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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清晨的澳洲海滩游人寥寥,两个小孩子你追我逐,海滩世外般的宁静将欢声笑语衬托愈显嘹亮。
一个年轻的母亲双臂环膝坐在沙滩上,静静地望着眼前无忧无虑的画面,海风将她柔长的发丝吹拂出优美的弧度。
“妈咪,妈咪,哥哥又在我头发上扔沙子!”小女孩跑向母亲“控诉”。
简荨温柔地叹气,为女儿轻轻掸去头发里的沙子,又作出严肃的表情:“汤皓然,是不是又欺负妹妹了?”
“妈咪,这次是妹妹先扔我沙子的。”皓然也委屈地控诉。
简荨又继续帮儿子掸去头发上的沙子,拍了拍他的小脸,“让一让妹妹,好不好。”
再转过头,同样严肃:“皓妍,你也不要欺负哥哥。”
汤皓妍搂住母亲的颈脖,软软糯糯道:“妈咪,下个月是我的生日,爹地会回家吗?”
简荨沉默了一会,随即将一对儿女拥在心前,“妈咪也希望他回家为我们皓妍庆生。”
“那妈咪会写信告诉爹地吗?”皓妍问。
“会的。”
“妈咪想爹地吗?”
简荨怔怔望着女儿。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个小女儿的脸部轮廓和一颦一笑,已经越来越有那个人的影子。
当年海面上的火光漫天,消散了她一惯的淡定镇定,她失去意识般浑浑噩噩度过了两个月,所有人都来了,都在她身边,试图唤醒她。她每天唯一做的,就是双眸无神地望向天际,只要看到一架路过的飞机,就要说“永恒”两个字,仿佛她的意识里只有“永恒”,即便心理医师也束手无策,直到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那一晚最后的告别,制造出了这个意外的生命,将她从自我催眠和消沉中拉回到现实。这个小生命是她的念想,她的救赎,她的永恒。
“想,妈咪很想他。”简荨轻轻点了点头,眸光缥缈地望向天水重合的远方。
陆明月总是叹气:孽缘就是孽缘,逃不掉的。只是没有想到,当年她顺利逃离了汤家,换来的却是女儿在汤家搭进了一生。
汤雅媛总是谑笑:爱情战场上的战术取决于女人。在争夺简荨的战场上,拼的不是霸道,也不是忍耐,而是谁够投女人所好,谁够狠。那一身飞机师制服,和愿意为她去死的偏执,注定他会是爱情战场上的赢家。
她说的对,对极了!
汤谨言,你赢了。你赢了他们,赢了我,赢了全世界。
你赢的彻彻底底,赢得无所畏惧。
然而,你究竟还要同我捉迷藏到几时,你是在惩罚我,还是在惩罚你自己。
“爹地是因为做错了事所以离开我们,但是我们已经原谅了爹地,我在信里写我想爹地,为什么爹地还不回来?”皓然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在那年迪斯尼旅行和在芬兰看过极光后,他崇拜的父亲就忽然消失,一去不返了。
母亲说因为他做错了事,要一个人静一静。就跟他一样。有时他做错了事,也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声称要一个人静一静。所以他要理解他爹地。只是,他只需要静三分钟,可是他的爹地为什么一静就是三年。
“因为爹地还想再继续一个人静一静啊。我们多给爹地一点时间好吗?”简荨抚着他的小脑袋温柔地说。
皓妍撅起小嘴巴,一脸难过:“皓廉哥哥和皓澜姐姐就有爹地。”
皓然不服气地反驳:“我们有妈咪,他们没有!而且我们也有爹地,只是爹地还没有回家!爹地要一个人多静一静!不许说我们没有爹地,知不知道!”
皓妍重重点了点头,“知道!”
