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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石哥,你知道吗,”我并不可怜,可是世人却会认为我是可怜的,因此我从来没想过要说出这类的话“我是少年家长。”
我终于说了出来。
果然,民石哥看起来有些吃惊。
“叫做多发性硬化症的病,你听说过吗?”
显然是个陌生的词,他用满是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和他一样,相信世界上很多人听到爸爸的病以后都会是这种表情。
“是一种很罕见的病。”
“”“我妈离开了家,爸爸病得很重,还在住院,弟弟妹妹只能由我来照顾。我要供他们一个当上足球运动员,一个拿到博士学位。能让我们全家都活下去的方法,现在只有这一个。”
“哦”我听到了他短暂的叹息。
叹息过后,他开始了对我的忠告。
“你没有梦想吗?你弟弟妹妹都想到要踢足球、读博士什么的,只有你一个人拼了命地边打工边上学。妈的,这叫什么家庭啊!”“民石哥,有的父母为了子女,什么事情都能做。父母的心理,我完全能够理解。我就是卖血,也要让他们两个过得好好的,说什么也不想让他们吃苦。”
“变态!那你呢?你现在就快累死了!”
“我还受得住。”
“别硬撑了!”
“我”
——你没有梦想吗?
民石哥,我的梦想?
我也有梦想。
我的梦想,
就是,
尹宰英。
那个人就是我的梦想,
独一无二的梦想。
结束了夜总会的工作,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个凌晨对我来说实在太痛苦了。
——今天能一整天都陪着我吗?不,每天每天都陪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要去,一直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比我还重要?
——宰英!
——问你呢,这件事比我还重要?
——嗯。
现在我似乎明白了,宰英当时为什么拼命地想留住我。那个傻瓜当时就已经知道了,她肯定已经知道了我在安阳做着什么样的工作,所以才想留住我。可我还是丢下她去了安阳。那个小傻瓜该多伤心啊?真担心她会哭上整整一夜,连觉都睡不着。
——豆,尽情地讨厌我,尽情地怨恨我吧。我一件事情都没能做好过,你完全可鄙视我,没关系的,我就是一个坏人。
我没有去上学。
蜷缩成一团坐在房间里。
不去管手上的事情,只是呆呆地坐着。
然后又直直地躺了下来。
宰英的笑容和哭泣交替出现在我眼前。
——好希望自己给你带来的都是笑容,让你流泪是我死也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可最终我还是做了。我是那样爱你,可还是把你的心撕成了碎片,让你的眼睛盛满了绝望。
——豆,以后我该怎么生活?
“金恩谦!恩谦!你在家吗?金恩谦!”
“泽勤,把门撞开吧!他肯定在里面!”
几分钟以后,他们闯了进来。
“在家怎么不开门?”
是泽勤和南植。
“你怎么不去上学?电话也不接,搞什么啊?你爸又病了?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自己多少天没去上学了,金恩谦?”
“泽勤,我几天没去上学了?”
我对时间已经失去了概念,脑子里只有宰英,不管是几个小时、几天,都只是在想她,连自己应该做什么都忘记了。
“四天。”
“是吗?这么多天了啊。”
“快说啊,出什么事了?”
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跟朋友们坐了一会儿之后我又躺了下来,仰望着天花板。好奇怪,不知道宰英是不是住在天花板上,为什么我的眼里都是她呢?
“难,难道是你跟宰英之间出什么事了?”
泽勤这小子,果然很敏感。
“受伤了。”
“什么受伤?”
“我到底还是让宰英受伤了。”
“为什么?”
“知道了,宰英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安阳”
“怎,怎么知道的?”
“我在包房里的时候被她看到了,她知道了我是个什么样的浑蛋,知道了我有多肮脏、多丑陋。”
“你神经病啊!你哪里肮脏了?哪里丑陋了?这是谁说的?是宰英吗?宰英这么说的?”
“不是的,泽勤。”
“不管是谁,让他到我面前来说说看!我绝不会放过他!不管是谁,只要他敢说你肮脏、说你丑陋,我绝对饶不了他!所以,你也别再说这种混账话了!”
平时很少发火的泽勤喊得声很大,看样子他真的很生气,而且已经气到怒不可遏的地步。
“这么说你们分手了?”
“嗯,就变成这样了。”
“妈的!”
