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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赶快医好伤势要紧,范凤阳这个叛徒,非要亲手给予惩罚不可。”正当他决心疗伤,刚把眼睛闭上。门外打斗,已生剧变。
公孙启搏战紫衣人,已满一百招,不知足否有意,依然未能取胜。
就他自己的感觉,这个紫衣人,是比不久以前所杀的那两个范凤阳替身,的确要高明一筹。但在别人眼中,观感就不相同了。
晓梅直觉地认为公孙启,能胜而不胜,过于地珍视宝剑,是一个原因。菩萨心肠作崇,妇人之心,不愿意多所诛连,是另外一个原因。杜芸客观而冷静,获益良多。在她的意识中,范凤阳是唯一的死敌。范凤阳现在所用的兵器,就是这种短戟,紫衣人如是替身,戟招必得自范凤阳。是则,将来要想战胜范凤阳,今天就应该从紫衣人的招式上,注意其精微变化。
她的精神,大部分贯注在短戟的运用,胜负问题,反而显得模糊了。她发觉短戟,似乎只有三十几招,紫衣人并不整套使用,而是拆解之后,频频加以变化。同是一招,每次变化都不相同,自然,她也注意到了公孙启的封拦格拒。场中,二人动作都快,杜芸的眼睛跟着转来转去,忙得不亦乐乎,有时上招还没看清,下招又已展出。因而,她的印象,也是模糊不清,她也不懊恼。理由是,她的武功虽然还谈不到登峰造极,但是,确已升堂入室,算得上高手中的高手了,深知技击之道,临敌贵能活用,能有这种概括的印象,将来对付范凤阳,已经大有用处了。
吕冰的肚子里,完全被悲愤所充塞,唯一的希望,公孙启快点胜,让出路来,好教他过去杀个痛快。姗姗手里握着小石片,一心一意在打鬼主意,她想露一手,用发射龙鳞甲的回旋手法,把守在洞口的那个紫衣人打翻。由于初次实用,没有太大的把握,又不道那个紫衣人隐藏的确实位置,深恐一击不中,反教紫衣人加了提防,是以欲前又怯,极是犹豫。能够看到公孙启和紫衣人搏斗的,就只这四个,各人的想法,又全不相同,缔合起来,只有姗姗的想法,积极而有助于当前的情况。又过了片刻,姗姗看了一眼手里的碎石片,微微一点黔首,好象已经下了决心,蓦地扬声说道:
“大哥,怎还不快点?这儿有人中了毒药暗器,急待救治,我来帮你。”话声中向前跑去,故意用力,使脚下发出很大的声响。晓梅不知姗姗用计,紧步赶上,把她拉住,悄声埋怨道:
“你疯了!”洞口紫衣人更不知是计,抖手发出一篷蝎尾螫,然后才微露半面,凝眸观察。姗姗的用意,就是要紫衣人显露身形,以便测定他的位置。紫衣人不察,果然中计,尽管他微一观察,又马上隐去,但行功室的前门是开着的,强烈的珠光从背后映照过来,把他的半面侧影,衬托得异常清楚。
姗姗右手一扬,两块碎石片已随势发出。紫衣人刚刚把头缩回,碎石片已如影随形,跟踪射到。两块碎石片虽是同时发出,劲力,手法,却不相同,稍前的一块,挟无比劲风,从紫衣人面前飞过,照直向前击去,极似晓梅先前投掷的石块,落了空。
