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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此刻提着一笼老鼠的蔺晨很想做一些没分寸的事。
又饿又饥还被虱子咬了三个时辰,任谁也没好脾气。本想在泡完百部澡后就睡上一觉的他,又被自个儿顺手捞回来的黄猫折腾个半死。
总得养肥了才能做龙虎斗。
蔺晨这样宽慰自己。
也因此,他才能在这天夜里神情自若地提着一笼老鼠到了悬镜司。把竹笼往房梁上一搁后,凭借梅长苏所说的很快找到了存放卷宗的目录。
真被长苏说对了。
夏江一定会把赤焰之案编在卷宗内,且不会另设它地摆放,但其摆放的地方必定另设机关。
以夏江的为人会在机关上涂抹□□,你要小心,蔺晨。
如果破不了机关,别硬来,以后再寻机会!
梅长苏说得认真,却让蔺晨不服气。
他会有破不了的机关?
很快,蔺晨依着卷宗上的目录找到了赤焰卷宗摆放的暗格。
六连环,九连扣,还淬毒?
蔺晨轻蔑地扫了下暗格,冷笑着看向房梁上的竹笼,原本他是打算将老鼠全数放进礼部,但现在他改主意了。摸出怀中的布袋,从中掏出一把来自于誉王府的珍珠,轻弹几下,将龙眼大小的珍珠逐一打出。只听“咔咔咔”几声,十来只暗格应声弹开。估摸了数量,自认已经够他折腾了,蔺晨将手中剩余的珍珠放回了怀中的布袋里。随后他从怀中又摸出一只白色瓷瓶,狡黠地笑了笑,挥手一撒,满庭居密不外传的酱汁如雨点般落在了打开的暗格上……
“好好享受吧!”蔺晨眸间闪过戏谑。悬镜司摆放卷宗的密室又再次响起“咔嚓”的声响,放于梁上的竹笼在蔺晨的空指一弹后机关开启,被饿了几天的老鼠争先恐后地窜出竹笼,顺着立柱爬下,直奔撒有酱料的卷宗。
~,~,~……
顷刻间耳边就响起老鼠啃食的声音。蔺晨抬头看向梁上,半尺见方的竹笼,只剩两只他刻意喂得肥硕的母鼠。
“那两个就留给礼部吧!若他们抓不到,半个月后就是两窝,算下来也和这头扯平了!”蔺晨看了看留在竹笼里的两只老鼠,自言自语地道了一句,将耳际的散发夹到耳后,神色肃然地看向了设有六连环、九连扣机关的暗格。
旁日里漫不经心的蔺晨,做起事来也是细细斟酌顾前思后的主。只见他手持着粗短的竹签,代替手拨动着六连环、九连扣的暗锁。
咔嚓。有门!
但下一刻,一直竖着戒心的蔺晨却从怀中掏出一把东西急急地抛出,并同时把身子迅速往后一仰,数枚细针掠过他的脸颊擦着他的衣襟直直地射在了他刚抛出的蜡块上。
暴雨梨花针!见到蜡块上的细针又见到暗格内的木盒,蔺晨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此物为十多年前班家奇才班逸春所制。班家家主见杀伤力过强且过于歹毒,便勒令班逸春将其毁去。然班逸春非但没将其毁去反而携带此物连夜离开了班家。
班家恐其酿出事端祸害江湖,故带着银票上了琅琊山。琅琊阁耗时五年,终于查出了班逸春的下落:班逸春在离家的第三个年头客死于忻州。
尸首被忻州当地一个大家族所设的义庄收敛,在班家家主与看守义庄的老汉核对过尸首细节,确认了尸首的身份后,此事归档。
据卷宗所述,暴雨梨花针当时就在尸首身上。
那为什么又会在悬镜司内,出现在赤焰卷宗上?
捡起蜡块,蔺晨若有所思。可他知道,现在的他根本没时间去想这些,他要迅速把赤焰卷宗及机关设置复原。
对旁人或许不易,对他却轻而易举。他知道如何重置暴雨梨花针的毒针。
当年,老爹寻到班逸春的尸首时,从老汉的手里查看了盛放暴雨梨花针的机关盒子。
盒内已无一枚细针,但对于老爹这不是难事。在班家家主赶到忻州前,老爹就把那盒子破了。
去年他弱冠。
礼成后,老爹交付了琅琊阁上下大小诸事,其中一件就是老爹对暴雨梨花针的记挂。
老爹徒手画下机关盒子的图纸给他,慎重托付。
晨儿,如还有存世的暴雨梨花针,你应将它毁去。
歹毒的杀人术,不应存于世间。
这事,琅琊阁当管。
轻轻捧起木盒,蔺晨将其小心地放在地上。他身上涂有的草药让密室内乱窜的老鼠不敢接近,因此他不用担心会有老鼠跑到他的脚边来。
翻看着卷宗,自认已把世间之事皆看透的他,慢慢地皱起了眉头:琅琊阁只给提问者答案,不涉朝纲之事;琅琊阁只给提问者答案,不涉朝纲之事;琅琊阁只给提问者答案,不涉朝纲之事……一页页翻着卷宗,蔺晨只有不停默念着琅琊阁的规矩,才能松开不由自主握紧的拳头。
“送祁王殿下上路的是誉王啊!”用去近一个时辰,蔺晨终于将赤焰案的卷宗、证人、证言及处理情况全数过目,“以祁王殿下的性情,怎么会在饮下鸠酒前,呼天抢地地说冤枉呢!?”