“宰英是那么的善良,在那么善良柔弱的心灵上面,我捅了那么大的一个伤口。”
“你也很善良啊,跟宰英比起来你更善良。想评价别人的时候先搞清楚状况再说。”
“泽勤,别说了,只有在你和南植眼里才是这样的。”
“别胡说了!跟全世界所有人比起来你都是最善良的,我再清楚不过了。世界上没有谁还比你更善良,这些话让我当着全世界说上几天几夜我也做得到!是吧,南植?”
“是啊,当然是这样了!像金恩谦这么好的人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我们都知道啊。所以,我总是觉得对不起你,好像自己对你犯了什么罪一样。”
比较脆弱的南植又开始抽泣了。这个傻瓜,怕把我惹哭自己又不敢大声哭出来,在使劲地压制着自己。
“总觉得自己比你幸福得太多,很对不起你。更感到对不起你的就是我还总意识不到自己有多幸福,总是发脾气,对爸爸妈妈发火,明知道自己是幸福的却还总是不满足,浪费那些幸福。想起来,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
“哪来那么多对不起!”
“以后就好了,恩谦。等我长大以后要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到时候我要让你也幸福起来!再忍忍,到时候就好了。”
南植到底还是大哭了出来,背对着我们站在窗口的泽勤也在哭。我知道他们两个一直都努力在我面前装出高兴的样子,更知道他们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少的朋友。
哪怕是为了他们两个,我也应该振作起来。再这样呆坐下去是不行的,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从明天开始我一定会去上学的,别太担心了。”
我又变回了原来的金恩谦,变回了遇见尹宰英之前的那个没有尹宰英的金恩谦。
坚持再坚持,跟宰英分手已经整整两个星期了。居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之久,我过了两个星期没有宰英的生活。很想见她,想起她的频率也丝毫没有减低。不过现在,我已经明白了这是毫无办法的事情,明白得很彻底。可是不知为什么,今天的我特别地想念宰英。
在南门喝了点儿酒,出来以后东倒西歪地走着。突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宰英。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我差点将她的名字脱口而出。
不过不行,我不能够喊宰英的名字。
——以后别再叫我的名字!不管是豆还是宰英,以后都不许你再叫了!别再叫我的名字,真的,再也不要叫我了!
害怕自己的呼唤会给她带来新的伤害,我故作平静地走过了宰英身边。从来也没想过会这样,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地对待宰英。这样看来,我们确实是已经分手了。
——宰英,尹宰英。
对我来说,你的名字是无与伦比的珍贵、动听和重要。虽然现在你的名字在我口中只能是自言自语,可是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地爱你、爱你的名字。3
“呃”从早上开始我就什么都没吃,可还是有种想吐的感觉,让我不得不在卫生间里对着马桶坐了好久,额头上全是汗珠。我怎么变得这么虚弱?真受不了自己,我简直快疯了。
怎么了,金恩谦?你到底怎么回事?
不能再拖延,我迅速站了起来。今天是去看恩信、恩别和爸爸的日子。他们也都是我绝对不能失去的,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另一个理由。
走出家门之前,我把宰英的照片带在了身上。今天是我第一次想把宰英带给恩信和恩别看,我最爱的宰英。
“哥!”
恩信开心地朝我跑了过来。
“恩信!”
“哥,哥!好想你啊,哥!”
“好,好,哥哥也想你!最近好不好?”
“嗯!哥,你哪里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脸色?哦,我昨天踢足球来着,可能是太累了,哈哈。本来想稍微踢几脚意思意思,可是来看球的女生太多,害得我只好卖力踢,多摆了几个造型。怎么样?厉害吧?”
“呵呵,不愧是我大哥。”
我递给了恩信一个白色的信封。这小子,每到这个时候都是很抱歉的表情,看上去很是悲伤。
“别这个样子!哥有没有警告过你?”
“可是,只让你一个人去辛苦,实在是”
“我哪有!不是啦,你哥我其实没怎么打工,这些都是一个捐钱给我们的人拿来的。”
“说谎!”
“哈哈,是真的,傻瓜!我那么爱玩儿,怎么可能每天只顾着干活儿呢?除非我疯了。”
“”“什么时候见过我说谎?我要是累的话肯定会直接告诉你的,所以呢,以后别再摆那种表情了!”
“哥!”
恩信,每次看见你那种表情我都会很难过、很心痛。所以,以后哪怕是为了大哥,恩信也要多多笑哦!只要看到恩信在笑,大哥的心情就会变好的。
“哥。”
“嗯。”“那可得先说好,你要是真的觉得很辛苦,就一定要说出来哦,不许一个人偷偷忍着!”
“好,记住了。”
“勾手指!”
“没问题。”
“还要盖章!”
“盖就盖呗。”
“还得复印!”
