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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大街的猫,我咋就捡了你呢!得,猫大爷,你慢慢吃着,小生忙其他事去了!”蔺晨冲着黄猫嚷了一句,拔起腿就想从半启的窗户跃出,却又在下一刻收回了腿。
满大街的官差在找他,就算要逗弄他们,也不能把自己的窝给暴露了。想到这里,蔺晨不甘不愿地收回了腿,合下了半启的窗,难得正经地踏着步子迈出房门。
从荒宅捡来的猫儿不但凶、挑食而且脾气还坏,养了才五天已经撕坏他三件衣服了,可要是跑了,也是件麻烦事。
眼下全城戒严,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红袖招会会那个叫玉槿的美人儿吧,若是顺了眼,今年的美人榜就把她挂上去。梁帝,有这样的美人儿在金陵,你就不会惦记云丫头了吧。
红袖招真要去,也要等晚上。
现在……本应熙熙攘攘的金陵街头行人稀少,因雨,因满大街的官差。
多数店铺都因此关了门,琅琊阁在金陵的几家铺子也关了好几家。
但蔺晨并没什么罪恶感,他家的铺子不会因关门谢客几天,少了营生而开不下去,旁人家的铺子,他管不着。
雨越下越大,不急着赶路的蔺晨索性退到一家客栈的屋檐下,收了油伞,盘算着是进去歇个脚,还是站在屋檐下看风景。
正想着,有一队府兵匆匆而来……
f王的府兵?我又没去你的府邸闹腾,你们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让开!”手持大刀的f王府府兵冲着蔺晨吼了一句,“放跑了贼子,有你苦头吃!”
“……!”蔺晨低着头,躬身退到一旁,暗自好笑,我不就在你们面前吗?
少顷,十几个穿着f王府服饰的府兵鱼贯而入,冲进了他身后的客栈。一番打斗声后,f王府的府兵神气活现地押着两名男子从客栈大门走出。
才一眼,蔺晨心头就乐了,低头窃笑的他暗道:哈哈,本公子这一闹腾,倒让你们把江湖上有名的贼眉鼠眼给捉住了。武德、武能别怪我不仗义,谁让你们不长眼,偷不到我琅琊阁跑到金陵来偷,进了悬镜司,好好交代犯过的案吧!
但基于你们做了我的替罪羊,我回头再去f王府闹腾下,帮你们兄弟两个出口气。
f王。
又是一个舅舅。
赤焰案发后不但第一个站在了梁帝一边,还自动请缨抄了林府,协助禁军灭了金陵的赤焰部署,并检举英王长子前往北境送信……
可真是个“好舅舅”。
长苏,据卷宗所述,英王长子是把“谢玉、夏江为屠军”的口信送到了主营,可为何……
赤焰还是遭到屠杀。
或者,林帅其实知道,知道屠军要来,但……
为了身后的疆土,不能退?
几日前在悬镜司翻阅的赤焰卷宗,虽然让自小就看遍人间冷暖的蔺晨骇然,但他不是梅长苏,将卷宗记于心头后,也就只是琅琊阁的“故事”了。
再次支起伞的蔺晨,漫无目的地拐入一条小巷子。
眼前,有一头戴顶纱的女子款款走过,步态轻盈且身姿婀娜。走过蔺晨的身侧,掩面而笑的她,携来一股幽香。
迷情香?风尘女子?
全城戒严的时候跑大街上干嘛?虽说这是条偏离主道的小巷子,但……
这条路,通向夏江府邸的后门……
不施粉黛自妖娆,还真是个美人儿,是玉槿吗?
嘿嘿,不急。
先去谢府门前看王八有没有现形,再去夏府看美人儿在不在。若在,就看看她是和夏江私会,还是和滑族公主……今儿个上半夜呢,就去f王处晃晃,下半夜找誉王玩玩!
蔺晨想着想着就咧开了嘴:长苏,金陵是个好地方。
好玩的地方太多了,一天还排不过来。
明儿个早上补觉,晚上抱猫大爷去红袖招□□,哈哈哈,正好看看这美人儿是不是红袖招的头牌,够不够上琅琊美人榜。
霍州秦府
如同往昔,梅长苏用过午膳又小憩半刻后,才漫步到菩提树下。初夏,菩提树枝繁叶茂,两位老者在他来之前就已下了一会儿棋。棋面胶着,不同于往昔,今天的棋局,似乎是借用残局来下的盘面。
刚好就是蔺晨棋谱中最后一个残局。
蔺晨用了十五步赢下那局,他也是。
只不过蔺晨是险胜,他是横扫。
就因为这个,回到廊州的蔺晨,一连三日横扫与他对局的数盘棋。
“苏公子,何不坐下观棋?”轻轻的一句,出自秦大师的口中。
“……谢过秦大师!”梅长苏躬身行礼,欣然入座。
微风拂过,一片菩提叶飘落在案头的棋盘上。案桌旁的三人无一人动手将菩提叶拾开,哪怕这片叶子覆盖住数枚棋子扰了棋局。
“菩提为何物?”秦大师问道。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若尘埃。”梅长苏轻轻吟道,“但身处尘世,难免树欲静而风不止!”
