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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当家的和老三把耿虎抱到椅子上,又是拍前胸拍后背,又是喊又是叫的,好半天耿虎才醒过来。他睁大了眼睛看了四周,又看看二当家的和老三,又喊了一声,然后开始用拳头狠狠地打着自己的脑袋。二当家的看见耿虎醒了,赶紧倒了一碗水,拿来给耿虎。耿虎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二当家的端着水碗说:“大哥,喝口水吧。”耿虎看了水碗一眼,接过水碗狠狠地摔在地上。水碗碎了,七零八落,碎片散落了一地。老三赶紧去捡拾散在地上的碎片。二当家的赶紧劝慰道:“大哥,你先冷静一下,身体要紧,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不杀几个日本人,我死不瞑目。”耿虎似乎清醒些,他坐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外面,牙关紧闭,满脸怒气,像是要杀人。
老三把散落在地上水碗碎片捡起来扔在外面,又怯生生地站在耿虎面前。耿虎看了他一眼说:“老三,你辛苦了,回屋休息去吧。”老三又哭了起来,他哽咽着说:“大哥,都是我不好,我去的太晚了,没能给老爷子守孝。老爷子是靠山村郭振武大叔他们给安葬的。郭大叔还让我转告你,一定不能感情用事,不能莽撞,小鬼子凶狠着呢。”耿虎听老三说完,又一拳头砸在桌子上,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二当家的看着老三说:“老三,你看见鬼子了吗?他们有多少人?住在哪?”老三一一回答。二当家的看着耿虎说:“大哥,我这就带人下山,杀几个鬼子,再抢几支枪,为老爷子报仇。”耿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二弟,你的心情我理解,还是郭叔说得对,不能感情用事。小鬼子是什么人,是侵略者,是杀人不眨眼的,要不然怎么会一路杀到靠山村。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对付他们。”二当家的愤愤不平地说:“就他妈的那么几个鬼子,半夜就把他们给做了,在咱们的地界上,还容得他们杀人放火。”耿虎闭着眼睛摆摆手,二当家的把手插在腰间,“呼呼”地喘着粗气,老三站在一旁抹着眼泪。耿虎又叹了一口气,示意他们两个坐下。二当家的坐下,老三又拿来一个水碗倒满水,放在耿虎面前,耿虎看看水碗,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耿虎闭着眼睛,尽可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从来到双乳山,他还是第一次流眼泪。上一次流眼泪还是娘被胡子打死的时候,从那一刻起,耿虎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占山为王,让那些胡子看看,双乳山究竟是谁的,究竟有没有人。特别是大庙那些胡子,早晚要找他们给娘报仇。后来和大庙的胡子交了几次火,打死了几个人,耿虎又带着人去大庙的大户人家抢了不少好东西,又把大庙的官府给抢了,抢了好几支枪回来,自己的队伍壮大了,装备也比以前先进了。所以,从耿虎在世面上干了这么几场,双乳山的耿大爷就远近闻名了,又有几个山头的绺子投奔了耿虎。耿虎的名声越来越大,方圆几百里没有不知道耿虎的,尤其是那些大户,还有官府,更是对耿虎又敬又怕,几乎所有的胡子,一提耿虎都是敬畏有加,不敢轻易造次。靠山村从那时起,就再也没有来过胡子,就连小偷小摸的也没有了。靠山村真正过上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日子。可是谁想到,好日子才过上几天,小鬼子就来了,还杀人,这简直让耿虎他们不能接受。
耿虎坐了一会儿,慢慢睁开眼睛,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决不能意气用事。双乳山到这种程度,是自己和几个弟兄苦心经营的结果,这样的结果也是来之不易的。因为自己,娘让胡子给打死了,也因为自己,爹和自己断绝了关系。在靠山村,因为自己上山当了土匪,让爹在靠山村乃至整个鲁北县城没有了面子,始终一个人落落寡欢,孤独一生。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们,是自己当时太感情用事了,没有听他们的话,要是自己听爹的,也就不会和大庙的胡子火拼,娘也就不会让胡子给打死。要是自己不争强好胜,不去双乳山当土匪,也许爹就不会被鬼子给杀了。爹死的一定很惨,一定很凄凉。
