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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的,只好就自身取材,挥拳重重砸在塌边上。悦容自与他相识以来从未有幸目睹他大发雷霆的样子,颇识时务地闭上嘴,一时倒有些不敢言语,看他凑近不知他要怎样收拾自己,不自觉地瑟缩一下。佑樘把她的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尽收眼底,只觉得内心深处某个角落毫无预警地突然如同针扎,暗忖:“她抗拒和恐惧自己的靠近为什么会使得自己如此心痛难忍?”
想到自己原本的来意,佑樘不由得要缓和气氛,便顺势坐到榻边,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刚才是我不好,不是冲着你的,你别害怕。”悦容最会察言观色,遇强就弱,遇弱则强,看他和颜悦色,马上嘴硬道:“我为什么要怕?我又没有做亏心事,怕什么半夜鬼敲门?反倒是你听信谗言,要陷自己于不义。孔子不饮盗泉之水,我张悦容行得正坐得端,绝不吃背信弃义的人的一粒米!你趁早把我打发回家,省得我一肚子不合时宜在这里碍你的眼!”
佑樘听她说的如此新奇,简直要做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凑上前去笑道:“你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就算你回到娘家,难道吃的不是朱家的饭?”
悦容气结,半日恨道:“那我就不吃,饿死才好。”
佑樘第一次看到她以死相胁,总算带了一点儿小女人气,忍不住继续逗她道:“好啊,你把自己饿死,以皇后之尊贵,葬礼不可简慢,你这一宫奴才这一世没伺候好你,就让他们跟你去那一世将功折罪吧。”
悦容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翻个白眼给他道:“别想拿这招威胁我!我死都死了,还操心他们的死活?”
佑樘看她依然伶牙俐齿,根本毫无病态,仔细想一下她的话音便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随即命令傲霜再送来稀粥,他亲手拿过来笑道:“容儿还真是不同常人,越长越小了,连饭都不会自己吃了?好吧,今天夫君就让你心想事成,亲自来喂你!”不等饭递到嘴边,悦容早已将头扭到一边,鼻子哼哼,死不张嘴。佑樘看她依然只会耍孩子脾气,当下忍俊不禁道:“难不成你想我用别的方法喂你?其实也未尝不可,皇后娘娘的懿旨和圣旨一样理当毫无异议地尽快执行”
悦容看他不怀好意地凑近,赶紧坐起身来将他使劲推开,大叫道:“你走开,我自己会吃。天下人都能吃你朱家的饭,我凭什么不吃?我不光吃粥,还要大吃特吃山珍海味,把你吃穷,叫你破产”
佑樘看到目的达到,笑嘻嘻道:“好,就是这样,这才是言而有信的容儿该说的话,记着千万不要食言!”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皇后对这件顺应民意的事情反应激烈到了绝食的程度,使天子参透平生所学也百思不得其解她何以如此倔强,不过至少佑樘明白了一点:这件自己本来认为随随便便的事情,如今看来还得谨慎对待,没个周全之计日后麻烦多多。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事儿是一干臣工所起,自然还得他们解决。
转眼就到了郑氏姐妹进宫之日。遵天子之意,宫中空前绝后大肆铺张,礼仪繁复隆重优胜当年娶太子正妃之仪。就算一些人心里难免嘀嘀咕咕,谁又敢多嘴非议---当年他只是个太子,如今他是天子,身份今非昔比,自然亲事操办也不可同日而语。面圣时天子看到这对姊妹花果然丽质天成,温柔娴雅,龙心大悦,当即赐二人入居昭德宫。这昭德宫乃是成化皇帝宠妃万贵妃生前所居,富丽堂皇不输正宫,可见这对姊妹花在青年天子心中的地位不同一般。按理说新进宫人要在当日参见皇后,可是据说皇后卧病在床,一切礼仪全免,虽说违制,既然有皇帝兜着怎容他人置喙?是夜,天子早早驾临昭德宫,与新宠诗酒唱和,通宵达旦。正是:觥筹交错美人笑,翌日君王不早朝。
第二天一早寅时已过,一贯准时的皇帝却没有出现。早朝的大臣们空着肚子等了半个时辰,早已又累又饿,可是没有接到通知也不敢走,年纪大的干脆不顾体面就地而坐。听的耳报神传说皇上的一夜风流,阁老们议论纷纷,简直等不及平台召见,直接豁出去要在早朝上上疏,哪怕弄个身首异处,也算以身博得“文死谏”的天下美名。谁知那位风流天子干脆让他们把这些忠言逆耳憋在心里自己消受,早朝期间压根儿就没起身。早膳后又说是要陪着两位夫人游幸南苑,连之后的经筵侍讲都省了,这下子憋了一肚子气的大臣们彻底炸了锅。 王恕、刘健和徐溥几人不顾回家,现场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对策,连郭镛也不得不临时倒戈同仇敌忾。
好不容易等到那位新任风流天子临朝听政已是数日之后的事儿了。大臣们看到自己新婚的主子再次现身,宛如久别的夫妻再见,山呼万岁的声音格外凄婉,投向龙颜的目光格外哀慕,集体长跪不起,泪流成河,誓死要说服自己的主子千万别做那昏庸无道的汉成帝,致使飞燕合德祸乱后宫。
所幸自己的主子倒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昏君,不仅没有埋怨他们出尔反尔,反而下了罪己诏,把过错大包大揽在自己一人身上,并信誓旦旦半年之内不再踏进昭德宫一步,只感动得一干臣等恨不能当即肝脑涂地,纺今后一定为了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