紫衣人也是以为和先前的石块一样,自不在意,心里上顿时呈现松懈与疏失。哪知姗姗所发的第二块石片会拐弯,恰巧又当紫衣人心神微呈松懈之际,正好打在他的上嘴唇上,虽然不致于要命,却也唇破见血,火辣辣的生痛。这还是因为姗姗初次施展,经验不够,部位没算准,她没想到紫衣人探头窥视的时候,上身微俯,缩回头去,腰即挺直,高低差了五六寸,否则,打在额头或打在鼻梁上,当时就得重伤。
这种手法,江湖上已不多见。紫衣人内心的惊恐,比所受微伤,可厉害得多了,强敌之中竟有此种暗器名家,洞口已隐藏不住,形势所迫,顿生拚命之心,立以最快速度,返身回奔,打算以二敌一,双战公孙启。这是目前唯一逃生的机会,胜得了公孙启,便可夺路突围;并且,还得速战速决,如容晓梅、姗姗破门而入,从背后掩杀过来,那就更不乐观了。
主意打得很如意,不料还没跑上两步,姗姗所发第一块石片,竟似具有灵性,又已旋飞而回。
这已在紫衣人意料之中,他既知道这种手法,自然懂得破解,是以这块石片,对他已无威胁,觑准来路,扬戟点落。他的动作不能说不快了,点落石片,身形再起,不过一刹。但这一刹,已使晓梅和姗姗,足够到达洞口。姗姗一招得手,信心陡增,再扬娇喝:
“打!”这次她只是虚张声势,手都没有动,原因是合用的石片不多,一共只选中了四块,已经用去了两块,翘剥下的两块,没有较大把握,她是不肯随便出手的。晓梅窥破紫衣人的意图,怎肯教他如愿,双战公孙启,配合姗姗的恫赫,发出一把碎石块。紫衣人听到石块破空声,转身献戟,一阵抢拍,虽把石块击飞拍落,却也不禁暗暗叫苦。
形势变了,洞口有利位置,已被晓梅、姗姗所占据,紫衣人暴露在不足五丈处,而石块又是取用不竭,除了倒退着走,连转身都不敢了。晓梅哪里会让他缓手,碎石块随取随发,五丈远近,纵是普通人,也不会差得太离谱,何况晓梅,腕强力足,打着就不得了。
姗姗也没闲着。合用的石片不易找,只是杜芸教她的回旋手法不能用,但印天蓝教给她的取准手法,却一样的可以施展。晓梅论把发射,一出手就是三四块、五六块不等;姗姗则是点射,专门取准打穴。晓梅打上盘,姗姗就打下盘。紫衣人的一把短戟,挥舞如轮,上遮下拦,脚下还不停的向后移动,但听:
“叮叮!当当!”碎石溅飞四射。在如此严密的配合下,紫衣人哪里还有侥幸可言,一个疏失,膝盖下的麻穴,被姗姗一石打中,腿上一软,几乎摔倒,短戟自然也慢了,头脸和前胸又被晓梅一把碎石打中。
重伤之下,暗忖落在月魄追魂手中,势必逼问口供,活罪更加难受,回手一戟,自碎天灵而死。情况发展,如此重大,与公孙启力搏的紫衣人,立刻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心慌,手乱,招式再难沉稳。公孙启觑准时机,绝情剑一招顺水推舟,削断他右手半截手掌,闪电进身,左掌骤起暴落,拍中对手晕眩穴。
原来他煞费苦心,是想捉一个活口。紫衣人着掌栽倒,鲜血却从嘴角溢流出来,敢情他已先一刹,嚼舌自尽了。公孙启发现对手已死,顿足恨道:
“早知如此,何必多费力气!”迎到洞口,始知金逊和齐云鹏,确实中了蝎尾螫,已经葛、郝二女,及时代为解毒敷裹。吕冰已经赶了过来,挥动精钢铁手,刹那即将洞口扩大,把晓梅、姗姗等人,迎了进来。三路人聚在一起,互相一对证,始知今夜出现在洞里的范凤阳,竟有六个之多,两个已逃,四具死尸中,到底有没有范凤阳本人在内?急须查探明白。洞里显然还有未曾到过的地方,也须继续搜。