耿虎不敢往下想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在颤抖,以至于浑身都在颤抖。他的心疼得厉害,他的心在滴血,一滴一滴地滴着,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是爹的血,鲜红鲜红的,还带着温度。耿虎又闭上眼睛,他看不得这样的场面,他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尽到一个儿子应该尽到的。自己的两个老人,都是因为自己才葬送了生命,这是一种罪过,一种不能饶恕的罪过。这时候,他又一次想到了郭叔,也不知道郭叔怎么样了,鬼子进村,没有难为郭叔吧,毕竟郭叔是靠山村的村长,鬼子来了一定要先找他,鬼子都要做些什么,他们来到靠山村究竟要干什么?耿虎自己想着,一时间,脑袋乱成一堆浆糊。
天还是阴沉沉的,偶有微风吹过,树木便跟着调皮的风左右晃动着。云彩时薄时厚,一会儿随风飘走,一会儿又有云彩从西边飘来,像是故意为之。云彩不厚,太阳偶尔也出来看看,一会儿就又消失了。树上的鸟“叽叽喳喳”地叫着,一只秃鹫在双乳山上盘旋,让人压抑。
耿虎又长长地喘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走到门口往外面看着。他朝着靠山村的方向久久地看着,似乎要看到家里的一切。靠近村口的那座房子,那是爷爷留下的,自己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年,那里给自己留下太多的印象。村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棵树木,耿虎都记得清清楚楚。就连村口有几块大石头他都记得,那是老人们在外面唠嗑时垫屁股的。还有村口那棵枯树,不知死了多少年了,还一直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小鸟们偶尔落在上面嘻戏一会儿就迅速地飞走了,也许是他们也感到这里没有安全感的缘故吧。常在枯树上的只有那只猫头鹰,每当村子里有什么事情的时候,那只猫头鹰就会落在枯树上,静静地看着,像是观察又像是看热闹。所以,靠山村的村民每当看到猫头鹰落在枯树上,就知道又要出事了。猫头鹰是不祥的鸟呢。
还有耿虎家的那个地窖,那也是爷爷留下的。那天他和爹收拾地窖,耿虎就意识到爷爷的智慧。地窖不仅可以藏匿粮食,还可以藏人。那里冬暖夏凉,要是把地窖在挖的大一点,长一点,或者和什么地方通上,这样它的用处就更大了。耿虎很想回去看看,现在想起来,自己也有几个月没有看见爹了,本想再过几天等忙完了山上的事情以后,再回去看看爹,没想到……
就在前不久,耿虎也听说日本鬼子进驻靠山村了,具体干什么他不知道,他想,靠山村一定又是什么战场,靠山村又要遭殃了。虽说靠山村不属进关通道,但是这里多年富庶,风调雨顺,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特别是耿虎在双乳山占山为王以后,再没有什么土匪胡子进村祸害百姓,百姓的生活可谓安居乐业。人们提起耿虎,没有不竖大拇指的。尽管老耿头宣布和耿虎断绝关系,可是,在靠山村,老耿头的这个决定几乎没有人去听,他们不认为耿虎是土匪,倒是认为耿虎是英雄,保一方平安的英雄。
但是,老耿头却不这样想,自古哪有不恨土匪的,土匪是什么,就是匪,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匪。在乡下,谁家要是出来个土匪胡子之类的人,那就是哪辈子缺了大德了,哪辈子作孽了,老天开始报应了。让你们家断子绝孙天打雷劈养活孩子没有**儿等等,这些在老耿头的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所以,当他知道耿虎在双乳山当了土匪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在那棵枯树下,看着天空,久久地看着天空,像是再等什么,又像是再期盼什么,好久好久。只有到了晚上,天慢慢黑下来的时候,他才一边回头看着一边走着,直到快到家了,他还是眯缝着眼睛看看那棵枯树上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
老耿头这是得了心病了,郭振武不止一次地劝说着他,可是他就是不听,还是每天都坐到枯树下,抬眼看着那棵枯树。一旦有鸟落下,他就惊恐地抬眼看着,确定不是猫头鹰,他才又坐在树下。直到有一天,那只猫头鹰真的来了,还没有落在树上,老耿头就“呼”地一下站起来,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向上边撇去。接着又拿起自己的衣服左右晃动着,嘴里还大声地喊着,直到猫头鹰被吓跑了,老耿头才重重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呆呆地看着远方,看着那只飞走的猫头鹰不见了踪影,他才如释重负,像是刚刚做了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一样,急促地喘着粗气。
