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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踩在最激烈的节奏上,他站定大厅中央。一双疲惫却不减精神的眸子环顾四周,最后落在赵宜楠身上。
“你来的正好。这件事,你想怎么说?”白瑞方轻咳了两声。
“妈,起来。”白卓寒伸手捉起赵宜楠的胳膊,将她从半跪的狼狈中解脱出来,“做错了事,就勇敢点承担。人只能下跪给忏悔,不能屈服于逼威。”
“卓寒……”看到儿子出现的一瞬间,赵宜楠泪流满面。
她甚至以为白卓寒再也不会原谅她了。余下的人生就真的再也没有意义了。
“爷爷,我妈做的错事,我亦无法全然避责。如果不是我误会唐笙在先,我妈也不至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激化矛盾。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必须要给一个交代出来。
现在距离我任职考察期还有半年。首先,如果爷爷觉得我的任何行为有损公司利益,可以现在就免了我的职。但请让我保留证明自己清白和能力的权利,我们年底看业绩报表说话。
其次,如果爷爷觉得我们败坏了家门,我甚至也可以带着我妈离开白家。
就算一无所有,我也不缺重头再来的勇气。
我爸能在东南亚的分公司混出风生水起。我一样可以再创一个白氏圣光分庭而治!
除此之外,一切无中生有的诋毁,请闭上嘴。”
白卓寒转过头,白天茹姐弟立刻心虚地别过脸。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今天她们既然敢过来趟这摊浑水,想必手里不可能不握一点大杀器。
“讲几句冠冕堂皇的大话谁不会!”白天茹冷笑道,“爷爷,这件事如果真的像卓寒说的那么简单,只是婆媳矛盾大事化了。那我们又何必揪着家丑往外扬呢?
但是如果您听了这个的话,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说着,白天茹从口袋里拽出一支录音笔。手指一按,整个大厅里顿时乍起了滋滋啦啦的音频----
“你说不说?老实说了吧,你故意偷走公司的机密,跟外面不知道哪里的野男人里应外合是不是?只要你承认了自己先对不起卓寒,老太爷就不会再迁怒他了。”
“你这样的女人,我们卓寒要多少有多少。趁早认了罪,对你,对卓寒都好。听到没有?”
几段录音,将那场血淋淋的景象一笔笔还原在白卓寒的眼前。他听到唐笙的气息掩映在呻吟里,每一声都像是咬着牙绷出来的。
如果眼前这个可悲的女人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真是恨不得掐死她。
可是眼下,更大的麻烦来源于白瑞方脸颊上青筋暴戾的抽搐。
就连握着拐杖的手,都已经开始颤抖了!
白天茹得意地按下暂停键,上前一步直逼赵宜楠那张土色面孔----
“爷爷,您听得清楚了吧。这哪里是什么婆媳家庭纠纷,分明就是大娘她在严刑逼供啊!
我听说卓寒在外面有个很相好的姑娘是吧?好像还是个漂亮的模特呢。
他们担心现在就婚变,会惹您不快,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想让唐笙先认罪!
爷爷,我就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吧?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到底该追究谁,又该怎么追究呢?”
----这只录音笔,应该是赵宜楠想要逼迫唐笙认罪时留下的。她本意是想要录下唐笙屈打成招的话,后期再把自己的逼供剪下去。没想到后来场面一乱,不知丢哪去了。
只不过现在为什么会在白天茹手上?进而成为拦在白卓寒面前的最大一根荆棘。
白卓寒暂时无力去想这个细节----他全部的脑细胞都还焦灼在刚刚那端录音里。身临其境的悲怆与绝望,让他几乎不敢去想唐笙究竟遭遇了什么。
然而白瑞方已经气得脸色大变。纵然颤颤巍巍地起身,却能一迈三步地冲了上来。动作灵活得简直不像个年过七旬的老头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哇!我还当你们真的只是一点纠纷,下手重了些。原来这里面的门道这么深,居然都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
一边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还怕我把你扫地出局?白卓寒,我还真是没看出来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你爹虽然混,但至少敢作敢当,敢玩敢认。而你,简直是歹毒到骨子里了!”
“爸。事情不是您想得那样!”眼看着老爷子撩起龙头拐杖就要往白卓寒身上砸,赵宜楠疯了一样护住儿子,一边哭一边叫。
“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唐笙有防备,我对她有偏见。这都是我的主意!爸,这不关卓寒的事啊!”
