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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一张薄纸,拼命往墙上贴去。
“逸云,你怎么来了?”
方慕平眼尖,率先看到意中人瑟瑟发抖,缩成一团躲在墙角,秀眉紧蹙,娇怯怯地风也吹得倒。
方慕平生怕秦云漪受伤,哪还有心思跟娘亲过招?他要先介绍她给师父认识,再带她到各处逛逛,他有好多话要跟她说。
守之榆柳眉倒坚,喝道:“专心点!”
清啸声中,守之榆递出一招“吹落星雨”剑气织成滴水不漏的白色光罩,剑尖恍若流星划过天际,分别刺向方慕平“灵墟”、“天枢”及“伏免”上中下三穴。
“娘,别打了。”
方慕平绕至守之榆身侧,左指点向她右手腕的“列缺”穴,疾如闪电,其快如风,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般若指,名不虚传。
守之榆变招奇速,刷刷两剑,还没使老的“吹落星雨”变招“风絮残萍”仍将儿子困在森寒的剑气中。
守之榆边打边教训儿子道:“哼!这么容易分心,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岂不被刺成一坨肉泥!”
看到心上人就心神大乱,平儿当了三年的访使属官,居然没被穷凶恶极的歹徒刺出十七八个窟窿,还真走运。
方家就平儿这一线根苗,多亏了祖宗有灵,保佑愣小子平安无事!守之榆第一次对夫家的“尊亲贵戚”有正面的评价。
方慕平凝气提神,势劲力疾,呼呼数掌,把守之榆震开两步,他知道娘亲最爱面子,便自甘示弱道:“孩子不是娘的对手,别打了吧!”
守之榆不甩他,单剑斜走,青光霍霍,冷气森森,方慕平双掌齐飞,腾身跳跃,疾似飞鸟,滑如游鱼,两人打得紧凑异常。他想脱身退开,但全身已被守之榆的剑气裹住,哪里退得出去?
“鸳鸯剑法”需两人同使,单打独斗时,守之榆使“落霞剑法”“落霞剑法”一旦使将开来,有如飞燕掠波、流星横空,变化莫测、迅捷无比,一剑快似一剑,是她嫁给方焕元前的成名绝技。
方慕平拳势歪变,步履歪七扭八,身形乱无章法,摇摇晃晃得连站都站不稳,秦云漪暗自心惊,他滴酒未沾唇,怎么会醉态可掬?
“喂,你你没事吧?”秦云漪情切关心,不禁出声询问。
渡劫上前把秦云漪拉到身旁,护着她不让剑气所伤,秦云漪牵挂方慕平,目不转睛地盯着正斗得难解难分的母子。逸云在师父身边,安全不会有问题,方慕平心下大定,这才心无旁鹜地与娘亲过招,双目只见分水剑尖的莹莹紫光。
渡劫儿徒儿步履沉凝,拳法精奇,将一路醉拳使得酣畅淋漓,不禁拈须微笑,大有得徒如此,快慰平生之感。
醉拳姿势滑稽,威力却强“八仙醉酒”、“智深醉跌”两招妙到绝境,在间不容发之际,化解了“天淡星河”与“吹梦无踪”的凌厉攻势。
守之榆暗叫不好,如果连“落霞剑法”的精髓都奈何不了平儿,那也不用再打了,她输定了!做娘的被儿子比下去,多没面子。
斗到中途,方慕平拳势再变,使出一招“双龙抢珠”双拳往守之榆面上击去,她挥剑自救,他揉身直上,身如渊停岳峙、掌似行云流水,她招招遇险,败下阵来已是迟早的事。
平儿要早有这股霸气狠劲,方家剑就不愁没有传人了,丈夫又何必把惟一的儿子送上少林寺学拳?偏偏平儿是见到逸云后才打得这么带劲,守之榆愈想愈呕,见色忘娘,儿子真是替别人养的。
知子莫若父,父不能知其子,则不能齐一家。方慕平赋性宽和,生来不爱打打杀杀,方焕元观灿诶子的个性,决定与其教他练剑,不如教他练拳。
方慕平十岁时,方焕元带着他上山求艺,少林方丈渡劫看他天性淳厚、资质又佳,再看满山遍野的光头和尚,没一个及得上这孩子聪明颖悟,要不是方氏夫妇舍不得,渡劫真想强押他剃头。
不出方焕元所料,少林武学的路子很适合方慕平,少林功夫重的是日积月累的努力,即使是入门的长拳、南拳、罗汉拳、形意拳、象形掌、地躺拳、通背拳,都得磨上五年才算小有火候。
方慕平别的没有,耐心与毅力却是不虞匮乏,渡劫的武学修为震古烁今,在他悉心指导下,方慕平的武功已在爹娘之上。
秦云漪来之前,方慕平知道娘亲心高气傲,他有意承让,没有使出全力拼斗,秦云漪来后,他一心求胜,若不是因为分水剑削铁如泥、吹毫立断,他不敢白手抢夺,守之榆早撑不下去了。
渡劫微笑走近,笑道:“点到为止,两位罢手吧!”
守之榆斗得兴起,一招甫发,次招又到,一刻也不容缓,霎时之间停不下来,渡劫倏地伸出两指,夹住分水剑。“师父!”