又是一片菩提叶应风而落。梅长苏伸出手,接住了飘落的菩提叶,道:“叶落归根,却也会随风飘去。”
“苏公子年纪轻轻,怎生如此感悟?”秦大师执子而下,道。
“前辈见谅!”梅长苏浅施一礼,并没为所言做过多解释,只是淡然地道:“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苦痛。然晚辈生于尘世,也定然归于尘世。”
秦大师出乎梅长苏意料地笑了,“你这番彬彬有礼的世家公子,怎么就和蔺晨交了朋友!”
“……蔺晨是晚辈请的大夫!”聘书上写着呢。
“咦?蔺晨把医术重新拾起来了呀!”秦大师颇感意外地道,“倒是不易了,还以为他这辈子只会医兔子呢!”
“……还会医鸽子!”梅长苏略带怨气地道,脑海里不停地飘着蔺晨常嚷嚷的一句话:长苏,让我试试,让我试试呗。
“苏公子倒是和他熟得紧?”一直没开口的老僧轻声道,“他的鸽子可是宝贝。问他讨要香油钱还容易,问他讨要一对鸽儿可就难了。”
“……!”蔺晨给了他几对?
“苏公子与他是怎么认识的?”老僧禁不住问道。
“他……要拿我试他的针法!”不确定这话两位长者是不是会信,但这话蔺晨常说。
“苏公子怎么如此大胆?居然敢让他试?”秦大师愕然道,“你不知道他办事儿……!”
“总让人气恼,却不得不承认他办的事儿漂亮。”梅长苏轻笑着点头,“他是个极好处的人!”
“极好处的人!”一位老僧、一位居士,异口同声地惊呼。
“苏公子,你确定你说的那个人是姓蔺名晨去年刚刚弱冠的蔺家公子吗?”不愧为大师,过了最初的诧异后,秦大师已恢复了初始的淡然,但他仍狐疑地追问了一句。
“如果秦大师口中的蔺公子若是个托办之事都要讨要银子的主儿,那就和晚辈口中的蔺晨是同一个人。”
“苏公子觉得这样的人好处?”秦大师又问。
“付了银两,总会觉得银货两讫,互不相欠。可认识他久了,才晓得他做的事儿,远不是支出的银两能办下的!”梅长苏轻声道。
“……!”秦大师,老僧。
“总不能因他口口声声讨要银两,而无视于他办下的、看着不正经却妥妥当当且无后顾之忧的事儿。”蔺晨总能在遇到事情后,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事儿考虑周全和致远。他跟着学,跟着做,周全他能做到了,可致远……
“这倒是了!”秦大师附和着叹道,“见我府邸闹有老鼠,问我要一两银子,说有法儿保我府邸百年无鼠。那时他不过十五,我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给了他一两白银,想着就当作给予晚辈的礼钱。没想到,自那之后,我的府邸真的没有老鼠出现过!”
琅琊山那隐秘的山头,也没有老鼠出没。
“秦大师,蔺晨或其他家仆来送茶时,是否会住上一两日?”梅长苏突然问道。
“嗯,此处离霍州城区有些路程,留宿一晚是待客之道!”秦大师颔首道。
“晚辈失礼!”梅长苏起身,躬身行礼后,道,“晚辈在来之前,除去托付给秦大师的白针银毫蔺晨还曾给我一个瓷瓶,说是在院落内外的泥土里撒一些。若晚辈没料错,这应是驱鼠的药水,也是他每年必来秦府的原因!”
百年,世事难料,能保自身及下一代依约而行,已然不易。
“这……!”秦大师皱眉,“苏公子可有依约把药水洒了?”
“尚无!”梅长苏坦白道,“他将瓷瓶放入晚辈行囊之中,托付晚辈洒于院落各处,晚辈不知此为何物,故不敢妄动。然今日闻得秦大师所言,知晓该物用途,他日得闲自当依言而行。”
“苏公子就这番信他?”
“若不信,晚辈又如何得缘结识两位前辈!”梅长苏躬身一语双关地道。
“信其者,是之幸运,是之不幸!”秦大师长叹一声道,“世人总被表象所迷惑,苏公子倒是把蔺公子看得透彻!“
有吗?认识蔺晨也有段时日了,不觉得看透了他,反倒觉得越来越不懂他,可又觉得越来越了解蔺晨了。
他还是没法料到蔺晨要做的事,但已经不再奇怪蔺晨所做的事情。
“苏公子,你怎么了?”秦大师看向梅长苏,原本躬身行着半礼的梅长苏,站直了身子,明亮的眸子透出几丝不安,看向远方。
远方的空中飘着两只纸鹞,一只为鹰,一只为鸽。鹰为常见的墨黑,但鸽却是罕见的金黄。
甄平已得手,蔺晨尚无消息传回?
蔺晨……
于是,在秦大师和老僧的双双注视下,他们眼前霁月清风、面冠如玉的年轻人褪尽了脸上仅有的血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