“ok。”
“嘿嘿。”
恩信终于笑了,我也跟着笑了起来。恩信,我们就一直这样笑着吧。无论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有多么的艰辛,笑起来的时候都是最幸福的。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越是抱怨自己生活得艰辛,生活就会变得更加难过和痛苦。所以,让我们一直笑吧,笑容会把所有的难过和痛苦都冲淡的。
我把宰英的照片给了恩信。
“这是谁?”
“恩信,这张照片千万不能弄丢。这是张很珍贵的照片,无论如何都要保管好。”
“哦,知道了,我绝对不会弄丢的!”
“这就对了。要是把珍贵的东西弄丢了,以后会发疯的,真的,发疯以后连活着都会觉得痛苦。”
漂亮吧?真的很漂亮,照片里面的那个人。但愿恩信你也能多多喜欢她,多多爱她,因为她是哥哥最爱的人。
“我走了。”
“这么快?”
“恩别在等我呢。我会再来的。”
“嗯,以后我有时间也会去水原看你的。”
“好啊。”
“哥!”
“啊?”
“抱抱我。”
“什么?”
这个恩信,在我面前这么爱撒娇!
“就一次,抱我一下再走嘛!”
“臭小子。”
他应该也很辛苦的,我能够理解竞技体育是多么的残酷。我紧紧地拥抱了眼看就要哭出来的恩信。
“恩信会继续努力的。”
“嗯。”“然后让大哥过上好日子!”
“好啊!”眼泪倏地涌了上来。就让我们相约,以后一定要比现在幸福两倍,好不好?
可是,
恩信,
哥却总是觉得心痛。
怎么会这样?
不会的。
跟恩信告别以后,我便去看恩别。一看到我,恩别就跑过来扑到了我怀里,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家伙。见我拿出白色的信封,这小傻瓜居然在我怀里哭了起来。
“哭什么啊,恩别?”
“对不起,对不起,大哥!”
“哎哟,金恩别,你真是咱们金家的头一号爱哭鬼!”
“你怎么这么瘦?平时有好好吃饭吗?你怎么越来越瘦了,大哥?”
“真拿你没办法!快看,恩别,这个人好看吧?”
“谁啊,这是?”
“是大哥我除了恩别以外最爱的人呗!”
“切!明明最喜欢这个姐姐!”
“没有啦!她真的排在恩别后面!”
“嘻嘻,虽然知道是假的,不过还是相信你吧!”
离开恩别以后,我又去探望天使一样的爸爸。当我难过想哭的时候,他的肩膀是唯一可以依靠的存在。对我来说,他就是一棵最牢固的大树。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感到绝望是妈妈离开的时候,而爸爸的失明则让我第二次又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爸爸再也看不到我的笑容了,这让我难过得哭了整整一个星期。爸爸生活在一个漆黑的世界里。
推开病房的门,爸爸在熟睡着。4
爸,恩谦今天给您讲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曾经有一个人让我爱得很深,我对她的爱渐渐深到了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程度。因为她实在太珍贵,所以我总是害怕有一天会失去她,可最后还是没能把她留在身边。我很想再把她找回来,却唯恐带给她更多的伤害。我连一样能给她的东西都没有,所以实在没办法开口让她回到我身边,能说出口的只有抱歉。当时真的应该再次去拥抱用小小的手抹着眼泪的她,可是由于我自己的没用,终究没能再次去接近她。我对她的感情用一个爱字来形容远远不够,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爸,我竟然不争气地放走了她。
走出医院的大门,我开着摩托车狂奔了起来,漫无目的地狂奔。也许因为我想要的太多吧,所以才没能实现。如果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当初我就不会这么贪心了。
我疯狂地给自己灌酒,喝得越多就越是想念宰英,可是因为相信喝得烂醉以后会昏睡过去,我还是在不停地喝着。虽然终究还是会醒来,不过昏睡过去的时候可以暂时不用去想宰英。
家门就在眼前,可是我却再也迈不动步子,腿一软就地坐了下来。真是的,腿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好想听听她的声音,那个一直能带给我欢乐的可爱的声音,我突然想听得要发疯。可是我又没有胆量拨通她的电话,只是对着电话呆呆地呼唤了不知多少遍宰英的名字。
“宰英,宰英”
是我,宰英,我是坏蛋金恩谦。
“宰英豆我的豆”
告诉我,我该怎么活下去?
“什么事?傻瓜”
什么?什么事?是在问我有什么事吗?什么事?我不敢相信,实在不敢相信。这是梦吗?我是在做梦吗?