连同小翠,负伤的共有六个人,尤其是敏庄,奄奄一息,必须即刻救治。几个人一商量,无论检验尸身,或继续搜洞,均须李玉珠协助,尤其是搜洞,非她不可,只有她熟悉洞中形势与设置,但是她不宜多劳神,更不能行动。敏庄的伤势,不能再耽误。其他几个受伤的,也须静养,洞里不适宜,还得派人保护。
还有公孙启那一组人,两夜一天,没有好吃好睡,也不能不顾虑。有这三个重大的原因,一致认为回山口镇,为最适宜。晓梅虽不愿意,也不愿独持异议。会齐梅芬,携死扶伤,回了山口镇。还算好,镇里今夜平安无事。化装已无用,纷纷恢复了本来面目。
朱牧的伤势,本已稳住,当会到葛琳,听到葛氏别业的一段伤心事,又气得吐了几口血。敏庄的不幸,也反映出李玉珠的不幸,庄门七姊妹,恨不得把范凤阳生吞活剥,才趁心如愿。在李玉珠的口述下,灵姑绘出了一幅洞里设计详图,再经李玉珠翔实核对与校正后,复制了五幅,除李玉珠和敏庄外,五姊妹人各一份,看了又看熟记心中。
公孙启吃饱歇足,思前想后,把一年多来的经过与得失,从来辽东到现在,彻底地检讨了一番,觉得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过失,才使范凤阳凶威日盛,得以逍遥到现在,这个过失,就是过份地限制了弟妹的活动,反而使得弟妹的聪明才智,不能作充分的发挥,相形之下,也就愈发显得范凤阳的猖撅而可怖了。
当然,他怕弟妹们对付不了范凤阳,吃亏上当,以长兄般的爱护和照顾,不敢放任弟妹单独行动,出发点绝对是善意的。譬如姗姗,他就一直把她看成尚未成熟小妹妹,处处需要照顾,不敢教她离开身边,然而今天,姗姗收拾那个紫衣人表现就有多优异!又如杜丹,始终没有给他表现的机会,就不应该了,他决定人力的调配,应作适宜的修正,有力量不敢用,或是说,不作充分利用,才是大大的失策。通塞之后,立刻把大家召集到一处,坦承自己处置的不当,以及适才静中的思想,沉痛地说道:
“范凤阳的确狡诈可怕,但如把他估计过高,瞻前顾后,反而自缚手脚,给他造成有利的空隙。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歼除他以及他所网罗的一群帮凶,过去就因为顾虑太多,没有完整的计划,他才能饶幸占得上风,这是我的错,现在我们受伤的人太多,不宜再在此处逗留,所以今夜务必把蝎子沟荡平,也许范凤阳已经走了,除非逃进关去,我想不出,辽东地面,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使他安身,经营一个窝巢,不是短时间就能够成得了功。先把蝎子沟,给他彻底破坏,教他无法再用,跟踪追击,也不再给他喘息的机会,逼使他必须现身,跟我们进行一次生死存亡的决斗。”
于是,先听取大家的意见,然后,再就自己的构想,综合作出一个完整的计划,吃过晚饭,立付实施。
夜幕初张,公孙兄妹满怀愤怒,大举出动。带回去的四具尸首,检查过了,全是替身。公孙兄妹,既愤怒,又心惊,更不能不惋惜范凤阳的才华与能干,实在想不出,范凤阳用的是什么方法,会使这几个亡命之徒,心甘情愿地替他卖命?
