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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神通道:“当然是李鹰,他给你甚么指示?”
“啊!是的,还有李老总。”
“他怎么说?”
庞照忙道:“他给我一封密函,说是有些线索显示那疯狂凶手可能再回到无锡作案,他还给我一些连我都不知道的资料,那就是本城除了被害的绿珠之外,还有一个当年杭州红妓杜丽春,这个风韵尤存的美人,一切条件都适合。”
沈神通脚步放慢,一面思索一面点头。
半晌,沈神通才道:“李鹰既然有些线索,也不能完全不信,我可能已经太老,所以感觉已没有从前敏锐。”
庞照立刻反对道:“你才四十岁,最多四十一二吧?那得言老?”
“如果我不是太老,为何在无锡走了这一阵,还没有会出事的感觉?”
庞照只好干笑两声,以冲淡对他不利的气氛。
老实说他绝对不敢忽视沈神通的“感觉”因为他从前已经有过数不清的例子,证明沈神通的感觉比任何迹象、任何线索都准确几倍。
沈神通又道:“同一个凶手,同一性质的案子,极少会在同一地点再发生,这话我记得告诉过你?”
庞照连连点头。
这道理其实就像现代的军事常识——刚刚中了炸弹炮弹的坑洞,必定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任何大炮决不会永远瞄准同样目标不停的发射,而空中丢下来的炸弹,更加不会落在同一地方。此理甚明。
所以除非那凶手无可选择(例如不能到别处去),或者故意要这样做之外,他当然不会在同一地点再做同样性质的案子,此理亦甚明。
沈神通索性停下脚步,还拍拍庞照宽厚结实的肩膀。
他微笑着道:“你愿不愿意听听一个老人的建议呢?”
庞照道:“当然。”
沈神通笑笑道:“这个建议就是我们赶快重新检讨一下,因为李鹰和你的估计都可能已弄错方向。”
庞照深深叹了口气,道:“师父,请你原谅我,我的确存有私心,我用尽方法把您老人家请到无锡,就是要知道本城还有没有可能发生那种奇怪命案?既然你认为没有,我不但安心了,而且我都已准备好,我马上跟你走,我们非抓到凶手不可,对不对?”
沈神通声音很和蔼,甚至可以形容为“偏袒、护短”等等。
他说道:“好!我们走。此案若是不破,你的屁股迟早遭殃(从前惯例是上头限期要破案,如不能破案,有关的捕快就要挨板子)。”
他抬头望望迷蒙蒙灰黯黯的天色,雨丝打在脸上令人有清凉醒脑之感。
他又道:“这种天气,不管是凶手也好,办案的人也好,能够往甚么地方走呢?我们是办案的人,我们既不愿也不能离开江南。我看凶手大概也差不多,他却是不愿以及‘不肯’冒雨跋涉离开江南,除了杭州和苏州之外,你看还有甚么其他的城市更合适更顺利可供他们做案的?”
“好像没有任何城市,能比苏州或杭州更合适。”庞照说:“如果我是凶手,在芜湖做完案之后,当然不是到苏州就是到杭州去。”
沈神通道:“假如这一连串命案的动机,渗有对付我的因素的话,那么杭州暂瞎不会有事,我们应该立刻去苏州。”
庞照忙道:“一路上约车马舟船全都准备妥当了,我们马上走。赶到苏州我担保一点不劳累。”
“但现在赶去苏州却又可能太迟了点。”
沈神通连连摇头,声音变得很严肃。
庞照道:“太迟是什么意思?”
沈神通缓缓的道:“意思是凶手如果决定在苏州做案,这件命案已经发生,已经不可避免了!”
庞照不但不敢粗率大意地忽视沈神通的猜测,相反的简直百分之百的相信,故此面色登时变得很难看。
假如他不是私心自用,硬把沈神通先拉到无锡,则现在他们两人很可能已赶到苏州,也可能来得及制止命案的发生。
庞照面色变得难看,便是此一自责想法之故。
庞照道:“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沈神通想了一下,忽然露出微笑,反问道:“你以为呢?”
