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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各处散开的那些人,原本都打了手电的,道道或清晰或模糊的光柱,照往各个方向——响哨响起时,瞬间就收灭了。
这一下,四周才真正的黑下来。
江炼喉头空咽了一下,掌心发汗,竟有点紧张,看到孟千姿已经打开了摄录机,不想她白费力气:“没用的,我也试过,眼睛能看到,但镜头里就是空的——所以说,人眼是这种机器制造的镜头比不了的。”
孟千姿嗯了一声,说来也怪,很自然地觉得,江炼既这么说了,就没必要再去验证了。
她把摄录机收了回去:“可能蜃珠造出的景,只能对人眼,或者说是只能对人的感觉器官起作用吧,山鬼的说法,蜃珠是龙的涎水。”
又是龙,江炼想起神棍说起的、托捧山胆时见到的蜿蜒龙影:“龙也是挺神奇的,什么龙鳞、龙筋、龙涎水,样样都是宝。”
孟千姿接了句:“还有龙骨呢,我段太婆,晚年就是因为找龙骨失踪的,说是,点燃龙的骨头,那光亮,可见照见来世。”
江炼奇道:“来世?”
孟千姿也觉得这说法有点荒唐:“我也说不好,总之,就是一种……人死了之后,很虚无的去处吧,反正……”
说到这儿,她似是发觉了什么,猛然刹住话头,又轻轻“嘘”了一声。
江炼心头狂跳。
他也感觉到了:地面似有隐隐的震动声,那是许多匹马一齐奋蹄疾驰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江炼看向孟千姿,想问她:居然还能有声音?
孟千姿却没看他,她紧紧盯住远处,黑色的瞳孔里,慢慢飘入橘红色的光亮。
那是越来越近的……火光。
她说:“不是想泼你冷水,不过……”
江炼打断她的话头:“我懂。”
就像神棍此去瑶寨、很可能一无所得一样,他这一趟,也许也看不到什么:有哪个土匪,会开箱、拿出药方,然后展开了看,让他从旁窥视到药方的各类药材配比呢?
然而,借用神棍的说法:试试吧,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他尽了人事,希望天命能稍稍垂怜。
***
一切,都跟况同胜当初描述的,一模一样。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惊慌失措的况家人和那二十余匹驮着女眷箱笼的驮马刚到近前,就已经被怪叫声连连的土匪给追上了,没有喊话,也并不洋洋得意地报什么名号,屠杀瞬间就开始了。
扬洒着飙向半空的血道子清楚地昭示出一个事实:货留人死、以绝后患。
哪怕在影视剧里看过再多的杀戮,跟近乎真正面对,还是不一样的,更何况,这颗蜃珠几乎可以作用于人的大部分感官,除了触觉,看、听乃至闻都跟直击现场没什么两样。
江炼几乎要分辨不出现实和虚幻:凄厉的尖叫声接二连三钻入人的耳道,血腥气混杂着火油和木头燃烧的味道,让人避无可避,不断有人身体扭曲着倒地、再倒地——有两次,江炼下意识抬脚,想去阻止那带着风声劈落的砍刀,都已经迈出步子了,又蓦地发觉这些只是幻想,于是茫然地退回来。
孟千姿忽然叫他:“江炼,你踩到……”
踩到什么了?
江炼低头,看到自己的一只脚,正陷在一个人的半边脑袋里。
那是……年轻时的干爷、况同胜?
江炼浑身一震,连退两步,但实在忍不住,又走到近前,单膝蹲下。
是况同胜,没错,眉目间依稀还能看出今日的影子,他伏在草从里,即便屏住呼吸,也未能控制住身体的颤抖。
不远处,有个穿白色褂裙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孩,拼死往这头冲了过来。
……
杀戮过后,一地狼藉。
况同胜抱着婴孩跑了,那女人趴伏在地,头和脖颈处,只剩了一半相连。
土匪们把驮马拴连到一起,堆聚在一处的箱笼足有小山包那么高,江炼走上前去看,甚至下意识避让那些不断走动着的人。
有个独眼缠头、腰后插一柄板斧的黑皮大汉,将左右衣袖撸起,露出一身浓密的黑长汗毛:“弟兄们,开箱验货!有了钱,咱们上水路码头,去找吃四方饭的白脸娘儿们去!”