看着一对儿女拌嘴,简荨无奈笑了笑,笑意有满足,也有伤感。“过几天妈咪要飞,你们乖乖在家等妈咪。皓然,照顾好妹妹。”
“妈咪会穿制服飞吗?”两兄妹争先恐后地问。每当看见自己母亲一身机长制服,袖口上金色的四道条纹闪闪发亮,英姿飒爽,高挑自信,他们就觉得,全世界没有比他们的妈咪更厉害更漂亮的人了。
他们在澳洲的幼稚园曾有过一个活动,让每个小朋友的父亲或者母亲穿着自己工作领域中的制服,带上工作必须用的物件或工具,在小朋友们面前介绍这个职业。
有身着围裙的主妇母亲当众做草莓酱鸡蛋烤饼,也有当消防员的父亲穿着红色消防员制服向小朋友讲解防火知识,还有当警察的父亲穿着警服向大家讲解如何自我保护。还有写过畅销书的作家母亲戴着眼镜鼓励小朋友如何发挥自己最大的想像力天马行空,甚至还有当议员的父亲教导小朋友如何行使自己的人.权,说出自己的心声,帮助社区更加美好。
每个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增长了知识量的同时,也在构思将来自己的人生宏图。可是当一位母亲身着一身飞机师而且还是机长制服出现的时候,全场先是瞬间寂静,再不约而同发出由衷地赞叹声和热烈的拍掌声。
“哇,这是你的妈咪?好厉害,也好漂亮!”旁边的一小朋友问皓然,满脸羡慕。
皓然眉毛一挑,“当然,而且她是captain哦。”
然后又崇拜地看着自己母亲拿着飞机模型和飞机彩图,学识渊博地讲述各种航空知识,造辞风趣幽默简单易懂,直到尾声,所有人甚至幼稚园的老师都还意犹未尽,纷纷请求她再多说一些。
“你们知道吗?我爹地也是飞机师哦,而且也是机长呢。”面对大家带着羡慕的围观,皓然兴奋。
“真的?你的丈夫也是飞机师?”其他小朋友和家长惊讶地望向简荨。
简荨微笑着点头,“是的,他相当出色。”
那一时刻开始,很多小朋友都建立了将来要做飞机师的梦想。那更是皓然和皓妍永远都不会忘记,也是他们最骄傲最幸福的时刻。只可惜,父亲不在。
“妈咪要飞,那这次是谁照顾我们?”皓然问。
“你们想要谁照顾?”
皓然扳着手指一本正经地细数:“不要Lisa,lisa只会英文不会香港话。不要外婆,外婆凶巴巴的。也不要大伯父,大伯父冷冰冰的。上次去香港找皓廉皓澜玩,大伯父都不和我说话。”
简荨笑了,“那让三叔过来照顾你们?”
两个小朋友欢呼:“我们喜欢三叔!”
——————————
香港汤宅。
汤皓澜小朋友正在欲哭无泪,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她最怕的一个人,尤其她还穿着一身制服。虽然知道这是给飞机师的制服,但是她会不由自主地脑补成警察。
“知道错了没有!”简荨拿着戒尺训斥。
眼看戒尺要在掌心落下,汤皓澜一紧张,要缩回掌心,却被紧紧抓住。
汤皓廉正在一旁捂嘴偷笑,还不忘“落井下石”:“二婶,汤皓澜已经不止一次这样了。只要二婶不在香港,她什么都敢的。”
一听到这个,简荨转过身,一字一句开口:“汤皓廉,”
“我在!”汤皓廉马上坐直了身体。
“你有做错什么?”
汤皓廉连忙举起双手,正经道:“我最乖了,什么错事都没有做!不信二婶可以问爹地!”
简荨眯起眼睛:“是吗?看到妹妹做错,不及时制止,这也没有错?”
“二婶......”汤皓廉说不出话了,嗫嚅道:“知道了,我会制止的。”
这一回轮到汤皓澜在一旁偷笑。
“你们的手都给我伸出来!”简荨怒道,没有商量余地。
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他们可怜巴巴地望向一边的父亲。
“算了,他们还小。”汤雅梵抱着臂膀打圆场。
“汤雅......”停顿住,她轻声一咳,面无表情地改口道:“大伯哥,正是因为他们还小,所以要教。”
听到“大伯哥”三个字,汤雅梵例行地脸色一沉,冷声道:“听到没有,把手伸给二婶!”