庞照生平最害怕的事情之一,就是这位师父叫他猜猜看。
试想那沈神通乃是当代全国知名的智慧人物之一,他的脑子里所想的事情,岂是这么容易猜得出的?
所以庞照也只好使出他的杀手锏,他说道:“我怎么知道?如果我能够猜得出,我就是沈神通而不是庞照了。”
沈神通对他的无赖办法倒也毫不在意,还笑一笑道:“我们先不赶去苏州,先等等消息再说!”
他要等甚么消息?
如果苏州真有发生了命案,就算是在路上也可以得到消息,甚至比在这儿等还可以早一点知道。
除了连串命案的新消息之外,还有甚么别的事情别的案子值得关心的呢?
这,庞照就不解了。
但他也不去问,一切跟着沈神通就是。
口口口口口口
沈神通终于再度出山了!
不管他的“钓鱼理论”有多么深奥,但事实上他已经像向来潜隐于百仞江底的大鱼,已浮到可以看得见也可以钓得到的地方了。
口口口口口口
身子弯曲得像煮熟的大虾,躲藏在黑暗中的庞照,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鱼钩——把沈神通引离了安全的深水。
他歉疚地摇摇头。
把夜风吹到头上面上的雨水电掉。
沈神通的“钓鱼理论”在庞照的细想之下,好像极之有道理。但究竟谁是大鱼?谁是钓者呢?
口口口口口口
桥头右边那家打铁店铺,八块厚木板门扇已经上好。
那赤着上膊的李跛子,他是师傅也是老板,直到这时候才丢下巨大的铁锤,喘口气伸个懒腰。
六七个学徒不但已吃过晚饭,还洗过澡。
人人累了一天,都恨不得倒头便睡。
但老板兼师傅还没有休息之前,他们当然也只好尽力撑大倦眼,有些还走来走去作出勤奋而不疲倦的样子。
天知道这些年轻小伙子心中,竟是暗暗怎样厌恨?以及用了多少粗鄙字眼暗骂这个跛子老板?
但话又得说回来。
现在还未到初更时分,只不过阴雨天黑得早,而阴雨时节人们心情又会比平时差些,好像干什么都没有兴趣。
所以大家都想早点躲在被窝里去。
假如是个好天气的话,恐怕这些小伙子们还要踏着华灯,往城里去到处逛逛,而不肯睡觉哩!
李跛子穿过店后一条巷子,走入一间屋子。
那儿,就是他的家。
他虽然跛了一条腿,走路时拐呀拐的,但他仍和一般人一样,也有老婆。
厅堂和房间的灯烛陡然光亮了许多。
使人不容置信的是屋子里等候着李跛子的少妇,竟然极之美丽。
那少妇除了脸蛋眼睛都很妖艳迷人之外,还有高挺的乳房,以及一双修长的玉腿,更增添艳丽魅力。
但如果你知道这个美妇就是杜丽春,就是以前在金陵杭州两个大地方,曾是花国魁首曾经红极一时的人物,你就绝不会奇怪了。
但仍然令人奇怪的是——
以杜丽春的姿色和身价,怎会喜欢一个跛子?
她怎肯舍弃了无数王孙公子的追逐?怎肯舍弃了繁华富贵,却跟着一个跛子——铁匠兼老板——隐居于并不宽大漂亮的屋子?
在地细心体贴服侍之下,李跛子很快的就洗完了澡,洗掉了一头一脸身上手上的煤烟铁屑。
不过就算洗完澡之后,李跛子仍然是个跛子。
唯一不同的是,他看来好像俊秀年轻了一些。
杜丽春好像丝毫不觉得他是残废之人,她嫣然微笑之时,美丽甜蜜得简直是面对着皇帝一样。
杜丽春笑道:“你这二天收工似乎比平时早了一点?”
