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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天由命了。耿家的情况已经让他知道,只有凭天由命了,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他信了,不信不行啊。老耿头像一棵枯树似地站在那里,朝着双乳山的方向望着,很久很久。
郭振武从外面回来,看着老耿头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走过去和他打招呼。老耿头好像没听见,仍然站在那里。郭振武又喊了一声,老耿头才反应过来,所问非所答地应付一声。郭振武已经知道老耿头的心思,从耿虎离开家的时候,老耿头就这样,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这些郭振武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一旦有时间,他就来到他家,或者坐上一会儿唠唠嗑,或者和老耿头喝上点酒。有时候阿爸也来,拿来些肉干之类的,算作下酒菜。喝了点酒,老耿头慢慢地就把自己的心里话跟他们说了。郭振武从另一个角度去开导他,阿爸也跟他讲一些道理,慢慢地,老耿头打消了死的念头。但是,他还是接受不了耿虎土匪这个事实,只是不与他计较,就算耿家到他这辈子就绝户了。
老耿头始终转不过这个弯子来,阿爸有些着急,他担心有一天,老耿头会再次想不开。他一个人在家,身边又没有其他人,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郭振武也担心,但是,担心又有什么办法,耿虎当了土匪这个事实毋庸置疑,老耿头的心结就在这里。这个心结谁能打开,只有耿虎。现在他们能做的只能是和老耿头做伴,和他说说话,唠唠嗑,让他舒心就行了。至于耿虎,相信老耿头的顾虑会慢慢打消的。
从那天起,郭振武和阿爸就轮流住在老耿头家,直到老耿头彻底放弃了死的概念,他们才慢慢地撤了。还是经常去他家坐坐,看看他有什么要求和需要帮助的。时间久了,孩子们也受到了感染,大人们去的时候少了,他们去的时候倒是多了。郭清泉、郭芳草、巴雅尔、潘秀丽还有潘富贵,几乎每天都有他们的身影,这让老耿头很感激。尽管他不能接受耿虎的做法,但是,当他看到靠山村再也没有胡子骚扰了,心里也稍稍安慰些。
就在鬼子进村的那几天,老耿头的心始终提着,他担心这时候耿虎会回来,如果这个时候耿虎回来,看到日本鬼子又来祸害老百姓,他真的担心他会和他们拼命,那样的话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老耿头担心,始终担心,他时常站在外面往远处望着,他希望看见耿虎,又担心看见耿虎,矛盾的心里,让他吃不好睡不香。有时他甚至想亲自上山一趟,把鬼子进村的事告诉他一声,让他知道不要再回靠山村了。鬼子不是胡子,更不是一些大户,他们手里有真家伙,而且还是先进的武器。听说一下子能打出好几发子弹,不然的话,他们能够从日本打到中国来吗?好在那段时间耿虎不再山上,他去大庙抢了一次官府,弄到了十几支枪,还没有时间回靠山村看看,他就觉得心里烦躁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什么事情会让他这样心神不安?
从他来到双乳山上,还没有什么事情让他这样心情烦躁过,就连和大庙的胡子枪对枪的时候,他也没这样过,现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就静不下心来了,难道是靠山村出了什么事,还是爹出了什么事?念头一闪,耿虎的心更加不安起来。他所担心的就是爹。娘为了自己,凄惨地死了。爹为了自己,忍受着一个人的孤独。他知道爹不理解他,甚至和他断绝了关系,可是,在耿虎心里,爹,永远都是爹,那是割不断的血脉,自己的身上流着他的血。他也知道自己上山当了土匪,但是,他记住爹说的话了,不能祸害老百姓,这是原则,双乳山的原则,不管是谁都得遵守的原则。耿虎知道,只有这样,或许才能得到爹的谅解,也只有这样,才能保护靠山村,保护爹。耿虎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在双乳山几年来,他抢过大庙的官府,抢过林东的官府,也抢过鲁北县城的官府,抢过大户和那些有钱人,从没有抢过一户老百姓。所以,过了热河,打听双乳山的耿大爷,没有人恨他,就连各地的绺子都佩服他。只是官府发了几次通报,说要缉拿耿虎,铲除双乳山的匪患,通报过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耿虎在外面转了一会儿,心里还是“呯呯”跳个不停,眼皮也跟着跳了起来。