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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一

    人命关于钱通天说是私了实难了

    张瑞金回家已有一段日子了,仿佛象变换成另一个人似的。他从困惑的行政岗位中解脱出来,总算又换了一种心情,加之冉晓春把他当客人看待,家里的大小事,田间的轻重活自己一人悄无声息的当担着。晓春为的是让他心情舒畅,有了好心情比吃土豆加牛肉的共产主义的日子还自在。他的心情好,脸像也好起来,一丝的笑意能显在眉梢。晓春更是喜笑颜开百倍的好心情。他也渐渐地觉察出点生活的滋味,日子也一天天充实起来。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象黑猩猩让女人惯着宠着,男人才是一个家庭的完满象征,张瑞金有了全新的感悟,见晓春去农资店买来了农药,就主动去厕所屋里找出喷雾器,不声不响地伴着她下田去。他已有好些年没有下地干这煎熬的农活了,头顶烈日,脚齐烫水,令人呕吐的农药味灌鼻。冉晓春有丈夫伴着,心中更是暗暗欣喜,干起农活更是事半功倍。晓春深情地望了下张瑞金,说:“这是二一九的优质中稻,等打过“稻半灵”防治了白叶枯病,过几天再施最后一次穗肥,千把斤就可到手了。”张瑞金见晓春说这话时,脸上挂满了当家人丰收的喜悦,那喷洒农药的姿态仿佛是仙女在舞佻。晓春突然发现丈夫在欣赏着自己,一下愧赧起来,秀发飘飘地。张瑞金对妻子夸奖地说:“想不到你的植保水平还不赖呢!这么多年我指导农业生产,也只是蜻蜓点水,在大会上安排一下,说几句镇农技站资料上印的话。你把这稻叶都培植得油光光的了。”晓春一手按着把柄,一手持着喷杆,回着丈夫的话说:“现在种田谁不知道施肥打药的。”

    男女伴耕的农家生活,胜过了神仙似的。他俩有说有笑、有商有量、有疼有爱,没有感觉到天气有丝毫的燥热。冉晓春趁丈夫换药水的机会,用特地带来的新蓝花毛巾将他额头上的汗轻轻擦掉。张瑞金侧过脸望着妻子温情、妩媚的姿容,一种好久未有过的无忧无虑的男人的胸怀和激情油然而升,恨不得学电视里的男欢女爱亲吻她个够,只可惜是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进行着有毒害的农活,不能那样放荡而得罪太阳且无视安全导致中毒。冉晓春见丈夫痴情地木讷着,僵硬的唇羽翕僖着,便避开他那炙人的目光,平静地说:“太阳太烈了,让你都晒出满额的汗味了。”张瑞金也借着话说:“告诉你,夏至太阳直射北回归线,太阳高角度最大,白天最长。今天是二十八了,夏至都一星期多了,再过一个多星期就是小暑了,那才进入最热的天,再到上蒸下煮的双抱日子,那才热得要人命的。”冉晓春说:“我是熬出来了的,只怕你受不了,到了双抢你就呆在屋里,不要你下田,只给我准备菜饭就是了。”张瑞金配兑好药水,背上喷雾器,说:“这算什么,一个男子汉的。我还想在种养上搞点名堂来,养过上十亩的黄鳝,还有稻田养鱼,我学过挖回旋鱼池,你支不支持?”冉晓春说:“你都是搞的正经事,我有什么不支持的。”

    正在他俩说得情投意合的时候,组长过来对他们喊:“村里干部今天在我们组收款子,这时轮到你家了,你们快回去,他们等着你们呢!”冉晓春也朝组长喊:“知道了。”她转向张瑞金说:“你先歇会,我回去和他们说说。”冉晓春这样盘算着,是怕丈夫不好和村干部们相处。张瑞金却说:“太阳当顶了,正好回去歇着。”冉晓春奈他不何,俩人便一起收了喷雾器和没有用完的农药“稻瘟静”,将那用完的“稻半灵”空瓶子也带上。这“稻瘟静”还是早稻防治时用了大半留下的,本来冉晓春去农药店是买“稻瘟静”的,店主介绍了这种“稻半灵”新药说比“稻瘟静”顶用,他们准备在八亩田的中稻里将留剩的“稻瘟静”也用完,谁知组长来叫他们。不知是他俩跟着小组长,还是被小组长领着回到家里。冉村长见张瑞金卷着白净的裤腿,提着药水机回家,便不知是恭维还是讥笑地说:“呔!我的书记哥,治虫的活你还没有忘记呀!”张瑞金没有理睬他们,去放下药水机,又用肥皂洗了手,然后回到堂屋来,恺悌地说:“你们都站着干吗!”冉晓春藏好“稻瘟静”后也过来忸怩作态地说:“请坐。”那个瘦个儿的计生副村长嘿嘿一笑说:“你张书记不开口,谁敢坐呵!”张瑞金听着这玩笑的话怎么就整个的酸溜溜的挖苦调儿,便板起了面孔说:“你小子说的什么话!”他见他们都一个阴阳怪调的,火就上来了,捐忿地想到了朱家河的胡大任的一句名言:真是凤凰落翅不如鸡,虎落平阳被犬欺!接着又硬邦邦地说:“坐不坐,随你们!”