李跛子道:“对,我早知道瞒不过你。”
杜丽春道:“我喜欢你早些收工。”
李跛子道:“哦!”杜丽春又道:“但我又有点担心,因为你这样做必定有原因的。”
李跛子注视了她一眼,道:“没错,我有原因。可是请你原谅,我暂时不想把原因告诉你。”
“没关系。”她笑得即温柔又可爱,亲热极了:“我可以不问你,我也绝不会有什么不高兴。”
气氛融洽和谐得使人心软神醉。
如果世上的女人(最重要是既美丽又有本事的),都像杜丽春这么温柔体贴的话,这世界上的麻烦灾难至少减少了一半还不止。
他们轻松愉快地交谈,有时还拉着手甚至拥抱。
杜丽春白嫩滑润的面颊,还有香喷喷的味道,轻轻磨擦跛子的面庞。
自然最不可缺乏的美味菜肴和美酒。
一切都有了,李跛子看来比王孙公子更有福气也更会享受。
假如他仍然不满足的话,那么别的人只怕早就应该跳落粪坑埋溺死算了。
在如此亲蜜恩爱的光景中,杜丽春用轻轻的声晋道:“你好像老是注意着床头那一口雕花木箱?”
李跛子也用耳语的声音道:“那口箱子很小,装不下一具尸体。”
“那么里面可能装什么?”
“你不知道?”
杜丽春轻轻的摇摇头。
李跛子深深叹口气,把她推开一点,以便看见她的眼睛和表情。
他说道:“你已经跟了我两年多,这口箱子放在床头也放了那么久,但你居然还不知道里面有甚么东西?”
杜丽春道:“我真的不知道。”
李跛子道:“你为甚么不看看?”
杜丽春道:“我为甚么要知道?难道我应该知道吗?”
“不,当然你最好不知道,但任何女人如是处于你现在的地位,一定老早就知道箱子里有些甚么东西了。”
“我不是任何女人!”
她说:“我只不过是一个痴情的妓女罢了!我既然曾经是人尽可夫的妓女,就绝对不应该痴心,对不对?”
“不,我不是这意思。”
“你究竟是甚么意思?”
“箱子里面共分三层。第一层是十二件珠宝玉器,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不论是谁得到了其中一件,必定可以一生富裕。”
杜丽春笑了一笑。
她道:“这话在你的口中说出来,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诧异。”
李跛子也微笑道:“你这种反应使我讲不下去了!”
“为甚么?”
“你应该表示很惊讶才对。”
杜丽春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笑道:“我们又不是现在才认识,我为甚么要惊讶呢?”
李跛子道:“好吧。就算你不为奇珍异宝也不为巨大财富而惊讶,但第三层和第二层都是可以杀人的剑,这下你可以惊讶了吧?”
杜丽春摇摇头。
她道:“你可错得太厉害了。你知不知道做过妓女的女人,往往会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
“晤!”
杜丽春又道:“你现在还会不会认为那些可以杀人的剑,还能骇得住我呢?”
李跛子苦笑着,摇摇头。
“我不认为能够骇住你。”
那个既美丽又像蛇一样的女人,忽然紧紧的缠着他贴着他,同时她樱唇热度也告诉了对方,她的情欲已爆发了。
李跛子同样的也有了反应。
他的手不必怎么动,杜丽春已经忽然变成刚刚蜕脱外壳的蛇,由头到脚都是那么的白嫩诱人。
看来,只须用一支小小牙签就可以刺透她的身体。
同时,只要是正常的男人,也一定可以看得出一件事,那就是杜丽春绝不会在乎她的身体被刺破,她也绝对不会感到痛苦。反而如果没有人对她那样做的话,她才会感到真正难过和痛苦。
她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李跛子的上衣忽一声,飞了出去。
在这种时候,任何人也不会分心做其他的事,但李跛子可以,不过他做的却是合情合理之事——
他把房里灯烛通通弄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