“哦宰英?”
“嗯,是我,宰英。”
“”没错,一定是梦,金恩谦。你肯定是又晕倒了,所以现在才会做梦。可是我多么希望这不是梦啊!宰英来到了我身边。
“为什么要来?傻瓜,为什么要回到我这种人的身边?”
“因为你不能没有我。”
“对不起,我不能没有你,我是个累赘。”
“这么说我也该说抱歉呢,因为我也不能没有你!”
宰英在哭,她在看着我哭。
“豆,我是不是疯了?喝了酒以后看到这么多幻象,听到这么多梦话我肯定是疯了,真不该喝酒”
真不应该喝酒!如果醒来之后发现是梦,该有多难过啊!真是的,没事儿喝什么酒啊!喝酒以后看到了这么多幻象,还听到了这么多比梦还甜的话。
“我再也不会离开,再也不会躲起来了!我会一直在你看得到的地方,一直留在你的身边。万一有时候看不到我,就当我就在你的身后抱着你,好吗?恩谦,宰英再也不会和你分开了,宰英只喜欢恩谦,只爱恩谦一个人。”
又一次对像我这么糟糕的人说爱我,再次回到了一个不会去争取和挽留的、愚蠢又没用的男朋友身边。如此善良的人,也许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宰英把手放在我的脸上,温柔地抚摩着我的脸,我也轻轻地享受着宰英的体温,那两个星期不见的美妙。看来应该不是梦,我感觉到了一种温暖的触感,宰英真的就在我面前。
“我爱你。”
宰英对我说。我也爱你我觉得自己也不能再隐瞒了,终于鼓起了勇气。
“我爱你,宰英。”
你知道吗?爱你这句话,是我一直想大声喊给全世界听的。我是如此渴望对天下所有的人宣布,我对你的爱是对天发誓也毫无愧色的。可是,即便是这样的肯定也有瓦解的时候,尽管我是那样爱你却没能坚定到底,连一点小小的勇气也没能鼓起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虽然懦弱让我曾经失去了你,可是如果说这次是最后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次失去你。现在,永远。
“什么?你说什么?”
“我爱你我说我爱你。”
“不好意思能不能再说一次?”
“我爱你。”
不够的话我可以对你说上几个小时。哪怕你不厌其烦地让我每天都说给你听,我也有信心可以做到;哪怕你任性地让我一辈子只看着你一个人,我也有信心可以接受你任性的要求。只要是你的要求,我什么都可以做到,只要是你尹宰英,而不是其他人。
幸福就这样重新回到了我身边。5
我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焦急地等待着叫到自己的名字。我的脸变得越来越苍白,还伴随着一些头晕和莫名其妙的呕吐症状,让我很不安心,担心得快要发疯。有宰英在我身边,而且每天都陪我在一起,是那么的幸福,可是我的身体却总是让我不安心。
“金恩谦先生。”
为什么今天觉得我的名字是那么遥远呢?
“请到诊断室来。”
我像个罪人一样坐在了医生面前的椅子上,害怕得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一个人来的?”
“对。”
“你父母呢?”
“不在。”
“两位都不在?”
“不是。我爸爸还在,可是他现在身体不好,还在住院。”
“他得的是什么病?”
“多发性硬化症。”
“这样啊!你父亲现在在哪里?”
“在江原道。”
“江原道哪家医院?”
“您问这个干吗?”
“随便问问,别担心,我不会打电话过去告诉他你生病的事的。”
“希望医院。”
长达几分钟的沉默。紧握成拳头的手心里不停地出汗,一向没尝过害怕的滋味的我,今天却反常地害怕了起来。奇怪。
“你的资料上面说你还有弟弟妹妹,莫非你父亲生病以后你一直在承担家长的责任?”
这位名叫“金喜秀”的女医生开始对我问东问西。对于好奇心如此强烈的人,按我的性格来说本该早就不耐烦的,可奇怪的是在这个人面前,我竟不知不觉地变得软弱下来。
“嗯是。”
“几岁了?”
“今年十八岁。”
“你的校服是台隆工高的吧?”
“哦,对,没错。”
“我儿子也在那所中学读三年级,所以才问你的。”
“哦。”
又是几分钟的沉默。
“我承受得了,您就告诉我好了。”
直觉告诉我自己的身体比想象中的还要差。
“可能因为觉得你就像我的儿子一样,所以话到嘴边总是开不了口。以你现在的状态,应该马上住院,接受治疗。”
“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住院?”
