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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扇正对着他的依然紧闭,其余的也只有开了半扇。
心头的怒火慢慢平息,梅长苏放下了茶盏,手是暖的,心也是……
可这样就够了吗?
他该如何让聂铎等人知道畏惧,知道怕?
知道有些事情他们永远不能代他做决定!
畏惧?他是赤羽营的主将,敌方畏惧于他,可他的赤羽营将士,信服胜过畏惧。
信服是靠他的战绩和做派挣来的,可如今……
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他,该如何……
是夜
吴宇按着他平日的作息习惯,在酉时送来用鸡汤煲的菜粥,戌时一刻则带着两名旧部送来沐浴的热水。
而聂铎、黎纲、甄平仍没出现。
“他们三个呢?”在其余人退去后,浸泡在热水中的梅长苏问道。
“酉时茶铺打烊后,金护卫、黎管事和甄管事就跪在后院了!”吴宇答道。
“……”酉时起跪于后院?
“公子,您昨日睡后,金护卫不眠不休地守着您,黎管事盯着铺子内外,甄管事盯着炉上的药粥和决乌汤,一宿都没睡呢。纵然他们有错,您就看在他们忠心为您的份上饶过他们这次吧!”
“……”我知道他们为我好,但日后你等皆能以为我好为由,来阻我拦我,那我还能成什么事?
“公子,他们三个不仅一宿没歇,这一日也没有进食进水啊!”吴宇焦急地道,“纵然是铁打的汉子,也会熬不住的,您要罚就……”
往昔他被父亲罚跪宗祠,可都是两个时辰起的,这还是按照卫铮顺利求助到景琰,景琰及时搬来太奶奶做救兵,一切皆顺的情况下……
这头可好,从酉时到现在还没到两个时辰呢,求情就到了……
“过半个时辰再让他们起,叫他们用完膳食后再来见我!”梅长苏有些气恼地道,“对了,吃饭前,别忘记叫他们先冲个澡!”
“……!公子,这……!”
“我这儿都快被你们整成蒸笼了,可不想再闻酸臭的汗味!”梅长苏拍打着水面,不满地道:“现在是盛夏,洗个澡你们还要关上所有的门窗。要是到了冬日,我要洗澡你们是不是准备把我搁到火盆上炖着?”
“不会的,公子!金护卫前几日就带人在廊州置办下的所有宅院里,修了洗浴用的木屋,到了冬日公子可去那里沐浴。我去看过,这木屋修得可真好,卵石砌的浴池,高低错落的出风口,还有……!”
“吴宇……!”
“公子,有何吩咐?”梅长苏冷不丁打断了说得正高兴的吴宇,吴宇立刻弓身问道。
“退下后,你也别忘记冲个凉!”皆为军中将士,搭个帐篷不在话下,洗浴用的木屋?琅琊山上新搭的竹屋和洗浴用的木屋是怎么来的,是谁建的,他今日算是知道了!
“公子……?”公子这表情是在笑吗?可这笑,吴宇可不敢加以揣测,轻声唤道:“公子要不先起了吧,水渐凉了!”
“好!”冬日,他还在静卧。不过初春,他曾多次在木屋里泡浴,卵石砌的浴池,泡上小半个时辰水都不会凉,而错落有序的出风口又让生着炭炉的木屋不至于闷热……
呵,单凭搭建木屋、修砌浴池的技艺,就足以让聂铎他们过上不错的日子……
蔺晨,你到底为我,为我们留了多少后路?
“公子!”二更敲过,聂铎端着茶盘,领着黎纲和甄平在敞开的门外行礼道,“金双给您送茶来了!”
“嗯,都进来吧!”案桌上摆着棋盘,棋盘上的黑子白子是依着蔺晨留在房里的棋谱摆放的残局。十个残局,他研究了一月,至今只破了三局。
“公子,这是黄芪茶,刚用滚水泡下的!”聂铎奉上茶水后,后退三步,跪于黎纲和甄平两人的前方。
捏着白子,凝神于棋盘之上的厮杀。若是林殊有什么短处,那么眼前的“棋”便是其一,倒不是静不下心,而是他不喜欢去思考胶着之下的棋局。纵然他能在战场上思考到七步之后的部署,也不愿费神去思考棋盘上三步后会有的厮杀。
棋谱蔺晨显然读过,蝇头小楷在每局的棋谱旁写着批注。这一局蔺晨写了“七步可让白子起活,十步可让白子反制”。
……此局白子已是垂死挣扎,能撑过五步维持胶着状态已然不易,如何能在第七步起活,在第十步反制?
“公子……!”见茶水搁在案头,却不见梅长苏取用,更不闻梅长苏开口,聂铎有些沉不住气了,道:“黄芪水凉了可不能喝了!”
像是没听到聂铎的唤叫,梅长苏揉搓着白玉所制的棋子,平和的目光扫过棋盘上每一处可落子的地方。盘上白子已失去大半江山,仅靠着二处相隔的占地支撑着局面,若能将这两处贯通倒也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可如何将这两处……
以黑子的强势断然不能会让这两处贯通一体,那么该如何将局面逆转?