“妈!你让开!”白卓寒推开赵宜楠疯狂的身影,迎着白瑞方的怒火仰起头来。
“爷爷,这半年来,的确是我多有对不住唐笙的地方。如果您认为我不配做白家的男人,处置就是了。但这件事情另有隐情,谁是贼,谁喊捉贼,早晚有天会水落石出。”
白卓寒的镇定是威胁给表叔一家看的,但是眼下这个状况,任何辩解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只能显得无力。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打你!”白瑞方大怒道,“想当初这门婚事立下的时候,我就告诫过你,既然决定了要对人家负责,就不要做你爹那种烂屁股的混账事!婚是你要结的,人是你领回家的。没有人拿枪逼你吧?!
行,你不是有本事净身出户么?你滚,滚出白家!活着别说是我的孙子,死了也别想进我们祖坟----
我就是把圣光打包卖给投资公司,也不想让它活在你这种连做人底线都没有的混账手里!”
“爷爷!”
如此激烈的场面,却盖不住门外低沉羸弱的一声轻唤。
当白叶溪扶着唐笙出现在玄关口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她没有换下病服,只是在外面罩了一件很长的大衣。
嶙峋的瘦弱晃荡在里面,头发简单梳了下,平整地塞在脖颈里。
仔细一点看过去,原来是为了掩盖身上依然挂着的几根仪器插管。
而白叶溪手里拎提着的,血压仪之类的东西,此时正小心翼翼地盛放在手提包里。
“你……怎么会起来的!”包括白卓寒在内的所有人,皆惊诧了目光。
“阿笙,”老爷子怔怔地放下举高在白卓寒头顶的手杖,一脸狐疑地看着唐笙,“你怎么会出院的?叶溪,你怎么能带她出来!”
“爷爷,我……是来把事情……说清楚的。不怪大姐,是我自己坚持的。”
唐笙靠在白叶溪身上,而大姐早就不忍于视地别过脸去。
每个人只能看到唐笙憔悴的容颜,似乎还有精神来坚持体力。但只有距离她身边最近的自己才知道,唐笙那宽厚的大衣下,血腥味多重。她每说出一句话后,心跳都在竭尽全力的舒压。
两针异丙肾上腺素,一针强杜冷丁。直接刺激着兴奋交感神经。才能让刚刚从鬼门关爬出来的她重新站起来。
那种药,都是配备给维和野战部队的。来确保你即便在一瞬间中了枪,也能坚持着吹响集结号!
白叶溪记得清清楚楚,两小时前还疼得话都说不完整的唐笙,是怎样苦苦哀求自己的。
“爷爷,公司合约泄密的事……是我的责任。”唐笙眉目不转,细软的声音柔和在整个大厅正中央,场下顿时鸦雀无声。
“是我没能跟姨夫姨妈沟通好,也没有注意到邮件被人盗取。而我姨
夫为了尽可能回转资金,又贪图对方高出的两个百分点。不小心上了当,这才把货出给了第三方。
卓寒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他以为是我姨夫故意吃两家。所以跟我闹了点不愉快而已。
而妈大概是爱子心切,生怕他被人算计。于是把我带回白家老宅问话。
妈这个人一向心直口快,话说得重了些而已。她只是威胁我一下,并没有严刑逼供的意思。
是我自己害怕挨打,逃跑时从楼梯上跌了下去,被打碎的花瓶弄伤了……”
唐笙把谎言讲的很美丽,但在场每一个有智商的人都明白其实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这整件事的散场方式,没有任何人比身为受害者的唐笙更有资格决定。
老爷子轻咳两声,就坡下驴。刚刚的气头这会儿消了大半,总不至于真想一铁棍子把孙子脑袋打开瓢吧?
“你是说。你的邮箱被盗,导致合约泄密?”
“是的爷爷。我刚进公司不久,没有职场敏感。擅自用公共电脑登陆了私人邮箱,是我顾虑不周。”唐笙舒了一口气,慢慢攥紧拳头。她想捉白叶溪的衣角,让她帮忙再推一点止痛剂。
“卓寒,公司里怎么会有这么明目张胆商业间谍!”