    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说话者无心,听言者有意。本来是满怀拘谨,诚心诚意来接待村干部的张瑞金,一下象包子铺的丫头——气鼓鼓的,脸皮也皱了起来。冉村长见老书记脸色陡变,本想说几句逗趣话调节一下氛围的,这时也不好开口说什么了,便望着计生副村长说:“小成,你说说。”小成姓冉,是村里管计划生育工作的副村长并兼村里的出纳。冉小成听了村长的话后忙嘻嘻的笑着说:“大人不计小人过,晚生我有时就有点不上正板的,任凭老书记打罚。不过,今天我们来是为公事、正经事,就是夏征任务,负担卡上都写明了的。你们家的田亩费六百三十六,人头费五百,总共一千一百三十六块。你们家租种的弃田不在之列,由原承包户与村里结帐。每年您都是支持了村里的工作的,都是一季夏征完成全年的任务。”冉小成说完,又痴傻着笑脸,等待张瑞金的回答,五名村组干部都睁睁地把目光聚向了他。冉晓春见此情此景,担心丈夫和他们吵闹上,忙过来说:“瑞金不晓得家里的情况,他才回来,应该不能算人头费。”冉小成认真地解释说:“哪能呢!是爷爷奶奶、你和二个孩子,每人一百的人头费。”冉晓春忙说:“爷爷奶奶不能算到我们家的户上。”冉小成又说:“往年都是这样负担的,不信你看卡上写的,我们还不都得以卡上的为准,要到七十岁以上才免出人头费。”冉晓春也不示弱地说:“七十岁当然不交了,人都要见阎王爷了,你们去阎王殿找阎王爷要款去!”

    双方的话儿说得有些僵持起来,气氛越来越凝重阻滞。张瑞金抢过妻子的话说:“话说得好,我认了这个帐,只等镇里给我的补偿钱到位了,就全部交。话说得不好,我一个指儿也没有。我爷爷奶奶都年近古稀的人了,还出人头费呀?你们就是这样欺压老百姓的。”冉村长再已按捺不住了,非要出这口恶气,忙说:“你张瑞金也是当过干部,见了世面的人。我们欺负老百姓的本领恐怕还是从你那里学来的。”张瑞金一听这话,真是火上浇油,两只黑洞洞的眼睛象两柱火炬,大声吼道:“既然你们跟我学的就别在这里撒野了!”冉村长毫不畏惧,用更大的嗓音更高他八度地说:“你搞清楚些,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张副书记吗,你现在是张冉村的村民!老子该见过几多狠人,老子还怕了你!”冉晓春在一旁也受不了村长的一番话,百分之一百一的站在丈夫的立场上,不再惶恐,再不担心,也喳喳地喊:“你们给我滚!我又没有请你们来。”张瑞金也逞威赶他们滚。张瑞金的老爹张作贵是过去的老支书,在小儿子家闻讯后也赶过来,便给大儿媳助威叫道:“你们这些个贪官,给我老子死走!”村组干部们同心协力,一致对敌,个个雄鸡似的斗上了。当冉晓春动手将他们往屋外推时,都被他们用力甩到了一边。张瑞金还是在保持着最大的克制,守着最后的防线,眼睁睁地见妻子被人推倒在地,也不动手去打人帮驾。谁知张老爹见儿媳被推倒,儿子一旁铁青着脸,一股子气硬在喉咙口,忙去内屋找棍棒。不巧,张老爹一眼看到了农药瓶,想到瑞金被精简回家后肯定心里不舒服,他只好回避到小儿子家住。然而,他在小儿子家不免受些儿媳之气,又想到当了十多年的支书,一家人竟落到如此可悲的下场,还受着这般狗日们的欺侮,真是划不来!此情此景,他就觉得活到了尽头,一个可怕而可悲的念头在他脑海出现,他没有丝毫顾忌地拿起地上的农药瓶,冲向他们喊道:“这都什么世道,欺人欺上门来了,我把老命给你们拼了,就死给你们看。”冉村长说:“你死吧,死了减轻一个负担,我给你放一架鞭。”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要夺掉张老头手中的农药瓶时,老人已狠心地将农药瓶盖拧开,将瓶嘴塞进嘴里,象抽水机引水样的咕噜咕噜地尽情地喝个够。

    倾刻,张老头一头栽倒在地,脸象猪肝,嘴溢白沫,眼睛死鱼眼睛一般的定格。麻木的人们这才警醒起来,喊着,忙着救人。冉晓春摇着公公的肩背,嚎啕大哭起来:“爹,天啦!这怎么得了!我把命给你们拼了!”哭闹声招来了乡邻们和过路的闲人。几个人将正欲扑向冉小成的冉晓春拉住,张瑞金也惊惧得清醒过来,忙上前去拿掉父亲手边的农药瓶,去抱父亲。冉小成轻声对虎视眈眈的村长说:“快把老书记送到医务室去吧!”冉村长瞥了他一下,气汹汹地说:“又不是我们让他喝的,自讨的,活该!”有乡邻站出来焦急地说:“冉村长,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快救人要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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