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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见说,逸之、鸿飞等人继续拳脚起来。

    如茵跟着两位堂兄走到塔里,望着黑黢黢的塔顶说:"唉!要是这塔里能有个楼梯,咱们爬上去站在上面看看外面的四野,该有多好!"

    如桦道:"原来也是有梯子的。只是,后来被寺僧们烧掉了!"

    "为什么?"如茵不解地问。

    如桦道:"这里有个故事。说是很早已前,这座寺里有一个爱在塔内坐禅的小和尚。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发觉自己打坐时,身子竟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再后来,身子竟可以飘浮离地一两尺高了!

    "小和尚喜不自禁,以为是自己的道行快修成了,就把这事告诉了众位师兄知道。师父闻说后,斥责出家人不该打诳语的!小和尚不服,拉上老和尚,非要让师父眼见为实不可。于是,那小和尚坐在塔里打坐起来。不大功夫,那老和尚果然见徒弟的身子开始晃晃悠悠地离了地飘飘欲升起来,直飘有一二尺高!老和尚实在不信,小和尚的道行果然会超过自己?正诧异之际,无意举头向上看去:天哪!那老和尚直吓得是三魂出窍、七魂不归!喘息未定,抢上前去,一把拽着小徒弟就往塔外跑!

    "你猜怎么着?原来,在塔顶的阁楼上,竟然盘了这么粗的一条大蟒精!那蟒精正吐着这么长一条血红的蛇信子,滋啦啦滋啦啦地往上吸那小和尚呢!

    "老和尚明知那大蟒迟早要害人!急忙叫来众徒弟,众僧先用砖石将前后塔门封死,只留一个能点火的小口儿。然后在塔里塔外架满了柴草,点上火送进塔里,猛烧起来。塔里的木楼梯一下子便被火烧着了,火势熊熊直向塔顶扑去!这时,那蟒精被烟火熏烤得疼不可忍,在那塔里四下里撞将起来!众僧守在塔外,只听那塔里轰轰隆隆如雷似电地响着,塔身几被撞得摇摇欲晃,连带得整个寺院的地面都摇晃起来!仿佛天塌地陷一般吓人!可是,塔里的那厮,到底也未能撞倒大塔、逃出火厄,最终还是被活活烧死在了塔里。从那以后呵,这座古塔就再没有楼梯了。"

    如茵听得抱着双臂,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顿觉塔里凉森森地一股阴腥之气扑面而来,赶忙就往塔外跑。

    如松听了,禁不住吃吃地笑起来,对如桦说:"你吓她做甚?"

    出了塔,如茵在大雄宝殿上了香火,布施了捎来的一瓦坛香油。

    出了殿堂,见山顶那又大又红的一轮夕阳正依依坠落,流霞撒满了西面半个天空和素雪覆盖的崇山峻岭。放眼望去,千山万壑一时镀了金、铺了锦似地,烁烁闪闪、一片金辉!一群暮归的寒鸦,驮着绮丽的夕辉,迤逦而向大山的深处飞去。

    如松怕耽得久了,众人过来说话时如茵被人识破了真相,便独自走到逸之几人跟前:"各位,我们先走一步了。回去应酬完那边的客人,好尽早过来与众位相聚。"

    众人见说,也不挽留,目送他们哥儿仨一路下坡去了。

    如桦上了马,笑道:"嘿!三弟两番在众人跟前露面,竟无人识破!"

    如松道:"敢再多待一会儿,就保不定了!还有一样:三妹,今黑下,咱们还是到玉香楼罢!嵩阳楼的火锅过两天再去。"

    如茵自然不愿和他们再碰面,三人便改到离刘府不远的玉香酒楼来。

    到了玉香楼前,如松交待车把式和丫头两人先回府去,令转告三婶,说他们哥俩儿被选应试贡生,里面有三妹的一份大功劳。今儿两个当哥的要请三妹吃一顿饭。家里也不用派人来接了。统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光景,他们就会送三妹回家了。

    玉香楼位居山城的正中,毗临山城县署衙门,算得上是山城最热闹的一处地盘了。放眼看去,一爿紧挨一爿的俱是大小各色店铺。虽说天色还未尽暗,诸多店堂门前廊下,却已早早地点亮了各自的灯笼。

    王老板一见三人来到,原认得如松、如桦兄弟俩的,赶忙亲自走过来,点头哈腰地招呼:"三位爷好!楼上僻静,三位楼上请?"如松点点头。

    王老板领着三位,扶着栏杆,踏着刚刷了紫红油漆的楼梯,咯吱咯吱地来到楼上一间临窗可以后面纵览太室群峰、前面俯瞰城街各家铺子的雅座。

    落坐后,王老板亲自用景德镇的青瓷盖碗,为三位沏上了滚热的茶水,尔后便请三位点菜。如茵点了什锦火锅外,又点了松鸡香菇、青蒜爆肚这两样。如松、如桦也各点了几样。两人都撺掇着要如茵喝酒,道是人生难得几回醉?如茵倒也不怕喝酒。因知道他们晚上另还有一场酒席,怕两人喝多了不好再去应酬,便限定每人只以浅浅的八杯为限。

    如松、如桦两人各敬了如茵两杯。毕竟平素不常饮酒的,才这几杯下去,如茵的一张脸立时便涌起淡淡的红晕来。

    如松感叹地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纯属无稽之谈。其实,古往今来,哪个男子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有才气的?李清照、班婕妤、卓文君、孟丽君,多少有才气的女子,不是为历代传诵、为男子所倾慕的?"