“你肾脏的状态非常不好,目前的功能不是很健全。”
“我知道自己肾脏不好。”
“你知道?你知道还是这样啊,我大概明白了。”
世界是个不公平的地方,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以前总以为不管多辛苦,结局总会是幸福的,可是我却生病了。要做的事情堆得像一座大山,而不公平的是我却得病了,如果世界是公平的,怎么会这样?
“检查结果显示,你得的是慢性肾衰竭。如果再发展下去,肾脏失去了百分之九十的功能的话,你会连目前的身体状况都维持不了的。你现在会无缘无故地有呕吐症状,身体各处出现淤青,都是因为肾脏不好的缘故。等到因为呕吐、发热、腹泻等症状消耗了过多的体液的时候,细胞外液量的减少会使肾功能的恶化加剧,脱水症状和尿毒症也会进一步加剧。”
“医生”
“嗯?”
“可是我没有钱,该怎么办呢?”
“恩谦同学”
“我还是以后再来吧。”
我站了起来,再也没办法说出任何一句话。以我现在的状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以后该怎么办?我完全没有任何概念,站在了世界边缘却没办法对任何人伸手求救。
“恩谦同学,如果发展成晚期肾衰竭,就必须做透析或者肾移植了!你以为做透析好过吗?现在对你来说,最需要的就是充分的休息。你应该还有贫血症状,像现在这样透支体力,怎么可能受得了呢?好好考虑一下,听我的话吧!”
“做透析需要多少钱呢?对了,肾移植应该更贵吧?”
面对我的发问,激动得抓着我的手臂的医生也没能回答。
“医生,比生病更悲惨的就是这个。”
“恩谦同学”
“生病以后,需要担心的问题却是钱。在生与死的边缘跟现实作斗争,实在是比生病本身更悲惨的事情。您刚才说的话我听得很清楚,也完全明白自己应该怎样做,正是因为太清楚了,所以明明知道自己的病还是可以笑得出来。就算我病得快死掉,在这个现实面前我也不能让自己哭啊!”我冲动地跑出了医院。现在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眼前一片漆黑,心里空空如也,绝望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如果我来这里住院,那住院费从哪里出?爸爸呢?恩信呢?恩别呢?他们又该怎么办?
“啊!”我诅咒这个世界,这个让人憎恶的、肮脏的世界。
——只要你幸福,我也会感到幸福的。
——是这样啊,我当怎么了,原来是因为高兴才哭的啊。
——对啊,这都看不出来?傻瓜!
——那,我伤心的时候你也会伤心吗?
宰英,我该怎么办?他们说我生病了,是慢性肾衰竭,搞不好要透析,甚至可能要做肾移植。这个世界肯定是疯了,要不就是上帝发疯了。到底还想让我怎么样?为什么总是要让我在最悲惨的边缘上挣扎?
——嗯。连这个也要问?看来你真是个傻瓜呢!
——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跟着去死?
——那当然了!如果没有你,我还怎么存在下去?恩谦真是个大傻瓜!
——你真的也会去死?
——嗯。
——那可不行!
宰英,当听到你说会跟我一起去死的时候,我觉得很感激,可是现在却只有害怕,害怕得要命。真希望当时没有听你说过这样的话。
“恩谦!”
是宰英。看来她一直在我家门前等我。
“站在这儿干吗?怎么不进去?”
“你去哪儿了?我一个人好无聊。”
“去一个地方有点儿事。”
“什么事?”
“去见别的女生了。”
“什么?”
“哈,宰英的鼻子又在动喽!”
“又拿我开玩笑是不是?”
“不闹了,要不要我抱你进去?”
“嘻嘻。”
我要活下去,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活下去。每当我看到像小孩子一样的宰英带着纯真微笑的时候,我就特别的想活下去,想一辈子待在宰英身边,直到死的那一刻。对于十八岁年少的我,尹宰英的爱情就像一朵纯洁的百合。6
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我也感觉越来越吃力。
“恩谦,我们打工赚钱去旅行怎么样?”
“旅行?”
“嗯!我们去看海吧!和你手拉着手在海边跑,是宰英的愿望哦!”“傻瓜,你就这么点儿愿望?再说个高级点儿的,还有什么愿望?”
“再高级点儿的?其实也没什么啦,只要能跟恩谦在一起我什么都好啊”宰英转动着那双大眼睛,认真地思考着。看啊,我还有这么多事要做呢。
“对了!我还有一个愿望!”
“是什么呢?”
“可是我不想说!”
“为什么?”