他索性进屋,拿起桌子上的水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然后放下水碗坐在椅子上。眼皮还是跳个不停,他把炕席拽下一条,用手搓搓,又用舌头舔了一下,然后粘在自己的眼皮上,压着眼皮尽量不让它跳。开始好像还好些,过了一会儿,眼皮又跳个不停,耿虎只好站在外面用手按一会儿,松开,在按一会儿,再松开,反复多次,眼皮似乎麻木了,渐渐感觉好些。不过,耿虎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凭感觉,他意识到,不管是哪里,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且这件事情肯定和自己有着某种联系。凭他多年的经验,他感觉到事情绝不会是一件小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
耿虎又走出屋子,在目所能及的地方仔细地看着,还招呼所有弟兄把眼睛睁大些,别让什么动物进到咱们双乳山,要是真有什么动物进来,就让他有来无回,让他知道,双乳山不是谁想来就来的。耿虎重新安排一下岗哨,又嘱咐那些弟兄们,把眼光放远点,看仔细点,还要增加流动哨,骑着马在山的四周做好巡查,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员,先给我抓起来再说。弟兄们各自领命,耿虎转了一会儿又回到屋里,这次,他干脆躺在椅子上,用一根细木棍儿把整个眼睛都压上。木棍儿凉凉的,压在眼睛上,眼睛舒服了许多,眼皮偶尔还跳一下,但是,已经好受多了。
二当家的和老三进屋,看见耿虎躺在椅子上,赶紧过来问怎么回事,哪不舒服?耿虎摆摆手,示意没什么大事,只是眼皮跳个不停,过一会儿就好了,现在正用木棍儿压着呢,没什么大事放心。过了一会儿,耿虎把木棍儿拿下来,自己一“骨碌”坐了起来,看着二当家的和老三还站在那里就说:“站着干啥,快坐。”说着拿起桌子上的水壶,给他们倒水。老三看见耿虎倒水,赶紧走过去接过水壶,把水碗倒满,递给大哥和二哥,然后自己也倒了一碗,端着水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二当家的喝了几口水看着耿虎说:“是不是这次去大庙有些累了,好好歇几天,山上的事有我呢,放心。”耿虎也喝了几口水,用手抹了一下嘴巴子说:“没事,习惯了,你们不是也没觉得累吗?”二当家的笑笑说:“就是,这次没白去,收获不小,光枪就有十好几条,还有粮食,嘿嘿,这下咱们可以过一段安稳日子了。”老三也说:“就是,大哥二哥,这次收获真是不小,弟兄们都用上新家伙了。这玩意就是比咱们的好,把子弹往枪膛里一放就打出去了,不用再往里面装火药,可省事了。”耿虎也笑了,他又喝了一口水说:“这次大庙的官府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咱们一定要做好准备,多长个眼睛,把双乳山的每一个山头都安上眼睛,不管从哪个方向来人,都能看见,这样就可以防范他们,避免让他们打咱们个措手不及。二当家的点头说:“大哥,放心,我一会儿就去安排。”耿虎点头。二当家的看看耿虎说:“大哥的眼皮一直跳,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了,要不让老三回去看看?”老三站起来说:“是啊,大哥,你也好久没回去了,老爷子怎么样也不知道,你好好歇几天,我去靠山村看看老爷子,顺便给他老人家带去点野味儿,让他也尝尝鲜。这是弟兄们新打来的狍子,卸下两条大腿,给老爷子拿去。”耿虎思忖了一下说:“也好,老三,你就辛苦一趟,看看老爷子就回来,要是老爷子能来山上就更好了。反正我是说了好几回了,他就是不来,还在生我的气呢。”老三说:“我去说说,一个人在村里也孤单,还真就不如上山,给咱们当镇山翁。”
几个人说着,不约而同地笑了。耿虎说:“要是老爷子能来,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也就不用惦记着了。老三,你再好好和老爷子说说,也许你们说的话他听。”老三连连点头,端起水碗喝了几口水说:“好,我一定好好劝劝他,争取让他上山。”耿虎笑着点头,二当家的也笑着说:“老爷子要是真能来就太好了,咱们就不用惦记了。老爷子在山上还安全,咱们也就放心了。”耿虎心里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
在双乳山这几年,他觉得亏欠老爷子的太多了,不仅没能好好照顾他,还惹他生气,要不是郭叔和阿爸,也许爹早就不在了。这次老三回去,但愿能把老爷子接上山,这样,耿虎的一块心病也就去了。耿虎想着,老三喝完水,把水碗放在桌子上说:“大哥,我这就下山,你看还有什么吩咐?”耿虎看着老三说:“老三,好好跟老爷子说说,就让他上山来吧,如果他不愿意多待,就在山上住几天,什么时候想回去就把他送回去,他一个人也没有人照顾他,时间长了肯定不行,你就跟老爷子好好说说,啊。”耿虎说得有些哀求,老三重重地点头说:“大哥,放心吧,我一定会的。”说着转身走了。