那年月,这一带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多集中在水道的各处码头:码头处商来客往,有这类需求的男人多,腰包也鼓。
众人哄笑,于是开箱。
粗暴地砸锁,或撬箱,每一口箱盖掀开,都伴随着一阵倒吸凉气和旋即狂喜的躁叫,况家这趟逃难,带的都是值钱货,除了必备的衣物外,都是成筒的洋钱、金银首饰条块以及各种珠宝碧玉,那些个土匪个个红了眼,就差往下滴口水了——兴奋间忽觉脚下软绵,低头一看,是未及挪走的尸体,于是不耐烦地一脚踢开。
又一口箱子被搬过来,这次不同,搬抬的那个麻脸汉子几乎是刚一抱起,脸色就变了,脱口骂了句:“干他婆娘!空的!”
空的?
在场的所有人,以及近前来看的江炼和孟千姿,几乎是同时,都盯住了那只箱子。
略一细看,就会发现,这些箱笼,虽然都是通行的尺寸和形制,但那只箱子,要特别些。
一般来说,箱子只是用来装东西,不会有太多雕饰——其它的箱子都是木头光面,唯有它,周身都刻满了细密的花纹。
江炼的呼吸急促起来,心内有个声音说:是这个了,应该是这个了。
黑皮大汉不信:“空的?谁这么费劲逃难,带只空箱子?”
麻脸汉子急了:“三爷,我还骗你吗?这掂弄掂弄……”
说话间,他真把那口箱子在手上掂扔了两下,是人都看出,确实没分量:“还不知道轻重吗?”
黑三爷往地上呸地吐了一口:“干他娘!扔了扔了,开别的,别叫空箱子坏了咱们的兴头。”
麻脸汉子应了一声,随手把那口箱子扔翻在一边,又抬了一口出来,这一口里有不少卷轴,黑三爷随手拆了一卷,是幅水墨画,上头群虾嬉戏,落款处有红印,江炼本来想过去细看那只被扔开的所谓空箱子的,忽然隐约看到印章上有“白石”字样,心便突突跳起来,低声向孟千姿说了句:“好东西。”
黑三爷满脸嫌弃,嚷嚷了句:“阎罗呢,他是识过字的,叫师爷来看看,这什么玩意儿。”
有个干瘦的男人急急分开人群进来,嘴里应声:“这呢。”
这人相貌可真不敢恭维,三角眼也就算了,眼白还奇多,短脖子,脑后却高高耸起一块,这长相,真比况同胜还适合赶尸。
黑三爷拈了那画给阎罗看:“这能换钱吗?”
阎罗上下看了看,目光烁动,满脸堆笑:“这是他们家长辈画的,不值钱。”
黑三爷瞪大眼睛:“不值钱?那逃难还带这个?”
阎罗笑得更谄媚了:“这种读书人家,规矩大,带书带画带字帖的,其实又不能当饭吃……三爷,咱们还是找银钱是正经。”
也对,黑三爷恨恨骂了句,将卷轴甩进箱子,一脚踢开:“再开!”
阎罗贪婪的目光在那口箱子上流连了极短的时间,又不动声色收回。
孟千姿低声嘟嚷了句:“没文化真可怕。”
江炼笑,正想说什么,边上忽然又有人叫:“三爷!”
黑三爷心头焦躁,怒目圆睁:“又什么事?”
循向看去,有个光着头、脑后拖一条猪尾巴辫的小喽啰,正弯下腰、撅着屁股看那口最先被扔翻开去的箱子。
麻脸汉子说他:“空箱子,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啊,”那小喽啰挠了挠脑袋,“三爷,这箱子……没锁,也没接缝,这可……怎么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