除去两处相隔的占地,白子还有……
棋盘右下角不起眼的盘面引起了梅长苏的注意。
这右下角的局势,黑子只是困住了白子,却给白子留了一处喘息之地,这……
是因有更好的局面,所以弃了这块疆土吗?
心中微动,执子而下……
“公子?”见梅长苏没理会自己,聂铎提高了音量道:“您……!”
衣角被人轻轻拉动,聂铎立刻噤声,伏下身……
“把背都给挺直了!”梅长苏头也不抬地道,这是父帅在他跪祠堂时立下的规矩。
聂铎、黎纲、甄平一惊,立刻将脊背挺直。他们眼前的公子,曾经的少帅,一手执书,一手执棋,身板虽然单薄,却把背挺得笔直……
白子落于右下角不经意的一处,小小的一角,在黑子这方看来,这只是垂死挣扎,但当白子在外侧分两头分落下一子后,右下角的局面顿时风起云变。黑子来堵,白子已迂回于相隔的两地,黑子既想要稳下原有的大好局面,又不想让右下角的白子冒头,有些顾此失彼了。棋局的胶着状态就此开始松动……
七步可让白子起活,十步可让白子反制
不用,我只要四步就可让白子起活,七步就能让白子定下胜局!
第七颗白子落入棋盘,黑子已是无力反抗……
研磨,提笔而批:四步起活,七步定胜!梅长苏的眼中有了浅笑。
搁笔,抬头,本就很淡的笑,已从眸中隐去。
“为何到了酉时才去后院跪着?”放下棋子,棋局已熟记在心,梅长苏冷然地开口道。
“……!”聂铎挺着脊背却低着头,闷声道:“蔺公子说过,就算受罚也要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安排妥当,不能因受罚而把事儿搁下……!”
“他罚过你们?”梅长苏声音略高,“罚你们跪了?”不自觉,手已握紧成拳。
“不,不,这倒没有,蔺公子罚我们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数量也不多,每次只要一遍,只是中间不可有错,有错就需从头来过。”
倒真没过分,握紧的拳悄然松开。
“……但蔺公子拿来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梵文,我们都看不懂,只能依样画葫芦,可偏偏他眼利,随手一翻就能揪出错在什么地方……”
“都被罚过几次了……?”抬首,冷眼扫过面前跪着的三个男人。
“一次……!”甄平首先道。
“我两次……!”黎纲闷着声道。
“四次……!”聂铎说得更小声。
“交不出呢,聂铎?”蔺晨定有后手,不然这三个人不会怕成这样,尤其是聂铎,这种显露在脸上的愤懑决不是装出来的。
“不让见您!”聂铎咬着牙低声道。
“……!”至少到目前为止,蔺晨比他更了解聂铎他们几个的心,梅长苏轻哼一声,琅琊阁少阁主能坐稳其位,确实有能耐。
“你们……!”梅长苏轻声道,“我会立下新规来约束你们及其他旧部,但这需要时日来斟酌。而为首的两条,从今日此刻起,你等就得记下!”
“公子……?”
“昨日的事,我不予追究。但他日谁若再犯,主事和共事者皆不能留于我身边!此规包括你们三个以及在药王谷的卫铮!”梅长苏沉声道,“新规第二条,凡你等获取的消息,无论来自朝纲、江湖或者民间,都需在汇总整理后,报到我处。目前我们的消息渠道还相对闭塞,仅靠散落江左各处的旧部收集消息。这消息汇到你们手上时也许已经滞后了,但没关系,我们现在要的是渠道,而不是速度……!”
“是,公子!”纵然淬骨削皮,但一身气势犹存,压得聂铎等人虽说不愿,但也只能大声回道,“属下谨记!”
“按着各自的所长,黎纲,甄平,你们知道该做些什么!”梅长苏淡淡地道。
“我负责旧部人员的管理!”黎纲道。
“我负责将查获的消息分类汇总!”甄平道。
“好!可敢立下军令状?一个月,一个月后我要看到成效!”梅长苏挑起眉头道。
“一个月内黎纲会把旧部诸人所长所短及其现从事的行当都查摸清楚,若有懈怠,公子重罚便是!”
“一个月内甄平会将自赤焰案后举国上下发生的大案先行汇总,交于公子。至于小案、悬奇案,甄平不能保证查清,请公子明鉴!”
“很好,都实话实说了!”梅长苏终于缓和了脸色,笑着道,“黎纲,一个月后我等着你的人员报告。甄平,大事好查,小事就随他去,按你说的慢慢整理汇集就是!”
“是,公子!”
“其余新规,我会在斟酌思量后再行告知。新规一旦拟定,即刻下达,而后你等皆需恪守!”
“是,公子!”
“黎纲,甄平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梅长苏淡淡地道。
“公子早些安歇,我等告退!”黎纲和甄平齐声道。
“聂铎,你可知罪?”甄平离去时,按着梅长苏的吩咐带上了门。待两人的脚步渐轻后,梅长苏劈头就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