    如桦颇以为是:"我们两位当哥的,这次文章若不仗三妹捉刀,恐怕根本轮不上咱们二人。"

    如茵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不禁也有些得意起来。转而又为两位哥哥忧虑起来:两位虽能唬得一时,可进了京,若是不能被选拔,岂不白花了一大堆的银子盘缠,又落得一肚子的烦恼?便担忧地问:"两位堂兄,你们这次虽过了关,可是到了京城,又有几分把握?"

    如茵这般一说,两位堂兄相视了一眼。此时,如松本想把自己的"捐纳之计"说出来,又怕这个才高气盛的堂妹不屑于此,便道:"这个,一时还没有来得及细想。"

    如茵点点头,用勺子略舀了些火锅里的热汤喝了两勺,抬起头来说:"那么,说句不大吉利的话,两位兄长若是名落孙山的话,就没有什么另外的打算喽?"

    如松摇摇头:"这个么,倒是还没有想好。我想,先花花银子看罢。就算事情不成,总算也可长些做人行事的见识。"

    如茵道:"你是吃了灯草,说得轻巧!花花银子看?花多少是个限?二哥的打算我不清楚,大哥呢,你就不肯说我也知你有捐纳之意。只不知大哥清不清楚:就算你花了银子、托了人情,最终能够买个空缺。可辕门听鼓的事,你能算定在京城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捞到个实缺放下来?不说这一路之上,家里为你拿多少银子盘缠,只说这千里迢迢,京城一趟,岂是轻易之举?更主要的,纵然咱们刘家有万贯家产,也不过是十几顷田地和两家铺子,毕竟不是挣大钱的产业。更怎能比得人家?或有一年坐地可收十万雪花银做官吏的父兄在后面支撑,或有祖宗留下的百万产业供你们一掷千金、买名捐官。大伯、二伯,为人历来都是颇知节俭,就有几千两的闲银子,恐怕也没有那个远见,肯让你去捐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衔来!"

    二哥如桦也不言语,只管低头吃着东西。大哥如松却顿时满脸沮丧起来。

    停了一会儿,倒是如桦抬头问:"那么三妹,你能不能给当哥的出个什么可报国救民的好主意来?反正,这书,我已读够了!更兼国难当头,我更没有心思再去磨墨擦砚的了!"

    如茵一笑:"二哥,你还别说,这些日子,小妹倒还真的替你们二位想出了个一展男儿心志的出路。只不知行也不行?"

    两位一听,一齐放下筷子,急切地凑过来:"小妹,有什么锦囊妙计,还不快请讲来!"

    "小妹以为,其实这天下的读书人大多是死心眼儿!殊不知,虽是文式,一样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多少人一生读书终生不第,一直空白了少年头仍还不能醒悟!实在可悲可叹啊!古人早有'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现在那儿摆着,哪个读书人谁不知不晓?可是,又有几个知道去照着寻这条报国扬名的捷径的?"

    "哦?"如松怔住了。

    "咱京城的舅舅,二十从军时,也不过才是个布衣书生。行武不足十年,便被朝廷授了文四品衔!你就算场场得意,三年应试中了举人,再三年会试得了进士,再入翰林效力几年,能够升迁得这般快么?"如茵继续说道。

    如松放下筷子,抚着下巴沉吟了起来。

    如桦急切催促:"小妹有话快请讲下去!"

    如茵微微一笑,一边用火箝子往火锅里夹了几块炭,歪着看了看火势,一边继续道:"两个月前,我娘收到了京城大表哥代我舅舅和妗子回的信。信中说,舅舅自奉旨督练小站新军以来,因操练新兵有功,今年又被晋升为直隶按察使文三品官职。小妹的主意是:两位兄长此番进京,若拔选不得意的话,莫如干脆到舅舅的新建陆军中谋个职事好啦!你们原本已是生员功名,加上舅舅的亲戚情份,若投到他的麾下,或许不失为一条曲径通幽、柳暗花明之路呢!岂不胜过窝在家里苦读苦熬,或是花上成千成千的银子捐纳,末了弄个八品经历当当,一月挣那三二两的薪俸,或是等待僧多粥少的三年一次大比更有出头之日,不也更能直接报效国家朝廷么?!"

