门派高人的令誉,从此便会一落千丈,唉!武林人的江湖令誉,都不是欺世盗名得来的!比方说二位前辈”
话至半途,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