回到家里,老耿头坐在炕上,久久地思考着一件事。耿家几代单传,为什么?他说不明白,就是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也说不明白。这件事在老耿头心里始终想不通,就像一块石头压在他的胸口,让他时常感到压抑。他始终觉得,这是耿家哪辈子做孽了,老天爷开始惩罚他们,这就是报应。所以,从耿虎出生那天起,他就事事小心,试图在他这一辈子改变这一现象。可是,事以愿违,老天还是让他就生了一个耿虎,再也没有了。在耿虎十五岁的时候,老耿头死心了,彻底死心了,他信命了,这就是命,命里注定的,耿家到了他这一辈子还是单传。本想着到了耿虎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做人,好好做事,决不能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以求老天保佑,让耿家人丁兴旺起来,给祖宗争光。谁想到,到了耿虎这一代,不仅不见好转,耿虎还真的当了土匪,难道老天真的开始报应了?老耿头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不明白,单传也就罢了,怎么到了他这辈子,竟然出了土匪,土匪意味着什么,那就是绝户,耿家要绝户了,耿家到了他这辈子就绝户了。
老耿头想起这些,心里就堵得慌,他始终觉得对不起列祖列宗,耿家到了耿虎这辈子,就算到头了,耿家在耿虎这一代从此消失了。老耿头时常一个人坐在炕上静静地想着,想了多少,想了多久,没有人知道,有时候老耿头自己也不知道。在他心里,耿虎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结,让他打不开放不下。从耿虎上山当土匪那天开始,他的心就死了,他觉得没脸见自己的列子列宗,没脸见靠山村的父老乡亲,更没有脸去见自己的婆娘,要是婆娘知道耿虎当了土匪,也许当时胡子找他的时候,婆娘就不会救他。老耿头自己时常假设着各种可能,可是,他始终不能理解耿虎怎么就会去当土匪,如果这是一种假设该有多好。老耿头的眼里充满泪花,他用粗糙的手抹了一下,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婆娘死了,耿虎又上山当了土匪,老耿头感到了孤独。那段时间,他除了每天要在那棵枯树旁坐一会儿以外,就是回家坐在炕上,透过不大的窗户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村民。他始终觉得没有脸见他们,这不仅让耿家没有了脸面,就是靠山村也跟着没有了脸面,毕竟在外人看来,靠山村出了土匪,是个土匪窝,让人瞧不起。也许靠山村今后就不会有人来了,更别说女人。谁会把一个好姑娘嫁到土匪窝,嫁给一个土匪。这个念头在老耿头眼前一闪,老耿头立刻觉得眼前一黑,自己所有的念头都随着耿虎当了土匪破灭了。别说耿家现在还是单传,恐怕到了耿虎这一代,单传都传不下去了,真的就要……老耿头不愿意想下去了,他感到了绝望。
那时候,老耿头想到了死,他不想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养不教父之过,自己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孩子,自己唯一的一个孩子还上山当了土匪,这不能不说是自己的罪过。他觉得愧对祖先,愧对婆娘,愧对养育了自己的靠山村,愧对了靠山村的父老乡亲。他要悄悄地离开这里,悄悄地去见自己的婆娘,不要惊动她,就让他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保护她,也算是给她做个伴儿吧。可是,就在他真的不想活的时候,他还是不放心耿虎,他想见见耿虎,哪怕只见一面,看看他的模样,看看他还好也行。最关键的是,他想嘱咐耿虎几句,不能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能祸害老百姓,更不能祸害附近的老百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要把这些话说给耿虎听,他听还是不听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老耿头觉得自己该嘱咐的话说完了,也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安心地走了,耿虎的路是自己选择的,怎么走自己说的算,他就管不着了。
带着那份期望,老耿头一直站在村口静静地等着,他希望耿虎能回来,他也相信耿虎一定能回来,哪怕看看自己就走他也心满意足了。那时候,他始终觉得天是灰色的,地也是灰色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灰色的。他看不到希望,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他只想见一下耿虎,把自己想说的话说给他听,他就满足了,剩下的就凭天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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