那套精微绵密,威力甚强的戟法,又是怎么练成的?除去化装,面孔都很陌生,向准也不认识,自非四个金刚八大怪中人物,足证范凤阳,现在还拥有相当实力。这次出动共分四路,公孙启和杜芸,各带一路,清洞毁洞。晓梅与杜丹,各带一路攻对崖,寿星峰山口镇委托老英雄秦牧负总责,统率伤势略见好转的人。保护完全不能动的重伤人。
公孙启预料范凤阳,可能已弃洞逃走,故除姗姗、灵姑、刘冲以外,还带着小菊、小梅,以便毁洞之后,立即支援攻击寿星峰的杜丹,是以特别带了小菊,好作引导。他这一路,是从洞顶密道进去的,事先且就详图,研究过洞中形势,不再是盲人瞎马,到处乱闯。不仅已有一定的目标和路线,且与杜芸有密切的配合。
杜芸是从北洞口进去的,她这一路有梅芬和向准、彭化两对夫妇,纵然遇上范凤阳,亦可单独应战。李玉珠重伤不能来,却把折光镜,交给了尤慧庄,以便必要时,可以和公孙启取得联系。公孙启进洞以后,搜查的是昨夜未曾搜过的南洞道,以机要室为终点。果然不出所料,范凤阳业已弃洞逃走,连一个爪牙也没有留下。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公孙启这次已下决心,岂能还给范凤阳留着,教小贼将来还能利用,绝对不能!是以经过一处机关,破除一处机关,他有削铁如泥的利刃,破坏得非常彻底,就连活门转纽,也没有留下一个完整的。杜芸从北洞口进来,搜的是北洞道,这条洞道,前、昨两夜全走过,所有的机关,全都破坏过了,照理说,进展应该很迅速。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原因是,这两天所破坏的,只是机关上的装置,如像毒针,弩箭一类的东西,全被触发、射尽,但机关本身,丝毫无损。如果重新再装一套,马上又成了障碍。因此,仍须费上一番手脚。杜芸左锟吾,右天龙,虽然也是两件稀有的宝物,锋利的程度,却不及公孙启的绝情剑,她怕万一把兵器伤损了,那将是无比的憾事,是以不敢冒这个险。
幸而同行有慧庄,而慧庄又是个大行家,只消把机关脆弱的部份毁损掉,效果完全一样。公孙启一路斩关破阻,到达机要室,略一顾盼,室中各物,仍和昨夜一样的零乱,范凤阳似乎没有回来过。灵姑却按预计,取出折光镜和夜明珠,立刻闪动了三次,没有见到预期的反应,不禁惶惑道:
“三姊应该比我们快,怎么还没到?”这是预定的联络信号,杜芸的终点是行功室,谁先到,谁先显示夜明珠,取一次联系,行功室没有预期的反应,灵姑怀疑北路上又有了波折,故而发问。
公孙启道:
“不管有没有事,我们迎过去好了。”他觉得走法不是错,两边进展,可能有快有慢,反正预定在中洞议事厅聚齐,就多迎过去几步,不也一样,于是,下了机要室,循着中洞往前迎去。幸亏他脑筋活动了一下,刚穿过卫星室,走了没几步,身后一声轰天巨响,机要室炸毁了。中洞受到波及。震动得非常厉害,碎石尘土,簌簌下落,视线已模糊不清。公孙启电疾回顾,四个女孩子已涌到身边,看不清刘冲,道:
“刘兄”刘冲已经会意,截口道:
“我没事,匹夫好毒,大概是药线长了一点,我们离开又快,三姊”话犹未完,接连又起了两次爆炸。一向镇静的公孙启,也有点心慌了,焦虑地说道:
“议事厅也炸了,前路已断,另一处必是行功室,快找左壁活门。”姗姗颤声道:
“我看不见,如按详图判断,恐怕还要往前走几步。”公孙启道:
“从现在起,别亮夜明珠,话声也要轻,洞里还有敌人,姗妹记忆不错,我来找。”待尘土稍见稀薄,凑近左壁,徐徐往前找去。弥漫的尘土,呛得四个女孩子,忍不住要咳嗽,又怕惊动潜伏的匪徒,只好拼命咽唾沫,强加压制。