这下真的没有指望了,两个小朋友闭上眼睛乖乖伸出掌心,每人各挨五下戒尺。
汤家龙凤双生的少爷小姐小小年纪就魔性十足,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他们最怕一个人:他们的二婶。
他们只知道,从小他们就没有母亲,每当他们生病,这个二婶会轻声哄他们入睡。每当他们惹祸,还是这个二婶,会严厉的训斥他们。很奇怪的是,他们那个在外界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冷面爹地,只要面对这个二婶,就会变得十分奇怪,有时温柔,有时伤感,有时会莫名其妙地发火。
总之他们对这个二婶又爱又敬又怕。有时他们会悄悄地希望,这个二婶是他们的妈咪。可是他们很难忘记,有次他们喊了这个二婶“妈咪”,她忽然沉下脸,严厉地说:“不要叫我妈咪,我是你们的二婶!”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二婶,他们莫名地害怕,从此不敢再喊她“妈咪”。
可是他们又看见,二婶背对着他们悄悄泪流满面。
“我要妈咪!”掌心被戒尺打得火辣辣地疼,汤皓澜张嘴哇哇大口。
“你们的妈咪死了!”汤雅梵对女儿扔下这句话,头不回地上楼去。
望着他冰冷的背影,简荨深吸口气,闭了闭眼睛,蹲下身将一对子女搂在身前,心疼地说:“打得有点痛,对不对?二婶也不想的,对不起。”
“二婶,爹地刚才说妈咪死了,是不是真的?”皓澜抽泣着问。
简荨拂去女儿的眼泪,忍住自己的泪水,脸上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没有,你们的妈咪没有死,将来有一天她会回来的。你们还小,等你们长大就明白了。”
老管家望着这紧拥在一起,相见不相认的母子三人,重重叹气,直道是孽缘。
“二婶,你是不是又要回澳洲?”小床上,皓澜枕在温暖的臂弯内,听完故事后,脸色已经困倦,却又不肯入睡。
今天正要离去,臂腕却被女儿紧拽。看到皓澜要哭的脸色,也看到旁边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期盼乞求的目光,简荨终是心软,陪他们吃了晚餐,再亲自送两个孩子睡觉。
简荨吻了吻女儿的额首,温柔道:“二婶还要负责返航的航班,不能在香港停留很久。不过二婶答应你,只要飞来香港,二婶就会过来看你,好吗?”
“二婶,为什么哥哥和妹妹可以和你住在一起?”
“因为......因为我是他们的妈咪啊。”即便痛涩彻骨撕心,但事无完美,面对取舍,终究不能两全。
“我也想要妈咪。二婶,你做我们的妈咪好不好。就悄悄做我们的妈咪,我不告诉别人,我保证!”
......
将女儿哄入睡,拂去眼角的泪痕,轻手轻脚带上门,见到佣人正端着咖啡要去书房。
“把咖啡端回去,”恰时另一个佣人端着宵夜过来,简荨接过宵夜的托盘,“你们去休息吧,我去书房。”
佣人们应声恭敬离去。眼前这个女人虽然名义上是汤家的二少奶奶,三少爷和大小姐的二婶,更多的时间都住在澳洲,亲自照顾甚少回港的二少爷和二小姐,但大家心知肚明,实质上,这个女人是汤家隐形的女主人。
老管家和老佣人们嘴巴闭得严,一脸高深莫测。新佣人们知趣醒目,深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该听谁话,该看谁的眼色,
豪门总是会有一些不为外人所道的辛秘,更稀奇的都听说过,汤家算是相当安静低调,很少被外界所八卦。他们作为打工的,自然更不会拆主人家的台。尊重隐私和保密是很多领域的职业守则,包括家政工人。
此刻的书房灯影黯淡,汤雅梵倚躺在转椅上,望向窗外的树影,五指吊着红酒杯杯口,轻轻晃动。
简荨走上前,放下托盘,将红酒从他手中拿开,“既然喝了红酒,就不要再喝咖啡,我让佣人给你做了宵夜。”
汤雅梵晃动转椅,语气戏谑:“呵呵,有劳二弟妹了。”
简荨也不客气地接过话:“举手之劳,大伯哥。”
他冷冷道:“够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如果你过来就是为了提醒我是你的大伯哥,你出去吧。”
简荨却拉开客椅,径直坐在他的对面,对上他的目光,严肃地警告:“这个是事实,如果你不希望我再提醒你,那请大伯哥今后在孩子面前一律叫我jennie,简荨或者弟妹,而不是阿荨。你今天犯了三次忌,前两次我已经提醒你,你装作看不到。”
终是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与他相见不相亲,与孩子相见不相认,罪源于己,却也是命运弄人。
他苦涩,声音有些无力:“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气氛沉默,很多话想说,待真正面对面,头脑又处于一片空白,无从开口。简荨深吸了一口气,“我过来,就想就皓廉和皓澜的教育和你谈一谈,尤其是皓澜,你太纵容她了。”
他戏谑:“他们的妈咪都不管他们,你身为二婶,又有什么立场管?”
她垂眼笑笑,“好,既然你这样说,那以后不要让我过来管他们。”
她起身,正要离去,就听见他在身后幽幽开口:“皓廉是汤瑞的继承人,他自幼被我严格管教。但是皓澜,如果我不纵容她,如果她不惹祸,他们怎么会再次见到自己的妈咪,我又怎么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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