“就算说了你也肯定不会答应我的。”
“切!你又不说,凭什么肯定我不会答应!哪有这种事?快点儿说说看。”
“那就当你答应啦!要是你不答应,我可不说。”
“哇,尹宰英反过来威胁起金恩谦来了!这是什么世道啊!”“嘻嘻,还不赶紧答应我?”
“好啦,知道啦!答应你还不行吗?答应你!”
宰英的身体扭来扭去,一副不太好意思的样子。
“就是在好多好多人面前,嗯,南门的中央”
“在那边干吗?”
“大声喊‘我爱尹宰英’!”
“什么?”
“看啊,看你那表情!人家还没说完呢,你就摆出那种‘绝对没可能’的表情!”
“哪有人会有这种愿望的?”
“算了啦!反正说都说了,索性全说出来好了!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你知道吗?那次去看泽勤和南植演出的时候,有个男生先说了自己女朋友的名字,然后又说要把一首歌献给她,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可是,可是那又怎么样?”
“那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啊!”“啊!宰英,我求你了!”
“不行,不行!还有,第二大的愿望就是你在南门的正中央大声喊‘我爱尹宰英’!”
“啊!”“然后,第三大的是”
“还有?”
“对啊,还有啊。我第三大的愿望,就是跟你牵着手在海边跑!”
“那就第三个!很好啊,这个好!什么时候去?今天,现在就去?”
“才不要呢,不要!都说了是第三大的愿望,就要第三个完成嘛!”
“啊,尹宰英,你好可怕啊!”“还有一个呢!”
“还有?”
“嗯!”“呼!香油,你好恐怖啊,太厉害了。”
“第四大的愿望,就是嗯就是”
“怎么了?第四个是什么啊?扭什么啊?是什么?”
“以后,就是等我们再长大一些以后,到时候”
“嗯,什么嘛!”
“恩谦,做宰英的新郎。”
宰英的脸红到了耳朵根。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宰英?眼泪不断地向上涌。太幸福了,不过同时也是难以言喻的悲伤。我紧紧地抱住宰英。
“那是第四大的愿望?”
“嗯,最后一个。”
“”“为什么不回答?不答应?”
“”“啊?”
“嗯我答应你。”
“嘻嘻,真幸福。”
“幸福?”
“是啊,一想就觉得幸福。”
一想就会幸福得不由自主地笑出来。宰英,当你成为我的新娘的那天,我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第二天,我们在olive里遇见了宰英的两个弟弟和宰媛,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叫李民永的男人。看到那个人的瞬间,我就觉得心里突然一沉。为什么会这样?下班以后,我们像往常一样回了家,可是就在要进家门的一刹那,听见有人在叫宰英。回头一看,正是白天见过的那个李民永。
“民永哥。”
“跟我说两句话可以吗?”
看来我没办法不先回避一下,只好先进了家门。也许我该让宰英回去了,这段时间是我太贪心。过了一会儿,宰英进来了,这个小傻瓜又在担心我。
“宰英——”
我背对着有些发抖的宰英。
“你还是回家吧。”
跟你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也很高兴,只要一想到家里有你,我的心里顿时就会被幸福和力量所填满。可是我们似乎不应该这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贪心吧?没错,是因为贪心。不能因为我的贪心而让你处于两难的境地,连想一想都觉得受不了,因此只能送你回去了。考虑了许久,我决定拿恩信作借口。明天必须去把恩信接过来,因为如果以恩信为理由的话,宰英一定会乖乖地回家的。7
去学校把恩信接到了家里以后,我找借口说宰英继续留在家里会让恩信觉得别扭。虽然很不情愿,不过宰英还是开始动手收拾行李了。我完全理解,知道宰英为什么不情愿甚至发火,可是还是不得不让她回去,因为这才是正确的。
“哥,姐姐走了?”
“嗯。你看起来很累嘛,再睡会儿吧。”
“明天还能见到宰英姐吧?”
“嗯,会见她的。快回去睡吧。”
“那好吧。”
恩信回到房间以后,我靠在墙上站了好一会儿。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虚脱的感觉。一股来历不明的巨大重量将我的身体压倒在地板上。似乎又要来了,那令人生厌的呕吐。
“呃”担心会把恩信吵醒,我连忙捂住了嘴巴,可越是这样就越是难过。
“呃呃”——等到因为呕吐、发热、腹泻等症状消耗了过多的体液的时候,细胞外液量的减少会使肾功能的恶化加剧,脱水症状和尿毒症也会进一步加剧。
“该死!”