可是,让耿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老爷子竟然让日本鬼子给杀害了。简直是晴天霹雳,炸得耿虎心肺俱裂,他只感到自己的血液一直往上涌,憋得他只想大喊。耿虎越想越后悔,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回去看看爹,自己明明有感觉,眼皮一直在跳,为什么就没有意识到爹会出事。耿虎深深地自责着,他也想起来爹说的话,也许耿家真的哪辈子作孽了,非要这么惩罚他。要惩罚就惩罚我呀,是我执意要上山当土匪的,和爹没有关系,为什么让爹来替他接受惩罚?耿虎哭了,大声地哭了。他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惩罚,这才是真正的作孽,是日本鬼子在作孽,他们才要遭受报应的。
耿虎紧紧地咬着牙,二当家的怒目圆睁,老三抄起一把枪“哗啦啦”把大栓拉开说:“大哥,你说吧,啥时候下山,弟兄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二当家的也说:“就是,大哥,你就发个话吧,为老爷子报仇,杀日本鬼子,把小鬼子赶出靠山村。”耿虎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看看二当家的和老三,又往外面看看说:“二弟三弟,你们的心情我领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是,小鬼子把老爷子杀了,这个仇一定要报,怎么报,咱们得好好商量一下。双乳山到这种程度不容易,咱们不能拿着弟兄们的生命做赌注。我们要面对的是杀人不眨眼的鬼子,不是官府,不是那些大户,说打就打,说抢就抢。”二当家的满脸通红地说:“那这个仇就不报了?小鬼子也太猖狂了,杀他几个让他们知道知道,双乳山是不容侵犯的。”老三也说:“就是,杀几个鬼子,让他们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惹的。”耿虎连忙摆摆手说:“你们的好意我知道,杀鬼子也不能就这样冒然下山吧,要知道,鬼子是经过训练的部队,我们这样下山,不仅杀不了鬼子,搞不好,我们的弟兄还要遭难,这样的话,不就得不偿失了。现在,必须想出一个办法,不让鬼子知道,悄悄地干他一把,让他们看不见摸不着,和他们打游击。鬼子人少,可是他们训练有素,武器精良,我们不能和他们硬碰硬,只能偷偷地打,最好让他们不知道是谁打的才好呢,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保证双乳山的安全。”二当家的听着,不再说话,老三拿着枪嘟囔着:“他们都敢公开杀人,我们干啥非得偷偷地,要干就和他们真刀真枪的干一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瘌,二十年又这么大。”耿虎看着老三说:“三弟,你们的心情我都理解,可是那样不行,那是拿着弟兄们的生命开玩笑,你以为鬼子就那么简单吗?说不定他们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杀了人,还能不防备有人报仇?这种时候我们要是大张旗鼓地和他们拼命,不是白白送死吗?”
老三也不说话了,屋里立刻静了下来。耿虎看着二当家的说:“二弟,现在就让弟兄们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什么时候行动,再通知他们。”说着,耿虎用脑袋做了一个走的动作。二当家的歪着脑袋出去了,老三把枪放在一旁,看看耿虎也走了。耿虎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屋里,他感到了孤独,从未有过的孤独。从他们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那一刻他决定,找个机会一定要杀几个日本鬼子,让他们知道,在中国的地界上,容不得他们撒野,别人不打他们,我们双乳山的土匪打他们,让他们也知道知道中国土匪的厉害。
耿虎在屋里转了几圈儿,然后出去,把二当家的叫到身边说了几句,然后又回到屋里。太阳还有一竿子来高的时候,耿虎、二当家的还有几个弟兄骑着马下山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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