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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过自己。
……
她对着镜子上妆,上着上着,持笔的手就颤抖起来,她还以为,自己早就释然、也看开了。
但话,从陌生人和旁观者口中说出,最直击内心。
原来,这么多年,只不过是自己不放过自己吗?也对,最伤心只是那两三个月,她却用了二三十年来日日祭奠。
这当日的戏台,这当日的戏码,这总是没什么观众的戏场,日日再现,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
江炼坐着看完了《帝女花之香夭》。
这一段讲的是,明末国破,长平公主与驸马周世显于成亲之夜,双双自杀。
洞房花烛,凤冠霞帔,演的却是悲情故事,江炼听懂的唱段寥寥无几,只是看台上死别的两人,觉得分外惆怅,谢幕的时候,他站起身,一直鼓掌,这单薄的掌声,在戏厅里不断回荡。
演员下了虎度门,戏厅里的光大亮,江炼看到,有一两个没来得及卸妆的演员抱了束花向他匆匆奔来。
他还以为是要给他颁坚持到底观众奖。
然后才知道不是,最前头的那个武生把花塞给他,一脸拜托:“不好意思,曲小姐现在难得上台,一般有她上的场,都会有人献花的,但现在,观众都走光了……”
懂了,江炼没看过粤剧,但看过影视剧:那些角儿回到后台,总会收到花啊、行头啊什么的,讲究一个排场。
江炼抱着花束进了后台,曲俏刚刚摘下凤冠,一张描摹得精致的脸被大红嫁衣映衬着,分外明艳。
她接过花,问江炼:“你有空吗,一起吃个夜宵?”
江炼迟疑了一下,但曲俏接下来的话让他推辞的话没能出得了口。
她说:“今天过生日,本来还以为就这么冷清清过去了,没想到临到最后,还能遇到一个聊得上话的人。”
***
曲俏住的是幢小洋楼。
当年,广西出了个桂系军阀白崇禧,白公馆已成受保护单位、不好买卖,这洋楼,据说是他的一个高级副官的,解放后几经转手,被曲俏买下了——她本来就是戏梦人生、不喜欢生活在当下的,买下后整旧如旧,住着民国的房,唱着明清的戏,伤着二十多年前的情,日日在不同的时空里穿行。
现下,小洋楼上下都没亮灯,显是主人未归。
楼前的路道不远处,停了辆大suv,车后座上,孟千姿打开礼盒盖,最后一次检视送给曲俏的冠饰。
毫不夸张,一开盖珠光宝气,真个丝缠线绕缀琳琅,冠头捧起来,后头还缀了莹白色的珍珠帘子。
车内施展不开,她弯下腰拿头去凑那宝冠,叹着气说:“这么漂亮,我都想去唱戏了。”
副驾上的辛辞回头看她:“有那么夸张吗?”
驾驶座上坐的是孟劲松,他瞥了辛辞一眼:“你以为,送六姑婆,能用仿货?光宝冠后头的珠链,用了四千多颗小珍珠。”
辛辞咽下一口口水,顿了顿又问:“干嘛不让人家归山筑接待啊?搞得还要租车,委屈老孟当司机。”
孟劲松回了句:“我不委屈,你发牢骚发你的,别拖我下水。”
孟千姿没好气:“惊动了归山筑,又是大动静,又得请这边的各路朋友吃饭,烦不烦?再说了,不是给六妈惊喜吗,知道的人多了,还惊喜得起来吗?”
辛辞冒出一句:“万一人家六姑婆今晚,嗯,夜不归宿呢?”
孟千姿瞪他:“别胡说八道。”
辛辞委屈:“不是没可能啊,过生日嘛……这位六姑婆这么吃得开,听说追她的人大把,连二十多岁的……”
孟千姿冷了脸:“越说越没边了是吗?”
辛辞嘀咕:“事实嘛,又不是造谣她。”
孟千姿怼他:“连二十多岁的,你听听你这个用词——就准男人找个年轻漂亮的,不准女人找个年轻帅气的?我六妈这么漂亮,保养也好,还有钱,配不上谁了?”
辛辞悻悻说了句:“没说配不上,但别换那么频呗……”
孟千姿一脚踹在他座椅背上。
孟劲松其实心里也是这想法,不过,辛辞能天马行空地乱说,他可不行,他想了想:“空等也就算了,等回六姑婆也还好,就是,万一她是跟人一起回的,是不是有点尴尬啊?”
孟千姿奇道:“她要是真带了人回,你以为我傻吗,还巴巴跑过去送?我有这么不识趣吗?”
正说着,不远处有辆出租车停下。
副驾上下来一个年轻男人,他先去拉开后座车门,里头出来个抱着花束的女人,那男人帮她拿着花,又关上车门,这才陪着她一路过来。
借着路灯的光,孟千姿看清楚,那女人正是六妈曲俏,至于那男人……
孟千姿凝神细看,孟劲松和辛辞也不觉身子前倾,凑近挡风玻璃。
俄顷,辛辞倒吸一口凉气,第一个失声叫出来:“卧槽,不是吧,是不是我看错了……”
他边说还边往后招手:“千姿,你看,这不是那个江……江炼吗,这人怎么这么神,一下子就从湘西来了广西……”
孟千姿没有说话,她拿手揪起前排座椅上的罩布,慢慢拧着疙瘩。
孟劲松心跳得厉害,顿了顿,回头看孟千姿:“千姿,咱们是不是,今天先回避?”
见孟千姿没异议,他想发动车子。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车门响,急转头看时,孟千姿居然下车了。
非但下了车,她还亲亲热热叫了声:“六妈。”
叫完了,转向车内,吩咐了句:“东西给我。”
辛辞反应过来,几乎是上半身扑到后座上的,慌里慌张把礼盒递给孟千姿,目送着孟千姿向那两人走过去,激动地声音都抖了:“卧槽,老孟,这是,我真是,卧槽。”
孟劲松轻轻叹了口气。
***
孟千姿迎着路灯的光,一路走到曲俏面前,展颜一笑,把礼盒递过去,说了句:“六妈,生日快乐。”
她知道江炼在看她,但当不知道,也当他不存在,只是笑着看曲俏。
曲俏愣了足有好几秒,先是不敢认,后来终于认出来,激动得嘴唇都有些哆嗦:“千姿啊,我好些年没见过你了。”
上次见,她虽然还是这身条模样,但面上还有些青涩,现在不了,完完全全,是个大姑娘了。
孟千姿笑,说:“是啊。”
曲俏轻吁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江炼,忙向她介绍:“这位是……”
孟千姿打断她:“我没兴趣认识。”
语毕又是一笑:“礼物送到了,六妈,我走了啊。”
她转身就走,觉得很解气,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解的什么气,只是越走越快,到车边时,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孟劲松很快发动了车子,绕过曲俏和江炼身侧。
车里大灯关了,看不清里头的人,曲俏只看到,自己和江炼的脸,被昏暗的光影拉得有些变形,在茶褐色的车窗上水流样漫掠而过。
她终于反应过来,回头看江炼:“你和我们千姿,是不是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