    如松、如桦两人的四只眼睛登时一齐放起光来:"嗳呀!三妹呵三妹!你既有这般过人的妙计,为何不早些告知为兄?"

    如茵道:"我也是这几天才见了大表哥的信。而且,也是你们两个说定了明春进京应试的准信儿,才为你们虑了这个法子的。我想,你们两个的强项不是八股,所以,就是进了京城,也不一定能被选中的。再则,若是没有你们这次进京应试的机会,咱家祖上从无从军行武之人,大伯二伯一心盼的又是你们迟早迟晚科场扬名。所以,断不会答应你们投笔从戎,冒南征北战、拚杀疆场之险的。那时,我就有这个主意也是无用!现在,只要你们离开山城,就算两位伯伯知道你们在外投了军,到那时又能怎样?"

    如桦拍了一下桌子,叫了一声:"嘿!此计甚高!我一直都不赞成大哥去捐纳!这回好了!这才叫做峰回路转哪!"

    如松只觉得全身的血一下子涌了上来,蓦地便有了某种预感:天哪!自己的机遇到了啊!只见他一时便神采飞扬,倏地站起身来,在屋内急走了两圈,尔后返回桌前,一脸郑重地对如茵道说:"三妹!三妹!可惜啊可惜!只恨天公不平,不能将三妹生为男子。不然,像三妹这般的文章心智,你我兄弟三人若相助相携,此生此世还愁何事不成?"

    一边满满地斟上一杯酒,双手端着送到如茵面前:"三妹,大哥十二分衷心地敬你这一杯!"

    如茵也忙起身:"大哥,小妹此生是不能做什么光宗耀祖的大业了。两位兄长若能出人头地,一样可以帮小妹全了心志。大哥这般客气,倒令小妹不安了。其实说句实话,小妹为两位哥哥打算的同时,原也有一段私心藏在里面的,我想乘两位哥哥进京机会,也带我到京城去逛一逛。开开眼界,见见世面,小妹也算不枉来世上走这一遭了。所以,倒还要请二位哥哥帮助成全了小妹这点心思呢!"

    如松沉吟着:"虽说前两年舅舅来山城时,我们两个也都曾见过他老人家。可毕竟远了一层。三妹若能和我们一同进京,当然更好说话了。"

    如茵又道:"大哥,二哥。此事,你们在大伯二伯和我娘我爹面前,一定要帮小妹把这事儿多撺掇成啊!虽说是出远门,我一个闺女家有诸多不便。可是,有你们两位兄长陪着,又是出门去办正经大事,我爹和我娘,还有两位伯伯应该不会太阻拦罢?"

    "三妹,你放心罢。这事儿包在我们哥俩身上了。"如松道。

    三人一时越发地兴致高昂起来!如松、如桦二人也一杯接一杯地连喝着,如茵因知道他们今晚另有约会,倒反复提醒他们不可多饮。自己也匆匆地用了点饭,便起身催促他们。

    三人约定:有关进京诸事的详细筹划,改日从长计议!

    如松、如桦两兄弟赶到嵩阳楼时,见众人皆已喝得有四五分的醉意了。见了二人,鸿飞劈头就问:"怎么单单你们两个来了?三弟为何不来?"

    梁逸之忙拦住:"人家一个文弱书生,像你这般英雄好量的天下又有几人?"

    鸿飞醉意醺醺地说:"都是怎么搞的?宗岳那个小叔也叫人扫兴!不过,毕竟大病初愈嘛,不来也罢了。怎么如松兄那位堂弟,这样的聚会,竟也不肯来助助兴!怎么倒看着女里女气的!"

    如松、如桦听了哈哈一笑。

    梁逸之忙道:"人家刘氏三兄弟,个个俊逸儒雅,哪里像咱们这群粗人?你也别看人家不上眼,总不成天下所有的男子,个个都生得你这样关大刀的模样、黑旋风的嗓门儿才好?"

    鸿飞听了大笑起来。

    梁逸之紧转了话题说:"如松、如桦二位,你们看看,来迟了,认罚多少罢?"

    如松因前程有数,一脸一心的得意,只想喝它个一醉方休!见屋内烧着炭盆子,暖烘烘地,便甩脱了外袍,露出里面一件半旧的青绫子绵袄来,满面红光地伸出拳头,要与各位同窗轮流斗上一番。

    如松过了一巡,如桦当然也得照着样子,也过了一巡。

    是晚,众人直喝到兴尽方才离了酒楼。

    来到楼外,只见一轮皓皓明月当头而挂。偏这冬天的月亮,比起暖天里,更觉又大又明的,又没有春夏那些密密树丛的遮挡衫托,此时显得孤零零、落寞寞地悬在半天空,望着地下这一群醉意醺醺的同学少年,把那清银似的辉光温柔柔地洒在众人身上,洒在青石街面和远远近近的房舍瓦顶上,也洒在那起伏连绵的太室、少室诸峰群崖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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