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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夕阳来的特别早,母亲斜倚着大门送我,脸上挂着一抹夕阳的残红,我不敢将它归为幸福的红晕。我低了头,走了几步忍不住回过身来,母亲依旧是那个姿势,手抚着鬓角被风吹乱的白发我不想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我赶紧扭转身,狠命地蹬车,车行好远,我忍不住再次回头,母亲依旧斜倚着门框“回去吧,妈妈”我大声地喊,妈妈没动,一动也没动,我想我的喊声妈妈已经听不见了,听不见了,我要让妈妈听见,让妈妈听见。
我掉转车头骑回去,母亲脸上依旧是夕阳中的那抹红晕,母亲开口说话,那话令我心碎:
“你伯父死了,说不定哪一天就轮到──”
“妈妈”我知道妈妈要说什么,伯父死了,妈妈与伯父几近同龄。
我的眼泪唰唰地流了出来。
母亲笑着安慰我,拭去我眼角的泪。
那笑发出一缕光辉,一缕永恒的将会缠绕我终生的光辉;我如风中冰冻的赤裸的孩童,抖抖地说不出一句话。
当我坐在闷闷的车厢里,我便开始细细地翻检我成长过程中每一个远离母亲的脚印。因为我有那么一个父亲,我固执地要摆脱那具白骨给我的刺痛,我苦苦地追寻着活生生的父亲, 因而不自觉地就要逃离母亲──逃离母亲的爱、母亲的宠、母亲的疼。
在因我的逃离而与母亲日渐隔膜的日子里,我心酸地无法判断自己的对错。
我到军队似乎是势所必然。
在军队里得到的,是母亲所不能给予的、坚忍顽强的父亲的品性!这也正是我在逃离母亲奔赴军队的列车上,即使在感情上也无法分辨自己是对是错的原因。
在我埋藏着的深深的记忆里,孩童的我最早从军人身上感受到了父亲的气息,童年的记忆顽强地激动着我,抹也抹不去。
小时候,家乡常有解放军野营拉练,我迷恋上了部队,我崇敬军人,我崇敬军人那种刚毅、果敢、宽宏、伟岸的父亲般的品性。有个大胡子叔叔常常来照料我们,使我和妈妈倍受感动;也许那位解放军叔叔并未长胡子,只是童年的记忆里,我愿意他长上胡子,从他身上我找到了母亲的眼泪里所没有的力量和果敢。
那些日子,我愿意整日整夜地跟随着他们摸爬滚打,象孩子追随父亲一样兴趣盎然;然而终于有一天,部队要开拔了,那时我便知道部队的决定是不可更改的。
我向他笑,我冲他哭,我把眼泪和鼻涕一起抹在他肥大的军裤上,我希望他明白我的心事,明白我想要一个父亲,我要跟父亲一起闯荡世界,然而他只是给了我一个成年人不可理喻的微笑:“等你长大了──”
等我长大了,当我可以自由地选择我的人生,在高考的那一年,我的志愿便填上了军校,我便真的成了一名军人,做完了我多年未醒的梦,同时我也开始明白,我真的找到了梦中的父亲,那便是军队,那便是军校!
四年磨一剑,军校生活的结束,意味着对父亲的追寻暂时告一段落。我长大了,我成熟了,而这种长大,这种成熟,正是军队所赋予的。军校具有父亲一样的品格,父亲与母亲爱孩子的方式皆然不同,母亲爱孩子感情胜过理智、宽容多于鞭策;而父亲爱孩子理智重于感情,鞭策压倒宽容。父亲爱孩子便希望他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完全地继承自己的事业。父亲给予孩子以进取的动力,父亲赋予孩子最可宝贵的品格:理性、纪律和责任。军队给我的也正是这些,那是我苦苦追寻的父爱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