“爷爷,我正在查这件事。”
从唐笙进来那一刻起,白卓寒的思绪就没有跟上这场‘审判’的节奏。直到白瑞方突然叫他,才回过魂儿。
“必须给我查清楚!”老爷子拐杖咚一声点地,全场震慑。
见唐笙差点站立不稳。白瑞方赶紧挥手:“赶紧拿个椅子过来啊!”
“不用了爷爷,我不用的……”
唐笙并非故意矫情,只是她的腰背上都打着护圈,根本就不能折身坐下。
下床的时候都是像僵尸一样,在护工的搀扶下捧立起来的。
事情逆转到这个程度,白家二叔那边坐不住了。眼看着爷爷揪着泄密的事不放,整个事件的恶劣重心都偏到太平洋上去了。
“爷爷!”白天茹急道,“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么!今天压得下自家的丑闻,明天怎么堵公司的悠悠之口?难道你希望整个圣光集团的员工,都在议论白总的妈妈把媳妇打到半死么!”
“堂姐。”唐笙转过脸来,微微一笑,“我说是我自己摔的,就是自己摔的。”
“你别在那装模作样了!抬出来的时候命都快没了!我跟你说唐笙,别以为白家的媳妇那么好当的,今天我做姐姐的算是捧着良心帮你在这儿讨公道,你要是自己作死,以后哭都来不及!”
“您那只眼睛看到我……命都快没了?”唐笙攥着白叶溪的手,试着挺了挺身子,“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大家面前么?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还是白家的大少奶奶。堂姐您不会是想……让我在大庭广众下验个伤吧?”
“好了!天茹你也别跟着添乱了!”白瑞方发话,众人噤声。
“唐笙,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事情的真相就像你说的那样么?这一次,老爷子我给你做主,你什么都不用怕。”
唐笙点头,微微颔首一笑:“爷爷,这就是真相。请不要再追究了。
家和,万事才兴。白氏有今天的家业,不是一朝一夕而就。请爷爷宽恕妈这一次,不要让躲在暗处的敌手看了笑话。”
白瑞方看了一眼白卓寒:“你呢?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卓寒不敢回视,只摇了下头。
“那好,今天的事,唐笙不愿追究,但不表示那些做了错事的人就不用反省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都好自为之一点!”
老爷子随即转向旁边那两位,已经坐了两盏茶功夫的警官。
“二位也看到了,辛苦你们走一趟,实在过意不去。回去替我给张局带个问候哈。这次,就不麻烦了。”
警察本来就是作陪的,也不多话。客套了几句,把记录本都给留下了。
人们陆陆续续离开,有唏嘘的赞许,也有不甘的嘲弄。
白卓寒过滤了眼中一切风景。可是清淡的目光仿佛施了魔力一样,这一瞥,唐笙的身子便斜斜倾倒下去----
“阿笙!”
“不能抱!”白叶溪推开白卓寒的手,用更专业的手法拉住唐笙身上的护安带。
白卓寒这才看到,门外停着的,是中心医院专属救护车。
两个医护人员将担架床推了过来,白卓寒上手帮忙的时候,才看到唐笙外套下面的病服上,早已被一层又一层的鲜血洇透。
冷汗沿着她冰凉的额角往下落。白叶溪焦急地看着血压仪,拉开医药箱就拽出一支试剂。
“不要……”唐笙痛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却坚持着按下她的手,“不能再打了……”
她已经忍不住要过一针止痛剂了,过量的是用是会给大脑带来精神性负担。
“打下去!”白卓寒攥着唐笙的手,咬得唇角滴血,“你为我可以拼命到这种程度,就不能为了我不要再受一点折磨了么!”
可是唐笙却游了下眼睛,轻描淡写地说。
“我不是……为了你。”
她伸了伸手,冲着瘫坐在原地发呆的赵宜楠张开嘴。
“妈,我大舅几年前就癌症去世了,外婆外公也早已不在。
如今的梁家,早已败落了许多……
而我姨妈,我弟弟……他们一样遭受过许多身心重创和折磨。
如果你还咽不下当年那口气,今天,我算是替他们所有人还清了吧……
姨妈和小君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请你不要再做为难他们的事。
算是我唯一一次求你……好么?不管怎么说……我也叫了你半年的妈。无论以后,我与卓寒是不是还做夫妻----”
白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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