接连三次爆炸,吓坏了晓梅与杜丹。晓梅那一路,是从寿星头底下的密道进去,穿过蝎子沟,还得走上几里路,比较远,故进洞不深。爆炸声起,魂都吓掉了。这本是意料中的事情,但因过去两夜,自对崖炸倒之后,就没再爆炸,以为火药已全用完,大家全都忽略了。谁会料到还有,更有谁会料到,范凤阳会留到这个时候用!吕冰痛泪交流,道:
“毒蛇反噬,时间、位置,匹夫算得必定极准,大哥三姊他们”他说不下去了。刘信道:
“二姊,我们应该回去,匹夫必不肯以身相殉,我料他下手之后,必有退路,我们此刻回去,还能截得住他。”晓梅惊魂乍定,道:
“这是危险的事情,小贼怎肯自己去办?”这“小贼”的“贼”
字,她是咬着牙用力说的,足见内心恨到极点。吕冰道:
“但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武功、胆识差的也办不好,纵非小贼本人,也是替身一类的高手,不能饶他们。”晓梅道:
“你们既然都打算去,就赶去吧!”她也认为公孙启,活着的机会不大,浑身虚飘飘的,仿佛有脱力的感觉。她们这一路,进洞不深,回去的也快,除了已知五个人,还有一个是梅芬。杜丹那一路,是从两峰峡峙的山口进去的,路最近,都已经到了出口,穆洪急着嚷回去,并且说了就兑现,转身就走。
他们这一路,都是夫妇档,另外一对是上官敏和小莲,全都没异议。哪知转身没走几步,突然听到出口处,陡然扬起一声厉喝:
“范凤阳你这个畜牲”话没说完,就传来劲疾的掌见。
打起来了。话声苍老,上官敏听着耳熟,止步说道:
“好象是我五叔,他不是范凤阳的对手。”梅葳道:
“三哥,这是小贼本人!一定是在峰顶看风凉,被人寰五老钉上了梢,我们先把罪魁祸首拿住要紧。”穆洪觉得有理,又往回走。这一下一上,耽误了不过盏茶时间,等到他们现身峰头,打斗已经移往峰西,并且还传来惨呼声。六个人飞速赶了过去,首先发现五老吕通的尸首,前胸中毒掌致命,鲜血还冒着热气。
再往前看,不足百丈,又一人中掌摔倒,这时,上弦月已经升出地平,峰顶更无遮拦,是以看得很清楚,倒下去的是五老之首上官逸。上官敏厉呼道:
“小贼休走,还我父亲的命来。”掌伤上官逸的,又是个紫衣人,似因追来的人多,飞遁而去。上官逸还没死,见六小临近,促声道:
“快追,这个畜牲是范凤阳”话未说完,人已仰面倒下。上官敏赶到近前,检视老父尚有呼吸,怎么能弃置不顾。
杜丹挨过一次毒打,穆洪受骗被掳,囚禁三个多月,折磨得死去活来,这口怨气,始终未出。梅葳想到蜈蚣背上往事,二姊梅芬如非遇到四不先生,几死荒山,大姊梅苓日前受伤,迄今犹不能行动,自是恨满心头。灵姑想到师姊妹失身受辱,尤其羞愤难当。如今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岂能轻轻放过,但上官逸生死难知,又不容不问,是以不免极感踌躇。上官敏睹状,道:
“家父尚无生命危险,四位请快追去。”就这一霎耽误,范凤阳已在百丈开外,四人起步再追,竟是愈追距离愈远地形又不及范凤阳熟,终于把人追丢了。恨恨回到原处,上官逸虽已苏醒,只是左臂已折,内腑也受了剧烈震荡,脸色苍白,甚是难看,见了杜丹,含愧说道:
“场主不念旧恶,收容犬子,翼护有加。老朽生当衔环、死当结草以报。”杜丹道:
“前辈快别这么说,敏弟亦性情中人,得附交末,正故丹之幸。此处不宜久留,先离开为是。”上官逸道:
“场主说得极是,范凤阳网罗穷凶极恶之徒,共二十八人,其中以十二替身为最。适听犬子说,场主兄弟已诛除其五,可喜可贺。适才洞中爆炸,不知公孙少侠情况如何,老朽尚能行动,有子媳护恃足够,场主兄妹速往探视要紧。”
语毕,示意爱子扶着站了起来,但那忍痛吃力情形,却瞒不了明眼人。杜丹看在眼中,道:
“勉强行事,有害无益,敏弟速将伯父背起。先离开此处再说。”上官敏也看出老父咬牙皱眉情况,急忙俯身把父亲背了起来,急步往洞口走去。几步外,小莲亦将五老吕通扶了起来。
晓梅刚出洞口,倏又退了回去,悄声道:
“匹夫得手之后,往这边来了,大概要走这条路,我们也给他来个出其不意,捉个活的。”洞口不足四尺,须俯身进出,由下上望,恰被突岩遮住,故不易发觉,丈许外方能直腰,崖高四百余丈,曲折上升,亦多凹凸不平,似最多年雨雪冲刷而成,其中石级以及过于狭长部份,显系经由人工开扩,是以随处皆可隐藏身形,埋伏暗算,尤其易于见功。
晓梅姊弟藏好身形不久,即已听到步履声,由远而近,晓梅隐身入口不远,更清晰地听到提气上纵时所带起来的轻微衣袂风声,确知恶徒是往这条密道来了,心中不禁狂喜,愈加屏息静气,蓄势以待,刹那之后,即见一紫衣人,矮身而入。洞口虽在山北,但因岭势至此,已斜向东南曲折,大半圆的月亮又已升出地面,洞外光线甚强,故紫衣人由外而内,看不清洞里情况,洞里人由内外望,藉背景衬托?看得十分逼真。紫衣人塌腰跨过低矮的部份,挺直身形,似有所恃,竟毫不迟疑,疾行而进,越过晓梅隐身处,犹无所觉,但当到达一个蛮曲处,忽然停步用力地嗅了一嗅,诧疑道:
“山主亲自守在峰头,何以隐隐有脂粉香?”声音虽极隐微,藏身最近的晓梅和吕冰,仍旧听到了,知道这个紫衣人,仍是替身,范凤阳此刻正在峰顶。不禁热血沸腾。吕冰就在转角处,精钢铁手握在掌中,真气功力俱已蓄足,只要紫衣人一露头,便猝起发难。晓梅此刻距离紫衣人背后,已有五丈,如在洞外,一掠而到,但在洞内,纵不起来,只有提气轻身,悄悄掩袭过去。她到底出身名门,师训时刻谨记心头,故紫衣人擦身而过瞬间,明可一举成擒,却因微一犹豫,未曾出手。
适时隐隐传下吕通惨号,紫衣人立知范凤阳峰顶遇敌,洞道中已不安全,如电摘下一戟,伸手入怀,犹待掏取暗器。洞道狭窄,兵器犹难展布,闪避尤难,晓梅容他摘戟,却不容他掏取暗器,立刻压剑前冲,娇声喝道:
“敢取暗器,立即处死!”声到、人到、剑到!剑尖已抵住命门穴,透衣贴肤,森寒慑人。吕冰闻声,微一窥望亦即现身,平握精钢铁手,指尖罩住紫衣人前胸。紫衣人背腹受敌,左掌虽然握着短戟,右手却在怀中,还没有撤出来,他心里很明白,右手只要稍稍一动,背后的剑,立刻就会刺进命门穴,嘿嘿两声,道:
“终生打雁,却没料到今天被雁啄瞎了眼,不含糊,能够暗算老子,没被老子发觉,料非无名之辈。背后谁人?”他不惧吕冰,估量左掌的戟,足够格拒吕冰的精钢铁手,只要背后人的人稍弱,仍有可能以极快动作,来败中求胜,故此问道。晓梅冷冷答道:
“你不妄动,姑娘不能这样杀你。”紫衣人道:
“不错,你是月魄追魂,老子死在你的剑下不冤,动手罢!”他料断背后之人,确是晓梅,诡计难逞,心已凉了半截,又明知晓梅不会这样杀他,却叫晓梅动手,意在争取时间,期待后援。晓梅道:
“向准已和我们生死论交,太行双煞亦已归隐纳摄,人只能活一次,为什么想不开?”紫衣人道:
“好意心领,用不着替我担心,老子与他们不同。”晓梅道:
“莫非有人质在小贼手中?各种情况我都替你想到了。
范凤阳叛师卖友,荼毒发妻,人性泯灭,禽兽不如!向准被困遭擒,八怪之首,不但不肯救他,反乘机暗算,意图灭口。像这样的主子,这样的朋友,究竟有哪一点可取?你倒说说看?”