“大师!”
方慕平和守之榆齐声惊叫,分水剑乃是一件神兵利器,砍金断玉,刀切败木,大师的手指只怕凶多吉少
秦云漪快步奔来,惊道:“大师,您没事吧?”
渡劫气定神闲,慢慢将五指俱在的手掌拢入僧袍中,笑道:“慕平,为师这次下山,就把这手‘金刚指’传给你吧!”
金刚指也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比般若指还难学百倍,守之榆代儿子谢道:“多谢大师,平儿有您这么硬的靠山,怪不得没把娘放在眼底。”
渡劫笑道:“方夫人,此话言重了。”
方慕平一揖到地,嘻皮笑脸地讨娘亲欢心,道:“谢谢娘手下留情。”
还剑入鞘,守之榆半真半假地踢儿子一脚,喝斥道:“教你的规矩都忘光啦?还不快请大师进屋里喝茶!”
方慕平走到秦云漪身边,拉着她走进逸松馆,守之榆心中嘀咕,想不到儿子真的看上逸云了,她本来还以为是小丫头瞎嚼舌根呢!
秦云漪替三人斟茶“梅坞龙井”色绿、香郁、味醇、形美,茶虽然冷了,香气依然清声,沁人心鼻。
“西湖之泉,以虎跑为最,两山之茶,以龙井为佳。”虎跑水、龙井茶并称西湖双绝,这壶以虎跑水冲泡的“梅坞龙井”非在杭州喝不到。
“请用茶。”秦云漪服侍众人用茶,微觉尴尬,垂首不语。
“多谢女施主。”端起茶杯,渡劫望着杯中碧绿的龙井细茶,缓缓啜饮,齿颊生津,脾胃沁芳,滋味清醇鲜爽。
渡劫呵呵一笑,他真替徒儿高兴,妾美不如妻贤,能够沏出这等好茶,女施主想必蕙质兰心,徒儿这下挖到宝了。虽然身为出家人,渡劫并非食古不化的老和尚,他当初既然不要方慕平落发,今天也不会要方慕平清心寡欲一辈子。
相反的,他就是听说徒儿为了个丫环,日里食不知味,晚间睡不安枕,所以特别下山来开导徒儿,没想到徒儿已经另有所爱了。
守之榆呷了口茶,哼了一声,问道:“逸云,平常很少见你四处走动,今天怎么特别来到平儿的逸松馆呢?”
方慕平急了,娘和秦夫人之间芝麻绿豆大的小绊瘩,她到底要记多久的仇才肯消气?逸云纤细敏感,哪禁得起娘挟枪带棍的尖酸话?
嘴巴开开阖阖,方慕平想替秦云漪陈情上表,又怕弄巧成拙,反而惹得脾气暴躁的娘亲怒上加怒,那就不好了。
奶娘猜对了,方夫人还在呕气,冤家宜解不宜结,秦云漪鼓起勇气道:“方夫人,我与您素昧平生,那天您慷慨解囊,愿意以一千两银子为逸云赎身,此番恩义山高水长,逸云铭记在心,不敢遗忘。”
“那叫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守之榆心直口快,用语难免粗俗了些“你攀上秦家,等于是飞上枝头作凤凰,我没拈拈自己的斤两就多管闲事,不提也罢!”
秦云漪咬住嘴唇皮,说出她的理由“一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秦夫人帮我赎身,我可以帮她带女儿,以报答她的恩情,方家庄财富傲人,奇珍异宝,盈箱溢箧,我留下来一点用也没有。”
她凄然继续道:“如果我让方夫人帮我出一千两银子,那我拿什么偿还您的恩情?贵俯买个丫环或许不只一千两银子,逸云却不敢自抬身价,僭居这么尊贵的奴婢。”
守之榆闻言,心意登平,歉然说道:“逸云,我不知道你是这种心思,还以为你瞧不起方家,真对不起了。”
“逸云怎么会看不起方家?方夫人言重了。”想起刚才的委屈,泪珠在秦云漪眼眶中滴溜溜地打转。
方慕平看了又是怜惜,又是不舍,埋怨道:“娘,干么粗声恶气把逸云吓哭了?”
秦云漪温柔和善,守之榆本来就对她很有好感,才想帮她赎身,只是守之釉拼莫馨兰不顺眼,就牵怒到所有和莫馨兰有关的人身上,秦云漪也成了代罪羔羊之一。
如今误会冰释,守之榆恢复之前对秦云漪的喜爱,嗟叹道:“逸云,养儿子真没用,平儿心里只有你,哪还有半点娘的影子!”
秦云漪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翦水双瞳中仍雾气蒙蒙,脸上却露出清丽淡雅的笑容,娇若春花,媚如秋月。
渡劫笑道:“逸云施主,老纳喝了你的好茶,若不嫌弃,我把讲卷‘大方广佛华严经’作为谢礼,你意下如何啊?”
秦云漪深深一揖,开心地说道:“谨聆大师开示。”
守之榆道:“‘韵竹齐’已洒扫妥当,平儿,你快带大师去歇下。”
渡劫对徒儿挤眉弄眼,方慕平会心一笑,连师父也帮他制造机会,他若还无法赢得佳人芳心,未免太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