唉,长苏,不是闹腾,但看这番情景,我不得不在金陵城住一段时日了,蔺晨暗叹一声。
将过目后的所有文书按着原先摆放的次序和位置放回了原处,蔺晨掏出巾帕把蜡块上的细针一一拔下,才从地上捡起了木盒。
就再让你用一次,夏首尊!把银针放回机关盒,又用竹签拨弄了下木盒内的暗扣机关,蔺晨才把木盒放回了赤焰卷宗上。
微眯着眼,仔细回想最初打开暗格时,卷宗叠放及木盒摆放的位置,蔺晨才满意地推上了暗格。此后,他又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复原了放有赤焰卷宗的机关设置。
“这笔买卖真亏!”拭去额头汗珠的蔺晨,最后检查了赤焰卷宗的暗格,才吁出一口气,跃上房梁,取走了还留有两只老鼠的竹笼和从誉王府拿来的原本属于花家镇宅之宝的夜明珠。
走了!七彩琉璃火龙珠正等着本公子,上好的沉香,本公子来了。
办完闹腾金陵最难的一件事,蔺晨却没什么好心情,盘算了前往礼部的路程和时间,一丝黯淡的笑容浮上唇角。
霍州秦府
入乡随俗。住进居士的院子,梅长苏也跟着撞钟声做起早课和晚课,并向照料他的洪向文要来经文,认认真真地誊抄起来。
日头温暖的下午他会走出西院,在枝繁叶茂的菩提树下,有两位长者会在那头下棋。
若是他没料错,其中一位就是秦大师,另一位……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人生。
他的心,他的眼,有太多的事。
而那两位长者的心与眼,只有石桌上的棋盘。
他观棋,心知观棋的规矩。观而不语。
他观棋,心知自身的能耐。揣摩于心。
他观棋,心知不能逞强。故他最多站上两个时辰,时辰一到,无论棋面如何,也不管两位长者是否在意,他都会躬身行礼离开。
在入住秦府的第七日,霍州下起了雨,看这雨势非但停不了且有越下越大的迹象。
这雨来得不是时候!
梅长苏皱起了眉。再过几日就是端午,龙舟赛……
“苏公子,今日有师弟下山置办杂物,您可有什么需要?”洪向文在门外朗声问道。
“请洪大哥稍候,我有份书信烦劳交托!”梅长苏颔首行礼道。
“苏公子客气,我稍后来取便是!”洪向文轻笑一声道,行礼退下。
昨儿个才是逢十,今日是初一。
昨天天气晴朗,不见下山,今日下着大雨却要下山了?梅长苏暗自忖道。
“总觉得,他们像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梅长苏轻叹一声,却说不出在哪露出了破绽。
提笔落墨,写下一份数百来字的嘱托,又想起去金陵办事的蔺晨和去截谢玉的甄平,算着时日,这两日该传回消息了。低头思忖一番,眉头拧起,秦府是清修之地,不适合让聂铎跃墙而入,他该想什么法儿获取消息?
金陵
金陵也下着雨。前日他离开礼部时,用小巧的机关焚尽了礼部存放的龙延香,掩饰了他顺走的沉香,也借此告诉所有巡城的官差:本公子真正的目的是这儿呢。
其实他从礼部顺走的东西也就两样,能润肺的沉香以及一颗珠子而已。
隔窗望去,满街都是搜捕“他”的官差。那些官差当然想不到,他们要找的人,就在金陵城内最好的茶楼上看着他们。
金陵全城戒严,只留有一道城门供百姓进出。
人,在被严查祖宗三代、里外搜个遍后还尚能出城;可飞禽……夏江不愧为悬镜司的首尊,在悬镜司和礼部先后出了事端后,立刻请梁帝下旨,射杀飞过金陵城内的所有飞禽。
其实就是为了射杀飞鸽,但为了减少将士的误判,故而让守在城楼上的将士,持着弓箭,将金陵城内所有飞出的鸟儿全部射杀。
还好我机灵。蔺晨想到此再次自鸣得意起来。他没料到夏江会请来这样的圣旨,依着他的能力当然出得了城,也有法儿把消息传递出去,只是他独行惯了,压根儿不会去考虑远在霍州的梅长苏正等着他的讯息。
“今日下了雨,画在谢府大门上的王八沾了雨水该现形了,嘿嘿!”蔺晨看着窗外的雨,见满街的官差都朝一个方向跑去,顺时又乐了,“哈哈,可惜谢王八本人看不到!”
“喵!”
“闭嘴!”一颗乌黑的丸子丢了出去。
“喵!”叫得更为凄厉。
“知道你在发春,可我已经找了三只母猫给你,是你自个儿不要的。”蔺晨口气不佳地道。
“喵,喵,喵!”
“……再叫阉了你!”蔺晨气恼地将桌上一条整鱼扔给了黄猫,“做猫要认命,懂不?别挑三拣四,闹啥脾性呢,非鲜鱼不吃,非整鱼不吃,记住,这是最后一条,没有下次了!”
黄猫低头啃了两口鲜鱼,听到蔺晨这番说辞,抬起猫头冲着蔺晨不悦地又叫了声:“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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