紫衣人估量时间,同伴在洞里燃放火药的,早该到了,惧却至今没消息,料已凶多吉少。峰顶的范凤阳,何以也不见下来?他又怎知范凤阳的想法,以为把洞口敌人引走,就算是为了便宜他们上去。以小贼的狡猾,岂肯轻身涉险,入此难于旋展的窄洞,来救他们?一时想不开,以为两头全都绝了望,暗暗一叹,道:
“如果公孙启就是老子炸死的,你”骤听惊人噩耗,晓梅手上不觉一颤,绝情剑有多锋利,金钢都能削折,何况血肉之躯?这一颤,剑尖就刺进了肉。
紫衣人以为她要下毒手,又不肯一剑刺死他,深怕再受攫罪,索性躬腰往后一迎,命门穴又是致命大穴,利剑透穿此穴,哪里还能再活!底下的话,也就自然中断了。晓梅惊觉已迟,急忙撤剑,尸身已经倒了下来,幸亏她躲得快,要不然还得溅上一身血,不禁恨恨说道:
“我原想从他嘴里,探问小贼动向,饶他一条狗命,不解他竟畏罪自杀了!赶快上去,别再教小贼跑掉!”于是,躲藏在后边的人,便成了领头的人。将近出口,晓梅已经抢到了前边,并听到脚步声。不知来的是谁,立刻示意后边的人止步,隐身窥看起来。首先探头窥望的是杜丹,原来他也听到洞里的动静。晓梅见是杜丹,急忙现身问道:
“刚才是谁受伤?”杜丹道:
“人寰五老一死一伤,我们都没事,洞那边的情形怎么样?”晓梅道:
“我们还没来得及过去,刚才截住一个替死鬼,知道小贼就在峰顶,见着了没有?”杜丹道:
“见到了,匹夫腿快,被他逃脱了。”晓梅道:
“五老哪位还在?”随声已经跃出洞口,见上官逸俯在乃子背上,脸色苍白,胡子和上衣血渍殷然,又道:
“前辈伤在何处?”上官逸道:
“多承垂注,已经服过药了,料无大碍。公孙少侠那边情况堪虞,请速前往接应。老朽也要过去看看。”晓梅道:
“前辈伤势急需静养,追诛小贼还须大力相助,请不必客气,丹弟护送先回山石镇,蝎子沟那边我去看看就成了。”语毕转身入洞,刹那杳失芳踪。杜丹虽也关心胞妹和公孙启,但觉人寰五老,过去与小贼关系至为密切,上官逸料能知其动向,不容再生意外,确有加以保护的必要,遂从原路折返山石镇。
洞里虽有南、北、中三条干道,并非并行,其间的间隔,有宽有窄,暗门就设在间隔最窄的部份,还是就着洞道的形势,稍加人工与装置,就能修筑成功的。另外一种,原是就天然生就的支道,而将两头堵死,装设活门,这种装置是有两个门户的。
哪里是活门,哪里是活门,玉珠所给的形势图中,都注记得很清楚。公孙启运用天慧目,暗中摸索的,就是属于后者,这头活门与那头活门之间,还有一截弯曲的洞道,究有多么长?李玉珠也许认为无关重要,就没有注记出来,知道概略的位置,找起来自然就容易得多了。公孙启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了。
这两处活门,一在中洞,一在北洞,李玉珠仅仅把两个从外边关死。也就是说,公孙启只消把李玉珠卡死的机关打开,就可以很从容地把门打开,不须再费什么手脚。而所要破坏的,是那头的那个门。当他把李玉珠卡死的机关打开以后,用掌一推,居然没推动,脑子里马上浮起来两个疑问:
一、三次剧烈爆炸,把机关震毁了;二、又有人从门里作了手脚。如是前者,那好办,教刘冲费点力气,用精钢铁手把门凿通,纵然惊动潜伏洞里的强敌,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再说,也顾虑不了这么多。因为除了这么干,就没办法出得去。但如是后者,问题就多了。
谁卡死的,什么时候卡死的?微一沉思,马上得到了解答,公孙启料定是伏桩干的,时间就是爆炸以前,甚至门里还埋伏着人!这里如此,别的地方也必一样,纵然没把自己炸死,也要把自己活活地憋死、饿死在中洞。他立刻把自己的想法,悄声告诉刘冲与四女。刘冲道:
“既是这样,我们就从此处打出去,也许范凤阳就在那边,正好跟匹夫,作个彻底的了断。”扬起精钢铁手,就待往活门上砸去,姗姗急道:
“且慢!我有一个不同的想法。”姗姗究竟又想到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