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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二老爷被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怔愣,请什么?
“沈知州不是让本官在贵府小住,好方便到衙门办差?”元临摸了摸刀柄,似笑非笑地看他。
他们一行现在是住城外的驿站, 每日都要策马进城,这也是沈二老爷能找到唯一示好的地方。
“是...是!”沈二老爷猛地一拍脑门, 神色愈发恭敬,“大人这边请, 下官已让人将院子备好。”
元临也不跟他客气多话,朝他相请的手势方向走去。沈二老爷忙在侧边领路,一路笑呵呵地却不敢多言,还时不时在暗处用余光打量。
本朝枢密院同知官从三品, 能坐到这个位置的,那就是皇帝亲信、心腹。不过像元临这个年纪的知院倒是没有过的。
听闻这全是因为此人颇有手段,陛下才特意提拔。
说白了, 就是心狠手辣,只要陛下看不顺眼的,他都会扫清拔出。
沈二老爷想得心悸, 打了个激灵,不敢再偷看元临, 心中安慰自己。他离皇帝那么远,应该没有碍着眼才是。
“院舍简陋, 还望大人包涵。”
很快, 位于前院东面的客院就到了。沈二老爷笑呵呵将人往里引, 元临目不斜视,直接就进了上房,跟在他身边的侍卫霎时就守在门口。
高壮的身影将门遮得严严实实。
还在屋外的沈二老爷被迫停下脚步,满脸尴尬站在门前,进退不得。
“...下、下官去为大人准备暮食,大人先歇一会。”
在官场多年,沈二老爷察言观色和给自己找台阶的本领已炉火纯青,说罢朝着门施一礼,从容离开。
才出了院门,他眼角抽搐着,面上的笑意亦一点点散去。
不管对方态度如何,人来了,于他来说就是好事!
沈二老爷很识趣离开,让厨房准备了正常的暮食,东西送到元临眼前的时候,他身边的侍卫哼笑道:“这个沈知州心眼倒是挺多的。”
想用俭朴来示清廉。
“这时候他敢上大鱼大肉那就是没脑子了。”元临执起筷子,他倒是什么也不挑的。
在院子里巡视一圈的侍卫前来禀报,“大人,这院子东侧连着花园,还有一个临小街的侧门,竟是单独开的。”
元临听着笑了:“果然是个聪明人,事事都考虑得妥善。”
这是个独立的院子,他可以从侧门自由进出,也算是避嫌。沈和信这人算得上满身都是心眼。
侍卫又说:“大人,属下可是今晚就去探那刚回府的沈大娘子?”
“不着急。”元临夹了一筷子豆腐放嘴里,嫩滑的口感还不错,“在沈家要住许久,这个大娘子总会遇上的,我们身上还有差事,不能本末倒置了。”
侍卫闻声垂了头,元临挥挥手让他们也下去用饭了。
他本是不想到沈府住的,昨儿下属却从玄灵观回来,说嬴戎那边的人画了画像,还打听到其中一位特征明显的小娘子离开了。
下属在那等了两三天,不见嬴戎的人再回去,从而怀疑要找的正是离开回家来的沈大娘子,就记录好观里几个小娘子的信息赶回来。
元临虽是不完全摸透嬴戎的脾气,但确实是暗中再派人去找,说明他对小道姑很关注,他亦觉得属下的判断是对的。
嬴戎的人可是画了画像,如若画像中有那小道姑,他怎么可能不派人再跟着。
“这回你还逃得了吗?”他若有似无地笑了笑,觉得偶尔来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挺有意思。
***
夜风徐徐,花树的清香就随着飘到屋内。
沈卿卿正与婢女坐在矮案前用饭,桐月盯着手中小小的一碗粥愁眉苦脸。
“这也给你。”女郎好笑地将手边未用过的米粥递了过去。
桐月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说:“奴婢哪里能用娘子的,晚上娘子会饿肚子的。”
“那你不饿肚子?”
沈卿卿反问。
她的饭量可是自己的五倍,就是两碗米粥也不顶用的。
婢女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抬头将手里的粥喝了,站起身:“奴婢饿了就喝水!水也能饱肚子!”
沈卿卿见她直接又灌了几杯茶,哭笑不得,还是让她将米粥用了。
“你且忍这一晚上,明日让你大口吃肉。”
“吃到饱?”
“当然。”
“吃三顿?”
沈卿卿就笑出声:“让你天天三顿都吃肉!”
“好,吃饱了奴婢力气也大一些,能更好保护娘子。”
婢女圆脸上写满认真,沈卿卿被她逗得实在忍峻不住,她真是找了个活宝婢女。
回到正院的沈二老爷却又是被气着了。
“她说累了?”他横着眉看站在自己跟前的嫡长子,“我要给她接风洗尘,她说她累了?!”