第二天,我和豆带着恩信,去了泽勤和南植的练舞室。好久都没跟他们见面了,大家看上去很是开心。刚好丽珍也过来了,于是一起出去吃饭,没想到在路上却碰到一群人向南植挑衅。仔细一看,原来是德训那小子。据说几天前他在自己学校当上了老大,现在正处于过度兴奋状态。看他对南植说话时那嚣张的样子,肯定是因为当上老大得意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恩谦,去把南植拉回来,别让他打架。去啊!”宰英急得声音都变了,一个劲儿地在旁边催我。这时,一直是个旁观者的泽勤也开始慢慢向德训他们的方向移动。如果是在以前,我肯定也会过去帮忙,可是现在连抬胳膊都觉得吃力。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已经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了。
一场恶战突然爆发,我注意到析进那小鬼慢慢躲到了圈外,便过去抓住了他。
“近来可好啊,析进兄?”
“啊!恩谦哥!”
“析进兄,好久不见啊。最近混得不错?”
“真对不起,恩谦哥!我们实在不知道这些是你的朋友!德训那小子今天在学校当上了老大,可能有点儿激动过头了。要是知道是你的朋友,我们说什么也不会这样的!实在对不起!”
每次都这么没种,还敢到处嚣张。
“恩谦哥,我真的错了!我说,你们这些白痴!快住手!是恩谦哥!金德训,你听见没有,是台隆工高的金恩谦!”
析进这么一喊,战争果然停止了。我把德训叫了过来。
“德训,听说你今天当上老大了?”
“啊?哦!”“哇,不错嘛!难怪心情这么好!”“恩谦哥,对不起!”
“德训,牙咬紧点儿,听见没有?”
就一下,就打一下,恩谦,一定要咬牙忍住,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去,绝对不行。必须要忍住,知道吗?就一下而已。
我调动所有的力气给了德训一拳。还好,德训这小子倒在了地上。不过我自己也差点儿倒下,头晕得厉害。
“德训,大哥我开学以后会去学校看你的!到时候咱们把没算完的账都算算清楚,听见了吗?对了,当上老大的事恭喜你啦!拜拜!”
我的身体果然不正常,打了别人一拳以后自己却难受得要命!怎么可能到这个地步,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呢?
连自己是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了,一进家门我就躲进了房间,却接到了希望医院院长的电话。
“是恩谦吧?”
“对。”
“来住院吧。”
“您说什么?”
“水原医院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们必须让你马上住院。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身体差成这个样子,这么长时间怎么一次都没想过来接受治疗呢?”
“我为什么不能住院,院长您应该更清楚啊。”
“恩谦!”
“我怎么能去住院呢?”
“你是不知道慢性肾衰竭发展到晚期以后有多痛苦!按理说,你现在的症状应该也挺严重的啊。”
“院长,我没事的,我还撑得住,没什么痛苦的。”
这时,房门开了。
“哥!”
是恩信。
“你说什么?啊?你在说什么?”
“怎么了,恩信?什么什么?”
“哥,别转移话题!我都听见了,跟你打电话的是爸爸现在医院的院长,不是吗?”
“行了小鬼,算你听见了,以后再说!”
“哥!”
宰英还在外面,万一被她听到可怎么得了!我只能隐瞒,其实连该怎么对恩信解释,我也是毫无头绪。虽然知道自己肾脏不好,可是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恩信看上去很生气,一个人跑了出去。我把宰英拿来的热可可喝光以后就躺在了床上,宰英也过来躺在我旁边。
“我要睡了。”
“嗯,那我也睡。”
宰英闭上眼睛,真的开始睡了。
“豆,睡了吗?”
躺了好一会儿以后,我试着叫宰英的名字,可是看来她已经睡着了,似乎还睡得很熟。
“看来已经睡着了呢。”
我揉了揉眼睛,因为害怕这一切都是梦,想帮自己确认一下。如果是梦的话,我真想不再醒来,如果是梦,我将来注定要心痛。一想到豆可能只是华丽的美梦中的一个幻象,我就无以复加地绝望。其他的一切是不是梦都无所谓,可我真的希望豆不要只是虚幻的美梦。
上帝啊,求您千万不要把豆变成我的美梦,没有了她,我会活不下去的。豆是我的全部,哪怕您把我其他的一切都夺走我也毫无怨言,只要我还有豆,还有宰英。8
等我睁开眼睛,宰英已经不在了。恩信这小子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真害怕被他嗅出什么苗头。我该怎么对他解释呢?
“哥。”
是恩信。
“啊?哦嗯去哪儿了?”
