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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夕颜侍寝的旨意一同传回的,另有一道命皇贵妃前去南苑侍疾的懿旨。皇帝素来侍奉至孝,又身在宫中不明就里,心下到底担心太后病情,待到正月二十三,四阿哥的高热渐渐退了,皇帝原本欲令皇后与皇贵妃一同前往南苑,然太后懿旨中道:“皇后执掌封印,六宫不可一日无主。皇贵妃位同副后,理应代皇后一尽孝德。”
正月里天气严寒,皇帝亦忧心于董鄂凌霄,虽是轻车从简,却传了吴良辅来郑重道:“吩咐随行宫人牢牢看护皇贵妃的暖轿,那帘子掩得实些,务必要透不进一丝冷风来。若是有半点差池,令皇贵妃受了寒,朕便要随行的侍卫宫人提头来见。”
于安华殿辞行时,董鄂凌霄难掩泪意,朝着皇帝跪下,悲怆道:“臣妾此去侍疾,非数月不能回宫,臣妾恳请皇上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她尚未说完,那素白的面上便淌下了两行清泪。皇帝亦是动容,忙扶起她道:“朕与凌霄相识十数载,历尽艰辛方能相守。朕如今对着满天神佛起誓,必定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四阿哥……”凌霄悲戚一笑,面上哀容犹胜荼蘼花尽,三步一回首,方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皇帝收回那眷恋的目光,方进了暖阁里头,见四阿哥睡得沉了,那小小一个孩子,睡梦中却不得一丝安眠,仿佛承受着无尽的苦痛一般。皇帝心下悲恸,只觉得无限怜爱,正欲伸手去抚,忽然那外头一阵嘈杂,吴良辅匆匆进来道:“万岁爷,索大人、鳌大人与苏大人领了群臣跪在乾清宫外头……”
皇帝心下又惊又怒,万分不舍地望了望那襁褓小儿,方袍角带风似地冲了出去。
因着群臣跪谏,皇帝到底也心系国事,那日夜里便留于乾清宫批阅奏章,只吩咐了乳母与精奇嬷嬷悉心照顾四阿哥。待到申时,乳母荷娘方差了小宫女来回报,说是四阿哥的高热已然退了,皇帝这才展眉一笑,执起那御笔继续批折子。
顺治十五年正月二十四日,下了半月的雪已然停了,经那清晨的太阳一照,屋楼殿宇上皆覆着一层凝白,隐隐透着金碧辉煌的色泽。
安华殿里格外静谧,那晨光透过明纸糊窗,烙在殿内四方的金砖上,竟微微有了春日的暖意。荷娘一早起来用过早膳,又饮了汤药,方去那摇床中抱四阿哥。
那夜里四阿哥的高热便已退了,想是睡得极安稳,竟连一丝啼哭也无。荷娘方伸手去抱那襁褓,惊觉探手处冰凉不已,愣了片刻,方跌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叫了出声。
原本侍立在外头的掌事太监魏开泰正领着许临安进来请脉,听得那动静,方疾奔上前,但见荷娘骇得面无血色,瘫坐在地上,指着那摇床,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临安亦是惊得变了脸色,忙上前以三指覆于四阿哥脖颈处,不过片刻,便浑身一震,对着魏开泰道:“四阿哥……薨了。”
那魏开泰在宫中伺候了二十年,素来沉稳,从未有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不过一瞬,那豆大的汗珠已从煞白的面上滚落下来,木偶泥胎似的伫了良久,骇得面无人色。倒是许临安很快冷静了下来,道:“魏谙达还是快些去乾清宫回禀皇上罢。”
魏开泰早已是六神无主,听得许临安一番话,便逃也似的离了承乾宫。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皇帝便携着吴良辅来了,那脸上阴沉沉的,方进了安华殿,便高声喝道:“许临安!”
许临安心下一凛,急忙跪下道:“微臣在。”皇帝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踹在他的肩头,许临安不躲不避,硬生生受了皇帝一脚,吃痛道:“四阿哥已经薨了,还望皇上节哀顺变,保重龙体。”
皇帝的脸色愈发可怖,直冲到那摇床前,一把抱起已没了声息的四阿哥,怒吼道:“朕是皇阿玛,你看看朕,看看皇阿玛——”
吴良辅自幼侍奉圣驾,到底见过些世面,很快便镇静下来,跪下道:“万岁爷,您还有千秋子孙……”
皇帝却似没有听见一般,抱着那孩子,良久,怔怔唤了一声:“凌霄——”
吴良辅手上的力道一松,那拂尘“啪”一声落在殿中的金砖上,半晌,方道:“奴才这便派人去追回皇贵妃娘娘——”
皇帝却登时喝道:“不可——”他想是悲怒到了极处,咬紧了牙关,方道:“秘不发丧!谁若敢传到皇贵妃耳中……朕便灭了他九族!”
这一年的冬日竟是十分漫长,分明是正月末开春的日子了,却连着几日铅云低垂,紫禁城仿佛皆被乌云倾覆,呼啸着冰冷的寒风。
长乐殿里的红箩炭将满宫氲得温暖如春,青月半倚在蜀锻软锦绣垫上,盖着一张柔软的樱色多罗呢毯,因着一向畏寒怕热,身体又弱,虽是初春,却依旧抱着那镂银珐琅西番莲暖手炉。她贪看诗书,那一只素白纤细的软手从被中伸出,静静地执着一本宋词。
一阵刺骨的寒风从门缝里席卷而来,因着殿内温暖,青月只穿一件水青色莲花寝衣,外披一件白狐柔羽小袄,不禁打了个冷战,忙将那毯子一蹬,趿着一双软底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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