沈彦也无可奈何,说:“是的,大妹妹说累了,正好先前吩咐厨房准备的暮食又送了过来。所以......”
“所以她就折我的面子!”
沈二老爷勃然大怒。
元临给他甩脸子,他忍了,毕竟官大压死人,现在一个晚辈也敢抬着架子。
“她以为捏了个小把柄我就怕她了!我耍心眼的时候,她还不知在哪等着投胎!”
沈二老爷气得直拍桌子,强撑着坐在一边的沈二夫人见此莫名有些窃喜,没来由,还在心中感慨沈卿卿气人真是有一套。
少年郎君听着嘴动了动,想着,她拿捏住的可不是小把柄,但始终还是没能张口说出来。
“都是你这蠢妇办的蠢事!”沈二老爷对着木头一样杵在跟前的儿子瞪眼,将怒火又转到妻子身上。
沈二夫人被骂得直缩脖子,委屈得不行。
怎么又关她事,明明是沈卿卿那丫头厉害,他自己吃瘪失了脸面。
当夜,沈二老爷没留在正院,还是去了妾室那儿,沈二夫人望着铜镜里已显衰色的自己,免不得一番垂泪。
“夫人别伤心了,哪个男人不是这样的。”伺候她的齐妈妈安慰道,轻轻为她篦发,“只要等郎君考了功名,二娘子的好亲事尘埃落定,那您就是嬴家。老爷也有老的一天,这个家总要交给郎君的。”
“话是这样不假。”沈二夫人抬袖抹眼泪,“但那死丫头已经有警觉了。”
“夫人这是着急糊涂了,人在家中才好,我们最好下手。奴婢认识西城号子巷的人。”
西城号子巷。
沈二夫人双眼一亮,那个地方人龙混杂,做不少龌龊的勾当。
“对,号子巷的人,老奴去弄一些迷魂烟来,到时怎么找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就是贴身藏着,她们也能给找出来!
“好!明日你就出府一趟。”妇人激动得都站了起身,连最珍惜的头发被扯掉几根都没有注意。
齐妈妈沉默地偷偷将发丝扬在地上。
翌日,齐妈妈早早出了府,沈卿卿用过朝食后到园子里散步。
沈府老宅并不算大,经过拓建将园子就延伸到东面,原本的小荷花池亦修成了湖。此时正是夏季,离岸不远的荷花开得鲜艳,蜻蜓颤翅停驻,碧波轻荡,景色十分怡人。
“找人要个杆子,这处正好钓鱼,中午还可以给你加餐。”沈卿卿抬头,看着明媚的阳光起了意。
桐月一听有吃的,笑嘻嘻就拦路过的下人要东西。府里的仆人早听闻大娘子出手阔绰,自然乐意跑腿,很快就送来了垂钓的杆子,拿着一百赏钱开心地走了。
人走了后,桐月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朝悠闲地沈卿卿道:“娘子,鱼多少钱一条,一百大钱能买好几条了吧。”
亏大发了!
沈卿卿不知她怎么突然算起帐来,只笑道:“一百大钱能买不少鱼,却是买不到人心啊。”
桐月似懂非懂,女郎又道:“说了今日吃好的,这鱼我亲手做,你与许大爷出府去。打听好州城最有名的酒楼,然后告诉他做最好的菜,你们就回来,不用交银子。让他们关府里来,你在门口接进来就可以。”
“不要给钱?”
“不用给钱。”
女郎十分肯定。
桐月霎时笑得双眼晶亮,拍手道:“好!这下不亏了!”
沈卿卿的鱼勾正好动了动,却在她清脆巴掌声下又归于寂静。她将线收了回来,看着空空如也的勾,叹气:“快去吧。”
不然今儿想吃鱼是没有的了。
婢女脚步轻快地离开,沈卿卿换了饵,继续耐心等待。
不远的林荫小道有一行带刀侍卫走过,中间簇拥着神色清冷的青年郎君。这正是元临带着属下从前厅回来,沈二老爷做为主人,自然是邀请招待一回。
一餐朝食算不得什么,元临心情不错,也就客随主便应了。
却不想...树荫下的青年郎君突然脚步一顿,注意到坐在湖边的身影。
她背对着他们,一头长发没有挽起,只在发尾松松绑了方锻带。她轻轻一个动作,锻带微澜,在阳光下折射着细细光泽。
侍卫们也跟着停下来,朝他视线落点看了过去,见着一位小娘子在垂钓。
“大人?”