突然,恩信在我面前跪了下来。我心里像被一件利器戳到了一样,仅存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我会到学校去求他们的。”
“什么意思?你闯什么祸了?”
“就算是抱着他的腿去请求,我也要让校长答应发给我一份特别奖学金,直到我上大学之前。”
“什么?”
“恩别那边我也会让她去求他们的。不,我直接去她们学校好了。”
“别说了!你干吗要去求他们?你犯什么错了,要去求他们?”
跪在地上的恩信突然哭了出来,似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在我面前放声大哭。
“这是干什么?到底怎么了,恩信?你想急死我啊?”
“哥。”
“什么事,你倒是说啊!”“去住院吧,你快去住院吧,哥!”
“这是什么话?”
“我全都听院长说了。”
“说什么了?”
“哥!哥,我现在快要发疯了!我会一直专心踢球,直到你病好的那天,那样就得继续上学,继续在足球部参加训练。我知道,你是因为钱的事才变成这样的,因为我和恩别的学费,自己住院的事你连想都没想过,这我都知道。我会坚持的,我要继续踢球,不管发生什么事,用什么方法都会继续下去的。所以算我求你,别再担心我和恩别的事了,想想你自己好吗?求你了,哥!”
“啊恩信!”
“医院那边我也会去说的,等我和恩别以后赚了钱,一定会把你的住院费都还上,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求你了,所有的担心和顾虑都放一放,先把病治好吧!”
“恩信,哥没事,真的。”
“要是你死了,我们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你知不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家人都要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要是不把你的病治好,你死了的话让我怎么办?哥,哥!”
——恩信,我们为什么总是活得这么艰难,这么辛苦呢?
“赶紧去住院,把病治好吧!”
我根本没有回答的精神,新一轮的呕吐又开始了。我冲进卫生间把门锁了起来,不让恩信进来。
“哥!哥!你怎么样?哥,开门,开门啊!”“别哭,我没事的,可能是因为消化不好。”
“行了,别再在我面前编谎了!你到底还想骗我骗到什么时候?”
“对不起,恩信,哥真的对不起你。”
真不应该接恩信回来,如果早知道会这样的话。
我靠在卫生间的门上。和身体上的痛苦相比,整个事态的发展更让我感到痛苦。
“恩信。”
“嗯?”
“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谢谢啊。”
“”“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对宰英保密,绝对不能告诉她。”
“哥!”
“这都是为了大哥好。”
“哥。”
“在宰英面前,我希望自己永远是原来的金恩谦。”
“哥,哥!”
“快乐,活泼,开朗,阳光,帅气我希望自己一直是这样的金恩谦。可是现在这副德行,完全不是啊!”在我旁边大哭的恩信一直停不下来,直到后来哭累了才抽泣着睡着,跟我一起坐在客厅里。
——就算是抱着他的腿去请求,我也要让校长答应发给我一份特别奖学金,直到我上大学之前。
这句话一直盘旋在我脑海里,让我感到心痛。本来不想让他知道,结果还是败露了。
“啊。”
总是有一种要昏过去的感觉,浑身上下不住地出虚汗,精神也非常恍惚。
这时,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这么晚,会是谁呢?
“你好,恩谦!”
“嘘,小声点儿,小声点儿!”
“发生什么事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眼前这个模糊的人影竟是那个叫李民永的人。
“还是去医院”
“我没事,说话可以小声点儿吗?”
“你出了好多汗啊!”“我弟弟在睡觉,麻烦您说话小声点儿。”
“照顾弟弟妹妹一定很辛苦吧?”
“”“听说你父亲身体不太好。”
“这都打听到了?看来不用我自己介绍,您也已经很了解我啦?”
“这一点我也觉得十分抱歉。可是我这样去调查你的理由,相信不用我说你也很清楚吧?”
“你爱宰英?”
“嗯对。”
“我就猜到是这样的。”
“很久以前我就开始喜欢她,而现在她是我爱的人。”
“哦,这种事情电视剧里经常能看到。一个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学历高能力又强;另一个家里没钱,书读得不好,又没什么能力。”
“把宰英让给我吧!”
“哈,您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对不起。”
其实前面说的那些都无所谓,如果说我有什么弱势,那就是我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我生病了,得的是慢性肾衰竭。谁能相信呢?可是这是真的。
“您还是回去吧,我现在不想跟您说任何话。”
“你还小,应该还可以遇到其他的人,肯定还会有更好的人等着你!所以”
“请回吧!”9
这个李民永来过以后,我感到一阵恐惧。这个人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他又是那么的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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