“你们留在这,没我命令不要动。”元临抬手示意噤声,带着好奇心走出小道,在侧面看女郎的面容。
瓷白的肌肤,鼻子挺翘,似乎心情不错,精致的眉眼间有着浅浅笑意。潾潾波光亦全在她那双好看的眼眸中。
元临盯着她的眼眸看,即便是侧面,即便这个小娘子眉宇被刘海遮盖,他几乎在瞬间就确定了。
观望的侍卫们就见他悄声靠上前,沈卿卿只觉得眼前光影微暗,有身影像山一样笼罩住她。
她心下一惊,在站起身瞬间手腕就被人扣住,肩头亦被有力的手掌掐住,就那么将她按靠在一边的树杆上。
带着冷意又有几分戏虐地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找到你了,逃跑的小道姑。”
幽幽的月光落在那擦刀男子的身上,如霜似雪,更显得他气质清冷斐然。
元临离开玄灵观,脑海里还留有沈卿卿的事。
第一回在个女子身上栽了跟头,要说立即就忘记,不太可能。
他沉默地擦着刀,细细回想沈卿卿的面容,发现除了她那极亮的眼眸,其它的细节又记不太清楚了。
——但她肯定还是藏在道观里。
元临思来想去,只有这个结论,就是不清楚那些道姑是怎么将人藏得那么严实,名册更是丝毫视破绽都没有。
总之,不信人会凭空消失。
这一静下心来琢磨,他脑海里闪过什么,表情先是错愕,旋即整张脸都阴得能滴出水来。
他发现自己先入为主,导致判断偏差了,或者……她根本就不是个道姑!
所以那个名册才能跟在场所有的人都对上。
元临想到自己不该犯的疏忽,恼怒交织。当时混乱,他又被挑起了怒气,就变得不那么冷静,合该是那丫头片子好运气了!
他擦着刀身的手就一顿,无意间,指尖摸到一处不平。
奇怪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当即将刀身横在眼前。如霜的月华下,刀面泛着幽幽冷光,平整似镜面的刀身居然凹下去了小小一块。
什么时候伤着刀了?
元临盯着那痕迹,猛然回想起在山林间沈卿卿使诈的事,当时他抽刀挡了一下袭向下身的那枚银子。
想着,他又用手摸去那个伤痕,有着深深的怀疑。
一颗银子,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能将他精铁做的刀身都砸个洞?
不对,应该是说,那个狡猾的小丫头能有那么大的力道?
就算是弓|弩恐怕也只能将他的刀伤成这样吧。
或者...力道还不如。
元临又陷入沉思,越想越觉得沈卿卿不简单,当时所有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他并没看清沈卿卿是怎么丢出的银子。
有了新的发现,那种想将人抓住的念头就更甚。他扬声唤人,吩咐道:“你折返,回去峿山那个道观暗查,查客院住着的人,十四到十八左右的小娘子。不要惊动任何人。”
来人应是,他又补了句,“记得一定要避开公子的人,找到人后只打听清楚,不要妄动。”
嬴戎应该也会再派人找那个小丫头,毕竟先前还放走了人,又吩咐不让伤她。而他还没弄清楚两人有什么关系,慎重行事最重要,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就不好了。
远在道观的沈卿卿还不知道自己就像块大肥肉,已经被两头狼给惦记上。她晚间也算是受了惊吓,逃跑耗费不少体力,一夜睡得极香。
再一睁眼已是第二天,只是帐内昏暗不见光影,让人产生不知何夕的错觉。沈卿卿坐起身,朝帐外喊:“桐月,什么时辰了。”
帐幔很快被撩起,桐月脆生生地应道:“已经辰时了,只是在下雨,天色就显得暗。”
“是天明时开始下的。”婢女又补了句。
又下雨了,近个月来雨水颇多,听说山下不少良田都内涝,农户们都不敢下秧。沈卿卿揉了揉太阳穴,任婢女将身后头发束起。
“娘子起来了吗?”
有一个声音传进来,沈卿卿抬头,就见李四家的和陈力家的推门而入,脸上还挂着殷勤的笑。
她就看了眼正为自己束腰的婢女。
桐月有所察觉,撇撇唇,快速理好腰带站起来低声说:“娘子,这两人一早就过来了,跟奴婢抢着收拾。”
这边话音未落,不请自来的两妇人已经走到衣柜前。李四家的笑吟吟道:“娘子怎么穿那么素净,娘子这个年纪就该穿鲜亮的才是。”
只是一看衣柜,傻眼了。
里面的衣裳不是素白就是素黑。
“哎,你们怎么乱碰东西。”桐月不满上前,将人从衣柜前推开,“娘子在孝期,你们要娘子穿鲜亮的,是黑了心肝还是烂心烂肺,要让我们娘子被人戳脊梁骨。”
两人被推得连连后退,还劈头盖脸就一通骂,登时气得涨红了脸。
“我不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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